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青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身边人讲述,自顾自的说着一些自己孩提时的往事。
    她缓缓地荡了荡秋千,忽然问道:对了,柳姑娘你四处行医义诊,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
    柳烟寒垂眸略微思索了一下,说:嗯,一路走来算是去过不少地方吧!但是天地之大,还是有那许多未曾涉足之处。
    是吗?譬如说何青青问。
    柳烟寒:譬如说,书上文人墨客所述江南绿堤,大漠孤烟,这些美景我都还未曾亲眼见过。
    听着这些,何青青的眸子里露出憧憬而羡慕的神情,她抬头仰望天空,幽幽地说道:光是听你说说,就觉得好美,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能好起来,我也可以去这些地方走走看看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行。柳烟寒肯定的回答说。
    何青青忽而用特别真诚而恳切炙热的目光对上柳烟寒,问道:你能陪我吗?
    柳烟寒先是一愣,转而倏然一笑,点点头保证:嗯,一言为定,一路陪你行遍万水千山。
    第五章 夜咳不寐
    何青青在柳烟寒的日夜精心治疗下,病况已经大有好转,只不过依旧咳喘的厉害。
    入夜,柳烟寒躺在厢房,横竖睡不着觉,干脆披着衣衫起床,点燃灯盏,准备温习医书打发时间,恍恍惚惚看到不知几更天,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咳嗽声。
    咳咳
    咳、咳、咳
    一声紧似一声,虽是咳的很隐忍,听不太清楚,但确实是有人正咳个不停。
    柳烟寒心想莫不是何青青夜里咳得厉害了,直到现在还没睡?于是起身披上外袍,趿着半脚鞋,掌灯去隔壁瞧瞧。
    挑开隔壁屋子悬挂的褶绒掐银丝门帘,穿门而入,果然那咳嗽声更加清晰了,虽是刻意压制着,但也能听的真真切切。
    咳咳咳
    柳烟寒掌灯立于床帐之外问道。
    何小姐,你还没睡吗?
    咳咳是柳姑娘吗?何青青用咳到断断续续的言语和柳烟寒说话,声音显得既沙哑又疲惫。
    夜里咳嗽吵醒你了吧,咳咳
    不知道怎么的,那一瞬间,柳烟寒听着何青青疲惫的声音有些心酸,也许久病折磨之下,她已经很习惯这样一人默默忍着咳嗽直至天亮,既没有抱怨也没有发脾气,第一反应是有没有吵到别人,她明明是个富家千金,这样的隐忍懂事让柳烟寒心里很不是滋味。
    吸溜了一下鼻子,平复心间的一点酸涩,开口问:何小姐,冒犯了,我能开帐看看吗?
    一小阵微微的沉默后,何青青缓缓的开口说。
    嗯,进来吧。
    打开床帐,借着手里灯盏跳跃的火光,看见何青青独自窝在床里沿,因为宿疾缠身,她生的本就瘦弱,这几日病程反反复复消磨下,比之前些时日看到的还要赢弱不堪。
    她手执一方帕子捂着口,小声隐忍的咳喘着,因为心口憋闷,煞白的脸颊上涌上一层绯红,眼角呛出了一丝泪花。
    柳烟寒在案几上撂下灯盏,斜坐在床沿边,双手扶上何青青的双肩将人稍稍扶起,问道:你咳的这么辛苦,怎么不唤我呢!
    咳、咳、咳
    又是一阵叫人揪心的咳喘,何青青疲惫的说:老毛病了,怎么治也不见起色,而且这些年没少劳烦家人操心费神,深更半夜的能自己抗扛就自己扛吧!省得再麻烦他人。
    听她这么说,柳烟寒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连连劝慰:你可千万别这么想
    说着又在何青青的后背加垫了一个软枕靠着,给她披上了件御寒的袍子:来,你稍微枕的高一些,这样气息平顺一点,兴许能好受些。
    咳咳咳
    何青青咳得辛苦,捶了捶发闷的心口说:每逢冬夜里咳得就更厉害一些,不咳咳打紧的你快咳咳快去休息吧
    她一边咳一边伸手推了推柳烟寒,示意她快回隔壁厢房休息。
    这不成,你一夜夜的犯咳嗽,夜不能寐,这样熬下去也会把人熬坏的。
    咳咳,没事,我这么靠着,咳咳气息平顺些,能好受不少,一会儿,我就这么坐靠着,也能小憩一下,你去休息吧,这么看着我也没用,咳咳
    看样子何青青是打算这么干坐一宿,柳烟寒身为医者自然不能放任病患这么苦熬着。
    她拒绝说:那怎么行,靠坐着睡觉,多难受啊!这样绝对不行,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有办法的。
    经年累月的宿疾,让何青青早已不抱什么期待和幻想,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医还能有什么法子。
    你在这儿靠坐着等我一会儿,先喝点热水润润嗓子,我需要点时间准备东西,很快。柳烟寒在茶桌上倒了盏热茶递给何青青,就去一旁忙活了。
    何青青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于是乖乖地窝在床沿旁边喝热茶边仔细看着。
