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没等到收拾程郎玉,就等来了周家的人。
    周家,镇上的最大的土财主。
    其有良田百亩,佃农百户。所有土地涉及古梁镇乃至周边的饶关镇、二钱镇。
    完全是程家这种小老百姓薅不过的。
    周家起势于周泰山,也就是严明入赘的周琼云的亲爷爷。
    这老爷子在镇上算个人物,年轻时常年在外经商,后回老家买地置田。
    地多人多就是财富多。
    周泰山作为税收大户,在镇上甚至能跟最大的官儿说上几句。
    但有人说,这周泰山再牛,也是赚多了黑心钱,只留下个儿子。
    而这儿子也不争气,只有个闺女。
    不得以,这么大的家产还是要有人继承。因此,周泰山早早地给自己孙女招赘。
    那为什么会招到严明呢。
    简单一句,就是凤凰男会说,年轻时模样又清秀。
    周琼云玩儿心大,家人也纵着,到二十五了才勉强看上当时二十的严明。
    *
    话说回来,周家找来时,正当朝食时间。
    杜秋红昨天气了一夜,这才将将坠入梦香。
    等周家家仆直接破门而入。杜秋红以为是程家人找来了,忙抓着衣服藏进床底。
    杜秋红,给老娘出来!周琼云叉腰吭哧吭哧喘气。
    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到屋子里,杜秋红怔愣下。
    不免想到当年严明入赘时,她已经怀了程富至。
    当时看这男人攀上了富贵,她将怀了的消息告诉严明,当留作后路。
    可离开时却被周琼云见到,险些被她打个半死。
    最后幸亏严明帮忙,悄悄将自己放走了。
    回忆完了随之而来的胆颤与恐惧。
    这女人连严明都打,要是找着她,她更是没活路。
    杜秋红冒着冷汗急急地往床底里边缩,直贴在墙壁上不敢动弹。
    她屏气凝神,透过垂下来的灰尘,注意外边。
    如来佛祖,南海观音,灶王菩萨,土地公土地婆保佑,可千万别,千万别找到她。
    外边,周琼云没什么耐心。
    她中年发福的脸盘子绷紧,虎目一瞪,对后边的家丁抬手:给我找出来!
    周琼云早就看出杜秋红跟严明之间有问题。
    平日里遇到,表哥表哥地叫唤,跟那野猫叫.春似的,恶心得狠。
    刚开她看不顺眼还打了一顿,原因是严明还能看。
    现在嘛她有其他心头好,严明那猪长得不堪入目,她看不上了!
    昨儿个家里的管家说在外边看到两人一起,她冷笑。
    本不想管,但她阿爹说,严明好歹占着他周家上门女婿的名头。
    周家给吃给穿,但这不是让他明目张胆在外边勾引野猫的资本。
    而且据说严明有个儿。
    呵!
    她都没有儿子,凭什么严明有!
    周琼云越想越不甘。
    从年轻时,周家就等着她肚子的动静。
    现在啊,可真是好笑。赘婿有了儿,她这个当家的却没有。
    周琼云脸色阴暗,虎躯里藏着暴戾,恨不能将人给撕了。
    小姐,这屋里有长得跟严明一样胖的猪。有家丁在房间里面道。
    是吗?周琼云掰着手指头,跟个女金刚似的进门。
    她不忘对其他人提醒道:杜秋红给我抓住,不能让她跑了。
    是。
    周琼云嫌弃般地进门,床上的程富至睡得舒坦。
    周琼云篾笑:果真,一头蠢猪。
    她扬起手,重重挥手。
    啪!声音清脆,干净利落。
    陡然脸上被抽了一巴掌,程富至蹿身而起,他怒吼:
    你娘的?!
    周琼云呵地一声,拍拍他脸,吊儿郎当道:你瞅瞅老娘是谁?
    程富至被眼屎糊住的眼睛艰难睁开。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
    圆脸盘子,厚唇,豆豆眼,不是周家那母老虎是谁?
