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母亲留给自己的一句话。
    师尊他?真的是在乎我的?
    几个月下来,在试探了几次后师尊依然没好气地把秦婳赶出了玄芝双雪,秦婳真的厌倦了。
    把自己拉离尘世的人偏偏不想让她呆在仙山。
    每次都是,冷酷无情地留下几个字,要么就是说自己轻佻,要么就是
    母亲,我尽力了,师尊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强迫别人喜欢自己,秦婳觉得是一件恶心的事,恶心自己,恶心别人。
    秦婳不再强求,从此除了必要,再也没有去那红莲开满,芦苇花满池的水榭和朴素舒适的玄芝双雪。
    秦婳又下山了几次,不同的是,她没有同尹青青说。
    在她眼里,这个师尊从不教自己什么,只知道数落自己,山上弟子众多,但各尊主嫡传弟子很少,大部分都是直接在清风堂和霁月堂听课的,除非有机遇或是做出极大贡献,又或是术法极好的弟子,所以成为嫡传弟子简直难如登天。可是,师尊早已不是师尊。
    就这样,僵持了十年。
    十年后。
    山上烂漫的樱花一样开的繁华,树下人已经亭亭玉立,身材窈窕,散下的长发及腰,青丝如墨。
    秦婳已经十六岁了,越发出落的眉清目秀。
    与十年前不同的是,她任由长发散落,再也不高束长发。没有十年前神采奕奕,自信张扬的模样了。年少的天真烂漫,终是被世俗磨平。
    每日里就是去霁月堂签到,清风堂玩闹,冰壶堂喝粥,累了就去秋月堂温泉里泡着,晚上坐在青苔石阶上赏月,看话本和春宫。
    秦婳本就不是正经人,儿时偷鸡摸狗,现下时而捣乱,比武时更是直接弃权,有时会去白绞堂里领罚,也不过就是扫扫地。
    数万石阶,踏尽十年光阴。
    蹉跎十年,山下早已面目全非,秦婳不常下山,每次下山都会看到几家换新房,几家门前有新的花树。
    秦婳不想下山,不想听人间喧嚣,却又不想呆在山上,寂寥无人。
    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山上极少下雨,几乎每天都是天晴,以往温和的阳光在秦婳眼里也变得刺眼,让她愈发烦躁。
    又一次去白绞堂领罚,这次的理由是上课玩闹,扰乱课堂。其实秦婳不过就是抓了一只癞□□而已,谁能想到它不仅从宽袖袍子里跳了出来,还蹦到某个女弟子身边,女弟子当即吓得大叫,野狗脱缰似的乱跑,又不小心撞到一个男弟子,撞了个满怀,顿时课堂乱作一团,吵吵闹闹打成一片。
    这次真的想去听课癞□□这么可爱就不能让我带进去吗?
    秦婳很喜欢的东西都各有特色,那天,她只是不忍癞□□瘫在路边,一副快要被晒死的模样,揣进袖子里带着,走着竟然就忘了,这才闹出这么个笑话。
    惩罚还是扫石阶,秦婳厌烦,也享受。扫石阶的时候可以自己一个人享受悠闲时光。一边扫一边赏漫天花雨,看樱花飞落。
    难得的平静和悠闲一直在此处,此刻,此身。
    少女静静扫着,足间轻轻掠着樱花,步履轻盈,偶尔扭转婀娜,像是拿着扫把跳舞。
    原本的寂静被一人打破了。
    一少年站在石阶远处,风华正茂。一身浅浅青衣在樱花尽头淡成白色,皎如玉树,临风翻飞。脸上棱角分明,意气风发。
    少女在山下微握青竹扫把,及腰长发随风四散,凌乱又唯美。
    樱花尽头是你,樱花始处是我。
    少年没有驻足,看了一眼就离去,淡如云烟。
    少女远远痴望,但始终没有上前一步。
    门内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弟子了?