    只见柳烟寒披着袍子,自屋里的案几前坐下,此刻案上的果盘里正好放着党梨、橙子等应季水果。
    柳烟寒捡了一颗硕大的橙子起来掂了掂,她暗自在心里盘算,以前看师父
    鹤梅医圣下山行义诊之时,体恤百姓贫苦无钱看病,总会教给她们一些治病救命的便宜土方子,什么头痛脑热、积食跑肚,百姓能自己在家治的也就自己治了,无需再破财买药。
    里面不乏一些非常有效的好法子,也许上不了台面,但真的很有效。
    柳烟寒用刀将橙子自顶上削开一个盖口儿,澄黄珠玉一般的瓤肉就露了出来,气味芬芳甘甜,用刀将里头的橙肉连带汁水都剜了出来倒在茶杯里备用。
    又挑捡了个黄皮褐点的党梨,用清水洗净了,因为梨皮止咳化痰,柳烟寒并不打算削掉它,而是带皮带肉一起切成碎玉般的小颗粒,混合着刚刚剜出来的橙子肉,将两样又都塞回了橙子皮里。
    何小姐,你卧房里有盐吗?柳烟寒突然问。
    不知她做何用,何青青疑惑地没做多问,只是回答说:有,窗户旁的壁桌上有个镂花小匣子,里面盛的是平日里洁牙漱口用的青盐。
    得了指示,柳烟寒起身移步窗前将那小匣子取来,掀开镂花盒盖一瞧,里头盛放的果然是白花花的青盐,于是用手指尖轻轻捻了一小撮,洒在橙肉上。
    接着她蹲下身用火钳将屋子当中的火盆撩拨得起了一点火星子,烧的更旺了些,轻轻将那枚橙子用火钳架起放在炭盆上炙烤。
    一直在旁观望的何青青看着柳烟寒的一举一动,心里很是疑惑不解,便开口问:柳姑娘,咳咳你这是在干什么?咳咳咳
    何小姐,你不知道,这个叫橙玉盏,把橙肉混合党梨肉一起,这两样东西都是生津止咳的,撒上一层盐花用火一烤,止咳效果比汤药还好,我师父教给我的,错不了,你稍等一会儿。柳烟寒一边解释一边用扇子将炭盆扇的更旺了一些。
    橙子正在慢慢烤着,柳烟寒起身将茶杯里倒了点温水,又抓了把青盐撒在杯子里化开了。
    她端着这杯盐水来到何青青床头。
    咳咳咳你端盐水来做什么?咳咳给我喝吗?盐水也能止咳?咳咳何青青边有些疑惑不解的问,边伸手去接那茶杯。
    柳烟寒按下何青青伸过来的手说。
    哎,这盐水不是给你喝的,是我拿来用的。
    用?怎么咳咳怎么用啊!何青青更加疑惑了。
    你不知道,在民间有一些非常有效的土方子,也许上不了台面,但真的很凑效,你稍微忍着点,可能会有点不适,也可能有点痛,不过我保证管用。
    第六章 揪痧
    说罢,只见柳烟寒将大拇指、食指、中指轻轻捻起,将三指尖伸进茶杯中蘸了点盐水,弹了弹多余的水渍,何青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一晃神间,只觉得柳烟寒伸手捏住了自己的咽喉处,吓得人当下僵成了一块木头。
    她哪里经过这阵仗,打小在深宅后院一个人默默长大,既无兄弟姊妹玩耍,又无同龄玩伴相陪,与旁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心里虽然知道是在治病,但身体一时间也无法适应。
    整个人当下有点懵,拒绝也不是,顺从也不是,支棱着一双无处安放的手,尴尬的顿在半空中,动也不能动,退也不能退。
    把脖子扬再起来些。柳烟寒说道。
    哦。虽然不太适应,何青青也只能乖乖照办。
    由于咽喉处被人拿捏着,她只能昂着头,什么都看不见,而正因为看不见,所以触觉变得无比清晰。
    清楚的感觉到柳烟寒纤细的指尖在脖子的那一点揉搓掐捏,说不出的感觉自那一点扩散到四肢百骸。
    指尖在温热的盐水中浸泡过,其实不凉还很温暖,不知为何还是激愣的何青青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恍惚间,觉得似乎梦境里出现过相似的一幕。
    此刻她觉得自己一定糗坏了,脸颊不受控制的涌着热浪,变得热气腾腾的,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定能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脸变得通红,一路从脸颊烧到了耳朵尖。
    可偏偏这柳烟寒像跟自己过不去似的,掐的是又狠又重,指尖反复在咽喉那一点上揉捏,弄得何青青心若擂鼓。
    一阵阵扑通扑通的心跳震得人发慌,感觉它随时都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
    柳烟寒终于自何青青颈项间松了手,把三根指尖又泡进盐水中揉搓。
    何青青这才得到机会,喘了口大气,刚刚可是吓得她连气都不敢出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柳烟寒抬手摸了摸何青青的额头,看她脸红成这般,别是又发热了。
    没没没什么,就是刚刚碳火生得旺了些,挺挺热的。何青青捂着自己烧成烂柿子的脸颊随意扯了个借口说。
    柳烟寒心下暗揣,可能是何青青面子薄,她大家小姐一个,哪里见过这等偏方野路的治病法子,一时间有点适应不了罢了。
