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身份——许一世盛世江山 作者:南枝

    第13节

    许氏经常是上午就会将家里和铺子上田庄上的各种事情处理好,到下午季衡放学回来,许氏这正院里就很少有外面管事妈妈们的身影了,正好清静。

    季衡进了正房堂屋,正好听到许氏和张诩在次间里说话,“留下用了晚膳再走吧。”

    张诩却道,“母亲留儿子下来,我是不敢推辞的,但我还想再上前院去和泰山大人说说事情,对母亲的好意,只能心领了,下次儿子再来探望母亲。”

    许氏就叹道,“本来住得算近,大姐儿嫁过去了,也很少回娘家来,你也很少来看看。”

    张诩赶紧告罪说,“我是学业忙,清婉是要在家里帮着做事,我回家,一定说说清婉,让她多回家看望母亲您。”

    许氏笑笑,道,“你还要忙着去找老爷说话,那就去吧。”

    张诩赶紧告退,季衡已经进次间来了,和张诩打了个照面,他就说,“父亲那里闲下来了,你还没走,就快过去吧。”

    张诩笑着和他说了两句,就赶紧离开了。

    季衡看得出来,张诩对许氏并不是很亲近,虽然许氏是他的岳母,但是许氏并不是大姐儿季清婉的生母,生母三姨娘又经常往张家跑,和张家的关系亲密,这是大姐儿很少回娘家的原因,当然,许氏对这些庶女并不是很上心,很少邀请大姐儿回来,也是主要原因。

    许氏看季衡进来,就从椅子上起了身,过来拉住他,问,“你父亲叫你去做什么,饿了没有,让上晚膳,开始吃饭吧。”

    季衡说,“没什么事,父亲就是关心我两句而已。”

    许氏现在对这些是很敏感的,因为璎哥儿出生了,季大人对季衡没有了以前那么好。

    许氏说,“他也有好长时间没来我这里了,我都怕他连你也要忘了。”

    季衡赶紧安慰她,说,“最近是朝中事情多,父亲在忙,他知道母亲你的辛苦的。”

    许氏笑了笑,道,“他忙我是肯定知道,但是经常往东偏院里跑,我也是知道的。”

    东偏院里住着六姨娘,许氏并不稀罕季大人的夫妻之情,但是以前季大人谁也不宠时,她心里就没有一点疙瘩,现在季大人宠起六姨娘来了,要说她心里再不生些疙瘩,那也不可能。

    季衡是个男人,对于别的事,他是知道怎么处理的,但是女人计较宠爱的事情,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句话叫无爱则不伤,是十分正确。

    季衡十分心疼许氏,但是季大人的心思没有在许氏身上,他也没有办法,比起让季大人三五不时地来许氏这里给她希望,季衡在看清了季大人后,到现在就更明白,还是让许氏对季大人不要抱有希望,恐怕更好。

    于是他只好转移话题,说,“母亲,我饿了,赶紧用晚膳吧。”

    说着,又看了看门口,问,“表哥呢。”

    许氏这才想起许七郎来,道,“他下学了还跑来问你的,知道你去了前院,人就跑没影了。”

    她说着,就让丫鬟去找许七郎,又让摆饭。

    许七郎没让人找,他很快就出现了,手里捧着个东西,欢天喜地冲进正房东次间里来,“衡弟,衡弟,我有东西送你。”

    季衡无奈地看向他,“又有什么?”

    许七郎将手里的东西捧到季衡面前去,“看,好看吗?”

    饶是见过不少珍奇的季衡,此时也不得不对许七郎手里的东西流露出惊讶来,问,“这是哪里来的。”

    许七郎道,“父亲让人送来的。漂亮吧,我专门弄来送你的。”

    许七郎手里的是一个用几色琉璃做成的十面体小灯,灯分内外两层,里面一层是平滑的五色玻璃,外面一层是带着剔透颜色的烧制成各种镂空花样的琉璃,顶上是斗拱翘檐的形状,可以直接揭开,灯里面不是蜡烛,而是萤火虫,在房里有光的情况下,许七郎用手掩着光,但里面萤火虫的光依然十分不明显,许七郎便拉着季衡跑到了院子里去,季衡问,“这萤火虫哪里来的?”

    许七郎带着季衡到了无光的角落里去看萤火虫的光,回答,“就是在河边就有,我刚才跑出去抓的。”

    季衡一想,这的确是抓萤火虫的季节了。

    “你不和母亲说一声就乱跑,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许七郎嘿嘿笑,道,“我带了几个人在身边的,不会有事。”

    他说着,又突然凑到季衡耳边去,轻声说,“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

    季衡被他灼热的呼吸呼在耳边,十分不舒服,赶紧离他远点,“看到谁?你又要卖关子,我就不听了。”

    许七郎赶紧道,“不卖关子,不卖关子。是看到了以前的那个赵家世子。我们见过几次的,不过他不记得我了。”

    季衡愣了愣,“你怎么会遇到他。在哪里遇到的?”

    许七郎说,“我就是去河边抓萤火虫,在小和桥那边看到他的,绝对不会错。”

    季衡琢磨了一下,他在京城来了三年了,对京城地形依然不大了解,问,“小和桥是哪里?”

