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宫灯摇曳不止,瞧得并不清楚,她还好心令人备了醒酒汤,一路上照顾着,待回殿后,才发觉不对。
    姑母浑身烫得厉害,颜色迷蒙,肌肤更是呈现粉色,攀扯着她的袖口,这并非是醉态,她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被下.药了。
    她欲请太医来救治,震怒下令人去查明原委,宫人的胆子委实太大了些,不多时,太后在宫人的簇拥下走来了。
    太后来的并非是好时候,她欲将此事掩藏,谁知太后先出声:她酒中放了药。
    是太后做的。她恨得咬牙,却不敢有所作为,又恐大长公主被旁人侮辱,当即便道:既然如此,我来就可。
    太后答应了。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元莞皱眉,神色几欲变幻,令元乔心中不安,你有难事?
    没有。小皇帝苦恼,她若说出是太后,姑母必然针对太后,届时太后恼羞成怒,向她发难,她则毫无招架之力。
    她犹豫时不知如何回答时,落霞匆匆入殿:陛下,太后来了,步辇已宫外。
    元莞顿时一僵,瞧了一眼元乔:晚些时候再与姑母细说,总之我要枢密院内有朕的人,中书目前,我无打算。
    说完,小皇帝慌张地离开了,匆忙出殿去迎太后。
    她乍然变色,使得元乔疑惑深了深,去见太后,为何面色慌张?
    想到此,她陡然想起一事,元莞曾说她并非是先帝亲生,那么太后是与旁人私通,还是说当年太后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以假乱真?
    当年太后诞下皇嗣,她不过八九岁的稚龄,先帝对太后颇为喜爱,在产房外候着,欢天喜地,后见到皇嗣是蓝眸,才甩袖离去。
    因此,可以证明元莞就是太后所生的,那就是前者,太后与旁人私通。
    亲生母女相见,皇帝慌什么?
    元乔百思不得其解,小皇帝已步出宫门去迎太后。
    太后并非着华丽的衣裙,她懒散靠在步辇内,见皇帝来迎,伸手让她扶。小皇帝不想碰她,当着宫人是要孝顺的,她心中戒备起来,伸手去扶太后下车辇。
    太后年过三十,皮肤依旧雪白,她喜艳丽之色,虽不是红色,也与之相近。她发髻上明珠耀眼,夕阳下熠熠生辉,慵懒而华贵。
    她与元乔给人的感觉不同,元乔不怒自威,威严赫赫,一抬手、一蹙眉,带着高洁之气。而太后就像是最好看的牡丹花,独占鳌头,流于俗气。
    扶着太后入殿,元莞就松开了她,太后倚靠着宽榻,和蔼一笑:你又骂哭了皇夫?
    太后惯爱以琐事开口,让人感觉她是来关心皇帝起居,就像皇夫这件事,太后若无探子在垂拱殿,如何知晓她与皇夫的琐事。
    元莞心中鄙弃,也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轻声道:朕不喜他总是哭的模样。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他哭也是正常。太后轻笑了一下,招手示意元莞近前去坐。
    元莞听话,敛去鄙弃,在她身旁坐下,一靠近就闻到不适的香气。太后这些年爱保养,每日都要吃些永葆青春的药膳来,听闻珍珠粉熬制的香膏可保持肌肤细腻光滑,她就大肆令人买来许多名贵的珍珠。
    她是天子之母,花销大些,只要摄政的大长公主元乔不说话,其他朝臣不会越权去管问。
    太后野心很大,元莞从小就知,她自负美貌,迷惑先帝,害了不少皇嗣。先帝被迷得不知情,只当是早夭。
    先帝一死,她就不能揽权了。且先帝晚年知晓太后狠毒,可膝下只有她一女了,不得不立她为新帝,又令元乔摄政。
    母凭子贵,她成为新帝,太后还是不肯罢休,欲独掌握大权,让她成为她的傀儡。
    元乔不是无头脑的女子,能以少龄摄政,可见是不简单的女子,与太后相比,显得太后还是差了些。是以,太后就撺掇朝臣,让小皇帝亲政,借以再除去元乔。
    元莞不说话了,为着孝道二字,也不可顶撞太后。
    小皇帝依旧是一副谦逊之色,太后很满意,继而道:我知皇夫是元乔举荐的,你不喜欢。但皇夫与元乔还是不一样的。你不喜元乔,也不可怠慢他。
    太后话里有话,一再提起元乔压制着皇帝,更是注意皇帝的神色,见她面露不耐,就微微一笑,大长公主身子如何了?
