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大眼,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死在一个病歪歪弱不经风的病秧子手里,唯一可取的,大概是病秧子乃不可多得的美人。
    清和站在几步之外的干净空地,眉目无情。确定白悦风身死,刻意等待几息方上前取回短箭,擦净箭身沾染的血腥,小巧的机关兽连同箭矢一并收回广袖。
    天朗气清,她甚是冷淡地瞥了眼死不瞑目的白少庄主,掀唇嗤笑:如此莽夫,白瞎她将金丝软甲穿在身了。
    白悦风柿子捡软的捏,殊不知武功被蓝堡主废去的刹那,便落入清和算计之中。
    杀一个废人,总比杀习武之人来得容易。蓝堡主无意做了她手中刀,但那刀不够心狠,还得她亲自来。
    沈清和轻拂衣袖,面无表情离开空巷。
    婉婉?!
    长街之上,池蘅抱着帷帽心急如焚地朝她快步走来:你去哪了?害我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
    哪来的坏人?清和笑意深沉,变戏法似的负在身后的手捧着大束鲜花献到小将军眼前:阿池,送你花。
    第19章 生疑
    花是玉兰花,玉兰高贵、纯洁,饱含清和对美满爱情的向往。
    少女借玉兰表明心迹,可惜,不开窍的小将军眼里只有花的鲜,和姑娘的娇。
    别以为送花就能哄好我。池蘅低头轻嗅玉兰香,你害我担心地头发都要白了,我找遍附近的茶馆都找不到你
    她喉咙滚出颤抖的哽咽,眼圈微红,顶着张无比俊俏的脸庞,看起来更像较为英气的女孩子。
    不知在找不到人的短短一刻钟胡思乱想了多少,才吓成这番模样。
    清澈见底的眼睛泛红,女孩子便成了活脱脱的小兔子。
    清和波光暗涌,定睛看她。
    被看久了,池蘅也觉得羞窘,重新绽开笑颜,疑惑道:婉婉?
    受委屈了。秀白纤长的手为她拂去随风飘落发顶的梨花,梨花一点白,沾在乌发倒真似是急白了头发,她口吻轻柔小心:阿池,是我不对。
    她认错态度良好,池蘅大度,哼了一声姑且放过,捧着白玉兰,故意板起脸:下不为例。
    好。
    清和接过她递来的帷帽,戴好,与她并肩而行,两人继续有说有笑。
    翌日傍晚,白悦风僵硬凉透的尸身被流浪汉发现,因他生前好歹背着梦云山庄少庄主的名号,此事闹得不小。
    人活着,梦云山庄不闻不问,死了,尸体被送进山庄。
    年过四十的庄主脸色复杂地看着儿子至今不闭的双眼,仿佛从那双眼睛看出震惊、不甘、绝望。
    仵作慢慢站起身:回庄主,少庄主死于利箭穿喉,瞬息毙命。照推算,少庄主与凶手正面相对,距离不超过七步。
    七步之内呼吸间穿透喉骨取人性命,要求绝对的爆发力、杀伤力,能做到这点的,唯有【墨湖】中人。
    【唐门】主医毒,【墨湖】掌机关,此话流传江湖百年,奇怪的是【墨湖】中人早在二十年前绝迹。
    杀白悦风的,究竟是谁?
    儿子非亲子,毕竟养了多年。养条狗都有感情,况乎人?
    人都死了,往事皆可随风不做计较。
    白庄主轻揉眉心:请宁法大师来。
    风云迭荡每天都有人喊打喊杀的江湖,大师一词并非和尚专属,举凡在某个领域有旁人不可及且都仰望的造诣,都能称呼一声大师。
    和无争大师不同,宁法大师是专门研究器物的行家。
    【墨湖】绝迹江湖,几十年里江湖能人辈出,但凡器物在人身上留下伤口,交给宁法来看,一眼便能道出器物来历。
    赶巧,宁法昨日来到鸾城。
    半个时辰后,中年男子穿着灰扑扑的长袍,顶着一头乱糟糟堪比鸡窝的头发来到梦云山庄。
    潜心做研究的当口被人三请四请请出门,宁法心情很不好,见了白庄主懒得遮掩一脸烦躁。
    白庄主以礼相待,话不多说,领他去白悦风尸身前一观。
    大师,请看。
    宁法漫不经心投去一瞥,蓦地眸子微惊:这是
    他蹲下.身凑近那伤口:利箭穿喉,箭约三寸长,骨碎,洞穿。箭呢?
    不在这。
    不在这?宁法搓搓手,一拍脑门:是了,出自谢行楼之手的器物,谁舍得丢?
    谢行楼?没想到在此时听到这个魂牵梦绕的名字,白庄主激动道:可是铸器大师谢行楼?