    顷刻间,他跟像见了鬼一样,拖着残腿后缩。牙关打颤:周家的母老虎!严叔叔的母老虎!
    啊啊啊!娘!救命!
    周琼云一脚踢在程富至的纱布包裹处,笑得狰狞。小瘪犊子,老娘没儿子,严明那臭sao腻玩意儿也别想有!
    啊!
    一声惨叫破空,嘶哑难听。
    寒水巷子的邻居知道是周家的人在,纷纷堵住耳朵,闭门不出。
    老天爷啊,被周家盯上可太惨了!
    惨叫过后,又是一阵的霹雳哐啷,还伴随着女人的嘶吼声、咒骂声。
    好不混乱。
    杂乱的声音持续了半个时辰,等程家一群汉子找来时,只见到周家人留下的一片狼藉。
    几滩红色血/迹,瘸了半截的大黄牙,断了的凳子腿儿,拆了一半的门,带着皮的头发
    连汉子看着都心底冒冷汗。
    打头的程立民(大伯家老二)敲开边上的住户的门,聊了几句,才知道情况。
    原话是这样的:造孽哦,一男一女,满身的血,被扔到医馆门口去了。
    看那样子,手脚恐怕都断了。
    还说治好了继续打。
    程立民倒吸一口凉气,大手一挥,一群汉子蜂拥离开。
    小十号人找到医馆,还专门去瞅了瞅两人的惨状。
    通身舒畅!
    怒气冲冲地来,幸灾乐祸地回。
    等回去交差时,程立民一边啧声不断,一边笑得得意。
    他说:问了大夫,说是周家的人给了银子,让务必治好了。等活蹦乱跳了,他们再来收拾。
    揍得都不成人样了啊。
    最毒妇人心呐。
    不过,没人会管杜秋红的死活。连她娘家见是周家下的手,看都不会去看她。
    *
    程郎玉半点不关心这个。
    他知道这事儿时,正在李二叔家忙着选猪。
    李二叔名叫李二全,就是李木匠的同宗叔叔。
    他家里专门养着十几头猪,平日里有镇上的杀猪匠专门过来买。
    靠着卖猪,他家在上华村也成了富户
    今天天气明朗。云山山脚下,浓雾散去,能看得见细微的阳光。
    朝阳照在李二叔的猪圈里。十几头大肥猪,挺着肚子,在里边吃食拱水。
    叶忍冬视线从猪身上转到猪圈。
    几个并排的猪圈,像他绣的菱花格子般规整。
    每个格子里面有两头大肥猪,慢悠悠地或趴着睡觉或哼哼唧唧找食。
    看个头,都是喂着等过年出栏的。
    猪槽里,草料剁得细碎,还掺了些粗糠。喂得是真精细。
    一路往里,耳边响起些稚嫩的哼唧声,叶忍冬眼睛一亮。
    是小猪仔!
    数十只,有双手捧着那般大小。
    黑黑的,身上毛发没有成年猪那么厚实,浅浅泛着柔光。
    李二叔注意到叶忍冬看那边,他抽口旱烟,笑道:才刚下的猪崽,还要累死累活养一年咯。
    程郎玉面色不变地夸道:咱们村,就二叔家养的猪最好。
    嗨呀,那有什么养得好,不过是养了几十年摸索出来的土法子罢了。
    虽嘴上这样说,但李二全的脸尽叠起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
    程郎玉没甚情绪的脸显得真诚不已:您谦虚。
    程郎玉转头,见叶忍冬喜欢看小猪仔。想到小哥儿应当都喜欢这些绵软的小东西,那以后可以给他买些狸猫小狗养着。
    他摸摸叶忍冬脑袋,让他自己呆在这玩儿,自己跟着李二全继续往里走。
    最终,两人站在到腰高的篱笆猪圈边,程郎玉选了头最胖的。
    李阿叔扬起他那干瘦的笑脸,心中畅快。
    养了一年的猪,不就是等着卖出个好价钱嘛。
    况且,年末猪肉价格高,镇上来收都要十九文,再卖出去可就不止这个价钱。
    选定了猪,李二全叫来自家两个儿子跟两个成年孙子,将大猪赶到院子。
    猪讨嫌,地上不消片刻就被踩得坑坑洼洼。那猪还用鼻子推着泥,堆起一个个小包。
    全家壮年汉子四个,勉强把它制住。
    一人抓耳,一人扯尾,前后蹄再来两个人,逮着猪过称。
    程郎玉帮着李二全抬着秤。
    好家伙,一百六十一斤。按照十九文一斤,那就是三千零五十九文。
    三两多银子啊!