    说到正经事了,元莞打起精神,知晓太后会问,早就想好措辞:她不大想见我,闷闷不乐,嚷着要废帝。
    废帝?太后闻言,很是轻蔑,直起身子,道:她不过吓唬你罢了,莫要理会。眼下趁她一蹶不振,不如想掌控枢密院。
    太后一直想的就是枢密院,心思从未变过。枢密院比起中书,更为重要些,毕竟军防就是以枢密院为主,只苏闻不大好相与。
    太后的堂弟在苏闻之下,一直想取而代之。
    元莞道:苏相颇是狡猾,怕是难以对付。
    找个理由打发了去,由你舅父接替。太后简单地回应,又见她一副皱眉不解之色,就走下榻,怜爱般地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我给你的机会,你不能轻易放弃。
    元莞余光扫过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看似纤细细腻,欺霜赛雪,实在脏得很。她不愿被碰,又不能做出反感,唯有后退一步,装作行礼来避开。
    儿晓得,让太后挂心了。
    太后很满意,离开时往寝殿看了一眼,眼睛复又落在皇帝身上,笑了笑:元乔美吗?
    小皇帝脸蛋一红,太后问的美不是外表的美,而是床笫之间的事,太后好不知羞耻,竟问得明目张胆,她羞得心口发烫,低头装作没有听见。
    太后笑了笑,带着宫人回慈安宫。
    元莞望着太后离去的方向,眼中的羞涩化为愤恨,恨意如潮水涌来,她对元乔本是尊敬,纵被压制,也未曾想过占有她。
    可太后不甘,觉得元乔挡着她的路,于女子而言,名节最为重要。她要元乔体会那股被人强迫的侮辱,且元乔不知她的身份,被自己的亲侄女泄恨,烈性如她,死的心都会有。
    但元莞偏不如她的意。再者那夜她真的顺从太后之意,元乔哪里会饶过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时会同她一道玉石俱焚的。
    元乔与她与玉石俱焚,得利的只有太后。
    暮色四合,元莞脊背被汗水打湿,鬓角碎发黏在了额间,目光沉静地深如一泓深潭。她不觉狼狈,却讨厌这种被威胁的感觉。
    她站在外间,感受着热风,元乔站在窗下,望着她绝倔强的背影。
    两日的相处,让她感觉到小皇帝与往日的不同。元莞身上似有很多秘密,虽说皇帝私事不能去打探,是大不敬,可她总想知晓这个孩子发生过什么。
    看到那抹背影后,心里对皇帝的怨恨少了很多,只是她被下.药一事,断然不会罢休的。
    半晌后,元莞回到殿里,觉得热,让落霞再去准备冰盏,自己关上殿门,走到元乔面前。
    她走近元乔,惯来没有好事。元乔对她的走近有些抵触,也深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心揪得紧紧的。
    元乔凝神望着她:你又想做什么?
    姑母就不能对朕笑一笑,朕有那么讨厌吗?元莞在她对面坐下,也无霸道的气势,反有些低沉,就像受了极大的委屈般,想要元乔哄哄她。
    元乔不敢得罪她,也不笑。她并非卖笑的女子,何故以笑来取悦小皇帝。
    她不肯笑,小皇帝还是换了一副凶狠的样子,气势汹汹,眼里也慢慢都是元乔:姑母不笑,我今夜就睡那里。
    手指一伸,指是就是龙床,她重复道:那是朕的龙床。
    元乔一噎,脸色瞬息就羞得通红,手蜷缩在袖口中,极力忍着想要动手打她。前几次,人未曾打到,反给了小皇帝轻薄的机会。
    大长公主又恼羞成怒了,小皇帝弯唇一笑:你不笑,你晚上就睡地上。
    福宁殿很大,地方空阔,雕梁画栋,极为大气,那张龙床很是宽阔,足可睡下四五人,两人都是女子,睡一起也可,前提是小皇帝安分。
    可元乔知晓小皇帝是不可能安分的,至于在笑与睡地上这两件事中,她宁愿选择后者。
    她不与孩子计较,道:陛下可曾想好了?
    自然是想好了。元莞神色肃然,唇角抿得紧紧的,她想起太后的手段,心里还是有些怕,但还是开口了,朕不会动苏闻。
    元乔诧异了,她以为首当其冲的是苏闻,毕竟太后的堂弟屈居他之下,小皇帝不信苏闻,该信舅父的。
    小皇帝眼下十分坦然,更无蛰伏隐忍之色,她恍惚几息,试探道:不动苏闻,太后会答应?
    元莞眼神一颤,错开视线,不愿被元乔探知心意,努力稳住心神后,复又迎上元乔的视线,自信道:姑母管的多了些,朕道不动苏相,就不会改口。我答应你不动他,你也需告诉废帝一事的由来。
    废帝一事,她从未听过,就连先帝深爱的太后都不知晓的,她好奇,本就不想动苏闻,以此来换取这个秘密,她自认是最妥当的。
    废帝是先帝留下的密旨,不能告诉你。元乔不为所动,尤其是与大宋根基有关,她觉不会掉以轻心。
    她闭口不言,元莞震怒,猛地一拍几案,威胁道:姑母莫要忘了自己是被朕禁在福宁殿,你一味抵抗,朕能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公主:皇帝每天都和我玩心计,太奸诈了。
    小皇帝:姑母越看越美。
    第7章
    七
    小皇帝也被激怒了,怒目而视,她是皇帝,被一道遗旨生生威胁,有损颜面。今时不同往日,元乔是她的阶下囚,气焰还这般嚣张。往日里压制她,也就罢了,今日还竟出口威胁。
    大长公主私心也是极大的,都不可信。
    太后对她又辖制之心,却未曾想过要废帝,此二人都是狼子野心。
    都是不可信的。
    元莞怒不可遏,恨得牙痒。元乔云淡风轻,你杀我容易,囚禁我也容易,但我一人牵制着朝堂根基,你以为我死了,你会就此掌控那些朝臣?
