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不停地给自己找理由,比如他的身份是我亲自去萧家查过的,什么传闻中的剑圣冷血无心,但他在我面前救过别人之类的。
    他闭上眼,越笑越悲,最后笑得竟是比哭还要难看。
    我说服自己,一定要相信他。
    我那么努力的去爱他,关心他,保护他,只因为我每日都在期盼他被我的真心所打动,希望他能够自己开口,可是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最后,等来的却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欺骗!
    猛地一拳砸在琴案上,因为过度用力,李惜花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倏然睁开的眼底爆起一片血丝。
    全都是欺骗!!
    他恨道:分明一开始就抱着别的目的接近我,却骗我说是为了赌约;那夜在醉仙楼前等他,明明是去杀人,却骗我是去见了一个朋友!他逼得玉无瑕走投无路,却在我们面前颠倒黑白;利用我去解决千重阁的困境,却骗我说剑圣曾经有恩于他!就连后来我一再明示于他,他明明动用了千重阁去查唐门的事情,还非得骗我说是萧家与官府有交情,他他
    李惜花转过头来看向身旁这人,眼里的悲哀浓烈得仿佛都溢了出来,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声质问:他究竟有没有心?又将我的真心置于何地!?
    凤玉楼默然,一时间竟被这人的情绪感染,也跟着难过起来。他从来只当剑圣隐瞒了身份,却不知这人原来藏得这么深,若是一般的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被最最在意的人如此对待,而越是在意,眼里自然也越容不得沙子,这样说来,也就难怪了。
    他心中怅然地看着这人,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正是纠结之时,就见李惜花又嘲讽般地笑了起来。
    我一直告诫自己,甚至欺骗自己去相信他,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连我自己都骗过去了,可每一个谎言过后,理智偏又一次次地把我拽回现实,我有时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看得如此清楚,如果我不知道,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
    可是,我真的骗不下去了。他苦笑着,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
    一语结束,四周便跌入了冗长的沉默,连经过的风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到了这一片静默,而一旁的凤玉楼也只能无言地看着他。
    如此过了许久,李惜花垂下眼,慢慢道:所以,我开始旁敲侧击地试探他。
    当初他将重火令给我时,我便问过他为什么,但那时他不承认。他轻笑了一声,话音里是说不出的讽刺:我以为是我做得还不够,然而在唐门那件事之后,他还是不肯说。就连唐梦柯都知道的事情,就只有我,永远被他蒙在鼓里!
    而且不光欺骗,还有利用
    他伸手握拳抵在唇边,像是在努力地忍着什么,艰难地说道:我不信他会不清楚,一旦我赤魔宫暗尊的身份暴露了,将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而他明知前路是刀山火海,为了利益和目的,仍是打算让我跳下去,你知道
    那一刻,我的心有多寒吗?
    李惜花颤着声,一脸绝望: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害怕一旦说了什么就再也无法挽回,便只能装作信了他的解释,被他一步步用作棋子,后来那次成亲中途果然出了变故。
    想起当时的情景,他的眼底掠过一抹讥诮之色:当时事发突然,我情急之下为了护他,也没看是什么兵刃,便就近取了金刀门门主的配刀,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阿玄,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手段又那般凌厉,很多时候我总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所以当知道他居然认识那个苍狼的人时他闭了闭眼,数次深呼吸,却仍旧难以平静:那一瞬间,我真的害怕,怕这一切都是他早已算计好了的。
    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几乎要发疯!但我还是怕他看出来,只好故意随口般地问他,为什么这样对我?他却说,如果所有人都说他是恶人,问我愿意站出来帮他吗?
    说到这里,李惜花话音陡然一转,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我为他做了那么多,很早就对他说过,就算他下地狱我也陪着他,可到头来他竟然还要问我,难道我要告诉自己,我做得还不够?难道他还想一直骗我下去,然后我永远站在他身后,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摇着头,如同在否定着什么,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喃喃说道:我真的真的,没办法再骗自己了。
    可笑的是,直到掉下青龙嘴的最后一刻,我都还在想着怎样才能两全,没想到
    情到深处,李惜花仰起头,生怕自己下一秒会忍不住落下泪来,他有些哽咽地顿住了话音,心中痛极,如同被人狠狠撕成碎片,又扔在地上用力地踩。
    在遇见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这世上原来真有人可以做到撒谎欺骗就像喝水那么简单,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容貌是假的,连声音都是假的!骗到最后,我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心?