    李二叔花全家之力养猪,这就是辛苦了这么久的收获。
    值得,值得!
    称重的几个陆续算出来,都笑得合不拢嘴。
    要知道,一头猪精细养一年,能卖二三两银。而这二三两,够一家几口一年的嚼用。
    所以村里人家,年初养一头猪,年末再卖了。这基本上就是年里最大的进项了。
    叶忍冬在旁边看这黑壮的大猪挣扎,悄悄往程郎玉身后藏了藏。
    他也觉得养猪划算。
    叶忍冬等人抬完秤,抓着程郎玉的手仰头看他,露出期待的笑。
    程郎玉懂了他的意思,摸摸他的头道:咱家以后也养,但一头也就够了,年末杀着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可爱们~
    第20章 大哥一家
    李二叔在旁边一笑,露出豁了的牙齿。
    这俩小年轻,感情可真好。
    看程郎玉现在过得安稳,他不免想到当初他离开村子的样子。
    那会儿正值深秋,云山层林尽染,红透了半边。风一吹,冷得人都想穿棉衣。
    可程郎玉只穿着薄薄的青色长衫。那瘦得哟,漏在外边的全是骨头,连脸上的肉都凹下去了。
    可他一声不吭,只闷闷给他阿爷磕了三个响头。等直起来时,血都流到眼皮子上了。
    他就坐在门口,看了个正着。
    十几岁的书生郎眼神空洞阴郁,像个没魂的走尸。
    那带血的骷髅架子,甚是渗人。
    他当时还在想呢,明明是村里最有学问的娃子,继程大郎的后尘考个秀才不成问题。程四家怎么就忍心让他去。
    那么个文弱的人,上了战场,指定是回不来了。
    可后来想想,人家亲娘不在,后母将亲爹套得跟狗一般。怕是在家里也过不得什么好日子吧。
    难呐
    但过了四年,没曾想,这人还回来了,模样也变了三分。长成了能担家的男人了。
    这人啊,谁能料到后面会怎么样呢。
    平安就好,康乐就好。
    看两小夫妻亲亲密密的,他心里也松快几分。
    他将烟杆儿拍到手上,朗声笑道:老爷子我这开春就会卖笼子猪,尽管来买。
    程郎玉羽睫上抬,也道:那是一定的。
    叶忍冬得了准,头发丝儿都在兴奋地飞。
    但看到还在挣扎的大猪,复又耸着鼻子,往程郎玉身后挪挪。
    猪可真凶!
    李二叔巴掌拍在大猪肚子上,荡出一层肉晕。
    他问道:什么时候杀?
    李家养猪,跟猪有关的一切事儿都会。包括杀猪、劁猪。他家大儿子是杀猪匠,二儿子是劁猪匠。
    程郎玉既然在他家买,那肯定是要他家帮忙杀的。
    程郎玉想到日子,平静的眼底掀起涟漪,面容放软了些。十一月初二早上。
    李二全道:那行,也没几天了。
    说完,他招呼自家汉子将猪赶回猪圈。
    程郎玉掏出钱袋,将一两定金给付了。
    他头微低,作出晚辈的姿态:那麻烦二叔了。
    程郎玉这种算提前预定,等到时间就来取。
    若是个抠门点的,定不会让这猪待在自家白吃几天,亦或是来取的时再过一道称才行。
    但李二全家卖了这么多年,不将这点东西看在眼里。
    气量大些,买卖也能顺意些。
    这边定好了猪肉,那边程立民就叽叽喳喳回来了。
    程立民昨日才从他姥姥家回来,一到家,就听见爷奶在念叨程杜秋红搞出来的破事儿。
    震惊他亲爹!
