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咳了一声:以后不许乱笑,知不知道?
    乱笑?
    玄霄似懂非懂,面无表情道:好。
    而得了他的这句回答,唐梦柯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伸手想再拿一包水晶糕,又一阵寒风吹来,吹得她鬓边碎发随风扬起。
    玄霄想了想,脱下自己的外衣,伸手披在她身上,就如那晚李惜花对他做的一样。
    察觉到身上罩来的暖意,唐梦柯心下微颤,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这人只着了中衣,在寒冬腊月里显得十分单薄。
    你
    唐梦柯心中的暖意更甚,却忍不住责怪道:你怎么穿这么少。
    玄霄默然。
    唐梦柯见状,无奈摇头:你别看我是个姑娘家,我可是习武之人,你这样照顾我,把自己冻坏了怎么办?她一边说,一边将衣服重新披了回去,之后仍嫌不够,又将自己之前解了放在一边的狐皮斗篷也给他罩上。
    这还是唐大小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服侍人,等她做完一切后,连自己都愣了。她掩饰般地摸了摸狐皮,心中竟觉得这种感觉比别人为她服务还要好,当她见到这人不再冷时,似乎连她自己也暖了起来。
    思及此处,她不免又想起眼前这人的过去,顿时有些心疼。
    玄霄低着头,眼中神色明昧莫测,他亦伸手摸了摸身上的狐皮斗篷,这和那人的感觉终究是不同。
    小玄儿
    唐梦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帮你恢复武功好不好?她抿了下唇:我一定能做到的。
    玄霄看着她,良久不语。
    唐梦柯知道对于他们这种江湖中人来说,被人废去武功是一种多大的耻辱与痛苦,所以她才支支吾吾,可她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一个人好。
    小玄儿
    她张口欲言,却生生止住,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叹了出来,最后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岔开话题道:我们之后去大漠好不好?听说大漠的风光很美。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生怕眼前这人会拒绝一般,而就在说这话时,唐梦柯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会帮自己心爱的人恢复武功,即使再难,她也要去试一试。
    嗯。玄霄依旧一丝表情也无。
    自那夜过后,唐大小姐好像变了一点,然而玄霄却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变了,她还是那么骄纵任性,睚眦必报,脾气火爆得像个炮仗一点就爆。可有时她会莫明奇妙跑来关心自己,冷不冷热不热,喜不喜欢这个,吃不吃那个,搞得玄霄有些费解。
    年初二刚过,两人动身继续西行,只是才上路半天,唐梦柯就收到了唐门的紧急传信。她看过那封信后,脸上就再没露出过笑容,沉默了半晌才对玄霄说,她有事必须马上回唐门一趟。
    其实她本想让这人跟着一起走的,可是考虑到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紧急,她没有办法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星夜兼程,这样他会吃不消,于是她思虑再三,最终选择留足了盘缠,让玄霄在镇子上等她回来。
    临走之前,她还特意留下一个香囊给玄霄,教了他怎么用,她说只要玄霄带着这个香囊,她的神隼就能随时找到他,并且他也可以用这只香囊让神隼传信给她。
    而就在唐梦柯离开后不久,玄霄这旁竟然也来了两位客人。
    来人乃是一男一女,那男的眉眼之间透着股嚣张与乖戾,一看便不像什么良善之辈,腰间挂着一对巴掌大的银钩子,钩子后又连着细细的链子,而那女的倒长得甜美可爱,着一身浅绿罗裙,但外面明明艳阳高照,她手中却拿着一把粉色的绸伞。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重阁新任的护法,一人名唤七杀,另一人名唤葬花,而他们一进门,便都在玄霄面前单膝跪下。
    阁主,副阁主请您速速回阁。葬花低眉敛目,恭敬道。
    玄霄负手而立,闻言微眯了一下眼,眸中冷光一闪而过。
    出什么事了?
    不着痕迹地侧目瞥了一眼七杀,葬花说道:阁中曾经收到过一份刺杀当今皇帝的单子,而您拒了那张单子之后没多久,那人又重递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只是酬劳改成了二十万两黄金,并且可以先付后杀。
    这件事是玄霄亲自处理的,自然是有印象的,而他听完这人的话后,心下立刻便明白了此间利害关系,不禁幽幽道:魅月按照本座的意思拒了这张单子,然后单子背后的人找上门来了?
    葬花暗暗吞了一口唾沫,说道:是。
    背后之人是谁,查出来了吗?玄霄冷声问道。
    虽然是霹雳堂副堂主聂斌指使别人下的单子,但来的是苍狼国的人,他们想用噬骨虫毒杀我门人,好在毒部的兄弟已经将蛊毒压下去了。
    这话是七杀答的,此人虽然也同葬花一般,但在他看着恭敬的外表之下,目光却时常闪烁不定,显然是个心思诡谲的狠角色。
    霹雳堂?
