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先吃饭
    石横在无念谷呆了五天。
    在被罚禁思过的弟子中,这个时间并不算长,他出来时,也并不像那些被罚了很久的弟子一般形容憔悴,看上去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噫,石师弟,你不是刚回宗门不久么,怎地从无念谷出来?一个路过的青年见了他,诧异地问。
    石横平静地道:我因小事触怒师叔祖,被罚入内思过。
    啊那位好奇地青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脸上神情顿时有些尴尬,胡乱说了几句话,便架着遁光飞走了。
    石横一路走,一路有人问,石师兄/石师弟,听说你回了宗门,怎么久不见人影?
    他不厌其烦地停下脚步,一一向人说明,最后一见别人的身影,脸上就先带上了一缕温和平静的笑意,道:我触怒了师叔祖,被罚去思过了。
    最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他前方。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身影,略微一顿,终究还是开口叫了一声:师尊。
    长木真人看着自己的爱徒,微微一叹,回来就好。他转身,石横跟上去,静默无语地跟着回了洞府。
    长木真人坐定,看着微垂着眼站在面前的石横,先问了他身上的伤。
    石横仍旧垂眼看着地面,道:劳师尊记挂,弟子已经无碍。
    长木真人微微颔首,伸手一送,就有一个青木丹瓶平稳送到他面前:此是青木元丹,可补益元气,你伤后初愈,先不急着提升境界,稳固根本才是正理。
    石横接了,目光在青木丹瓶上一扫,旋即毫不留恋地离开。
    长木真人沉吟一会儿,道:元禄剑君历来冷淡,并不似掌门师伯等长辈一般温和慈爱,自走火入魔之后,喜怒更是难以捉摸。横儿,你向来懂事明理,此事料想并非你的过错,不必为此留下心结。
    石横道:弟子明白。
    长木真人脸上显出些许欣慰,又道:既然剑君不再错认你是他的弟子,从今往后,你便可安心修行木系功法,不必再苦心遮掩了。
    石横忽然抬头,声音微起波澜:师叔祖收徒了?
    长木真人微怔:这倒不曾他不过是想到,这位师叔兴许是不再将石横当做徒弟,所以才会罚他进入无念谷思过。不过,石横这一句话,却让他忽然觉得内里似乎另有隐情,因而便问了一句:莫不是剑君这一趟,有了看中的弟子?
    石横已将脸上浮现的些许异样收敛了起来。他摇了摇头,道:并未。只是师尊方才说,师叔祖不再错认我是他的弟子,所以有此一问。
    长木真人长眉微蹙:这样说来,剑君仍旧视你为徒,但又为何早先元禄剑君错认石横是徒弟时,各式各样的功法、法宝、丹药都毫不吝惜,掌门干涉后才有所收敛,这样的宠溺和予取予求,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竟然会处罚石横。
    石横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弟子毕竟没有真的拜入师叔祖门下,所学又非剑道,时日一长,便难以遮掩。此番师叔祖下山,见我时隔一年仍旧修炼的是木系功法,便有不悦;回程路上,弟子不合嘴拙,不小心冲撞了他老人家,所以、所以
    原来如此。长木真人眉头紧皱,剑君位尊,若敬而远之也就罢了,难为你还要在他身边周旋遮掩他左思右想,叹了口气,若不然,为师还是禀明掌门师伯
    师尊不可!
    石横道:师叔祖修为已臻分神,就是掌门师伯祖也越不过去,若是、若是师叔祖再度走火入魔,难道要重演当年丹阳峰之事吗?他直视着长木真人,坚定地道:倘若以弟子一人前途,能够换取门内平安无事,区区刁难,并不算什么!
    长木真人看着他,最后万般痛惜,尽数化作一声长叹。
    流华宗外门弟子的修为多在炼气期,筑基期弟子多半已经进入内门。
    剩下还留在外门的筑基期修士,要么是如亓官这样,新近入宗的;要么是楚平那样,资质天赋平庸,道途可一眼望到头的,其中又以后者为大多数。
    而像徐易风这样,每每犯些不大不小的过错,且屡教不改,被外门师长以锻炼心性为名,强按在外门的筑基修士,有且仅有一个。从此人烧掉教炼丹的刘师父胡须、在讲道的蒋师父后背画上王八等昔日壮举来看,这实在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徐易风吃痛,一抬头,果然对上了玄微犀利的视线。
    他慢吞吞地、看似不甘地要收回手,忽然又转了个方向,闪电般迅疾地向着亓官脸颊伸去!
    啪!
