谭春柳抓着叶忍冬的手避开,安抚地拍两下道:阿奶还指望这你多吃点养好身子,以后多生几个胖娃娃呢。
    就买了些调料,阿奶背得动。
    程郎玉试着拎着背篓,确实不重。
    哎哎哎,你别动,身上的伤裂开了我可跟你急!谭春柳利索地接过背上,防着两人。
    谁都倔不过老太太。
    *
    陆大夫这医馆偏街道里面,比较安静。
    出了医馆,外边是大大小小的铺子。卖的是米面油、糕点、杂货等等。
    过了这些铺子往外走,就是人多的镇中。
    那边酒楼食肆林立,车马往来,好不热闹。
    再隔着不远的另一条街,是专门开辟出来供摊贩租赁的地方,是镇上的集市。
    集市最里面是专门卖鸡鸭鹅的。
    这时候,鸡苗鸭苗不多,多半是卖些鸡蛋鸭蛋的。因着年末了,多攒些钱,好过年。
    而集市这头,则是专门菜、竹制品之类的。或大或小的篮子背篓摆着,供来往的人看。里边多半是山里的稀罕货,亦或是自己种多了吃不完的菜蔬。
    老太太带着人一路往外边走,将两小年轻先带到成衣布料铺子。
    她自个儿则去猪肉铺子卖大腿。
    叶忍冬以前虽住在镇上,但他鲜少能出去逛。十岁之前跟着白爷爷也就罢了,十岁之后几乎没怎么出过桐花巷子。
    所以他看着一切都新奇,尤其是铺子里那些好看的布料与挂出来的成衣。
    叶忍冬捏着程郎玉的衣摆,藏在他身后。
    脑袋半垂,指腹在男人的棉衣上摩挲,视线顺着衣摆上的纹路来回看。可就是不敢看铺子里那些鲜艳、崭新的料子。
    客官,买点什么?柜台前突然伸出个脑袋。
    叶忍冬险些跳起。
    他咬咬唇,抓着程郎玉衣摆绕向另一边,离那掌柜的远远的。
    程郎玉反手一拉,将藏着的叶忍冬抓出来:有适合我夫郎穿的鞋没?
    有有有。那掌柜的瞄了眼叶忍冬的脚,从柜里边翻找出几双。有羊毛毡的,棉布的。客官自行看看。
    一双棉布的,一双羊毛毡的。两双换着穿。
    好嘞!看来是个大顾客。
    再照着他来两身中衣,两身袄子,足衣
    叶忍冬被他说得急了。拉了下程郎玉衣摆,凝目蹙眉:中衣我可以自己做,足衣也是,用不着现成的。
    程郎玉故作困扰:可
    叶忍冬拧眉,鼓着腮帮子踮脚凑近他耳边:阿玉相相公。
    说完,整个脸成了红灯笼。艳丽得很。
    程郎玉听得舒爽,顺着他意思道:那就一套中衣,两件袄子。还添床棉被。你看着再扯些棉布,要能做我俩一人一身的。
    好好好,袄子多,都在这边,客官选个颜色,我去裁布。
    掌柜的喜笑颜开,她就说今天怎么会有喜鹊叫。
    叶忍冬的衣服买完,程郎玉给自己要了双棉布鞋。家里的都小了,衣服能将就,鞋不行。
    衣裳买完,谭春柳就到了。
    她悄声问掌柜的,两小年轻买喜服没?知道没买,又重新招呼给买了。
    孙子成婚赶,来不及自己缝,只能买成衣。喜服贵,即便是花纹最简单的,一套下来四五百文。
    但老太太还是自己帮孙子买了。
    她都是快入土的人了,留着那么些钱财,多了也没什么用。
    买完衣服,程郎玉叫二人在店里等着,他去找牛车来拉。
    叶忍冬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远。
    没半刻钟,人就回来了。
    男人身着身素袄,墨发高挽。额前落下缕缕碎发,薄唇淡色,嘴角带笑。寒眸如星闪耀,文气与武气交相柔和。
    虽气质内敛,但容若珺璟,在整条街上鹤立鸡群。
    叶忍冬一直觉得,阿玉不像是以前见过的农家汉,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嫡子嫡孙。举动自如,气势迫人。
    看着看着,他不自觉失了神儿。
    程郎玉走路带风,忽的感觉到叶忍冬的视线。只微侧头,便精准地笼住。
    四目相对,叶忍冬捻手浅笑。
    真好,是他的相公。
    第18章 确实不聪明
    从人出现,一直看到人到跟前。
    叶忍冬手指弯了弯,克制地将手塞进男人的大掌中。
    程郎玉:想我了?