    杀你,可使朕一时痛快。小皇帝外强中干,气得眼眶发红,她不愿让大长公主这般威胁,思来想去,还是要将遗旨要回去。
    如此才可万无一失。
    她口口声声喊着杀元乔,眼眶里却是一股倔强,没有杀意,就像是一孩子说着气话泄恨,并无实际举措。
    元乔识人厉害,也察觉她的心思,要杀,这几日早就动手了。小皇帝嘴巴厉害罢了,杀她还是不敢做的。
    她轻描淡写道:嘴上痛快罢了。
    小皇帝偃旗息鼓,气无可气,又不能真将元乔怎样,尤其是杀了元乔,还有太后。
    且她对元乔的恨意,还不足以杀人。
    气过,她就冷静下来,再观元乔,她往前走了一步:不能杀你,但是我能占有你。
    放肆。
    换作是元乔震怒了,占有二字于她而言,比杀人还要使得她难受。她几乎压制住心口涌起的恼怒,努力克制自己,强装镇定下来。
    她有软肋,小皇帝明白过来,勾唇一笑,贴近她:姑母怕了,朕也可不杀你,就像那夜般,将你按在榻上
    皇帝逼近元乔,呼吸相触,直戳她痛处。元乔又羞又恼,气性涌上头脑,抬手就想掌掴她。皇帝哪里会让她得逞,照旧握着她的手,感觉到阵阵颤栗。
    元乔的手腕纤细,被元莞紧紧握在手中,两人较着劲。元乔不知是羞是气,脸色涨得通红,小皇帝的手不动分寸,呼出的气息洒在元乔的唇角上,几乎以她的气息为呼吸。
    姑母可要废帝了?你废朕,立你自己为帝吗?
    元乔脸色通红,颈间的肌肤却白皙如雪,修长的玉颈微微扬起,可见细细的绒毛。皇帝动了歪心思,故意气元乔:姑母,你觉得我现在咬你一下,你会不会想起那夜的事?
    那夜,她可没有咬元乔,只亲了亲头发和脸颊,什么都没有碰了。
    元乔心口恨意涌来,手腕处捏得生疼,却不及侮辱来的击心,她眼里涌动着失望与羞辱,紧咬住牙齿才忍住浑身发颤。
    元莞就像没有瞧见她浑身发颤,继续诱她:其实那夜当算是姑母欺负我,是你像民间的狗皮膏药一眼粘着我,不让我走。是你主动亲朕、主动解开衣襟
    元莞、我、我元乔再也忍不住,气得牙齿咯吱作响,眼眶里隐着泪水,映着得意洋洋的小皇帝。
    性子坚韧的人倔强,极力隐忍间梨花带雨,不觉得厌烦,也并非是楚楚可怜之色,反令人心疼起来。
    小皇帝见惯了强势的姑母,陡然一哭,就吓得她松开手,也是一阵无措,口不择言道:你、你别哭,那夜我没碰你、你哭甚、我没有欺负你。
    口不择言后又瞬息回身,懊恼地抿着嘴巴,退后半步,恢复凶狠:大长公主每回驳回朕的话时,就该想过有报应的一日。
    这话说的颇是孩子气,朝堂上一方压制一方,本就是每朝都有之事,胜者王败者寇,小皇帝这句解释反使其心思更加不正。
    元乔眼角滑过几滴泪水后,沾湿眼睫,心中懊恼自己的失仪,也不听小皇帝胡说八道。她惯来自持,片刻的失态,就立即恢复常色。
    皇帝脑子转得极快,见她复又正色,立即道:姑母要废朕,总得有理由,朕做了何事?
    以下犯上。元乔冷声道。
    元莞冷哼一声:朕是皇帝,犯了谁的上?
    元乔又道:欺辱姑母,你有脸面见天下人?
    这是令人最不耻的事,正因为如此,太后才会心此计,可元莞并非无能之人。单不说她这假皇帝的身份,就算是真的,她也没有碰过元乔。
    元莞心里有数,连脸都未曾红一下,凝望着她:姑母有颜面告诉天下人,朕欺辱了你?再者朕是天子,要什么样的美貌女子没有,为何偏偏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占有你,你觉得有人会信你?
    小皇帝趾高气扬,桀骜不驯,落在元乔眼里就是死不悔改之色。前朝君主再是如何昏庸,荒废朝政、听信谗言、贪念酒色,都不及元莞来的更为放纵。
    元乔之前还对她抱有几分心思,现在是心如死灰,只想等待时机出去后,拼着她的颜面不要,也要将元莞拉下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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