    许七郎笑道,“过了小和桥,往东走,就是小和巷,那里有好几家好的酒楼,还有伎坊,京里现在最有名的戏班灵凤班,就在那里。据说灵凤班的台柱子青衣小灵仙貌若天仙,无人能敌。”

    季衡一听,就白了许七郎一眼,“你对这些倒是十分了解。”

    许七郎还要说什么,许氏已经在叫人,“赶紧来吃饭了。”

    衡哥儿就拉着许七郎往屋里走,那个萤火虫灯,被许七郎放在季衡身边,季衡吃完晚饭,拿着灯在院子里盯着看了一阵,就打开了灯上的盖子,将萤火虫给放了,坐在廊上看着萤火虫翩翩飞离,他的思绪也跟着左右翩飞,记得第一次见到赵致礼时,是在西边城门处,那时候的赵致礼是何等飞扬跋扈,现在的他,早已没有了当时的锋锐之气。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又能改变太多。

    许七郎解决完晚饭跑出来,看到萤火虫已经被季衡放掉了,不由十分惋惜,“我抓了大半时辰呢。”

    季衡说,“有心意就好了,你以后不要再去做这种事,那什么小和巷,你也最好不要去。”

    许七郎嘿嘿笑,道,“我知道的。”

    季衡心想他肯定只是知道,不会往心里记住这些。

    49、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季衡去宫里,到了勤政殿东偏殿,一向早到的赵致礼,这一天没有来。

    皇帝进来时,发现赵致礼不在,就很诧异,“表哥没有来吗?”

    季衡在练字,起身对他行礼后说,“没有看到赵世子。”

    皇帝多看了赵致礼的位置一眼,又转过身对季衡笑,说,“难得表哥有比朕晚到的时候。”

    季衡想到昨晚许七郎说的话,在小和桥看到了赵致礼,他不知道赵致礼是在外玩得太晚没有回家去,以至于错过了进宫的时间,还是他之后有被他家里人抓到,被罚了这一天不能进宫来。

    虽然赵家在京城里十分嚣张,飞扬跋扈,但是赵家的家里,对子孙却是要求严格的,赵致礼十分骄傲,说起来,他也实在有骄傲的资本,出身不凡,小小年纪就文武出众,出入宫闱。

    他出入伎坊,被家里抓回去惩罚,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季衡虽然知道这些,但是并没有同皇帝说,只是道,“也许过一阵子,他就来了。”

    皇帝笑了笑,没有再说赵致礼,而是凑到季衡的跟前去,将季衡吓了一跳,赶紧往后躲了躲,疑惑地说,“皇上,有什么事?”

    皇帝目光灼灼,说,“朕看看你被伤的脸,之前虽然也有看,但是总归看得不仔细,之前看着,像是全好了,但凑近仔细看,还是有点痕迹的。”

    季衡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皇上,您不用在意这个伤,这么一点伤,我是男儿,能有什么。”

    皇帝目光却闪了闪,房间里只有他和季衡,他犹豫了一瞬,轻声说道,“当时徐轩和朕关系甚笃,母后觉得朕亲近徐轩比表哥更甚,又认为徐轩将平国公家的意思传递给朕,担心朕亲近平国公比亲近赵家更甚,朕不得不做出和徐轩决裂的意思,当时徐轩伤害你,朕是知道的,朕只是没想到,他会伤到你的脸。君卿,是朕对不住你。”

    皇帝黑幽幽的眸子望着季衡,里面的歉意和悔意十分明显,完全不是作假,季衡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早就明白皇帝是这个意思了,就说,“皇上,能够对您有用,就是我最大的幸运了。我不在意的。”

    皇帝伸手抓住了季衡的手,紧紧握住,直直地望着他,似乎在这一刻,他的眼里,除了季衡别无所有,“你不要说这种话,是朕对不住你,朕都记得。以后,朕一定会补偿你的。”

    季衡在心里松了口气,皇帝要是以后看到他脸上的痕迹,就能够记得今日说的话,那也是不错的。

    他说道,“皇上您如此真诚待我,我也会永生铭记。”

    皇帝这才笑了笑,抬起右手,在季衡脸上抚摸而过,季衡也不好避开,只好由着他摸了。

    季衡又说,“皇上,我的父亲,昨日对我说了些话,希望我能够告诉皇上您。”

    皇帝点点头,“是什么话。”

    季衡说,“父亲很担心皇上在宫里的安危,他说吴王在松江县海边私募水军,希望能够让皇上知道这件事。”

    皇帝看来是早知道这件事了,他的神色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但是刚才的轻松也的确一扫而空了,他的眼神沉下来,叹道,“朕知道的,吴王一直想要皇帝这个位置。”

    季衡说,“皇上,您不用担心,有很多臣子,都是向着您的。您是天下之主,是大家要效忠的对象。”

    皇帝笑了笑,却突然将脸靠在了季衡的肩膀上,季衡因此一僵,却听皇帝小声说道,“民为贵,君为轻,这个道理,朕也是知道的。朕病了会难受,朕想念母亲握着我的手,朕住在空阔的殿里也会害怕,朕希望有个人一直陪着……朕就知道,我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他们效忠的,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这个皇位,要是吴王真的取代了朕,愿意为朕陪葬的,又有多少。”

