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被催促后,吓得手抖了抖,迅速换好之后就退了出去,元乔胸前的衣裳都被染红了,元莞看了一眼,就侧开身子。
    殿内静悄悄,宫人来回走动,手脚都放得很轻,没有打扰到元乔。
    元乔陷入昏睡中,半夜发起高热,太医守在榻侧,不敢离去,天气酷热,一个个汗流浃背。
    有太医守着,若竹请元莞去休息,殿内这么多人,也不缺一个。
    元莞不困,只觉得心乱得很,朝着若竹笑了笑:不如你去休息,明日你再来,有我在,你该放心。
    有元莞在,若竹自认放心,见劝不动她,自己便下去休息。
    夏日里伤口不善,就会引起恶化,太医不敢松懈,睁着眼睛盯了一夜,下半夜的时候,高热有些退了,摸着不再烫手。
    元莞只在一侧坐着,没有近前,没有离开,就像看一生人。
    宫人太医围在榻前,显得她很自在。
    至天明之际,还是有些微热,人却醒了,太医说了几句,元莞没有听清,就见他们都退下,宫人捧着汤药而来。
    睡过一夜,元乔精神好了很多,将药直接喝下,苦涩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元莞厌恶这个味道。
    元乔虚弱地望着殿宇上空,久久不语,元莞望着她,托腮合眼,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清晨苏闻与城防军统领来面圣,宫人禀报的声音吵醒了元莞,她立时一惊,就见宫人俯身退了出去,她下榻走到元乔身侧,探手抚了抚额头,还是有些热,今日不宜见朝臣,且让城防军自己慌去。
    城防军统领并非是元乔的人,不得信任,又发生这么大事,害怕惶恐是必然的事,皇帝再冷落一番,就会更加不安了。
    手离开额头之际,元乔眨了眨眼,轻轻嗯了一声。
    宫人去传话,苏闻等人又退了出去。
    见到人还没有走,元乔温柔一笑,拉着元莞的手,轻轻道:你莫怕,外间的事都安排好了。
    元莞不是沉默的性子,久久不语,元乔就当她害怕了,易军一事并非简单,她心中忐忑,可想而知元莞也是会害怕的。
    许是发热的缘故,元乔的手滚热,手心处黏腻,摸着让人不舒服。
    元乔自己不自知,元莞低眸看着,似是不喜,元乔抿了抿唇,没有放手。
    许是那个梦境让元乔更为不安,她只想看着眼前的人,多看一眼就可。
    元莞翻开她的手,手心处湿滑,再往手腕处看去,亦是如此,她就近拧干帕子,俯身给她擦了擦,低声道:陛下早有决断,我何惧之有。
    二人看似敌对,可一损惧损,元乔若被拉下帝位,新帝不会善待元莞这个废帝的。
    元乔就这么紧紧看着她。
    元莞被她看得不自在,用帕子擦了擦她的额角,连带着眼睛都跟着擦净,赌气道:你看着我做甚?
    力气有些大,肌肤泛着红,元乔眼都未眨一下,微微笑了:昨日我梦到先帝了。
    梦到他骂你了,骂你自立?元莞顿了下来,目光落在她弯起的唇角。
    元乔摇首:他怪我不该废帝。
    梦与现实不同,他不会怪你废帝,大概德惠太后会怪你没有保住豫王。元莞擦净之后,就丢了帕子坐下来,望着元乔自责的神色。
    嗯,她也怪我,我醒来在想,这么多年里什么事都没有办好。元乔的语气很轻,自责的意味很浓重。
    元莞不说话了,元乔自责了须臾,抬眼看她:我知晓,你也在怪我。
    说来可笑,她人生中最珍惜的三人,都在怪她。
    说过几句话,元乔精神就不大好,疲惫之意很明显,元莞略有些急了:先别睡,吃些粥再睡。
    元乔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粥中放了滋补的药物,吃了对身体有好处,若竹喂她吃了几口,人就睡下了。
    元莞也累了,想起元乔说的那句:这么多年里什么事都没有办好。
    她望着元乔虚弱的容颜,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她的两颊,想说这么多年并非是什么事都没有办好,朝堂稳固,海内清平,百姓安居乐业,这都是元乔促成的。
    废帝一事,她早就释怀了,元乔比她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她气的是她与太后合谋,践踏她的心意罢了。
    惶恐这么多年,她不敢对付太后,也是害怕太后揭穿她的身世。之前甚至想过将元乔拉上她的龙床,届时令元乔偏向她,皇位就稳固了。
    如今想来,是很可笑的事,自古血统不正的皇帝有几人能坐稳的。
    元乔陷入昏睡与清醒之际,醒来的时候说上几句话,吩咐陈砚去办事,或与元莞说几句,复又睡了过去。
    两府很平静,城防军统领慌得不行,皇帝不见他,就证明不信任他,加之太医又不曾露出口风,不知皇帝伤情如何,但宫中禁军全面戒严,宫门处设防,就连两府宰执进出都需盘查。
    三五日下来,元乔醒来的时间就多了些,吩咐陈砚办的事也更多,元莞从不过问,闲暇之际,接到陆连枝的问好信。
    她思忖着该不该回,如何回。
    元乔见她心不在焉,主动出声:你在想什么?