    秦婳不自大,门内弟子十年内差不多都跟秦婳有交集,都知道秦婳这个烦人精,捣乱鬼。
    看到秦婳扫石阶时总会嘲笑一番,或是指指点点,少有的弟子会笑一笑,但还是忍不住会驻足看。
    方才那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1023已修改
    第7章 油墨并肩行
    秦婳莫名有些烦躁,很想找出他。
    他这几天总不可能不上课吧?我一直守着霁月堂,他一定会出现。秦婳想。
    一天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日子一样的无聊。
    两天过去
    三天过去
    他总不可能一直在清风堂习武吧。这么想着,秦婳就这么守着。
    四天过去
    还真有可能!秦婳要崩溃了
    秦婳不服输,一直守着,坐在最后死死盯着。
    讲课的老者下巴都私底下掉了好几遍了,这么一个捣蛋鬼,竟然接连几天天天听课,每日从天亮就伸长脖子看着前面,眼睛炯炯有神,到天黑,到讲了一轮又一轮,一直不曾离开,莫非是开窍了?
    这几天,秦婳可是把众位长老吓得不轻。
    一时间秦婳又又又称为了众人的谈资。
    但秦婳不以为然,心中只有一件事:等他来。
    五天了,他怎么还不来?
    已经第六天了,眼皮都快掉到地上了,他还不来!
    七天了!他还上不上课!
    八天!头发快掉光了!他居然还不来!
    九天了他
    十天了
    十一天了,樱花已经开了两轮了,他还不出现!一个月听课需要签到十五天的!他应该快了吧
    妈的!十二天了!他到底来不来?!秦婳已经要被逼出脏话了。
    十三天了!他是不是死了?!
    已经十四天了,秦婳死死守了,紧紧看了十四天了,小半个月秦婳都呆在霁月堂,已经快要被安月派的历史文化和术法理论折磨死了,等他来了,我一定
    才想到一半,目光过处有一男子入了眼帘,身形不似男子一般壮阔,肩半宽半窄,勾出直角轮廓,挺直的脊背线条十分好看。
    这一看,秦婳脸就不自觉地微微红了几分。
    要骂的话顿时止住了,也骂不出了。
    突然,他回头扫了一眼,目光犀利,似落在秦婳身上,秦婳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在看自己,但是仍然紧张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刚下第一节 课,秦婳就逃跑似的溜了出去,压抑的胸口终于喘了口气。
    心底紧张下又有一丝丝激动,好像快要压抑不住一样,仿佛只要再扯开一点口子,这点火就能让自己欲|火焚身,可以燎原。
    秦婳这几日都不敢去霁月堂了。
    尽管闷在屋里,还是时不时心乱。
    尽管还没看清他的模样,还是不忘想着。
    秦婳好不容易定了定心,决定先去冰壶堂吃点东西,这几天太紧张了,守了小半个月快累死了,好好吃一顿补回来。
    秦婳照常舀了碗粥,盛了两碟小菜,随意找了个角落吃着。
    安静享受着素食,秦婳心里平静了不少。
    闷头喝完了粥,正要起身,一抬眼,突然之间只觉天打雷劈。
    老天,你要发怒也别往这里发啊!真的要了命了!
    秦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快疯掉了,因为她面前坐着一个人!
    那人温润如玉,脸颊棱角分明,笔直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快要烧到自己的眼睛让秦婳心乱。
    他比自己高一些,秦婳看着他清晰的下颚线和白净的脖颈,心中一片乱麻。这就是她等了半个月的人啊
    不能坐吗?少年声音十分清亮。
    不是你随意。秦婳差点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嗯。少年轻应一声,低头随意夹了一口小菜,仿佛不甚在意。
    秦婳起身,又去舀了一碗粥,她静了静心,刚才因为紧张没看清,被那一张温润的脸晃的厉害,这次下定决心一定要瞧个仔细。
    秦婳若无其事地又坐了下来,小心地抬眼看着他。
    他不经意抬头时察觉了自己的目光,立马低头夹菜,但秦婳发现,他哪里是夹菜,根本就是在夹空气!