    季衡心里一阵酸楚,他不知道皇帝小小年纪,看得如此清楚。

    但往往看得越清楚,只会觉得越孤单,越难过罢了。

    人的坚强就像是手上的茧子,只有经历过痛楚的磨砺,才会硬起来。

    季衡伸手环住了皇帝的腰,轻声说道,“我会陪着您的,皇上,即使是陪葬。”

    皇帝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眼睛因为湿润而带着一层光,他只是看着季衡,没有说话。

    季衡被他那像是温柔又像是掠夺的目光看得一阵疑惑,又有些心惊肉跳。

    还是外面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季衡从尴尬里解脱了出来。

    外面柳升儿隔着帘子道,“皇上,赵世子的书童赵义进宫来,说赵世子病了,今日不能来。”

    皇帝这才从季衡身边离开一步,对外说道,“朕知道了。让表哥好好养病就是。”

    柳升儿应了之后,就轻轻出去同赵义说话去了。

    皇帝转向季衡,又对他笑了笑,似乎是心满意足了,回了位置上去看书。

    赵致礼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之后的日子都没有再进宫,理由是病了,怕将病气传给皇帝。

    皇帝除了让赵致礼好好养病之外,也让送了些药材去,他自己现在恐怕是很难出宫了,也就没有自己出宫去看赵致礼。

    季衡本意是要去赵家看望一下赵致礼的,不过,在还没有去之前,他就在外面遇到了赵致礼。

    张诩六月要回江南考乡试,就定了五月底招待一下朋友。

    因季衡要入宫做伴读,只在放旬休的时候才有空闲。

    他在月底都有两天假,所以张诩这宴会就定在了五月二十九这一天。

    季衡上午就和许七郎一起,坐马车去了张家。

    张家距离季家不算远,但也不是很近,是在城东流觞巷住。

    流觞巷,这里原来有京里很有名的一个流觞曲水亭,但是后来京城里住房紧张,这流觞曲水亭就被废掉了,修建了房子。但是这里的地名却没有变。

    张家的房子不算小,是个三进院子,张家老大张诚在京城防卫司里当差,京城防卫司可不好进,他能进去,大约也是季大人帮的忙。他和他的媳妇儿已经搬出去了,于是老二张诩和大姐儿就有一个单独的院子住。

    季衡带着许七郎过去,自然受到了张家的欢迎,季衡先去拜见了张家太太,然后又去看了大姐儿。

    大姐儿怀着身孕,不过肚子还不明显。

    她长相并不十分出众,但是胜在气质温柔娴静,让人很有好感。

    季衡对她并不亲热,但是他是家中嫡长子,大姐儿对他却很不错。

    带着他在自己的客房里坐了,就柔声问,“弟弟,你近来还好吗?”

    季衡笑道,“都是好的,没什么不好。大姐你才是,有了身孕,要好好保重身子。本来三姐、四姐她们也想跟来看你的,但是又怕姐夫招待客人,都是男客,怕冲撞了,就没来,但说好了过几日再来看你,给你解解闷。”

    大姐儿笑起来,说,“她们能来,自然是好。”

    说着,又看了看季衡的脸,道,“我看你脸上的伤是好全了,之前得知你伤了脸,家里没有谁不着急的。这在宫里当差,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她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又叮嘱道,“弟弟注意保重身体才好。也许你认为你大姐没有志气,但我真认为,悔教夫婿觅封侯,这句话是再对不过了。”

    季衡道,“大姐您这样才是真正想透了的。不过姐夫去乡试,很快就会回来的,定然能够赶上小侄儿出生。”

    大姐儿笑了笑,道,“希望如此。”

    两人也没有更多话可说,季衡也就离开了。

    悔教夫婿觅封侯。

    季衡出大姐儿的院子的时候还在想这句话,他也是可以选择轻松的路子走的,但是,为了不枉来这世间一遭,他就没有办法做到那么淡然地面对人生。

    张诩没有在家里招待朋友聚会,所以在季衡看望了大姐儿之后,就带着季衡和许七郎乘马车出门了。

    马车停在一个院子跟前,张诩先下了车,然后是许七郎,季衡最后下车,下车后,只见面前是个中规中矩的院子,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很有些乾坤,过了正院,后面就是漂亮的园子,园子里花木扶疏,竹亭曲水,花榭楼台。

    已经有几个人在了,看到张诩进来,其中一个最是热情,就上前来,说,“你说宴请大家,反而是你最后到。”

    张诩每次到季家的时候,都是十分老成而恭谨的,但在朋友们面前却很爽朗,爽朗到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和张扬,笑声朗朗道,“过会儿我自罚三杯就是了。”

    季衡和许七郎跟在张诩身后,此时从张诩后面露了面,马上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季衡的容貌在江南水乡就是十二分地出色,来了北地京城,在北地更显粗豪的人堆里,他精致的容貌就更是引人注目。

    张诩的几个朋友看着他,几乎都有一瞬间的怔愣,还是最先回过神来的薛乾打破了尴尬,赶紧问,“这两位是?以前没有见过。”

