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也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阿细,直把他看得更加无地自容,连耳朵都红了,声音小得细如蚊蚋:也也就吃过两次,而已。
    闻言,魏端眼睛瞪得溜儿圆,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新的物种,如此持续了几息后,又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诶我去,这瓜原来不是送给我的啊!
    ☆、256章 真想剁掉那只爪
    而那本已走出门去的白衣僧者听了,不由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只是等他从后院上了二楼,见到那个静静坐在露台上的紫色身影后,唇畔的笑容便如一池春水逐渐封冻。
    燕汐清已经为李惜花施针完毕,拎着药箱正准备下楼,迎面一见忘尘来了,忙伸出根手指抵在唇边,对这人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回头看了看呆坐着的琴皇,又复转过头去,用口型无声说道:去别处。
    忘尘心下会意,点了点头,于是二人便又一道沿着来路往回走。
    等到了楼下,燕毒医才淡淡开口:今早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原以为你还要过两日才到。
    忘尘微笑:本来是准备先绕道去一趟别处的,不过后来想了想,还是先过这边来了。话音一顿,他垂下眼:惜花,他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燕汐清说道,他素来性子寡淡,可提到此事的时候,脸上竟破天荒地有了一丝怒意:他自己不想活了,我又如何救得了他?
    忘尘知道他在气什么,心下亦是无奈,只得叹气,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这三年我一直忙于研习政务,倒是没在赤魔宫那边多留心,后来这事怎么办的?
    暂时还是凤玉楼在管,之前本来是让惜花去接手赤魔宫的,谁能想到后来竟出了这事。
    一想起三年前找到李惜花时的情形,燕汐清便摇头:算了,不提了他话音一转,又问道:你怎么突然有空来开封了?最近边关战事吃紧,你该很忙才是。
    忘尘脚步一顿,默然不语,但紧拧的眉头却昭示着这人此刻的内心。
    大约是在半年前,苍狼与大夏的拉锯战终于有了松动,但这天平倾斜的方向却是苍狼,一时战火纷飞,哀鸿遍野,更有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流离失所。
    偏偏在这种时刻,老天也不帮忙,自三年前开始,大夏每年天气都怪得厉害,开春的雨水不绝最终演变成盛夏的山洪暴发,连年洪水灾害导致了饥荒、瘟疫,百姓们过得可谓苦不堪言。
    朝廷虽有赈灾抚民,但国库空虚加上贪官横行,难以拔除,不少商贾甚至屯粮私卖,发起了天灾财,真正能到百姓手中的钱粮少得可怜。而在这种远有外患,内有近忧的境地之下,最终民怨沸腾,更有人胡言说是大夏皇族品行不端,惹得天怒人怨,才招来了这无尽灾祸。
    燕汐清见这人忽而沉默,便知道他有太多的难处,干脆也不再问下去了,随意转了个话题:你信中提及的那人呢?
    阿细?忘尘回神,这才想起他此来的主要目的,遂敛了敛眼底的暗色,正色道:他和小端在前厅。
    嗯。燕汐清淡淡地应了一声,见身旁这人似乎有所担忧,便又补充了句:我先看看情况,如果真是痨病,虽然治起来难了些,但也是能好的。
    忘尘一听心下稍宽,也知道这人是有意解释给他听的,不由感激地笑了笑。
    多谢。
    而就在他们两人往前厅走的时候,魏端正和阿细对桌坐着聊天,也不知道魏神偷说了什么,直把那少年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只是有时笑着笑着又总咳嗽许多声。
    所以说,你之所以叫阿细,是因为你很细?魏端乐道。
    嗯,差不多吧。阿细点了点头,有点局促地笑道:那几日雨下得太多,所以山崩了,村民发现我时,我半个人都埋在土里,他们把我刨出来之后发现我还活着,便救了我。
    可是阿细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大约是在那时候被石头砸到了头,以前的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记不得自己叫什么,也记不得家里还有什么人,他们见我身量细细长长,瘦得厉害,家里的阿长哥哥便唤我叫阿细了。
    魏端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又是怎么遇上忘尘的,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白,阿细愣了一下,急得连连摇头:我我可摇着摇着却又停了下来,原本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黯淡下来,恍如蒙上了一层灰。
    救我的那户人家家里有五个孩子
    他用袖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才又继续道:虽然他们好心收留了我,但我知道阿长哥哥为了能给我吃些好的补身体,常常要做别人双份的工,就算这样大家还总吃不上饭,我又得了病,不想拖累他们,就自己跑了。
    是忘尘哥哥捡到了我,带我看大夫,还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说这话时,他的话音柔柔的,暖暖的,就像是在回忆遇见忘尘后所发生的那些快乐:他带我去了好多地方,看了很多很漂亮的风景,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
    啧,看来病入膏肓了。魏端故意挤出一个坏笑,揶揄道:你就是喜欢忘尘。
    我
    这一回阿细却没有否认,只是趴在桌上,将头埋在叠着的手臂间,过了许久才闷闷地说道:我可能活不久了,所以你别告诉他好不好?