    目光碰了又离,离了又碰,反反复复十几次。
    秦婳实在是受不住了。
    她快速随便吃了点菜,就急忙离去。
    心真的会跳出来的
    她站在樱花下吹着冷风,月色朦胧,花蕊摇曳。
    后来,秦婳又在冰壶堂遇见了他几次,不同的是他也和自己一样,坐在一角,遗世独立一般,再没靠近自己过。
    秦婳心中莫名失落,怅然。
    偶听到其余弟子议论:
    户目师兄真是孤傲,话少得可怜。
    是啊,什么都自己一个人。
    人家那么优秀,跟我们这些杂碎当然不匹配了。
    是啊,门内小比几乎次次第一,在整座山上也是可以排入百名的。
    他叫户目?这名字真奇怪。
    听到他不常说话,却对自己说了两句,就莫名地开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就能让她和师尊越来越远,为什么一句话又能让人与人之间隔的这么近。
    户目
    他叫户目。
    好奇怪的名字。
    山前红陌石上,秦婳找着他的名字,渴望着发现他一点点的信息,哪怕就一点也好,秦婳就是想知道。
    石块犹如金殿一样大,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细密的名字和信息。
    这是块灵石,每个弟子的家世经历会随着他们自主变化,所以不必年年更改。
    秦婳在红陌石前立了一晌午,不知疲倦。
    天边太阳微微染上夜色时,她终于找到了。
    户目,今年入山,男,年方十九,拜在玉润长老门下。
    玉润长老?是李易爽师尊吧。
    听说他极其严厉,动不动就把教条陈规挂在嘴边,弟子们都是敬而远之。因此也少有拜他为师的。
    他这是拜了个什么啊?
    秦婳往上找,又看见自己的名字。
    秦婳,入派十年,女,年方十六,拜在恒度长老门下。
    恒度长老?秦婳对这两个字陌生极了,不知道是自己太不关注师尊还是师尊架子太小,十年间仿佛谁都不曾提这个名字。
    恒度
    秦婳眼中酸出了泪,在天边微光中发出点点亮光。
    她微微揉了揉眼眶,想,管他是恒度还是别的,他都不是自己的师尊了。
    一路随着天边微光走回,心中感慨万千。
    千万种情绪交织在心里,失落,怅然,高兴,悲悯
    回到院中,见两位师姐在树下舞剑,恰似当年。
    手腕灵动婉转,剑身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白衣青衣交错,纠缠。
    一瞬间,秦婳的心空下了,一如既往,也挺好的。
    两位师姐更加成熟,愈发好看,已是桃李年华。师哥也是玉树临风,三十而立。
    师姐。秦婳不自禁脱口而出。她并不想打扰她们的。
    师妹来啦。尹存轶依旧是第一个微笑问候的。
    嗯。秦婳应。
    秦婳,烦不烦?不要打扰我们。许可仍然说话带刺,但是与之前相比已经温和了许多。
    是~好师姐。秦婳带点玩笑意味地说,不打扰二位师姐切磋,师妹回去了。
    最好别出来!啊你别许可估计还没说完就被尹存轶治住了,这世上能治住许可性子的唯有大师姐一人。
    户目户目
    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秦婳唇角已经勾起,带着点糖似的甜蜜。
    清晨,秦婳跑了出去,早早坐在霁月堂的一角,为了补课,更是为了见户目一面。
    她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户目也是随其他弟子一样,一天听课,一天练剑。不过听说他的一件武器是竹笛,颇为奇特,秦婳倒是好奇。
    至于那小半个月他为什么没有来,秦婳也摸不清楚,大概是他师尊传唤了吧。
    等了半个时辰,前排都零零星星坐满了。
    这些弟子有些纯属打酱油,混吃混喝,但胆子不小,才敢坐到前面。
    但是坐到后面离殿门太近,都怕被路过的哪位师尊给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因此中间是最抢手的位置。
    不过也有些想博得讲课老者欢心的,指望着老者能私底下多跟几位尊主说几句好话,当个嫡传弟子。所以他们自然是挤破头都想上前坐,渴望一坐成名。
    秦婳也不在乎,老者用的传音法术可以让殿内每一位弟子都能听清,坐在前排也不会感觉吵,所以秦婳觉得既然都一样听课,坐后面还是自在一些,争那些做甚,理旁人做甚?