    张诩一直明白季衡容貌的魅力的,所以看几个好友都被他的容貌吸引住,他倒不觉得奇怪,赶紧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内人的弟弟,季衡,这位是内人的表弟,许达川,行七,叫他七郎就是。”

    50、第三十三章

    许七郎很不喜欢别人过于盯着季衡看,但在外面,他好在是很懂礼的,不会犯浑,所以规规矩矩和张诩的几个朋友行礼问候,季衡也和大家行了见面礼。

    季衡的大名,在京城里还算是响亮的,毕竟被选去给皇帝当了伴读,不仅老百姓乐意将侍郎大人的长子因为漂亮进了宫做了伴读当做谈资,读书人就更喜欢谈论这个话题。

    现在真正的实实在在的季衡就在跟前,张诩的几个朋友,就更是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地打量他。

    季衡也并不在意,性子十分沉稳,沉稳里甚至显出一点冷清,只是这点冷清并不让人觉得芥蒂,反而会让人觉得他是年岁小所以腼腆,更增了几分可爱。

    张诩的朋友里,薛乾是最喜欢笑闹的性子,人已经走在了季衡的身边,询问他,“季衡,你给皇上做伴读,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衡只有十岁的样子,薛乾已经年过弱冠了,对季衡直呼其名,也并不显得无礼。

    季衡对他笑了笑,回答,“作为臣子,我怎么好说皇上什么。”

    薛乾没想到季衡的嘴倒是紧,妄议皇帝,的确是不好,他也就只好不问这个了。

    袁廷砚也是二十出头,比起薛乾要沉稳一些,也慢慢地凑到季衡身边来,问,“前年出了平国公世子划伤你的脸的事,现下倒是看不出你脸上有伤了……”

    他还没说完,张诩就赶紧咳了一声提醒他不要说了,而许七郎已经没有忍住,打断他的话道,“都过了一年多了,即使有伤,也该好了。伤好了总比没好好。今日是来给大表姐夫践行的,怎么大家都围着衡弟问东问西。”

    许七郎的语气还算好,但是话里也的确带上了不满。

    邵归只有十□岁的年纪,大约他的出身是张诩这几个朋友里最好的,穿戴和动作间都透着贵公子的矜贵,他的态度一直都有点冷淡,此时却出来打了圆场,道,“站在这门口说话多没意思,咱们赶紧去旁边园子里玩吧,今日不是有请了灵凤班的来出台子,这灵凤班,自从在京里争出了第一的名头,就身价不凡了,身价不凡不说,现在是非公侯贵卿,三品大员之家以上,他们根本不出台。”

    张诩对他的提议不以为意,说他,“就你戏瘾重,比起看灵凤班的文戏,麒麟社的武戏,要好看多了。再说,咱们都不大爱看戏,摸牌,喝酒,投壶,下棋都要有意思得多。”

    邵归这时候看向季衡,“衡弟,你觉得是看戏好,还是喝酒好。”

    季衡没想他会这么亲近地叫自己,说道,“今日是给姐夫践行,我看还是姐夫决定。”

    邵归肃容道,“咱们是好不容易见你一次,以前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次子阐好不容带了你来,怎么能由着子阐,就该由着你,当然,七郎兄弟,你也是极重要的人,不过我看你也是极尊重衡弟的意思的,所以,衡弟,还是按照你的意思来。”

    他说着,还对着季衡笑着眨了一下眼睛,季衡看出来了,邵归和这几个人为友,一定是经常服从他们的决定,以至于不能带领大家去看自己喜欢的,这下见来了两个新人,他就赶紧将新人拉入自己的阵营。

    季衡看了另外几个人一眼,另外几个人看季衡一来是年岁小,二来是的确长得好看,人都是见不得美人为难的,于是张诩只好说,“衡弟,还是看你的意思吧。”

    季衡于是就笑了,说,“那咱们去看看那灵凤班的戏好了,在家里,父母管教严格,父母又都不好戏曲,是以我还没有听过这灵凤班的戏呢。”

    季衡这么一说,大家就一窝蜂地表示,“好了,今日不用掷骰子决定做什么,咱们就去看戏。”

    不过,张诩又说,“邵子南,咱们可不知道灵凤班要在这里来出台子,这是为谁出台子?咱们怎么过去看,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邵归心情颇好地道,“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几人从门口廊下下来,已经有两个美貌的婀娜女子过来迎接他们,邵归对她们说,“今日咱们不在这边喝酒,想去隔壁牡丹园里听戏。”

    其中一个女子娇笑着凑到俊朗的邵归跟前说,“牡丹园里的确请了灵凤班的来出台,只是,却是一位贵人请来的,邵公子您和这位贵人有些关系,您自己去说就是,他是极大方的,定然会盛情邀您。只是这时候时辰还早呢,就先在咱们这边喝喝酒,听听曲,又如何?”