    魏端被他说得愣了愣,没好气道: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呢!他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面前这个少年的额头:别瞎想了,你的忘尘哥哥不是带你来看大夫了吗?汐清绝对能把你治好的!
    阿细抬起头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忽而甜甜一笑:魏端哥哥,你人真好。
    他生得本就极其俊俏,如此一笑更是玉雪可爱,虽然脸颊瘦削了些,但皮肤跟上好的白瓷似的,看着就滑滑嫩嫩,这种念头在脑海中冒出后,魏端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地揪了一把,然后发现
    诶!真的好软!
    结果等燕汐清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魏神偷正伸出他的狗爪,极其轻佻地摸着人家的脸?!
    魏端!!
    魏神偷被这突来的一嗓子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从凳子上窜天猴儿似的蹦了起来,一转头却见是燕汐清。他拍了拍自己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你干嘛啊,吓我一跳。
    你刚刚在干什么?燕毒医的脸色有点不好,沉声问道。
    呃
    魏端先是不解地看了他几眼,然后又顺着这人的目光看了看阿细,之后粗长的神经终于接通了电路,于是一秒变怂,心虚地把手背到身后:那什么,我什么都没干。
    忘尘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而阿细也被他的反应逗得轻轻笑了起来,就见燕汐清的脸突然拉了好长,一字字咬着牙说道:去洗手。
    魏端看着他,极其无辜地眨了眨眼,试图萌混过关,却见这人根本不为所动,依旧冷着一张脸。
    见状,忘尘轻笑出声,递了个同情的眼神给魏端:你快去吧,不然一会儿我们就该被醋给淹了。
    于是魏神偷只好垂头丧气地放弃了求生,对着燕汐清尴尬又不失讨好地笑了笑,十分乖巧道:这就去,这就去!说完便施展轻功,闪了一下就不见了人影,而等他一出屋门,就懊恼不已地长长叹了口气:唉
    燕毒医,人如其名,有剧毒。
    这家伙的心眼贼小,还喜欢记账,更有层出不穷的花样折腾他,所以记在魏端小本本开头的第一句话永远是:千万不能惹燕汐清生气!!!
    ☆、257章 我带你去找他
    而在魏端离开之后,燕汐清才将目光转到阿细的身上,甫一眼便望见了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瞳,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他微微地眯了一下眼,不动声色地走近几步坐到方才魏端的位置,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只脉枕放在桌上。
    对坐的阿细对这种场景显然见过多次,早在燕汐清发话前就主动乖觉地将手腕在脉枕上放好,之后还抬头看了眼站在燕汐清身后的忘尘,对他笑了笑。
    忘尘回了他一个微笑,拢在袖中的手却悄悄攥紧了一些,他垂下眼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燕汐清,看这人搭着阿细的腕脉,闭目凝神。
    厅堂角落里放着一只小小的更漏,水滴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仿佛突然被放大,一声声敲在所有人的鼓膜上,如此过了良久,燕汐清方才收回手,只是神色愈发凝重了。
    他忽而发问:你的眼睛,天生便如此吗?
    阿细抿了抿唇,沮丧道: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头受过伤?燕汐清又问。
    嗯。阿细轻轻应了一声,内心有些忐忑道:大夫,我的病很难治吗?
    燕汐清不答,而是翻了翻自己的药箱,拿出纸笔来,淡淡道:最近夜里发梦吗?
    阿细点头:发的,就是梦醒后总想不起来做了什么梦,硬想的话就会头疼。
    燕汐清一边写药方,一边说道:不要硬去想,你这种情况是头部受创,凝血难消所致,好在之前用的方子倒也算对症,目前淤血已经散了大半,最近发梦就是在好转。我再给你开一副新的药方,下药会猛一些,你先吃一道试试,如果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和我讲。
    嗯,谢谢大夫。说完,阿细犹豫了一下:那我可不可以只治痨病,失忆就不治了?
    他此话一出,忘尘顿时皱眉,忙问:怎么突然不想治了?