    元莞回神,想起自己向元乔表露喜欢之际,元乔将她当作孩子,就算后来也没有真正在意过,漠视她的感情。
    如今轮到她了,也是犯难。
    她不喜陆连枝,只当是寻常朋友,拒绝过,没有效果,她就不知如何是好。若硬起心肠来,陆连枝也未必受用。
    她沉默不语,元乔再次问话:元莞。
    元莞抬眸,撞进元乔担忧的眸色中,她不好发脾气,就忍了忍:陆连枝给我写信问好。
    听到陆连枝的名字,元乔面上维持不住笑了,躺在榻上阖眸。
    问了又不说话,元莞不明白她的意思,跟着僵持下来,索性自己执笔回信,只四字:一切安好。
    信让孤鹜去送,带回来一盒点心。
    元莞瞪他一眼:你会不会办差?
    孤鹜被骂得一头雾水,收礼怎地错了,年岁大了,脾气也跟着见长,他垂首道:县主硬塞过来的,不好不收。
    你收了,我还得想着回礼。元莞自己嘀咕一句,桃花早就谢了,陆连枝还是有办法做了桃花糕,想了想,看向元乔:借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元乔不明。
    陆连枝喜欢你的菊花酒。元莞委婉道,她做不出精致的点心,唯有借元乔的菊花酒一用,也算是了却她的心愿。
    她委婉,元乔却冷了脸色,拒绝道:许久未曾酿,没有了。
    没有了、一、一坛都没有吗?元莞走下榻,见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抵触,有些不明白,元乔并非小气之人,一坛酒还是很好说话的。
    孤鹜觑了元莞傻子一眼,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元乔侧眸,不理会她:没有了。
    小气。元莞嘀咕一声,看着点心满是踌躇,走到小气人身侧,拍了拍她身上的锦被,商量道:你把酒给我,我给你做粽子吃,可好?
    思来想去,唯有粽子拿得出手了。
    元乔睁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自你将酒砸了之后,我就未曾再酿。
    这样啊。元莞首次生起悔意,早知道就不砸了,留一坛也可,好过现在尴尬的局面。
    她唉声叹气,元乔冷眼瞧着。
    直到晚间都没想好回礼,她愁眉不解,不愿得了陆连枝的情意,虽说点心不值钱,可还是要回礼的好,免得到时候说不清。
    医女来换过药,元乔能坐起身了,背靠着柔软的迎枕,窗下的人望着窗外夜景,还在想着白日里的事。
    元乔手中捧着一本书,终究不愿她为这些小事所困,便轻轻出声:公主府的酒库里还有。
    嗯?元莞回神,公主府的酒库?她陡然明白了,兴冲冲地起身要让孤鹜去取,元乔适时阻止她:那你送我什么回礼?
    粽子?元莞小声开口。
    元乔侧首:不吃。
    元莞纳闷,得人家便宜,不好再口出恶言,思来想去她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便宜让她占,也就不怕了,敞开门户问她:那你要什么?
    读书吧。元乔将手中的书递给她,是一册旧史,无事时打发时间。
    读书可比裹粽子简单多了,元莞答应了,接过书来,从第一页开始翻,欲张口的时候,想到一事:整本书读完吗?