    邵归道,“咱们带着家中幼弟来,姐姐你就收收这诸般手段,不然咱们回家可是要挨长辈教训的。”

    邵归看着是个十分冷淡的人,没想到和伎子调戏起来也很有一手。

    两个女子经过邵归的介绍,才看到走在后面刚才被花木掩映了身形的季衡与许七郎,季衡一张嫩脸,让看惯了风月场里的美貌男女的两个女子也有些微惊讶,比较多话的娇月就笑道,“这位小公子长得真是俊俏,那小灵仙,自认自己美貌赛天仙,看到小公子您,怕是也要自惭形秽的。”

    风月场里的女人果真就很会说话,她虽然是将季衡拿来和戏子作了比较,却并不让人觉得她话里不敬,让人不快。

    邵归也笑了,道,“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卸妆后的小灵仙,今日不知道可否一见了。”

    本来不想去看戏的一帮男人们,居然也突然被小灵仙提起了精神气,大家都随着邵归穿过这木樨园,要到旁边的牡丹园里去,看来好色果真是男人之本性,而这里的这几个男人,恐怕都是如张诩一般有家室的,说不定家里的媳妇还正怀着身孕。

    在进牡丹园前,邵归先过去打招呼,几人就先在木樨园里的水榭里坐下,伺候的女子皆是身段婀娜,面庞娇美之辈,一举一动,就像是弱柳扶风,十分具有美感。

    季衡看着,想到家里的几个漂亮姐姐,家里的漂亮丫鬟们,这些正经的女孩子们,和这些以色事人的女孩子们,的确是一眼就能分辨的。

    想到自己在宫里做伴读,被人认为是以色进取,自己是被等同于这些伎坊里的女子,他心里就又生出了些憋闷,说起来,能够让他生出不愉之情的事情,的确是够少的,而被侮辱品格,这对他来说,是最令他在意的一件事。

    邵归很快就回来了,他开开心心地说,“说好了,让咱们过去玩就是。”

    薛乾说,“有子南在果真就很不一样。咱们托了你多少福。”

    邵归说,“薛定山,你又揶揄我,过会儿你也要同子阐一样,自罚三杯。”

    大家一起去牡丹园,季衡慢慢地走在了后面,问也在后面的张诩,“姐夫,邵公子是什么人?”

    张诩低下头和他轻声说道,“是西宁侯邵家,他家和赵太后娘家有姻亲关系。”

    季衡被他这么一说,也就想起来了,西宁侯邵家,是从太祖打天下时就存在的,西宁侯当时十分能审时度势,很快就去了封地,现在留在京里的这几脉,也都是很低调的,所以刚才季衡才没想起来京城姓邵的名门,到底是哪一家。

    牡丹园就在木樨园旁边,他们很快就过去了,牡丹园要比木樨园更加华丽一些,亭台楼阁全都修建得很精美,像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后花园,因牡丹已经过了花期,所以只剩下浓绿的叶子,没有大朵的冠绝天下的牡丹花开放,但一片葱绿依然十分可爱。

    张诩同季衡和许七郎说,“这牡丹园,你们以前来过吗?”

    季衡和许七郎都摇头。

    张诩就向他们介绍道,“这牡丹园极有名的,这里的牡丹是京里最好的,宫里太后娘娘也爱牡丹花,但她园子里的也没有这里的来得好。牡丹开放时节,这里日日开办文会,文人士子都爱来这里。”

    季衡对他笑了一下,说,“姐夫,你也知道父亲母亲对我和七郎管教严格,知道这里牡丹花开得好,也不能来的。”

    张诩叹了一声,说,“是啊。其实我也只在今年来过一次。父亲也是希望我能够苦读,现在还不是交际的时候。”

    他们说着,人已经到了最大的一个水榭里,水榭的对面,隔着一弯浅水,就是宽大的戏台,戏台上的屏风都已经搭好了。看来看戏是在这个水榭里。

    邵归进水榭后,就上前对坐在一张椅子里的赵致礼说,“季庸,那今日就叨扰了。”

    赵致礼回过头来,淡淡道,“没事,人多正好热闹。”

    说着,就看到了从张诩后面走出来的季衡,他愣了一下,盯着季衡说,“你怎么来了这里?”

    季衡也看到了他,心想之前那个风月女子说的“贵人”,难道是指赵致礼。

    季衡上前对他规规矩矩行了个问候礼,道,“我姐夫要下江南参加乡试,我来给他践行。倒是你,好些日子没去上课了,难道每天都是在流连伎坊戏园子?”

    邵归定然是知道赵致礼和季衡是相识的,但是之前他却一句话也没提醒,季衡不由有点怀疑邵归的居心了,他瞥了邵归一眼,邵归面色毫无变化,反而在和袁廷砚小声说话。

    季衡不得不想,这还真没有一个简单的人呢。

    51、第三十四章

    赵致礼也不是傻子,心念一转,大约明白了什么。

    于是懒洋洋地看了邵归一眼,又问季衡,“谁是你的姐夫?”

