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的府邸。元乔应和一声,举步走了,也未作纠缠,让元莞有气都发泄不出来。
    府内都是元莞的人,曾经效忠元乔的小厮婢女都被调走,除去外间守卫的兵士外,没有元乔的人。正因为如此,元莞才会同意搬进来。
    初一这日,热闹之处便是热闹,清冷之地照旧清冷,与平日里无异,元乔走后,元莞一人绣着鸳鸯,落霞在旁指点,翻着周暨送给她的食谱,嘀嘀咕咕道:我们明日换些吃食好不好?
    你自己换,我不换,等你会做了再换,我不想吃味道不对的吃食。元莞想而未想就拒绝了,想起没有离开的元乔,想起些不好的事来,扭头同落霞道:我们去厨房为陛下做午膳?
    总有办法会将人赶走的。
    落霞糊涂,您不是讨厌、怎地又做午膳了?
    不说了,先去看看。元莞将绣面丢下,拉着落霞就往厨房走去,举步匆匆,惹得婢女小厮不解。
    而去书房的的元乔不知此事,豫王一事给她带来很大的困扰,弃卒保车比起豫王满门受牵连要好过许多。她略有些犹豫,德惠太后当年亲子都可鸠杀,可见一府荣耀比一人性命都重要得多。
    今日休沐,朝臣不会入宫,她想来想去,召见心腹,定下此事。避开苏闻,行事略有困难,若皇帝意思坚决,苏闻也不会过问。
    心腹走后,已近午时,孤鹜匆匆带着奏疏而来。
    午时之际,婢女还没有传膳,询问后,才支支吾吾道:今日还未曾做好,您先用些点心来充饥。
    婢女反应太过奇怪,可府邸是元莞的,不好多加过问,耐心等待,待在书房内。
    不知怎地,昨日酒醉的陆连枝登门而来,恰好寻不见元莞,婢女将人引至元乔处,乍然见到皇帝,她有些酒后迷糊,揖礼后都不敢随意说话了。
    元乔令人去找元莞,先道:县主今日登门有事?
    陆连枝甚少管问家中生意上的事,平日里无事,今日又是初一,更显清闲,被皇帝这么正经一问,心虚道:昨夜在魏国公主府酒饮多了些,同元莞说了些话,特来问问她。
    你说了什么话?元乔平静道,问话语气与在垂拱殿内一模一样,俨然将陆连枝当作朝臣。
    皇帝清冷起来令人骨头泛寒,陆连枝不大自然,想到她是元莞的姑母,就放心道:说了些醉话,特来道歉。
    元乔不罢休:什么样的醉话?
    陆连枝面前的皇帝很不识趣,非要追着问,她不愿多答,便道:我、也不记得了,特来问问元莞。
    听闻县主身体也不好,平日里还是少饮些酒好,菊花酒后劲大。元乔神色淡漠,像是随意提起,陆连枝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何意。皇帝是不会随意管问她饮酒的,此话必有深意。
    她未曾来得及深想,婢女拎着食盒入内,元乔淡淡一笑,婢女在侧将膳食取出摆开。
    婢女觑了一眼元乔,慌张地低头。元乔眼神敏锐,心思又极细腻,婢女的神色中透出古怪,她忽而一笑,道:元莞怕是还要等上片刻再来,县主可要留下用膳?
    她掐捏住陆连枝的心思,没有见到元莞,是不会轻易离开。
    果然,陆连枝点头答应下来,在食案旁坐下,元乔劝道:今日的鲫鱼汤不错。
    婢女会意,盛了碗汤给陆连枝。
    陆连枝不好拒绝,鲫鱼汤本该是奶白色的,今日的却是碧清,或许做法不同,她未及多想,抿了一口,闻到一股腥味,她几乎要吐了出来。
    当着皇帝的面不能失态,忍着恶心,将汤喝了下来,整张脸皱在一起。
    元乔不动筷子,陆连枝实在忍不住开口:陛下,今日这汤着实古怪,味道不大好。
    那便撤下去。元乔扬了扬下颚,婢女眼疾手快地将鲫鱼汤撤下去,陆连枝这才松了口气。
    汤入口,着实令人恶心,几乎就要涌入喉间,陆连枝扒了两口米饭,牙齿一咬,似是没熟。
    再咬一口,和石头一样硌牙。
    脸色顿时就变了,元乔瞧她一眼,端起茶品了一口,陆连枝喉间动了动,还是将生米吞了进去。
    连饭都有问题,陆连枝狐疑的看着皇帝,皇帝这是在作弄她?
    元乔心思敏捷,将茶盏放下,看向婢女:今日膳食是谁做的?
