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煊,时煊......姚沛舟跪倒在这片荒地上,发了疯一般在其中寻找,试图寻出有关于那人的丝毫踪迹,但最终都只是徒劳,就连那人别在腰间偶尔拿出来敲他脑袋的玉骨扇都不知所踪。
    那人早已沉入了眼前漆黑的深渊里,与那上古凶神相柳一起;神形俱损,再也无法重入轮回。
    可他不甘心,他还没有来得及向那人坦率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从初见时的惊为天人,到念念不忘,这累积了将近万年的情愫还未宣之于口,就被生死相隔。
    时煊!!!姚沛舟爆发出一声怒吼,他纵身跃下化作白虎,直直冲向了深渊之中。
    天地为之色变,翻滚着的乌云越压越低,将整座桑泽山笼罩在其中。白虎之力化作一道道炽热的火焰从天而降,重重地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深坑。
    大地龟裂,山体滑坡,坍塌的枯木与滚落的石头砸向了桑泽山周边的村镇,无数生灵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连累,惨叫声不绝于耳。
    白虎的咆哮声化作疾风,卷入了深渊之中,原本身负重伤的相柳被他硬生生从深渊里咬出来,按倒在地上时已经咬掉了它其中一个头。
    那个头还在发出桀桀的怪笑,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你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他了,那可真是个标致尤物啊,就连灵魂都比一般人要美味可口。
    住口!住口!
    震怒之下的白虎冲着相柳断裂的头咬过去,将它彻底撕碎。它其余的头却随之攻上来,咬破了白虎腰腹处最柔软的部位,皮毛之下渗出鲜血。
    姚沛舟化为人形,手执长枪,直直戳进了相柳的身体里又抽出来。长枪扎进了地里,他单膝跪地捂着不断渗血的腹部,一股漆黑的浓烟缠绕在他的伤口处,如同不停生长的藤蔓沿着他的血肉一路攀升至胸口。
    那是相柳给他下的诅咒,在他胸口凝结成了一个八头大蛇的怪物形状。
    他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将相柳的每一个头斩下后撕碎,杀红了眼。蕴藏在体内的力量仿佛再也收不住了,快要冲破束缚使他当场血管爆裂。
    白虎性冷,主杀伐,一旦暴怒,将在人间降下一场永世都无法磨灭的灾祸。
    他看着手臂上凸起的青筋,发出痛苦的哀鸣,处在力量暴走的边缘要比他想象中更加痛苦。他发出阵阵痛苦的咆哮,顷刻间地动山摇,藏匿于山洞的生灵根本来不及逃走,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了一缕青烟。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歌声,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扯回来。仿佛是一条丝线,牵扯着姚沛舟残存的理智将他往回拽了一截,丝线的那头被时煊捏在手里。
    白衣青年在姚沛舟面前站定,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使得他俊美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柔和。他蹲下来,微凉的指尖轻抚上对方伤痕累累的脸,开口道:姚沛舟,你在干什么?
    时煊......姚沛舟凝望着那双眼,声音干涩,原本漆黑的眼瞳稍稍恢复了清明,四目相对时流露出不同往日的温情脉脉。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道:我很想你。
    想我?时煊轻笑了一声,伸手用玉骨扇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凤眸弯作一道狡黠的弧度:怎么会想我呢?整天给你找麻烦,让你过不安生,我不在了,你才能有几天舒坦日子吧?
    不,不!姚沛舟拼命否认,一边说着一边扑进了时煊怀里,紧紧环抱住他的身躯,汲取着他衣袍间淡淡的檀木香气,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你别走,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走。
    做什么都可以?时煊问他。
    姚沛舟轻轻点了下头,温顺得和他平时的形象截然不同:都可以。
    即使让你在脖子上挂着横幅写上我是大傻子,然后去处里晃一整天,连食堂大妈都能看见?时煊表情有些促狭,说话时那双眼盛满了狡猾的笑。
    .........姚沛舟抬起头,伤痕累累的脸庞流露出一丝挣扎,但很快又艰难地点了点头,重复道:只要你别走,什么都可以。
    我不走,但你得先醒过来。时煊低笑了一声,对他说道。
    姚沛舟像个幼稚的孩子,紧紧攥着他的衣角,问他:我醒来了,你还在吗?
    当然,我还在。时煊笑答。
    ......好。姚沛舟终于放下心了,在闭上眼睛睡去之前,他喃喃自语般道:若我醒来你不在,即便掘地三尺我也要将你找出来。
    终于,困于摄梦阵中的姚沛舟清醒过来了,此时的他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是紧闭着双眼的楚遇,对方的眉心与他相抵,胸前的项链迸发出异常强烈的光芒,也许是感应到他的苏醒,楚遇随之睁开了眼。
    你醒了!他松了一口气,随后与姚沛舟拉开了些许距离。
    姚沛舟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在判断刚刚那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还来不及理清思绪,随着一阵雷声立刻回身望向不远处的山头。
    盛窈已经显出了原型,蛇身血迹斑斑,面对乔绾她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费景行的小命还捏在对方的手里。
    老大!岑泽霖的声音传进来,听上去气喘吁吁地,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费景行的情况不是很好,他的命脉被乔绾捏在手里,我们不敢擅动。
    姚沛舟表情凝重,问道:蒋云岫呢?