    赵致礼虽然不是皇室子弟,但是在京里的皇室子弟只有皇帝的情况下,他在京城的一众贵公子里,身份是最显贵的。

    赵太后的亲侄子,皇帝的伴读,定国侯世子,且是定国侯唯一的嫡子,定国侯是赵家长房,将来他还能做赵家一族的族长,如此身份,哪里能不贵。

    好在赵致礼还没有长成完全的飞鹰走狗的纨绔子弟,京里的一众权贵家的子弟们,和赵致礼相识的,虽然不能说都要让他三分,但在他面前,也的确都是要看他眼色的。

    张诩虽然有着他的傲气,但是在赵致礼问起他的时候,他没让季衡介绍,自己就赶紧上前了,对赵致礼行了一礼,说,“世子殿下,是小可。”

    赵致礼就打量了张诩,张诩也算是一表人才,而且也算少年英才,被他打量,倒不至于觉得窘迫,但是赵致礼的目光漫不经心里带着太多挑剔,依然让他觉得犹疑,又有一点不满,但这些都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赵致礼打量完了,才看向季衡说,“你有几个姐姐?”

    季衡回道,“早夭了一个,还剩三个。张姐夫是我的大姐夫。”

    赵致礼点点头,说,“你的姐姐长得怎么样?”

    季衡面色黑了黑,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赵致礼道,“在娶郡主之前,我先纳妾,他们又奈我何。”

    季衡面色更难看,而且在场的几个人都面露讶然之色,不过估计大家都知道赵致礼脾气不好,所以都没说话。

    赵致礼这么说完,冷冷瞥了邵归一眼,倒像是故意说给邵归听的。

    季衡心里不满赵致礼拿自己的姐姐说事,作为家中男人,他觉得守护家里女性名誉,也是他的一份职责,就说,“这是赵世子你的事情,我等自然是管不着的,不过,我的家姊,虽然是庶出,但是也并不愿意给人为妾。即使赵世子你的身份高贵,也不是谁都想攀附上你。”

    说完,有些生气地转身就要走,还对张诩说,“大姐夫,今日恐怕要扫了你的兴,我想,我要回去了。”

    又看向许七郎,许七郎赶紧跟到了他的身边。

    赵致礼被季衡那么一堵,脸色也难看起来,站起来朝季衡说道,“即使要攀附我,也要看我心情好不好。”

    季衡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随你怎么着。”

    又对许七郎说,“表哥,我们走吧。”

    另外几个人都想出来打圆场,但是刚才一直让人觉得安静到有些腼腆的季衡,突然给人气势十分之盛之感,而赵致礼又是个霸王,大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赵致礼也不需要他们说,他几大步跨上前,就将季衡拽住了,季衡被他拽得一趔趄,他比赵致礼要矮一个头,被他拉着就很不好受,他回头狠狠瞪他,“你做什么,放手。”

    赵致礼道,“你难道不是专门来这里找我的,怎么我说两句,你就要走?”

    季衡冷声道,“谁会专门来找你,一个逃学又流连伎坊的人,你觉得我会专门来找。”

    赵致礼拽着季衡要把他往旁边的一间隔间里拉,许七郎不会由着季衡被欺负,就要把季衡从赵致礼手里抢下来,“你把衡弟放开。”

    赵致礼冷冷瞥了许七郎一眼,“你算什么东西,滚开。”

    季衡本来还没有和赵致礼硬拼,此时直接抬手给了赵致礼一巴掌,赵致礼毫无防备,一巴掌打得他呆愣住了,那啪的一声,让水榭里的人也都震惊了一下。

    赵致礼不可置信地看着季衡,“你好样的,总是这样忤逆我。”

    季衡说,“世子,你所说的,什么是忤逆,你能让我用这个词吗。”

    赵致礼沉着脸没有说话,许七郎刚才被赵致礼那一句话伤到了,虽然他的确是没有赵致礼的身份高贵,但是,他也绝对不是可以任由人随意鄙薄的人。

    季衡对他的维护,让他心生感动,又让他觉得自己没用。

    赵致礼沉默了一瞬后,将季衡放开了,他怔怔站在那里,目光渐渐幽深起来,然后才突然说道,“君卿,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情势转变太快,季衡的适应力倒是强的,其他人则完全想不到赵致礼脾气这么难以揣测,时好时坏,不好捉摸。

    赵致礼转身从水榭的另一边走了,他似乎笃定季衡会跟上他。

    季衡在沉吟了一瞬后,才对许七郎说,“在这里等我。”

    人就跟了上去,许七郎想拉住他,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

    这样迟疑的动作,本是不该属于一向意气风发又骄傲爽快的许七郎的,但是在赵致礼跟前,他发现自己的确是低了一头,这矮下去的身份,让他迟疑了,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眼看着季衡跟上赵致礼,从水榭的门口一闪而过,隔扇挡住了他的身形。

    当发现自己很无能为力的时候,许七郎发现自己就再没法像以前那么没心没肺地开心了。

    在季衡跟前,他在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办法充当他的保护者的。

    许七郎垂着头发起呆来,张诩走到他的身边,安慰他说,“七郎,别担心,衡弟既然同赵世子同窗过几年,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许七郎没有应他,而是看向邵归,道,“邵大哥,你明明知道衡弟同赵世子相识,怎么之前没听你说在这里的是赵世子。”

    邵归知道这里的一群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大家不问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问,他也并不含糊,直接给各位道歉,说,“我的确知道衡弟同季庸相识,季庸最近一直流连在此,根本不回家,被抓回去,也是在家里发脾气打骂人,他家里已经拿他没办法了,我看不下去,就承了这个活,说找办法劝劝他,但他哪里听我劝,我之前听他说起季侍郎家的公子,倒是语带亲切,就想也许季衡的话会管用,但是又实在不好上季家去请季衡,这才想了这个主意,让子阐请季衡来这里。各位,打搅了大家的雅兴,都是小弟的错,之后我请大家三顿酒,怎么样。”