    叶忍冬瞅他一眼,垂头放手,改为抓他衣角。红着耳朵尖尖小声道:搬东西了。
    程郎玉闷声笑。好,搬东西。
    他低头看着叶忍冬小发旋,话头一转:你不放,我怎么搬。
    叶忍冬唔了声,瞬间收手。
    老太太笑得肩膀直抖。
    哎哟,她怎么这么稀罕呢!
    *
    将东西装车后,程郎玉又到铺子买了些喜糖、花生等杂七杂八的。
    从上午买到下午,吃了个午饭,这才开始往回走。
    三个人坐在牛车上,叶忍冬坐在中间,左边是阿奶,右边是程郎玉。
    车夫叼着旱烟,有一搭没一搭甩着小鞭。
    牛悠闲地甩着尾巴,带着车辙压在地上,不算多深。
    叶忍冬被程郎玉抓着手捏着玩儿。可牛车转弯时,男人大手一停,眸子扫着不远处的巷子。
    叶忍冬揉着他拇指,歪头问:怎么了?
    程郎玉漠然收回视线,学着他抿嘴笑:没什么,咱回家。
    牛声哞哞,从宽阔的官道走到村道。
    云山就在路旁,层峦叠嶂,迆迡绵延,护卫着这存了百年的道路。
    不远处,灰瓦、青砖、石墙、篱笆院子,静谧的村庄藏在云山的弯钩里。
    一行人慢悠悠地过了村南边的大树,车上东西被唠嗑的人看了个遍,众人或羡慕,或好奇。
    有上来凑热闹的邻居过来询问,程郎玉就说要补个成亲宴给叶忍冬。
    大家这才笑笑。怪说不得要买这么多。
    叶忍冬跟着程郎玉将东西搬进屋,忙乎一通,就到了晚上。
    叶忍冬路过柴房,却看到柴房里的人不见了。
    他大惊,几步跑到程郎玉的边上。急喘道:阿玉阿玉,人不见了。
    程郎玉正在烧火,他眉眼温柔,顺着小哥儿背,边将人圈坐到膝盖上。
    嗯,我知道。
    叶忍冬杏眼睁大:知道?
    在街上看见杜秋红了。程郎玉大手拢着小夫郎的后脑勺,推着他前倾,两人额头靠着额头。
    那绳子绑得不牢靠,应当是从后院围墙翻了出去。
    程郎玉凝视着叶忍冬的琉璃眼,低缓道:夫郎。
    他声音浅浅,但藏着情,像在唇舌间转了几遍。
    叶忍冬垂下眼帘,手去寻摸男人的衣摆,轻声道:嗯。
    程郎玉闭眼仰头,嘴唇轻贴他额角,低沉的声音如来自亘古的琴音。
    杜秋红跑了,但程韶跟程宝儿没带走你想养吗?
    叶忍冬捏住衣角的手一顿,移到男人的臂膀。阿玉想养吗?
    程郎玉:他俩的种,我不想养。
    叶忍冬睫毛轻颤,手沿着男人手臂塞进大手里。
    他弯下腰,将头挨在程郎玉的肩窝。声音软软糯糯:阿玉不想养,但阿玉缘何又来问我。
    你知道的,阿玉怎的我就怎的,少一个多一个无关我,我有阿玉就行。
    但阿玉既然问了,那如若是将程韶跟程宝儿送人,亦或是扔了了,这些阿玉做吗?