    比先前更加清脆的声音响起,一双木筷敲上徐易风的手背,应声而断,一道虽然小但却凌厉的剑气却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红痕,紧跟着,更有一阵如烧红的烙铁在肉里翻滚搅动的剧烈疼痛传来。
    徐易风斯哈一声,猛地跳了起来,疯狂甩手,试图把那一阵剧痛甩掉。
    周围人听到动静,纷纷转过来,亓官也睁大眼睛看着他。
    玄微取了一双新筷子,搛了一块炖煮得透透的灵兽肉放进他碗里,别看猴戏了,先吃饭。
    亓官哦了一声,乖乖转回来,把那一块灵兽肉塞进嘴里,而后,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真好吃!
    楚平是个老实人,看了看仍在疯狂甩手的徐易风,又看了看不动声色的玄微,犹豫了一会儿,玄微师弟
    玄微道:不过一个时辰,他受得了。
    楚平:他同情地看了徐易风一眼。
    徐易风听到一个时辰,反而消停下来了,如果忽略他额上疼出来的冷汗,看上去倒跟往常无异,甚至,脸上还颇为轻松的样子。他坐下来,看看玄微,又看看亓官,嘻嘻一笑,玄微师弟,你护得这么紧,是把亓师弟当做童养媳来疼么?
    玄微搛菜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抬起眼皮,唇边忽而也浮起一缕微笑,他温和地道:徐师兄还有闲心开玩笑,想来是疼得不够狠,那就再加一个时辰罢。
    第20章 打我屁股
    入了迎象台,便要勤谨修行,日常都要去讲道堂听讲道法。
    迎象台教授的道法虽然基础,却十分齐全,不仅有六大道法,还有不少杂学道法可供修习。
    六大道法即丹、符、法、阵、剑、炼,也就是炼丹、符篆、修法、阵道、剑道、炼器。诸弟子知晓自身灵根后,便可以根据灵根选择其中之一作为主修之道也有天资纵横之辈能兼修另外一门或数门道法,不过修行道途艰难,于大多数人而言,终其一生都只能选择一条道路,踏踏实实地修行下去。
    除此六道以外,迎象台还设有遁、禁、博等专讲杂学的道堂:遁即各式各样的遁法,包括水遁、土遁、风遁、剑遁等;禁即各类禁制,以其功用而论,可以施于法宝之上、也可隔绝灵识窥探等;博乃博学万物,是一门讲授天地珍奇、异事秘宝的课业,虽然对修行进境并没有什么帮助,却十分有趣,且能开阔眼界,倒也十分受欢迎。
    这样多的道堂,当然不能全部都去。所以,亓官到了迎象台的第二天,玄微就问他:你想学什么?
    亓官响亮地答:剑!
    还有呢?
    亓官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单学剑不成。玄微见他仍然懵懂,只好问,除了剑,你还会什么?
    亓官看着他,有点疑惑,但仍然回答得响亮:会剑。他只修剑,连遁法也只会剑遁一种,说起丹道、阵道,也只晓得成丹时会有宝光,成阵时有些凡人看不到的动静,至于其他则是一概不知。
    玄微就品出来了,不由得眉头微蹙:你师父只教你学剑?
    亓官看着他,纠正道:师父教的。
    玄微反应过来这个师父指的是他自己,顿时吸了一口气,特意加重了语气强调:我不是你师父。
    亓官迷惑。
    你师父玄微斟酌片刻,最终略去对他师父的评价,只道:单学剑不成,再是极于剑道,也不该只是闷头照着剑诀比划,即便只为开阔眼界,那些杂学也该修习一二,我当初他猛地刹住话头,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亓官望着他,问:师父,你不高兴了吗?
    玄微:我不是你师父。停了一会儿,为何觉得我不高兴?
    亓官伸出手指,在他眉间捺了一下。
    玄微:他下意识松开眉头。
    亓官想了想,从须弥芥中拿出一朵花递到他面前,师父,漂亮花。
    玄微低头一看,见那花不论花瓣枝叶均色如火焰,还有一股异香氤氲而起,不由得微微一惊:赤叶弥陀?这是从哪里来的?
    亓官道:藤给的。
    玄微默然片刻,接过花又替他塞了回去,而后,郑重其事地叫了他一声:亓官。亓官仰脸看着他。
    你的那棵藤,他极严肃地道:是极珍贵的宝物,以后要记得,谁都不许告诉,更不许在有人的时候,把它给你的东西拿出来,知道么?