    这儿,你脖子上这一点叫天突穴,咳喘多半是因为这儿郁结的有火,排解不了。柳烟寒伸手指着何青青脖子上一点说。
    我行的是揪痧之法,将痧从你这个穴位揪出来,这个法子虽然粗野了些,不那么斯文,但是真的非常有效。柳烟寒怕她觉得尴尬,仔细的解释说。
    你看,你脖子这儿都有点儿红了,多行几次,保准能让你好受一点,你忍着点啊。
    嗯。看着柳烟寒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听着她如此恳切真诚的解释,何青青心下是感激动容的,即便是痛,也晕乎乎的放任柳烟寒去摆弄。
    于是,柳烟寒又如法炮制的揪扯了几个来回。
    不知道是感觉出了错,还是确有其事,何青青觉得整个揪痧过程出奇的漫长,漫长到她能感觉到屋内蒸腾的袅袅热气,期中弥漫着自炭火上炙烤着橙子的清香,漫长到她能记住肌肤上每一寸的触感。
    恍惚间生出了几分旖旎的心思,飘飘渺渺、悠悠荡荡,让人觉得不真实。
    啊
    更加惊恐的是,何青青觉得天突穴处一阵刺痛袭来,她按耐不住吃痛地发出了轻哼,这声音酥软的只叫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闻声,柳烟寒终于松指尖,看着何青青红彤彤的脸颊,微颦的额头,双眸似乎升腾起了一股水雾,整个人看起来委屈巴巴的,便问。
    怎么了?刚刚揪痛你了。
    何青青暗暗的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没没有,不痛。
    哇,你看,你看,你天突穴这儿出了又黑又紫的痧,肯定会痛的,你再忍忍。柳烟寒指着何青青颈项前渗出痧痕的肌肤说。
    嗯,没事,我不怕痛的,你你随意。何倩倩觉得刚才的呼痛有些小题大做,显得自己甚是矫情,不好意思地颔着首,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说。
    接着,又是一阵漫长的揉搓揪扯,当柳烟寒最后一次用盐水浸泡指尖的时候,何青青感觉全身上下都出了一层细汗。
    好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想咳吗?柳烟寒撂下茶杯问道。
    何青青伸手抚摸了一下被揪过的颈项那一点,好像自咽喉处升腾起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那种嗓子眼里刺挠挠的痒感没有了,也就真的不怎么想咳了。
    好像真的不想咳了。何青青欣喜的发现。
    那是自然,痧火揪干净了,当然舒坦许多,其实这个揪痧的法子最适合孩童,用在你身上也合适。柳烟寒笑着对何青青解释说。
    此话叫何青青听去了,言下之意是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不高兴,平素府里谁人都可以把自己当小孩,可就是不愿意听这位柳姑娘把自己当小姑娘,凭什么,她看起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
    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何青青固扭的说。
    呀呀呀,还说自己不是孩子,你看你脸皮这么薄,没事就脸红,我还没说什么就不高兴了,你不是小孩谁是小孩?柳烟寒打趣说道。
    我属马的,不小了,你怎么能平白无故说我是小孩儿呢?何青青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没想到这大小姐还较起真来了,恨不得连生辰八字一并供上,以证自己芳龄。
    身为医者,柳烟寒对病患一向温和大度,她深知生病会让人情绪不稳,凡事能让则让,于是顺势附和说:是是是,何小姐,刚才是我言语有失,这厢给您赔不是了。她打趣的给何青青作揖赔礼。
    见人不搭理自己,柳烟寒又拿指头戳了戳正在生闷气的何青青。
    哎,何大小姐不气了吧?再不行随你骂两句,我肯定不顶嘴,如果还不行我可真没辙了。
    如此一来,倒显得何青青有些无理取闹了,她别扭的转过头去说:我我本来就没生气。
    其实她也不清楚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矫情别扭的都不像平时的自己。
    柳烟寒看着何青青这幅能跟自己斗嘴的模样,估摸着她那股子小姐脾气是下去了。
    转而提醒她说:你天突穴上出现的青紫痧斑不会马上消掉,可能得好几天,你注意保暖别见风就行。
    嗯,我我知道了。想着方才流连在自己颈项间纤细温暖的手指,以及留下的那一片青紫淤痕,何青青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第七章 橙玉盏
    须臾。
    整间屋子已经被温暖的炭盆烤的火热,橙子的香味也弥漫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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