    晕过去了。岑泽霖回话:在陷入摄梦阵之前我一掌打晕了她,这会儿已经把她绑了,区区一个人族还挺会玩儿,差点把小爷我害死在摄梦阵里。
    拖住乔绾的分/身,等我过来。姚沛舟简短地交代了一句,随后一把揽住时煊的腰,一跃而起化作一道白影朝着岑泽霖他们那头飞去。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乔绾笑眯眯地看着化作蛇身的盛窈,舌尖灵活地在唇边转了个圈。渡劫时分了心、再加上气急而走火入魔,此时的盛窈早已不在状态,根本无法同时承受雷劫和乔绾的进攻。
    但对方似乎并不急着打败她,而是悠闲地踱步,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画卷里脸色苍白的费景行,砸砸嘴评价道:哎哟,我看他可撑不了太久了,如果拿不到你的心,那就吃掉他的吧,你觉得如何?
    青蛇发出愤怒地嘶吼,勉强立起半条蛇身试图冲着乔绾攻过来,还没行动又被天降的雷劫迎头劈中,吃痛地摔回地上。
    这一次,它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的能力。
    看来你是同意了,让我剖出你的心。乔绾眼眸中笑意更深了,她慢条斯理地走到盛窈面前,素白的手朝着蛇身探去,在半空中长出了锋利的长指甲。
    噗呲!
    指甲穿透了青蛇的皮肉,血顺着皮肤纹理流淌下来。钻心刺骨的疼痛传遍了盛窈全身,她好像终于感受到费景行每一世临死前的疼痛了。
    她抬起眼眸,望向画卷中陷入昏睡中的费景行,一行泪顺着她的眼眶缓缓淌出看来这一世,她终于不用眼睁睁看着他死了。
    乔绾的手握住了那颗跳动着的心脏,然后用力一拽。心脏离体时的疼痛使得盛窈本能地挣扎了一阵,可她却无力再回击,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蛇身里掏出她还在跳动的心脏,张开血盆大口将其吞下。
    鲜血在迅速流失,意识也逐渐模糊了。乔绾的笑声,以及天空的雷鸣电闪都逐渐远去,她几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还剩最后一道雷,在彻底睡过去之前盛窈想。
    吃饱喝足的乔绾用舌头卷掉了残存在唇角的血渍,冷漠地望着青蛇动也不动的尸身,打算悄无声息地退去。不料刚往后退了一步,就被扎进地底的长枪拦住了去路,她一回头,只见姚沛舟迎面而来稳当当地落在她身后不远处。
    神君,你来晚啦。乔绾娇笑了一声,目光落在青蛇胸口的血洞上,心满意足道:她的心脏我已经收下了,而她那位小情郎的命现在还攥在我手里呢。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点忙,可能会不定时请假~!
    第44章
    姚沛舟掀了掀眼皮:是吗?
    轰!
    不远处另一座山头,一道雷应声劈下,即刻山顶爆发出一阵强烈刺眼的金光。众人不得不以衣袖遮挡住视线,从缝隙里去看。青蛇的身体笼罩在耀眼的金光里,慢慢升到了半空中,最终化成了人形。
    这...这是......岑泽霖望着半空中化成的人形,瞪圆了眼珠子,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
    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雪白的皮肤,眼眸深邃,眼尾带着上挑的弧度,英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起,面部线条流畅,棱角分明。
    青年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身形挺拔,如果不是五官轮廓与过去的盛窈相近,众人根本都不敢相信,他们美艳绝伦的组花就在他们面前变成了一个身高一米八多的男人。
    卧槽何晓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望着被金光包围着的青年,恍然大悟般说道:以前我觉得窈姐说她是不是女人还有待考究,可能是在开玩笑,原来是我太天真了?
    宣霆艰难地开了口,仿佛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他说:这...原来我们二组就是个罗汉组,没有女人的吗?
    我以前觉得窈姐是我女神。贺铭抹了一把脸,努力从沉痛打击中找回自己。
    呵呵,窈姐诚不欺我。岑泽霖抽了抽嘴角,回头瞥了一眼身侧的徐殊明,却发现对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惊道:老徐!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徐殊明笑了笑,冲他们比了手势:比你们早那么一点点。
    众人一拥而上:你最好老实交代,你们到底玩了什么鬼把戏!