    张诩之前是在江南读书,到京城来时间并不长,但是他也早懂了京城贵公子圈里的规则,他赶紧说道,“衡弟同世子是同窗,想来能够帮上忙,他也是乐意的。”

    许七郎一直还觉得张诩是个不错的人,此时则在心里不以为然了,不过他一想也对张诩成了这样的人并不觉得奇怪,张诩只是一个清客家的公子,即使他父亲非常受季大人的敬重,也改不了他的身份,但是他却能够和这一众家世不错的公子哥在一起交朋友,性格不圆滑根本就不可能。

    张诩这么说了,薛乾和袁廷砚更是和稀泥的,也表示并不在意,反而关心起赵世子同郡主的婚事来。

    许七郎心里对今日这场践行宴厌烦极了,但也忍住了烦躁,被邵归招待着在椅子上坐下来。

    赵致礼不在,邵归就履行了主人的职责,叫来了戏班班主,问是否准备妥当,就让开场唱起《牡丹亭》里最有名的几则戏来。

    他点了戏,又问许七郎,“七郎你是从江南来的,定然是更喜欢南戏的吧。”

    许七郎不大想搭理他,但是富贵人家子弟的礼仪让他还是妥帖地回道,“家里更喜欢听南戏,但是来了这里,也有听京戏。”

    邵归说,“我是更喜欢听南戏的,韵味更足。”

    季衡跟着赵致礼出了水榭,赵致礼一个劲往前走,他也只好一路跟着,走过了花木繁盛之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池塘,池塘里种着荷花,荷花已经盛开,荷香扑鼻,在池塘上,一座木制凉亭伫立,凉亭上面挽着竹制帘子,赵致礼走进了亭子里去,季衡也只好跟了进去。

    这座凉亭四面透风,视野开阔,周围没法藏人,倒是一个谈私密话的地方。

    赵致礼自己在凳子上坐下了,又对季衡说,“你也坐吧。”

    季衡慢慢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了,赵致礼就从桌子上提了茶壶自己倒茶,季衡看他一系列动作,觉得这个牡丹园,倒有些像赵致礼自己家了一样。

    季衡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你不想娶郡主,但事情已成定局,你这样乱来又有什么用。”

    赵致礼沉着一张脸,说,“如果只是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我根本不至于这么烦,你到底明不明白我。”

    52、第三十五章

    季衡同赵致礼也算相交有两三年了,这两三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要说感情,也定然是有几分的,而且季衡觉得自己对赵致礼也算有些了解了。

    赵致礼说出的这句话的潜台词,季衡又哪里会不明白呢。

    赵致礼家里的决定是一回事,赵致礼还是一个孩子,从小同小皇帝一起长大,对小皇帝的感情,一定会让他同他家里的人在意见上出现分歧的。

    季衡的神色已经保持了平和安静,眼神也温柔下来,静静看着赵致礼,夏风带着荷香轻拂他的头发,他幽幽黑眸柔和的注视让赵致礼本来焦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一些。

    他给季衡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喝着茶,他又说道,“君卿,你一定明白的,你知道我的处境有多么艰难,是不是?”

    季衡没有端那杯茶,他身姿坐得并不直,微微靠在桌子上,多了一股平常没有了风情,“我明白的。”

    赵致礼似乎此时找到了知音,那些将他要憋坏的心绪,让一向骄傲到无可匹敌的他,此时竟然觉得心酸。

    他放下茶杯,突然抓住了季衡的手,季衡的手同他的年龄并不相匹,他的面孔还带着孩子的稚嫩,但是手却因为练习骑射和学习剑术而带上了成人的力道,指腹上全是茧子。

    这并不能说成是柔荑的手,让赵致礼突然有了安全感。

    他低下头,就那么将脸埋进了季衡的手心里。

    季衡有些吃惊,上一个这么做的,是处在惊恐中的小皇帝。

    赵致礼的脆弱只是一瞬间,他深吸了口气,又将季衡的手放开了,盯着季衡的眼睛,说,“我总是觉得你很奇怪,你真的只有十岁吗?”

    季衡叹了一声,“那你觉得呢。”

    赵致礼说,“一点也不像,我觉得你和我一样大。”

    季衡笑了笑,说,“那你就这么认为吧。”

    赵致礼看他笑,神色就更柔和了一些,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道,“我听说你出生后,你父亲季侍郎并不喜欢你,你母亲带着你下了江南,到你七岁才回京城来。季大人是不是并不是很看重你?”