    想着程郎玉跟他关系好,今日一大早爬起来就往他家跑,本想借自己的宽厚肩膀给弟弟靠一靠。
    但还没站热乎呢,就发现杜秋红跑了。
    这怎么能行!
    一众闲得没屁事的汉子,跟狗子集群般,又凑到族老家告状。
    而他程立民,因为体格忒壮实又是程家直系,成功成为找人的主力。
    此刻找着程郎玉,他像见了骨头的狗,撒着欢扑了过来。
    阿玉弟弟,可找找你了!他张开手像扑倒程郎玉身上,来个男人般的问候。
    程郎玉剑眉一皱,右手圈着夫郎移了位。
    叶忍冬只觉得脚突然离开地,腾空而起。再踩实了,他就站在离原来半米的地方。
    他无辜眨眼,发生了什么?
    原来站的地儿,程立民匍匐在地。嗷呜嗷呜叫唤:好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他跟程郎玉不在一个军营,他是回来后才知道程郎玉受了重伤,被人好心带回的。
    他拍着灰站起:对了,跟你说你那后母的事儿。你不知道杜氏跟程富至那俩王八被周家的人打得多惨。
    听大夫说程富至四肢全废了,脑袋还砸了个坑,杜秋红断了俩腿儿。现在被半死不活的被扔在医馆。
    黑麦色的脸跟程郎玉有二分相似,都是眉深鼻挺的。
    看着沉稳,不过是个话痨,此刻脸上全是幸灾乐祸。
    阿玉弟弟,周家的人还扔了银子说必须让治好呢。他咧嘴笑,傻兮兮露出一口白牙,治好了还打!
    程郎玉眼底感激:多谢二哥了。
    程立民挠挠头,笑得更开心:嗐,小事儿!
    两人边走边聊,但多是程立民说,程郎玉听着。
    而叶忍冬则拉着男人的手,时不时扫过两人。将观察他俩当做趣事儿。
    哎哟!看我,这是弟夫郎吧!
    嗯。程郎玉将叶忍冬往身边藏了藏。
    叶忍冬仰头看着男人后脑勺,眼尾下垂。
    你小子速度挺快的啊!我比你大一岁,就比你晚回来几天,看看,都有夫郎了!
    程郎玉斜瞥他。像在说,你自己不努力。
    程立民,大伯家的二儿子。我夫郎,叶忍冬。程郎玉还是介绍道。
    叶忍冬侧头出来,笑腼腆笑:二哥好。
    程立民挺直脊背,学着他阿爷作出长辈的威严:嗯,弟夫郎好。你俩什么身后成婚的?弟夫郎哪儿的人?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
    叶忍冬没料到是这个发展,有些讶异。
    叶忍冬:我
    程郎玉翻个白眼:啧,别理他。突然很不想跟这个只大一岁的堂哥说话。
    叶忍冬是第一次见自家阿玉还会翻白眼,一时稀奇
    原来阿玉还有这一面,有点点的幼稚,也有点点可爱。
    他露出小梨涡浅笑,像大狼狗甩着尾巴但偏过头。
    大狼狗叼着夫郎大步离开。
    叶忍冬有些跟不上男人的步子,连蹦带跑。
    程立民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恢复成那副二傻子样:阿玉,等等你哥哥我啊!
    对了,阿爷在家等你呢!程立民一拍脑袋,匆匆追上。
    叶忍冬只觉景色一换,就转向了北边。
    *
    祖屋
    程仲书在院子里晒太阳。
    六十多岁的老人,已经是鹤发鸡皮。
    日光慢悠悠落在那满头银发上,也像是知道他经不起重,刻意放轻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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