    嗯,读完。元乔应道,余光扫到她凄楚的神色,不觉弯了弯唇角。
    元莞无奈应了,先令孤鹜去取酒,然后坐在榻前,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因是旧史,说的多是前朝之事,她读来也有些感悟。
    大宋君主打下江山之际,兄弟无数,亦是后来的功臣,可功高盖主,不能容忍,君主便一一杀了,将政权与军权合并,设立枢密院与中书,改革前朝规制,令枢密院掌控地方兵权调动,将皇帝权力推至鼎峰。
    方读两页,元乔就睡着了,她郁闷不已,轻步走过去,将元乔背后的迎枕除去,扶着躺下,掖好被角。
    她顺势将书放在一侧几上,做完这一切,自己轻步退了出去。
    人影离开后,榻上的人就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几上的书,眸色深沉。
    孤鹜次日就将菊花酒送去陆府,这次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收,空手而回。
    元乔能坐起身后,重要的奏疏都会送进来,元莞要回府而去,元乔却以书没读完为由不让她出宫。自感上了贼船后,元莞追悔莫及,又不能不守诺言,只得每日围着元乔打转。
    伤口开始结痂,只是当时看着凶险了些,休养几日就好了许多,外间早就是翻天覆地,城防军小闹几次,禁军压制下来,将闹事的人押进狱中。
    城防军一闹后,两府以及御史台都跟着不满,弹劾的奏疏纷纷堆至案头,元乔按着不发。
    城防军在先帝手中尚可安分,到了元莞这里就渐渐开始不听话,元乔腾不出手来,就一直晾着。待元乔登位后,城防军各营都在勋贵手中,难成一气,也不容为皇帝掌控。
    经过皇帝遇袭后,可见城防军的能力不足,尚需改编。
    元乔的心意暂时无外人知悉,就连苏闻等人亦是。
    皇帝能批阅奏疏后,勋贵就开始入宫打探她的意思,元乔一律不见,让所有人都摸了空。
    元莞想出宫,围着她转了很多次,得空就问她可要听书,每每都被拒绝。如此三四日下来,她也不耐,就差威逼利诱,央求着她来听书。
    元乔把握住她急躁的心性,她越急,自己就越平静,看着人整日在眼前晃悠,那股不安才慢慢消失。
    垂拱殿人多眼杂,元乔在能起身后搬入新的宫殿,并非是福宁殿,去了较为舒适的延福宫,元莞也跟着过去,将元乔从头至尾都骂了一遍。
    搬过宫殿之后,来朝见的朝臣就少了很多,多是为政事而来,试探的没有了。
    延福宫内的景色好,初夏之际,重峦叠嶂,流水潺潺,就连池塘里的荷花都开得多些。
    元乔养伤,元莞无事可做,便去池塘里泛舟采莲,陆连枝来之际,她恰好一人坐在小舟里,在重重碧绿的荷叶里露出脑袋,格外有趣。
    陆连枝来了兴致,让她将舟游过来,要同她一道下水。
    元莞不肯,将舟往荷叶丛里驶去,岸上的人彻底看不见她了,陆连枝跺脚,看向孤鹜:可有小舟了?
    孤鹜摇首:只备了一艘。
    陆连枝无奈,站在岸上去喊元莞,元莞越走越远,到了深处就彻底出不去了,拽着荷叶站起身,转过身子,指望将舟往来时的路上驶回去。
    小舟在荷花深处转动几圈,激得涟漪顿起,打断数根荷叶,才将小舟慢慢地驶出去,身上都已湿透大半。
    陆连枝看见狼狈的人笑得弯下了腰,孤鹜识趣,让人取了外衣给元莞披上,小心地送她回殿,也让宫人将莲蓬装入筐子里,送回去。
    元莞去换衣,陆连枝跟着走过去,孤鹜不好拦,就随她而去。
    换过一身衣裳后,元莞一身清爽,剥了几颗莲子,发觉很苦,陆连枝则道:莲子做羹汤,去火散热,夏日里吃来对身体好。
    那我送你些。元莞让人装了些,走时给她带过去。
    陆连枝答应了,看着宫人去装好,她走到元莞面前,看着湿漉漉的发稍,伸手摸了摸: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陆连枝身上带着香气,站得近,元莞就闻到了,吸了吸鼻子,后退半步,陆连枝反走近两步,握着她的头发:你躲什么,那日的酒我很喜欢,难为你费心了。
    礼尚往来罢了。元莞不喜欢她靠得这么近,急退两步,退至榻上,扬首道:你该回府了。
    元莞你慌什么,你看你的眼睛里全是慌张。陆连枝低低一笑,眼中带着狡黠与浓浓情意,元莞登时一惊,站起身来,强硬道:你快些回府。
    不急的,夏日里黑得晚,晚些无妨,元莞,我喜欢你的眼睛,因为它不会说谎。陆连枝近乎痴迷地看着强势的人,为帝多年,怎地会是块软柿子。
    不管是软的还是硬的,她都喜欢。
    她微微倾身,即将碰到元莞的唇角,元莞推开她,恼羞成怒:你且自重些。
    喜欢你如何自重。陆连枝巧笑,指着元莞通红的脸:你这人慢慢吞吞,我只得亲你一下,然后你才知晓你自己的心意。
    你这说话太不自重了。元莞气呼呼地朝外走去,一跨过门槛就见到元乔站在门口,她恼恨地瞪一眼:听墙角。
    元乔今日方下榻走动,走到这里就听到元莞的恼怒声,不觉驻足,哪里想到会看到陆连枝强吻她。
    她微恼,视线略过元莞,落在陆连枝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元乔:这个办法好像不错?
    第67章 坏了
    陆连枝的胆子颇大, 不知是被父母宠的,还是以为废帝当真没有权势,元莞非是脾气火爆之人, 除去对元乔外, 都算是和颜悦色。
    元莞骂过一句后, 就径直走开, 元乔随她去, 横竖走不出延福宫的。
    陆连枝见到皇帝后,忙行礼:陛下。
    元乔趋步进内, 十分沉稳。陆连枝不敢放肆, 面对皇帝,她总是害怕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跟着入内,听皇帝开口:你对元莞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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