    季衡知道赵致礼一定知道这些,但是听他说出来,又是另一番心情了,季衡说道,“我父亲是个很严肃的人,即使他看重我,也不会表现得很明显。在江南长大没什么不好,那里很漂亮。”

    赵致礼看他这样避重就轻,也就不再说这方面的话题了,“你真不像个孩子。”

    季衡反而和他开起了玩笑,“当然不像了,我本来就还是孩子。”

    赵致礼被他这句话逗笑了,笑了之后又沉默了下来,他看了一阵外面在阳光里熠熠生辉的荷花,又看向面庞细嫩似乎比荷花还要娇嫩的季衡,突然叹道,“君卿,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

    季衡大约知道赵致礼所愁何事,正是这些愁绪,让他想要自暴自弃。

    赵家现在无论权势有多大,说到底,也只是外戚,只是一个侯府。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兴替,说大是一个国家,说小,也可以是一个人,一个家族。

    历史上那么多盛极一时的后戚母族,能够得到善终的能有多少。

    要说赵家自己不知道自己走到极盛就会转衰,那是不可能的。

    赵太后想要依靠控制皇帝,想要依靠吴王来牵制李阁老,这些都不过是想要将赵家的荣耀延长罢了,想要一直保住赵家,这是很难的事,即使汉朝有王莽篡位,但王莽的结局也并不好。

    皇帝并不是一个傻子,不是昏君,他总有一天能够上位,赵家恐怕现在因此已经慌了,钻入权势里的人,即使能够清楚情势,也会身在其中身不由己。

    赵致礼从小生活在赵家这权势鼎盛之家,恐怕也是看得清楚的,所以在赵家要和吴王联姻之时,他才这么不知所措和烦躁。

    季衡道,“很多人处在权势之中,都会被权势迷花了眼,即使清醒的,也为情势所迫,觉得没有办法走回头路,不过,你现在还是崭新的,路在你跟前,你还能够选择,如果你彻底走进去了,想要转圜,我觉得那时候,才更加艰难。”

    赵致礼看着季衡,道,“你果真是知道的。”

    季衡对他笑了笑,“和你相交时间也不算短,我怎么会一点不了解你。”

    赵致礼点点头,说,“虽然的确如你所言,但是现在情势如此,我也没办法了,我根本劝不动家里,只能去娶那香安郡主了。”

    季衡说,“其实,我觉得你将你的烦恼同皇上说一说,还要更好一些。”

    赵致礼却摇头,“我最近都不想进宫去。要说,你替我对皇上讲吧。”

    季衡拒绝道,“不行。你让我去讲,皇上根本不会相信你的诚意。再说,我想,其实你还有很多话想对皇上说呢。皇上是个心思剔透的人,你去对他说,他定然会理解你的。”

    赵致礼沉吟了一阵,看着荷花发呆,又过了一阵,突然道,“你听到唱牡丹亭的声音了吗?”

    季衡怔了怔,没想到他话题转得这么快,点点头,“听到了。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

    季衡低低哼唱,倒有些韵味,赵致礼笑起来,说,“今日谢谢你,咱们去看戏去吧。”

    季衡站起身来,说,“你后日可会进宫上学。”

    赵致礼说,“当然要去的,这已经是最后的时间了。再不去,以后也就不会去了。”

    季衡笑道,“希望你能早点到,每日早晨去了你没在,我还挺不习惯的。”

    赵致礼说,“我记住你这分情意了,你原来也是会想念我的。”

    季衡说,“你别把对风月所里的姑娘们的话拿来对我说。”

    赵致礼愣了一愣,“我可不会对这里的人说这种话。”

    季衡瞥了他一眼,不再出声。

    两人回了水榭里去,水榭里正是热闹时候,看戏的,玩乐的,倒很热闹。

    赵致礼说,“今日大家好好玩,还想要什么,让这里的锦娘弄来就是了。”

    邵归看回来的赵致礼总算是退去了阴沉神色恢复了往常,不由松了口气,然后对季衡,就更是刮目相看了。

    他赶紧活跃气氛道,“真的什么都可以吗?小灵仙几乎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化着厚厚的妆,季庸,你能让小灵仙把脸洗干净了,再来给咱们敬一盏酒吗。”

    赵致礼瞥了邵归一眼,说,“你还想要提要求,今日你做的好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邵归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嘴里的话却很不含糊,插科打诨道,“我今日的确是做了好事,你看我前几天来找你,你不是骂人就是摔东西,今日却心情大好了,你要怎么同我算账,上次我看上了你的收的一本精细册子,你要送我?”

    赵致礼走过去就给了他一脚,“你真会得寸进尺。”

    邵归嘻嘻哈哈地避开,赵致礼又说,“行,今日你陪我回去,我送你又何妨。”

    薛乾起哄道,“既然是子南都能看上的册子,想必是好东西,咱们得不到,咱们可要看小灵仙的真面目。”

    赵致礼瞥了季衡一眼,季衡默默无语,但是眼神里似乎也有期待之意,他就说,“让他唱完了卸妆后过来就是。只是,其实他并不特别出色,只是戏唱得好罢了。”

    邵归笑话他道,“你这是替他说话呢。大家都说他对你百依百顺,这可是真的?”

    赵致礼无奈地说,“不要乱说。”

    于是更是被一群人哄笑着开玩笑。

    季衡没有掺和,走到许七郎跟前去,许七郎拉了拉他的手,殷切地看着他,问,“怎么样?”

    季衡就挨着他坐了,脸上带着微笑,“没什么。你以前在家也听南戏,现在觉得这里的怎么样?”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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