    程郎玉闭眼,将人圈紧。只想养冬哥儿。
    叶忍冬深吸了口气,男人浅淡的香气涌入身体,阿玉不做送人、扔人的事儿,若他们只能留下
    藏在大手里的手握拳,像汲取完力量。叶忍冬道:那阿玉继续对他们视而不见,剩下的我来。
    叶忍冬捧着男人双颊,四目相对:虽这样说不恰当,但阿玉就当我捉了两个猫狗罢。
    程郎玉闷笑。
    那笑像是从胸腔传来,由低及高,鼓动耳膜。
    程郎玉闷声道:夫郎,有你真好。
    叶忍冬知道,阿玉不想养,但又不得不养。
    缘何问他,不过是托自己的口将这股子郁气说出来,好刨了心底的坎儿,抹了无关的人在心底的位置。
    他想,他也能帮到阿玉的。
    杏眼盛了一捧清泉,在星辉下,潋滟璀璨。眉心的红蕊悄然盛开,让乖软的人成了个夜魅妖精。
    叶忍冬柔声:阿玉也好。
    程郎玉抱着他使劲呼噜几下。
    听夫郎一言,杜秋红跟程安华对他的影响,就像风吹蒲公英,散了。
    程郎玉眸光中的宠溺深深,简直要将叶忍冬埋进去。
    叶忍冬受不了他直白的视线,双手捂住他眼。他小声道:饭要糊了哦。
    好,吃饭。
    *
    夜半,吃了晚饭,那两个小的没有送回来。
    程郎玉不关心那些,只搂着夫郎烧了些水,烫完才买的木桶,打算给夫郎沐浴用。
    火光下,男人将自己哥儿缠抱,朦胧的话语传出厨房。
    我来烧火就好。
    嗯,你来。
    那你放手啊。
    是你在烧火呀。
    可你手在我手上。
    嗯,你手在柴上,就是你在烧火。
    月亮可能是觉得这两人过于黏糊,随便扯了块儿云,把自己的光捂住。
    光不见心不烦。
    *
    远在几公里外的古梁镇。
    杜秋红跟程富至被安排在镇上最偏的寒水巷子。
    程富至手上跟腿上缠着纱布,杜秋红在他床前忙碌。
    端茶递水,不像娘,倒像是仆人。
    娘啊,我们什么时候住进严叔叔的家啊,这地儿可真破!
    程富至擦伤的脸已经结痂,他得意地摇着头,咱们来了镇上,叫严叔叔帮我们报仇,我要将程郎玉丢云水河里去。
    他对程郎玉这么大的敌意,得益于他从小的经历。
    程富至自记事起,就是杜秋红一个人带着他。
    杜秋红天天在在他耳边念叨,他爹是程安华。他娘的位置被林香梨抢了去。
    甚至本该去镇上读书的,不应该是程郎玉,而是他。
    所以在周围人都说他是没爹的孩子,说他是野种时,程富至就单方面跟程郎玉对上了。
    他不喜欢偷偷躲着,看程郎玉在被他爹抱着;看程郎玉抢走他的玩具。
    抢了他的家,抢了他的一切。
    经年累月,等他终于站在程郎玉的面前时,他痛快地看着他失魂落魄。
    看着他离开夫子家,甚至代替爹去打仗。
    没了他,整个程家,就是他程富至说了算。
    但现在程郎玉又回来了。程富至被藏起来的不服输又燃起来。
    他想看着程郎玉再次被狠狠踩在他脚下,这下要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越想着程郎玉的惨样,他就越痛快。
    杜秋红见他脸色狰狞,想到今天严明说的那些话。就是这样一油腻小人的模样,今日之前她能忍着恶心。
    可现在她恨不能扔地上踩烂。
    她喘着粗气,烦闷地将碗磕到桌上,发出脆响。
    报仇,报仇,报个屁的仇!