    自己名声已经尽毁,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了。
    过了一会,后面闪过几丝金光,秦婳一回头,刚好撞上了户目的眼神,犀利又敏锐。
    秦婳远远望了一眼户目签到时用法术变的字,十分工整,和自己写的简直没法比。
    术法变的字跟本身的字是有七分像的,因此就算绞尽脑汁,只要写的不好,再怎么变也变不好看。
    户目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两侧,径直坐在了秦婳旁边。
    不过并没有挨着,而是挨着他左边的弟子,中间空了几个人那么宽。
    殿中只有最后两排有座位了,户目应该也没别的选择,要么坐秦婳左边,要么坐秦婳前面,秦婳料定别的弟子不想也不敢坐自己身边,但是户目不会,显然,她猜错了。
    况且户目特立独行,怎么可能给自己开先例?
    秦婳并不失落,想着既然来了,坐他身边也好。
    岁月静好,两位扭捏的少男少女始终不愿放下那点倔强去靠近对方一点,在磨磨蹭蹭,犹豫不决中已经天已经黑压压的了,灰蒙蒙的天空席卷着白色云朵急行着,樱花树也猛烈地摇曳着,花瓣纷纷飘落。慢慢地,稀稀落落的雨声滴答滴答映入耳中。
    等到下了最后一堂课,雨已经很大了,倾盆的雨如银河倒泻,山间万物都卸下了疲惫,焕然一新。
    弟子已经跑的跑,走的走了。秦婳正纠结于要不要跑回去,肩就被轻轻碰了一下。
    秦婳一回头,就撞上了眉目如画的户目。
    乍一看,堂中都空了,除了几个还站在门边躲雨的弟子,没有其他人了。不过秦婳都和户目待了一天了,心早静了下来。
    你若不介意,用这把伞吧。少年温和的嗓音十分悦耳。
    不不介意,那你呢?秦婳拒绝惯了,一下子转换不过来,但户目的东西她还是想要的。
    我有伞。户目说。
    那我明天还你。秦婳双手接过伞,扫了一眼,伞上画着水墨画,是鱼塘,两条锦鲤饱满,精神,一红一白。
    碧色荷叶弯着腰,托着白色莲花,白莲也依附在荷叶身边,静谧又唯美。
    不必,这是术法变的,会自动消失。户目温声说
    原来学霸的世界是这样的啊这么方便的吗?秦婳想。
    多谢啦。秦婳俏皮回应,在雨中漫步。
    没走几步,她想着自己好像落下了什么,鬼使神差地跑了回去。
    她正好看到户目从大堂里出来,步伐微急,但是仍然笔直端正,一副君子模样。
    看了一会,秦婳才发现他没有伞,大雨滂沱,他的衣襟都已经湿透了。
    秦婳顾不上别的,接连跑了几十步追上了他,喘着气,在他身后把伞举到了他的头顶。他比自己高一些,因此撑伞微微吃力。
    察觉到头顶雨水停了的户目匆忙转身,这一转,就差点贴上了秦婳,秦婳原本就是伸着手臂,微微前倾的姿态,户目这一转身,两人身形之间就差几厘。
    户目立刻后退一步,保持距离,秦婳只知道他又要被雨淋了,立马又上前一步。户目又退半步,秦婳再进半步。
    恋耽美

章节目录


谢女否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作者:上官猪猪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作者:上官猪猪并收藏谢女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