    亓官点头:记得。
    玄微敏锐地察觉:你记得?还有谁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亓官看了看他,迷糊道:师父说的啊。
    玄微愣了一下,对上亓官澄澈的目光,不知为何竟然有一丝心虚的感觉。他撇开视线,过了一会儿,才又道:你主修剑道,其他道法不懂也不要紧,但这遁、禁、博这三门,是一定要去的。
    遁法学得好了,可以救命,禁制多学一些也大有用处,至于博物这一门,至少多了解一些,就不至于出现坐拥宝山而不自知的情形。
    亓官就点头。
    他不懂,也不理会那些,反正玄微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叫跟讲授道法的师父问好就问好,叫听讲就乖乖坐在后排蒲团上乖乖听讲,惹得徐易风每一次见到他都忍不住发笑:亓师弟,你是长在玄微师弟屁股后面了么?
    亓官不理他。
    徐易风特意拽着蒲团,绕过玄微,坐到他的另一边去,而后,亲亲密密地挨过来,嗳,师弟,来给师兄说说,玄微师弟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教你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
    亓官嫌他挨得太近,伸手推他的脸。
    徐易风素来没皮没脸惯了,任凭亓官怎么推,他只笑嘻嘻地,嗳呀,师弟力气还嫌太小了些,师兄头沉得很,怕是推不动罢。
    玄微扫过来一眼。
    亓官皱起了眉毛,鼓着脸颊更加用力地推,奈何他只是一根筋,徐易风却不仅灵力比他深厚,懂的道法也比他多,稍微动一动小花招,就能闲适地坐着任他施为。
    看着亓官鼓起来的脸颊,徐易风忍不住又有些手痒,抬手就要去捏。他动作极快,眼看就要得手,忽然嗷的一声,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玄微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又顺道将亓官的蒲团拽过来一点,道:不要理会他。亓官看了看跳得像个马猴一样的徐易风,往师父这边坐得更近了一点。
    徐易风,你又在干什么?今日主讲遁法的何师父正巧领着一个人走来,一进门就见他在蹦来跳去,不由得大皱其眉,还不赶紧坐下!
    徐易风十分不讲究地捂着屁股,还理直气壮地指着玄微告状:何师父,他打我屁股!
    堂内诸弟子忍不住发出细碎的笑声。何师父看了看正襟危坐的玄微,再看了看没个正经模样的徐易风,皱眉道:休要再生事端,你若不想听讲,就立刻出去!
    徐易风摸了摸鼻子,乖乖地坐了下来,只是屁股在挨到蒲团时,又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他右边屁股被剑气戳了一记,实在疼得很,脸上便龇牙咧嘴的,又只能侧着一半身子歪坐着,浑身上下都没个正形。
    何师父看得眼角直抽,但素来也知道他就是这么副德性,只好假装没看见,转而向堂内诸弟子门介绍起了身边站着的人:
    这位是内门的石横石师兄,精通木系道法,今日且由石师兄来为你们讲一讲木遁之法。
    第21章 师父,我的!
    亓官见了石横,早把头低了下去。他不喜欢这个人。
    玄微侧头瞧了一眼:怎了?
    亓官伸手拽住他的袖角,一声不吭。
    玄微又问了一句,他仍然不吭声。玄微瞧了少年嘟起来的脸颊一会儿,便把袖角拽回来,亓官却抓住不放,于是连胳膊也被带了过来,横在他膝头。
    那厢,石横也在进来时一眼就扫见了亓官,脸上神情分毫不变,只带着微笑,娓娓而谈:五行之木分阴阳,甲木为阳,地上之木为其形,向上向外;乙木为阴,地下之木为其形,在下在内
    亓官不想听他说话,便坐在那里发呆。他低头研究了一会儿地砖,把那一道道细小又杂乱无章的纹路随着心意连起来,眼看着这里出现了一条胳膊,那里画出来了一个斜肩膀,呀,眉毛眼睛也出来了
    亓官看得有趣,忍不住转头看向玄微,还摇了摇他的手,小声道:师父看,有画儿。
    玄微稍一侧头,就对上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神,献宝似的,倘若身后长了尾巴,必定要忍不住摇起来了。他按住亓官的手,低声道:专心。
    亓官就睁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继续研究地砖纹路。玄微抬头望了望正侃侃而谈的石横,又低头瞧他一眼,约略明白了什么,便也不再强求。
    石横坐于台上,底下的动静一望即知,这时候忽停下来,望着亓官这边,微笑道:亓师弟天资纵横,想来是嫌弃我说得不好,所以连听都不愿意听了么?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十二渡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十二渡并收藏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