    婢女为难道:是、是元姑娘。
    陆连枝惊得不行,再也忍不住,向婢女要了盏茶,顾不得皇帝在侧,大口饮了下去,脸色大变。
    元乔故作一叹:她又不安分了。
    看着满桌精致的膳食,陆连枝胃里翻涌,站起身要离开,元乔挽留几句,她哪里还敢待,行礼后匆匆离开。
    元乔神色淡淡,起身往厨房而去,厨娘还未曾清理好,入内可见满目狼藉,她看着案板上活蹦乱跳的鲫鱼,想起元莞剁鱼的模样,唇角弯了弯。
    她想了想,吩咐厨娘将鱼宰杀了。
    忙碌一早上的元莞躺在榻上,揉着酸疼的手臂,翻过身,落霞在旁找衣裳,口中嘀咕:您忙碌这么多做什么,做的好看是好看,可是那道汤实在是太难喝了,会把胃喝坏的。
    坏了最好,回宫治病去。元莞今日心情极好,将被子盖过脑袋,躲在被子里闷笑。
    笑过一阵后,想起晚膳的事,唤来落霞:晚膳做什么?
    落霞身上起了鸡皮疙瘩,陛下指不定午后就走了,您就别忙了,午膳我给您做?
    元莞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她不会走的,要走昨夜就不会赶过来,我好好想想。
    元乔性子与旁人不同,认定的事多半不会回头,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苦苦思索一番,下定决心道:晚上吃暖锅,多放些蒜。
    落霞点头:暖锅好吃。
    话音方落,外间响起脚步声,吓得她回身去看,莫不是陛下来兴师问罪?
    元莞顺势去看,确是元乔来了,身影都进了内间,她立时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来人。
    落霞忐忑,想了想,还是先退出去,俯身行礼,就跑了。
    元莞不惧,眼见着人走近后,挺直脊骨,目视着元乔,故作好意道:你用过午膳了吗?
    你的汤很好喝。元乔笑道。
    元莞登时懵了,汤里的鲫鱼没有熟,如何会好喝?
    看着迷惑的人,元乔在榻沿坐下,主动握着她的右臂,将衣袖往上推了推。元莞不肯,争着要缩回来,元乔抬首看她,言辞清冷:别动。
    许久不见她发怒,元莞被吓得当真不敢动了,由着她按着手臂,涌起一阵酸疼,她嘶了一声,元乔又看她一眼:手臂不好,还碰冷水。
    她似有些生气,元莞先是一怔,半盏茶后才反应过来,羞得脸色通红:你何故来假意温柔。
    被刺激到的人极力收回手臂,元乔也不松手,相对于元莞的恼怒,她很从容,握着她的手臂不放:你的汤被陆连枝喝了,多半后日赴宴是见不到她了。
    什么?元莞震惊,陆连枝何时来的?
    元乔弯唇道:她来寻你,可婢女寻不到你,便将人带至我跟前,恰好摆膳,我好意留她吃饭,不想你的汤不大好喝,她就走了。
    你是故意的。元莞咬牙切齿。
    元乔不否认,轻轻点头:你的汤,她大概会喜欢,就像喜欢你的眼睛。
    心胸狭窄。元莞又讽刺一句,辛苦忙碌这么久,竟便宜陆连枝。
    元乔不恼,许久没有见到她炸毛,觉得有些可爱,放开她的胳膊,道:午膳喝汤,我做的。
    你做的?不喝。元莞怕她报复,宁愿饿着也不喝。
    元乔好耐心地又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不小气,不会报复你。
    你以为你很大方?元莞不甘示弱地回一句,肚子也跟着叫了一声,元乔淡笑。
    须臾后,婢女将鲫鱼汤呈上来,汤色奶白,与元莞所做的,颜色差了很多,香味涌入鼻尖,元莞吸了吸鼻子。
    忙了这么久,她确实饿了。
    元乔给自己盛了碗汤,浅浅抿了一口,也不去理睬元莞,静静喝了一碗汤,还吃了些鱼肉,这才起身回书房,留元莞一人。
    她一走,元莞就轻松下来,将盅内的汤和鱼肉都吃了,想起陆连枝,心中愧疚,让人备了些补品送去。
    若真的将人吃坏了,就不好了。
    元乔晚间还歇在府内,没有回宫,一连住了两夜,只是初二这日没有在元莞面前露面,忙着豫王的事。
    初三这日,豫王在牢内暴毙,线索戛然而止,更衣梳妆的元莞顿了下来,看向传话的人:枢密院是何态度?