    杜秋红眼尾吊高,头一次意识到这个儿子是有多蠢。
    你是想让人知道你到镇上了嘛,你就安全了嘛!
    你怎么不动动脑子,你娘现在是要等着被浸猪笼的,你还想回去找死!
    杜秋红越说,越觉得这个儿子果真养得好,将严明那猪男人性子学得一模一样。
    她倒三角的眼全是怒意,叉腰气到:你看不出来,他那么有钱,却用这破烂房子就是想打发咱娘儿俩嘛。
    他严明入赘,生不出儿子又怕家里那个母老虎,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对你好。
    你怎么就没继承你娘我的半点聪明,除了吃就是睡!
    严叔叔!严叔叔!老娘被你害惨了!杜秋红干脆甩碗出去。
    程富至动弹不得,只能喊道:娘!
    他这才想起来,是他将这见不得人的事儿捅到人家面前的。
    但那又怎样!严叔叔说了,在这镇上,谁都得听他的,以后严家、程家甚至周家都是他的。
    他半点没错!
    不说出来,他娘就会带着他一直窝在那破地方。
    在镇上多好。虽然现在破,但严叔叔说了,最多半个月,他就能跟着他享福。
    程富至几层油脂血痂的脸上满是贪婪。
    等着吧程郎玉!
    第19章 抓猪
    程郎玉半点没将他放在心上。
    两人收拾完,坐在床上。
    叶忍冬被圈在男人怀里,前面捂着被子。
    程郎玉带着他,掰着他指头算账。
    他先是被掰出食指,接着跟他贴贴的程郎玉道:吃药我们一共花了三两九钱银子。
    程郎玉又捏出他中指:两套袄子、中衣共八百五十文,咱两的三双鞋五百二十五文;十五尺的布,花了三百文。共计一两六钱七十五文。
    男人将他两个小指头并起,一高一低,那这两个总共是多少?
    叶忍冬蹭蹭他脸,认真捏开程郎玉的手。嘴上窸窣念着:一两、三两一共是
    他霍然抬头,眼里落着星星:五两五钱七十五文。
    程郎玉敛眉亲了他一下:夫郎真聪明。
    叶忍冬只笑,像小蒲公英,颤颤巍巍抖着花骨朵。
    好贵哦。叶忍冬靠着他,心疼道。
    以后相公给你挣更多的钱。程郎玉又挤着他小脸,咱们继续。
    糖十二文一斤,枣十文一斤,木桶杂物
    叶忍冬主动伸出第三根手指头、第四根
    程郎玉:那我们一共花了?
    叶忍冬像很喜欢这个游戏般,又兀自捏着程郎玉的手数。不够的,还张开自己的手帮忙。
    半响,他仰头露出光滑的下颌,眼角上勾:一共是六两二十文。
    程郎玉:对,夫郎真棒!程郎玉对他这小表情爱得不行,熊抱住人,蒙头躺下。
    将人扒了,又呼噜了遍。
    最后搞得自己气息不稳,可怜兮兮转移注意力:明天还要去李二叔家定一头猪还有要用的菜,夫郎早些睡。
    叶忍冬被他弄得眼含秋水,小脸红扑扑。
    *
    次日
    程家一干青壮年气势汹汹来找杜秋红。
    可打开柴房,满是柴渣的地上只剩两根拧巴的绳子,哪还有什么人。
    这可不得了,人跑了!
    但也没人怪程郎玉,只告诉了族老事实。
    几个族老商议了下,还是叫汉子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找见人。
    约莫十个汉子,跟见了血的狼犬,只花了半个多时辰就赶到镇上。
    可来晚一步,打听到那两人时,已经不需要他们将人带回去了。
    *
    话说回程富至等着报复程郎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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