    而燕汐清亦是停住了手上的笔,抬起头来略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只见阿细摇了摇头,眼睛改盯着桌上的脉枕,有些心虚道:这几日夜夜做梦,虽然想不起来梦的内容,可总觉着不是好的事情,或许记不得反而轻松。
    闻言,燕汐清提起笔继续写他面前的方子,眼也不抬地淡淡说道:随你。
    忘尘却走到阿细身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乖乖吃药,早日想起来,也好让你家里人知道你还平安,免得他们担心。
    燕汐清手中的笔又是一顿,却是什么都没说,只将写好的药方留在桌上。他理了理药箱,拎着站起身来:方子里大部分是常用药,你等小端回来让他去药铺抓,缺的那两味药我这里存着一些。交代完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过身,穿过后面的侧门往后院去了。
    阿细隐隐觉得这人似乎不喜欢他,于是茫然地望向忘尘,不解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他一直都这样的。忘尘一面安慰他,一面顺势扫了眼桌上的药方,故作平静地笑着说道:我还有些事找他,你在这里坐一会儿。
    阿细乖巧地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最终只露出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你去吧,我等魏端哥哥回来。
    嗯。
    忘尘因为心中揣着事,也就没能注意到这人的不对劲,而等他追出去后,甫一出门便看见燕汐清正站在门口等他。
    你方才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燕汐清摇了摇头,转身朝前走去,带着他进了一间偏厅。这人将门合上,还不等他开口,便先一步发问道:连你也查不到他的身份?
    忘尘知道这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身为当朝太子,手下无论是吏刑司还是夜丞局,随便查个人还不容易?
    但
    他看着年岁尚浅,又没有武功在身,许是一般百姓家走失了人却没报官,查不到也算平常。而忘尘之所以追过来,是因为他另有事情要问,遂话音一转:你方才没有提他的咳疾,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咳嗽不是由痨病导致的,而是因为中毒,并且还是唐门的奇毒玉色琉璃。
    燕汐清侧目看着他,淡淡说道:此毒无解,剂量足够时可让一个人在三五日内暴毙,但如果小剂量长期服用,则在半年后才会逐渐显出症状来,就像得了痨病的人一样咯血不止,唯一不同的是,中毒者双目会变成如琉璃一般的琥珀色,故名玉色琉璃。
    心下不好的预感成了真,忘尘骤然拧眉:当真无解?
    如果是初服毒药的第一年,我或许还能一试,但依照方才的脉象来看,他服用此毒至少长达三年之久,虽然后期断了三年,但毒已入骨。
    燕汐清眼神微暗,表情亦是凝重:你现在之所以看他不怎么咯血了,是因为前一个大夫为了镇咳给他用了罂粟,这个以毒攻毒的法子虽能奏效,但也会使得他体内的毒性更加复杂,好在用量极轻。
    听完这人的话,忘尘不复先前的淡然,竟有些急道:既然这毒出自唐门,那唐门一定有办法!
    没用的,他中毒太深了,将养得好的话,也还能撑个一两年。不过玉色琉璃是极其罕见的毒,知道此毒者甚少,你如果去唐门,兴许能查到有关他身世的线索。
    燕汐清见这人失了平日里的冷静,便知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于是话音一顿,轻轻叹气:没人会平白无故给人下这样的毒,他的身份只怕不简单,当前形势严峻,你自己不容有失,所以定要小心。
    忘尘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但心里千头万绪一时乱极了,只能略有些敷衍地说道:好,我会留心,只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满眼忧色道:他的毒,你能否再帮我想想办法?
    嗯。燕汐清问道:那你接下来要去唐门?
    不了。忘尘闭了闭眼,有些无力道:他既然不愿意想起来,我也不想去查。
    燕汐清皱眉,张口欲言却又止住,这件事总归是忘尘自己的事情,他也不好过多插手,便只能淡淡道:如果没什么事,便在明月楼多留几日,我看看他情况再说。
    好,麻烦你了。
    忘尘话音刚落,屋外的魏端便急急地冲了过来,敲门道:汐清!
    别总毛毛躁躁的,发生何事了?燕汐清一边说着,一边过去给他开门。
    呃因为急着报信,反被数落了的魏神偷瞬间蔫儿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罗刹女来了,这会儿正站在大门口。
    魅副阁主?忘尘微顿,不解道:她来做什么?
    魏端啧了一声,语气不太友好地说道:她说,她想见李小花。
    事到如今,还见他作甚,来看他死没死吗?燕汐清冷笑一声:你就说琴皇病重,不便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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