    他伸手掩面,痴痴地笑道:这一路走来,从头细数,谎言无数。你说,他如果真的喜欢我,会利用我去达成他的目的吗?你说,他能欺骗唐梦柯的感情,难道我就是例外吗?
    我真的是例外吗?
    真的吗?
    连声的诘问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使他努力去忍耐,去宽容,去掩饰
    一滴泪,终究还是从那只盖在双眼上的手掌中,淌了下来。
    我是想相信他的他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可是没有人的爱能够经得起如此消磨,我也是人,不是草木石头,我的心也是会痛的。
    一旁的凤玉楼见状,虽然看得心中不忍,却还是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然而李惜花放下手,笑得一脸无奈,反问道:怎么问?他在我面前那么极力隐瞒,我又如何开得了口,去揭下他的面具?
    ☆、251章 做人不能太浪
    不不不,你这话小爷我就不赞同了!
    就在他们沉默之刻,一道声音突然从旁边的房顶上冒了出来,惊得两人齐齐抬头,正好看见魏端因为侧着身朝下望而露出来的脑袋。
    小端?李惜花愣了一下:你怎么在上面?
    而凤玉楼的第一反应则是魏端一定听到了他刚才的那番话,于是心下一阵不悦,阴阳怪气道:不愧是神偷,梁上君子做得倒是自在!
    呃魏端自知理亏,便开始耍起了无赖,坐在房梁上说道:明明我先来的,怎么能怪我?
    凤玉楼冷冷哼了一声,知道这人油嘴滑舌惯了,也懒得同他争辩什么,反倒是李惜花皱了皱眉,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魏端耸了耸肩,嘻嘻笑道:我这不是担心李小花你嘛,就忍不住过来看看。他顿了一下,接着话音一转:啧!你别打岔,我都差点被你绕跑了,我刚才想说的是剑圣对你肯定是真心的!
    闻言,凤玉楼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因着之前的事故意呛他道:魏神偷何出此言?难不成你比当事人还要了解情况?
    诶!诶!别呛别呛,我又不是故意偷听的。魏端一个鹞子翻身,从房顶飞身下来:再说了,我耳朵不好,你方才说的什么赤魔宫什么暗尊的,我全都没听到,真的!
    凤玉楼的脾气本来就谈不上好,顿时被他给气到了:你!
    我怎么了?魏端歪了歪头,特别骚包地撩了下脑后垂着的一小节发带,笑道:是不是突然发现小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魏端!凤玉楼咬牙:别以为师兄在这里,我就不敢揍你!
    来呀,来呀~魏端伸出手朝他勾了勾手指,一脸欠揍地笑道:小爷的轻功天下无双,你有本事就来追我啊!
    李惜花扶额:
    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看这两人在这儿拌嘴,于是清咳了几声,勉强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先歇着去了。
    魏端连忙足尖一点,泥鳅般瞬间滑到这人身前,急道:别,我不讲废话了还不成吗?我说真的,剑圣真没骗你!
    他收起嬉皮笑脸的不正经,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道:你坠崖之后,汐清听说了剑圣当时在场的反应,便猜到那人同你关系匪浅,我俩后来去过千重阁,其实是想确认他究竟是不是你之前信里提过的那个心上人,也想看看他能不能帮忙的。
    一说起这事,他不由咋舌:在去之前,汐清和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还不信呢!你想想看,那可是剑圣诶,我估摸着你总不该这么想不开吧?
    凤玉楼冷冷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说重点。
    魏端一听,则像赶苍蝇似的朝他挥了挥手,让他别打岔,然后继续道:重点就是他承认了,还请我们帮他一个忙!
    什么忙?李惜花问道。
    魏端思及当时的情景,忽而有些不确定道:他让我们去找你,还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我于是就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去,但是他吧好像有难言之隐?总之一直不肯直言。
    他挠了挠头:后来临走前,汐清戳破了你和他的关系,剑圣虽然没说什么,可我感觉他那时候背对着我们好像哭了,而且在我们把在悬崖下找到的一条红绳交给他时,他的表情也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沉吟了一会儿,他摸着下巴琢磨道:我是不太清楚你俩怎么回事儿,但觉得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你没可能活着了,那人又是对着我们两个他从没见过的人,演戏也不至于演到这个地步吧?