    宁法一脸奇怪:江湖上有几个谢行楼?
    话问出口,他恍然大悟,哦,这又是一个沉迷谢行楼美色的痴汉子。
    出自行楼之手,那就难了。白庄主敛眉。
    谢行楼脾气出名的又臭又硬,和她倾国倾城的美色简直两个极端。
    一旦为人开炉铸器,对委托人身份缄口不言,这也是人们砸锅卖铁、挤破脑袋都要求她铸器的原因。
    曾有人为报血海深仇想从谢行楼这探寻线索,丧心病狂地将这位不会武的铸器奇才沉入水底作为威逼,岂料谢行楼宁死不屈。
    又岂料,不过半日,那人人头被割下,风吹日晒挂在城门口。
    路人于心不忍想要死人入土为安,手没碰到绳索,利箭从四面八方袭来,杀机笼罩,骇得无人敢生慈悲心肠。
    没人晓得是谁在暗地为谢行楼出头,但那一支支凭空飞来的索命利箭,皆出自谢行楼之手。
    自此江湖太平,半点武功都不会的谢行楼成为各大势力不敢得罪的存在。
    想从谢行楼嘴里撬出她不想说的话,难如登天。
    心仪的白月光和野男人留的种,要哪个,白庄主心里门清。
    白悦风死的不明不白。
    那就不明不白好了。
    江湖之大,每天都有不同事发生,新鲜取代了新鲜,也就变得不再新鲜。
    且说蓝大小姐服下幽冥解药,沉沉睡了一觉,醒转被灌了满耳朵阴谋,又惊又气,气得将白悦风、无争两人骂得狗血淋头。
    得知白悦风已死,她嘴上留情,骂人的话咽回肚子,心里道了声好。
    她爹还在呢,大哥更活得好好的,就有人想吃绝户,他不死谁死。
    身子初愈,毒素虽解,身子或多或少受到亏损,不适合情绪激动。她重重呼吸几口,陡然想起大哥方才所言,小脸一红。
    好丢人。
    她默默捂脸。
    饶是被人下毒,但她一个照面被池姐姐吓到也是真。
    尤其在得知她借势杀人,一句话逼死无争大师后,内心对她的恐惧只增不减。
    这么座大山拦在她追爱路上,且不说搬开这座山,单单山杵在那,入夜一场山风都能吹得她头昏脑胀。
    见到那位病美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亏她还以为她是温温柔柔、和善可亲的娇弱病秧。
    病秧子是真,娇也是真,弱不见得,温温柔柔,和善可亲?呵,全是骗傻子的!
    想她当初也当了一晚上傻子,蓝梦梦无语凝噎,埋头顾自发泄。
    见惯她这副样子,蓝霄面色不改。
    发泄够了,大小姐问:池哥哥呢?
    走了。和他阿姐一起走了。
    再次想起那位病美人,蓝霄心神驰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池姑娘昨日表现一鸣惊人,身为正常男人,他很难不萌生赞赏、追求之意。
    他目含期待地看向妹妹:他们现下住在云来客栈,要去道谢吗?
    真是好兄长,连理由都为她想好。蓝梦梦当即应道:正合我意!
    大清早,接连打了三个喷嚏,池蘅揉揉发酸的鼻子,眼皮直跳。
    她嘶了声,嘀嘀咕咕:怎么心里七上八下的?
    什么七上八下,病了?清和朝她投来关心的眼神。
    小将军只要不挨池大将军揍,一年到头保准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生病是什么滋味她很少体会,一拍胸膛:好着呢。
    见她手拍胸膛,清和视线不受控制地往那处瞥去
    池蘅捂着帕子又打了喷嚏,当着婉婉的面连番如此,她耳根微热,酝酿半晌:姐姐,我去楼下逛逛。
    她转身匆匆下楼。
    身后,望着小将军瘦俏直挺的背影,清和眸光深邃,意味深长。
    第20章 交锋
    池哥哥!
    蓝梦梦雀跃的喊声惊得池蘅立马抬起头,还以为蓝堡主反悔要将她捉回去当上门女婿,她心底直呼不可,身子退后,宛若被吓到的猫。
    池猫猫本想装作瞎眼猫,奈何大小姐根本没给她机会。
    池哥哥!你跑什么?