    没想到霹雳堂和苍狼居然搞在了一起,这倒是有些出乎玄霄的意料,不过霹雳堂既然能被指使到他这儿来下单,看来也不过是被苍狼的人当枪使而已,而这里头两方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这就有些意思了。
    至于苍狼要和千重阁作对,恐怕是起了刀若不能为我所用,定也不能为他人所用的心思,所以才有了之后二十万两黄金的试探。这倒是他的疏忽了,当时他该叮嘱自家妹妹留意此事的,凌月儿恐怕是见他先拒绝了第一单,后一单便也照着他先前的意思拒绝了,这才有了此事。
    玄霄心中思绪千回百转,面上却分毫不露,语气淡淡地问道:依你们之见,副阁主能否应付得住苍狼的攻势?
    葬花如实回答道:他们的人不敢在大夏内明目张胆地大批出没,以噬骨虫这种蹊径是奈何不了副阁主的。
    她的话和玄霄的估计基本无二,于是又问道:这些人的藏身之处查到了吗?
    七杀应道:是,离开封不远。
    闻言,玄霄漠然看着这两个正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片刻之后,似是随口说道:走,随本座去送他们一份厚礼。
    ☆、070章 试剑大会
    就在玄霄等人为了此事马不停蹄地赶回开封之际,身在江南的李惜花却在半云坡的梅林住下,每日赏花弄琴,陪故人。
    今日的天并不怎么好,天色阴沉得厉害,冷冷的雨敲打着檐瓦,带了一分寂寥与忧伤。
    李惜花在梅林中央的凉亭里支起琴案,摆上香炉,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他闭着眼,脸上带着一抹浅淡的微笑,指尖在琴弦上时而勾划,时而挑抹,悠远的琴音好似合着雨点的节拍,融进了这幅泼墨绘成的烟雨长卷。
    在这片梅林深处的某个角落里睡着他的母亲,虽然梅花并非她生前最爱之花,然而此处景色优美,又幽静非常,所以李惜花将他母亲的坟冢迁至于此,并且每年暖春之前,他都会来这儿小住一段时间。
    微风吹拂着琴案上的袅袅香烟,抚琴的人似乎早已忘却一切,投身于琴音之中。
    这般不知过了有多久,忽而有一人道:你果然每年都来。
    而顺着这道声音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衣的僧者执着伞缓缓走来,他说话的声音既轻又缓,令人心生安宁,算不得出众的眉眼仅仅是有几分清俊,可这样的一个人站在那里,你却无法忽视他举手投足间出尘的气质。
    原本弹着琴的手一顿,李惜花轻轻按住琴弦,调侃道:许久不见,你此时来找我,莫非是改了主意,想要破一破你那些无聊的清规戒律,和我来个一醉方休?
    话音一转,他又重新起手,指尖拨转了两三弦,微微闭目戏谑道:若是忘尘大师要破戒,李某一定举双手双脚赞同,我那梅花酿可是早就备好了。
    忘尘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伸手作了个佛礼:阿弥陀佛,如果李施主每日少想些这种事,贫僧会更加欢喜。说话间,他已走进凉亭,收起伞,沥了沥水,靠在一根柱子边放着。
    李惜花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而见这人的目光始终不曾朝他这旁偏转半分,忘尘有些不解。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李惜花微微一笑:喝酒好说,江湖事免提。
    忘尘听罢,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只当耳旁吹了阵风,仍是道:我也只是来听一曲琴,顺带再捎一封信而已。
    信?李惜花睁开眼来,转头看向这人:什么信?
    从怀中取出一片黄金制成的树叶放在他的琴案上,忘尘道:二月十二,天冶城将召开试剑大会,这是请帖。
    二月十二?
    听着这个颇有些耳熟的日子,李惜花脸上的表情忽而变得有些微妙。
    怎么了?忘尘问道。
    李惜花垂下眼眸,眼底的神色明晦莫测。
    他记得凤玉楼给他的战帖上,日子写的也是二月十二,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忘尘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不想去,于是劝道:此次试剑大会关系着下一任武林盟主的人选,你要是不忙的话,最好还是去一趟。说着,他随意找了一处栏杆坐下,又道:你和汐清他们许久未见,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聚聚。
    李惜花笑了笑:我倒是想,但不巧那天刚好有约,而且还是个非去不可的约。
    忘尘皱眉:很重要?
    李惜花顿了顿,敛了笑意,目光转向别处,淡淡说道:性命攸关。
    能让堂堂琴皇说出这样话的人,必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可需要帮忙?忘尘略有些担忧地问道。
    李惜花摇头,递了个让他宽心的眼神:你帮我和汐清还有小端说一声,这次是确实有事,只能改日再聚了。
    见他既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忘尘也不好再追问,只能应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随时传信给我们。
    李惜花又是一笑,没再接话,而是专注于他手中的琴上。
    琴音流泻,如空山鸟语一般,如此过了一会儿,这琴音的主人忽而开口,一边抚琴,一边问道:对了,怎么这次发请帖的是你们少林?