    没想到在他坠崖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李惜花乍一听闻,不由有些愣住,心情一时复杂得难以言喻。而凤玉楼虽然不喜这人嘴欠,但就事论事还是赞同道:我也觉得,他若是真不在乎你,又何必在湘妃阁那夜质问于我,甚至还想杀我为你报仇?
    对啊!魏端连连点头,并悄悄朝凤宫主竖起一个大拇指。
    凤玉楼:
    他懒得和这个泼皮计较,只好当自己眼瞎没看到,而魏神偷也很大度,就当没发现这只孔雀刚丢过来的白眼。
    魏端仿佛没有察觉到李惜花内心的挣扎,仍旧自顾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先开始从这人的左边蹦到右边:你与其坐在这里整天瞎猜,还不如干脆去问个明白呢!反正都到这步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果对方真没意思,你不也省得搁这儿牵肠挂肚?
    他说完之后眨眨眼,又从右边蹦到左边,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早问早了,早了早好,实在没戏,咱们还可以开第二春嘛~
    凤玉楼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感觉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崩断了一样,竟也忍不住扶额想要叹气。
    果然
    燕汐清不许这人讲话是极其明智的,因为你永远也猜不到这泼皮的下一句,会讲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来。
    他沉下脸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魏端的肩膀就想把人往外拖,魏神偷于是挣扎道:你干嘛!你想做什么!
    凤玉楼忍无可忍道:闭嘴!
    魏端被他凶得愣了一下,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嘴的同时,还去看了眼李惜花的表情,果然好像不太妙接着,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尴尬无比地讪笑起来,蚊蚋般小声道:呃,那什么,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儿见。说完,竟是施展轻功,一溜烟儿的不见了。
    凤玉楼愣住:
    这是哪儿来的奇葩?
    不过纵使他心中再多吐槽,此刻也只能压下,故作平静地咳嗽了一声,对李惜花道:虽然刚才那人说得不着调了些,但理确实是这个理。微微地抿了下唇,凤玉楼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我也先走了,你早些歇息。
    然而李惜花始终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他身旁的桃树上,一只老鸹正侧着头用黑豆子般的小眼睛瞧着树下的两人,像是在研究他们在干些什么,过了会儿失了兴趣,又哑哑哑地叫了几声,扑扇着翅膀消失在了夜色里。
    凤玉楼看这人沉默不言,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院门,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他本以为老早溜远了的魏端居然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像是在等他?
    一见他出来了,魏端立刻笑嘻嘻地粘了上来,完全不在意面前站着的这位是个大魔头。
    诶!凤哥,李小花怎么样了,他没事儿吧?
    凤玉楼皱着眉不想理他,于是抬脚就走,但魏神偷就像一块粘性极强的牛皮糖,在他身边聒噪来聒噪去,从早上吃了什么到晚上吃了什么,从你吃了什么到我吃了什么。
    他也不管身旁这人搭不搭理他,自己就可以讲得很开心,而就在凤玉楼想着干脆用轻功甩掉这人的时候,就听魏端突然问道:话说我刚刚偷偷瞄了眼桌上的酒坛子,大概得六七个吧,你们干完这么多坛酒,难道就没点什么冲动?
    凤宫主这些年阴谋阳谋钻研惯了,一听这话便下意识以为酒里有毒,不由得脚步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冲动?
    尿急的冲动啊!魏端答得十分自然,好似完全没发现这话有哪里不对:这么早回去多无聊,咱们可以去茅坑拐一趟,顺道接着聊嘛。
    凤玉楼:
    他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接这人的话,不过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身旁这人的目光里染上一点笑意。
    而对此毫无所觉的魏神偷仍旧在说:不过奇了怪了,江湖中怎的那么多人练什么醉剑醉拳,还有那个叫酒中仙的据说也是酒不离手,我要是他,随身起码得带两个壶。
    他像是被乐到了,先自个儿笑个不停,过了会儿才忍笑问道:你知道是什么壶吗?
    凤玉楼突然变得颇有耐心,好整以暇地问道:什么壶?
    酒壶和夜壶!
    魏端说完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发现身旁没动静,不由转头纳闷道:你怎么不笑?
    凤玉楼微笑:是挺好笑的。
    魏端:
    对了,今晚上谢谢你帮本座开导师兄。
    凤玉楼露出一抹与他平日里气质全然不同的笑容,竟是异常和善,看得魏端心头一跳,暗忖这只孔雀是吃错了什么药了,面上则连连摆手:啊哈哈哈,都是兄弟,说什么帮不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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