    我也不知,如今就看陛下如何定夺了,只怕不是暴毙,内有隐情。
    元莞掩饰不住的震惊,元乔竟这么快就动手了,不过这也符合她的性子,一旦想好的事不会犹豫,果断而迅速,如同废帝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旁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陛下可回宫了?她问落霞。
    还未曾,不过府内来了几人,匆匆入府,待了片刻就走了,陛下还在书房。
    想来元乔早有应对之策,她也不需多烦忧,不如先去陆府,也不知那日回来后,陆连枝会不是当真吃坏了胃。
    元莞出府后,元乔站于窗下,没过多久,魏国长公主就来了。
    自元乔登位后,两人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一巴掌,魏国长公主愈发低调,除了元莞的事外,几乎不入宫、不赴宴。这次过来,也是因为豫王的事。
    豫王的死讯半日间就传遍了临安城,昔日嚣张跋扈的藩王说死就死,太令人震惊。
    魏国长公主为何而来,元乔心知肚明,屏退婢女后,也不委婉说话,直接说起来整件事的经过,没有隐瞒一词,最后才道:豫王所为,我虽不在意,可朝臣不是酒囊饭袋,哪里能装作看不见。
    魏国长公主为长,知晓的旧事比起元乔还多,德惠太后当年行事是她亲眼所见,杀子保一府平安,如今元乔也是这样的心思,她不知该不该怪元乔。
    豫王上下活跃得厉害,她也有所耳闻,听到真相后,也跟着安静下来。
    她不语,元乔也不再说,捧起茶静静品一口,装作漫不经心道:公主府与陆家好似渊源很深?
    有些渊源,陛下陡然问,想必是有事吩咐?魏国长公主自豫王事中回过神来,不知皇帝的用意。
    元乔对于旁人,历来坦率,开口道:陆连枝对元莞好似有想法?
    尤其是昨夜。
    作者有话要说:
    陆连枝:我有很大的想法。
    第63章 刘氏
    元乔语气太过平静, 就像闲话家常,魏国长公主也未曾起疑,旋即说了实话:陆县主喜欢女子, 家世好, 府内也甚是干净。
    魏国长公主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说的也是实话, 陆府比起临安城内其他的府邸都要干净,陆家父母也甚是开明。
    元乔淡笑, 语气如旧:您觉得元莞去陆府很好?
    陛下该知废帝身份特殊, 整座临安城内谁敢同她交好、谁又敢娶她?魏国长公主无奈开口,这些年她在外打听后,废帝二字一出口,旁人就晦深莫测,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又叹道:元莞已二十了,陛下有好的人选?
    我、没有。元乔生硬地拒绝,侧开脸去。
    既然没有,你何苦拆散?魏国长公主直言, 两年来见识太多的冷暖, 元莞的身份太过特殊, 她知晓元乔没有杀人之心, 可耐不住经年久月的怀疑,待在宫城内,终究不安全。
    元乔目露苦涩:您莫要随意撮合, 元莞的心思你可懂?
    你懂她的心思?魏国长公主忽而明白过来, 殷切地看着元乔,劝她:她的心思是什么, 您若懂,何不成全,她都已成眼下的地步了,就当看着先帝的情分,放她一条生路。
    我元乔张了张口,面对魏国长公主的恳求,竟不知如何回答,除了去布苏外,元莞并未表露过心意,去布苏一事,太过艰难。
    她想去布苏,距离大宋万里之远。
    那就别让她去了,别把小命弄没了。魏国长公主也不赞同,女子还是安分些为好,她又劝了几句,见元乔不为所动,忍不住道:你究竟想怎么做?
    怎么做?元乔沉默不言。
    魏国长公主问不出话来,只得干着急,元乔又是皇帝,她不能逼问,妥协道:我去问问元莞的意思,她若对陆家有好感,此事就成。若无心思,只当我多想了。
    元乔犹豫不决,魏国长公主都已经起身离开,她目送一阵,想起今日元莞去陆府玩,也不知如何了。
    ****
    陆府内热闹非凡,花房里的花都搬出来待客,摆在庭院内,姹紫嫣红,如同春景。
    陆连枝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爱游山玩水,所到之地就连礼院朝臣都不及,摆出来的花卉皆是珍品,许多见都未曾见过。
    今日来赴宴的也有品级高的朝臣,闺阁女子所比的皆不过是衣裳首饰。格格不入的元莞靠坐在窗外望着外间的景色,极目远眺,浮云辽阔,大朵大朵的云层漂浮而来。
    看得眼睛很舒服,身后的女子都在说着豫王死因,苏英不愿多说,走到元莞对面坐下,腰间玉饰一晃而过,是元莞曾经拥有的那枚。
    元莞一眼就看到了,不觉一笑,端起茶品了一口,苦涩之味萦绕齿间,对面的苏英先开口:阿暨常常说起你,可惜你二人不能有结果。
    一番趾高气扬的话说来,元莞莫名想笑,不想苏英挺可爱的,笑了笑,才道:我若喜欢她,当初也不会废皇夫,侯夫人你来告诫我,是没有用的。
    话说得太直白,令苏英语塞,更是满面通红,她仍旧抬高下颚,不愿示弱:你出宫而住,周暨见你的机会便多了。
    原来如此,这是未雨绸缪。元莞托腮望着对面人英气的眉眼,好笑道:周暨对你有心,你无需防任何人,若是无心,就算防尽天下人都没有用处。
    苏英不服气道:周暨并非是多情之人,方成亲之际就整日念叨,本该淡去了,知晓你出宫后,这几日又开始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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