    池蘅心道:我能不跑吗?我可不想娶你当那劳什子赘婿。
    她一脸你不追,我怎会跑的表情,蓝梦梦道他可爱,长这么大,没见过这般俊俏可爱的少年郎,趁池姐姐不在,有心勾搭对方宝贝阿弟。
    池哥哥,上次去蓝家堡都没好好招待你们,改天再去逛逛?我和父兄也好郑重同你们道谢。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都不为过,在她看来,绣球既然被池蘅一刀劈开,算是上天预示她俩有缘,大小姐中毒醒来后硬着头皮仔细想过,池姐姐再厉害,她都没必要怕。
    池哥哥能多喜欢她一分,刀山火海她都得闯一闯。
    身后的蓝霄出声附和:小兄弟武学天赋惊人,家父这几日常挂在嘴边赞叹,你们姐弟若能来蓝家堡做客,蓝家必扫榻相迎。
    扫榻相迎就不必了。池蘅眼睛微眯:蓝堡主能和我再打一架,我就知足了。
    她眼底战意燃起,周身气质凝沉犹如即将出鞘的利剑,和她那把唐刀一般,锐不可挡。
    那简单!蓝梦梦负手绕到她身前:我和爹爹说一声,明日如何?明日你们来蓝家堡,我不仅可以要爹爹与你痛快比武,收你为徒都不在话下。
    池蘅扬唇,带着少年人闪亮发光的意气锋芒:我只想打架,不贪心。
    蓝梦梦看她的眼神像猫垂涎碟子摆满的鱼肉,蓝霄以拳抵唇清咳两声。
    她笑:那就更简单了,你来就好。
    小将军眼睛一亮,便要道谢,蓦地警惕问道:上次我去蓝家堡差点被前辈逼婚,我再去
    她小眼神乱瞟,蓝梦梦小脸发红:你不愿意,没人会逼你。
    这就好。池蘅精神振作:好!那我明日和阿姐去堡中做客!
    那就说好了?
    说好了。
    约定好明日再见,蓝大小姐心情却没来时美丽,走出云来客栈,一声叹息落在耳畔,她茫然抬眸:大哥,你叹的哪门子气?
    蓝霄兴冲冲来,失落落走,声音没往日振奋:你好歹见了池小兄弟,我连池姑娘一面都没见到。
    啊?这你、你喜欢池姐姐?大小姐被胆肥的大哥吓白脸:使不得!我可不想要她当我阿嫂!
    蓝霄不解:池姑娘除了身子病弱,哪点不好?
    凶!
    破妄剑听不懂自家妹妹言简意赅的形容,池姑娘哪能称之为凶,那是气魄!
    那你还上赶着要她当你姐?
    被问傻眼,大小姐仅存的那点胆魄都被他三言两语削没了。
    回家路上,兄妹俩一个赛一个郁闷。
    蹬蹬蹬上楼,端着店小二赠送的瓜盘,池蘅叩门,照例是叩响一下,门被打开。
    见到她,清和眉目染喜,侧身擦肩的刹那淡薄脂粉气引起她的注意,她问:阿池这是见过谁了?
    哎?姐姐好厉害。
    瓜盘放在桌子,池蘅转身回道:蓝大小姐来着,邀请咱们明日去蓝家堡做客,我答应了。
    去蓝家堡做客?
    是啊,我早想和蓝堡主打一架了!上次那一架,太仓促,不痛快,蓝堡主对战经验丰富,内功深不可测,和他打才过瘾。
    小将军痴迷武学,晓得她没被其他女子迷住眼,清和一颗心安定下来,蓝堡主富甲一方,武学造诣之高少有人不佩服,你与他打,切记当心。
    会的。
    和上次怀有戒备进蓝家堡不同,这次大小姐有言在先,池蘅放心不少。
    踏入蓝家堡,好整以暇地欣赏周遭好山好水。
    小将军眼界之高,闲聊起来说得头头是道,蓝梦梦愈发肯定他出身名门。
    再看走在他身侧的池姐姐,眉目温和,气定神闲,真像是见过大世面的。
    姐弟二人,一个灿若骄阳、性情洒脱,一个温煦如春、成熟稳重。
    前者明媚灿烂是真,后者温煦或许也不能说是假,因她待她阿弟便是清淡一笑都能盖过整个春天。
    明晃晃的区别对待。
    看透真相的大小姐不禁心疼起自家大哥。
    大哥挺大个人,追起姑娘来和木讷小子没甚差别,这都多久了凑在人家身边统共说了一句话,还是照面时的问好。
    蓝梦梦一个头两个大。
    提早得知池家姐弟要来,蓝堡主专程等在家中,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对姐弟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只是比起心机深沉、笑里藏刀的池姑娘,他更欣赏心如琉璃、少年傲性的池小兄弟。
    仅仅以天赋来论,毋庸置疑的武学奇才,遑论其人习武成痴,一刀在手,天王老子都斩于刀下,难能可贵的是孤勇而不莽撞。
    习武之人想活得久,不仅武力超群,智力也不能拖后腿。
    白悦风就是摆在前头再鲜明不过的例子。
    蚍蜉撼树,敢将主意打在他女儿身上,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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