    哎哎哎!饶命饶命!徐殊明匆忙躲开,老老实实道出原委:
    你们中了乔绾的摄梦阵之后,棠组长联系了我,我赶回来时小楚已经把你们控制住了。我俩一合计,就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鲛人族的歌声能让人陷入美梦中,在梦中得到最想要的,小楚利用这一点给乔绾下了咒,对方陷入梦境以为自己制服了窈姐。我再以移形阵将窈姐转移到另一个山头。趁着乔绾陷在梦境里时将你们唤醒,老大出手解救了被她分/身钳制住的费景行,只待窈姐渡劫飞升,亲自制裁这条不知好歹的蛇妖了。
    众人听完,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就在自己陷入困境的短短数十分钟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岑泽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化作了简短地一个字:高!
    比他们更惊讶的是乔绾,她看着被金光笼罩着的人缓缓靠近,恐惧与惊讶一点点从她眼瞳里蔓延开,她往后退了一步,回头去看脚边,原本该躺在那儿的青蛇尸身已经变成了一堆符纸。
    不...不...这不可能!她明明!乔绾还没说完,便被人一把捏住了喉咙,她艰难地回过头,看着终于渡劫成功显出本来面目的青蛇,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嘶鸣。
    好奇吗?为什么我还活着。盛窈,不,应该是盛尧扬起唇角,微笑着看向她,那双眼没有任何温度,如同凝结着冰。
    乔绾被他强大的灵力压制着,根本无法动弹,她试图伸手去抓他的手,但她发现自己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当年,他死在东洋人的枪下后我就发过誓了,下一世我绝不会允许他在我面前再受一丁点伤害,即使是逆天改命,也在所不惜。盛尧轻而易举地单手将乔绾举起来,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打他的主意。
    乔绾满眼绝望,直到她看见姚沛舟身后站着的楚遇时,萦绕在心头的疑惑才逐渐解开。
    是这个小人鱼,都是他。
    她虽然修习了摄梦阵,但相比于鲛人族天生的摄梦能力,那点儿术法不过是他们鲛人一族看不上眼的皮毛;不知什么时候起,她陷入了幻境中,自以为制服了曾经的仇人,看对方在她的掌控下生不如死,还剖开她的胸膛挖出了她的心脏吞下去。
    一切明明都那么真实,竟然都是假的吗?乔绾轻笑了一声,挣扎的力道突然松了,她无力地看了盛尧一眼,声音虚弱:成王败寇,五百年前我落在你手里,暗自发誓若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必要你血债血偿。可没想到五百年后,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盛尧问她:是谁劈开了镇压你的封印?
    不知道,我不认识。乔绾摇了摇头,眼底里的笑容带着嘲讽意味:你的仇家又不止一个我,谁知道哪位行善积德的好人,要替我主持公道呢?
    不说也没关系,进了特案处的监狱,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盛尧将她一把扔在地上,如同丢了一件没用的垃圾,随后把指间的符咒一甩,贴在了她的身上。
    乔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修为在迅速流失,力量也随之散去,不多时她便化作了原形,被封印在这道符咒内。
    盛尧便不再多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只在绕过姚沛舟时停顿了片刻:我给她留了口气,能不能审出东西,可就看你们了。
    说完,他化作一团光消失在山头。
    乌云终于散了,接连暴雨过后的天迅速放晴,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格外明媚。众人松了一口气,收拾完后各自散去。何晓任劳任怨地把昏迷中的蒋云岫背回她家,安置在她卧室里。
    收尾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棠遇霜撞大运抽签抽到了长签,这一次的收尾工作被倒霉的吴柏宁接管了。
    他正抱着松平县的图纸,和岑泽霖研究怎么修复建筑,后者却被醒过来就匆匆赶到现场的蒋云岫一把拽住了衣角。
    蒋云岫抬头看向岑泽霖,表情有些激动,她已顾不得梳妆打扮了,头发随意披散着,脸色格外苍白,她哑哑地开口,恳求道:乔绾答应了我,要替我找人,你们不能抓她。
    她那是骗你的。岑泽霖耐着性子解释,很明显他还在为蒋云岫把他带入摄梦阵中一事而生气,语气并不怎么好。
    什...什么?蒋云岫呆呆地看着他,片刻后呢喃道:这怎么可能?
    她根本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儿,只是想利用你罢了。岑泽霖又解释了一遍,随后用手点了点蒋云岫眉心的朱砂痣,说道:因为他,一直都在这儿。
    他的指缝中有一丝光溢出,顺着蒋云岫的眉心蔓延开来。后者先是一愣,随后在这阵光芒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1920年,春台。
    蒋府后院里的木槿花开得正好,花团锦簇,蝴蝶翩跹而飞,悄无声息地落在少女肩头。她有一双水灵的眼,即使唇色苍白面脸病容,也掩饰不住眼眸里的水光。
    苏先生,他们都说我活不过十八岁。蒋云岫的声音很细,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掐断一般。
    穿灰色锦缎长衫的青年坐在她身边,面容清俊,闻言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蒋云岫轻轻笑了,她不再说话,而是歪头靠在了青年的肩膀上,如同喃喃自语般道:待我好了,一定嫁你为妻,决不食言。
    好!青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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