    各个门派各司其职而已。忘尘答道。
    李惜花闻言,笑道:那还真是辛苦。
    忘尘亦是微笑:琴皇四海为家,向来踪迹难寻,若让贫僧再送他人的请帖,恐怕力有不逮。
    李惜花听得一愣,继而回味过来,不由得打趣这人道:我记得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
    贫僧所言句句是真。
    忘尘伸手又作了一个佛礼。
    李惜花无言地看了他片刻,两人皆是笑了起来。
    这场雨已经从昨日下到了今天,而且似乎并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李惜花笑过后,重新收回目光,转头望向外面的雨。
    二月十二,试剑大会,武林盟主改选,玉皇顶之战
    武林盟主,张道天?
    如果试剑大会与玉皇顶之约被安排在同一天并非巧合的话,他这个师弟莫非还是放不下当年赤魔宫之事?可如果真是如此,又为何非要将他约去玉皇顶与剑圣一战?
    还有先前峨眉掌门之死与千重阁易主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这事和凤玉楼脱不了干系,毕竟当年峨眉的定禅师太亦是贪图森罗万象功,血屠赤魔宫的正道魁首之一。
    可这之间究竟有没有关联?
    还是说,真的只是巧合
    李惜花越想越是头疼,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去赴玉皇顶之约,然而偏偏这请帖是用赤魔宫的名义下和他的名字下的,真是想甩也甩不掉的麻烦。
    他这边麻烦缠身,而另一边千重阁正与苍狼势力胶着,表面上相持不下,但那日在霹雳堂地宫中曾经出现过的黑衣蒙面人却万万没有想到千重阁的动作会如此迅速,不仅查到了他们落脚的据点,甚至还带人杀来了。
    说起来,苍狼如此嚣张,敢于直接对上千重阁也是有理由的。
    玄霄先前以为苍狼在大夏境内,尤其是开封这种较大的城中会收敛许多,但当他收到千重阁分舵传来的具体消息后,才知道这帮人竟然暗中将大夏的一整个小镇收买了!虽然这个镇子不大,并且有些偏,但到底离了不远就是开封,而苍狼此举之所以能够成功,归根究底得益于大夏的那些蛀虫们。
    现如今连朝堂之上都满是歪风邪气,就更不必说那些九品以下的芝麻官了,所以此刻整个镇子几乎都是苍狼的人。
    看到这个消息时,玄霄沉默了片刻。
    他并不想插手大夏与苍狼之间的纷争,可是这中间的度也需要把握,必要之时,也得适当地给这只猛虎敲一敲警钟,免得那些夷人以为千重阁软弱好欺。
    月亮渐渐隐在云后,失了清辉的小镇陷入一片黑暗。
    玄霄静静立在小镇的入口处,一身勾勒着暗银花纹的玄色劲装,一柄未出鞘的漆黑长剑,远远望去仿佛与夜色融成了一体,此刻正看着不远处的街市,微微地眯了眼,冷声道:留下领头的即可。
    千重阁行事向来狠辣,只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注定了今夜必将充满血腥。
    不过那又如何?
    这群人如此客气,送了他们千重阁上下这么大一份礼,他们若是不以鲜血与死亡回报之,岂不是显得太小气了?
    从腰间解下那对银钩子,双手提着晃了晃,七杀舔了舔嘴唇,眼神阴郁,嘴角却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下一瞬,只见他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就如一支利箭一样射了出去。
    一旁的葬花倒还是那副温婉的模样,唇边犹带一抹清浅的微笑。她撑开手中那把粉色的绸伞,足尖轻点,人便如轻盈的羽毛般飘然而去,夜风扬起她罩在浅绿罗裙外的青纱,鸾姿凤态,如仙如幻。
    只留下玄霄一人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神幽暗,如深渊一般。
    这群杂碎根本不值得他拔剑,今夜该是这两人的主场才是。
    寒风吹得镇门外几棵大柳树舒展枝条,肆意地舞动起来,如无数鬼魅在黑暗中伸长了手臂,要将人拖下地狱。
    玄霄抿唇,不紧不慢地从小镇的正大门走了进去,镇内值夜的守卫已经被七杀与葬花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干掉了,他嗅了嗅空中飘来的血腥气,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这两人既然能成为千重阁的四大护法之二,必定是杀手中的顶尖人物,下手速度十分快,动作更是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所以根本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
    干掉这些守卫后,街道一下便空旷了起来,四五具新鲜的尸体在躺在地上,鲜血汩汩涌出,染透他们身下的土地。
    七杀轻笑了一声,目光瞥向不远处一间低矮的民居,又看看葬花的方向。
    葬花会意,提起手中的绸伞。
    可就在两人准备分头行动,冲进一旁的民居再下杀手时,一个被砍中要害倒在了地上的人竟是没死!他拼尽最后一口气,拉响了一枚信号烟花,刹那间,橘红色的火光在空中炸开。
    七杀回头,暗骂了一声,眼中尽是狠厉,但见他反手一甩,拖着细银链的钩子飞射出去,眨眼便割断了那名垂死之人的咽喉。
    冬日夜里的温度不断下降,最终跌破了冰点,烟花在空中湮灭后不久,整个小镇就像突然活过来了似的,大批人马开始潮水般朝他们的方向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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