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秋被气势冲得晕晕乎乎,恍惚中,真的动动脑袋,用尖喙啄了两下。
    白雀应当还是幼年期,尖喙娇嫩得很,轻轻啄下去比翎羽拂过差不了多少。
    扶玉秋迷迷瞪瞪啄了几口,微微一抬头,直直撞在一双含着笑的金瞳中。
    扶玉秋:
    扶玉秋茫然半天,猛地清醒过来。
    刚才他啄的地方
    是活阎罗的手指!
    扶玉秋这下彻底僵住了。
    云收见状忙开心地舔舔小尖牙,等着仙尊赏他吃鸟。
    被啄了两口的仙尊淡淡看他一眼,道:怎么不继续了?
    他说的是陡然停下的焰火,那黄鹂奄奄一息,闻言又奋力拔下一根翎羽,点燃绽放。
    但扶玉秋吓呆了,以为说的是他,连忙又在仙尊手指上啄了好几口。
    啄木鸟似的,笃笃笃。
    仙尊:
    云收:
    云收眼睛都瞪大了。
    这白雀到底是脑袋傻还是胆子大?
    他感觉黄鹂焰火放完后,又能看一场白雀焰火了。
    仙尊端坐云椅上,影子斜斜打下来当头笼罩,仿佛囚笼似的让白雀逃无可逃。
    扶玉秋自幼娇生惯养,这生经历过最可怕的场面,也只是风北河在沙芥中轻描淡写要取他灵丹。
    可现在,那仙尊明明一句话未说,甚至唇角还在挂着笑,他却抖得几乎不成样子。
    扶玉秋小脸都麻了,紧张地屏息。
    但仙尊金瞳微微抬起,却是对还在燃放焰火的黄鹂道:回去吧。
    黄鹂涣散的眸子微微一亮。
    他本以为这次刺杀失败,难逃一死,在这次血焰中一身生机几乎消耗殆尽,没想到此时峰回路转,竟然侥幸从这阎罗手中捡回一条命。
    扶玉秋也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他好像也捡回一条命了。
    多谢尊上。
    黄鹂挣扎着从血泊中起身,压抑着浑身战栗,展翅离开。
    云收在旁边看得皱眉,不情不愿地说:尊上,就这么放他走吗?
    仙尊注视着那雪团子,轻描淡写道:我只说让他回去,至于能不能回去,不是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云收这才反应过来。
    他嘻嘻一笑,欢天喜地化为一条青色巨龙,张牙舞爪飞出大殿。
    扶玉秋:
    刚刚还没松完的一口气再次倒吸了回去。
    他眼睛都瞪圆了。
    说好的放人家走,又派人去截?
    先给了希望再让人绝望,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果然是活阎罗!
    仙尊看着那微微发抖的雪球花,问:这花是怎么回事?
    云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言简意赅说完白雀的罪行。
    今日金光草灵花盛开,雪鹿医还未到,这白雀就将灵花带茎一口吞了。
    那灵花有温养神魂之效,若是再种植,恐怕要等半年。
    仙尊若有所思:半年啊云归,你觉得我还能再活半年吗?
    云归:仙尊寿与天齐。
    仙尊笑起来,赞道:寿与天齐,好一个寿与天齐。
    在一旁偷偷摸摸听着的扶玉秋暗叫糟糕。
    这仙尊的救命草被白雀这么囫囵吞了,不被弄死才怪。
    仙尊笑完,视线微垂,再次看向扶玉秋。
    扶玉秋顿时受了惊,恨不得刨个坑把脑袋埋进灵壤中。
    只是那股血脉里的恐惧再次出现,白雀这壳子的本能叫嚣着赶紧逃命!,驱使着扶玉秋迷迷糊糊从最有安全感的灵壤里扑腾出来。
    见他要逃,仙尊像是看戏似的支着下颌,似乎很享受猎物在他面前挣扎求生的画面。
    扶玉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腾着翅膀,心中还盘算着:如果他来抓我,我就灵丹自爆!
    不知是被风北河伤得太狠,在这等险境中,扶玉秋竟是全然不管如何求生,反而总是盘算着要是真死了,能不能拉一两个垫垫背。
    只是在他刚生涩地张开翅膀,仙尊金瞳倏地幽深冰冷。
    殿中轻柔飘过的云雾一瞬间仿佛万千厉鬼依附其中,咆哮着扭曲成一根根翎羽似的利箭。
    无数利箭好似长了眼睛、生了神智,齐齐森然对准扶玉秋圆滚的身子。
    刹那间,缥缈的九重天大殿好似变成厉鬼遍地的黄泉地狱。
    云归像是习惯了,微微垂眸,不忍再看。
    扶玉秋并不知仙尊即将要取自己鸟命,他很努力地扑腾两下那又小又嫩的翅膀,但这身子太胖了,翅膀根本带不起来。
    再说了,一棵常年扎根的草才变成鸟没多久,根本不会扇翅膀。
    扶玉秋一个趔趄,连啾都没啾一声就从桌边滚下去,宛如沉水的石子,重重砸在地上。
    啾叽
    仙尊眸光一动。
    已经狰狞离弦的利箭离白雀的后心只差一寸,突然像是被冰霜冻结住。
    扶玉秋摔了个头昏脑涨,眼冒金星。
    等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发现有几缕轻柔的云雾轻柔地抚过他的眉心红翎。
    打了个旋,消失了。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当头笼罩下来,吓得扶玉秋一闭眼睛,呼吸都要停了。
    下一瞬,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捧起他。
    仙尊眉目如画,金瞳漂亮得令人侧目,云雾轻柔落在他肩上,好像刚才要将白雀万箭穿心的暴戾只是幻觉。
    他伸手在扶玉秋脑袋上轻轻一抹,温声问:你还想看焰火吗?
    扶玉秋拼命摇头。
    他唯恐这狗男人把他当焰火给炸了。
    谁知仙尊竟然温和地笑了,像是在纵容不听话的心上人:好,那就不看。
    扶玉秋一懵,并没有察觉到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活阎罗
    竟然这么好说话的吗?
    云归一愣,愕然抬头,那张清冷的脸上都浮现一抹愕然:尊上?
    刚才仙尊明明都动了杀心
    仙尊还在温柔地揉雪团子:嗯?
    那金光草
    吃了就吃了,再让雪鹿医种便是了。仙尊淡淡道,难道你还想让他吐出来不成?
    云归悚然,无法想象这种宽容的话是从仙尊口中说出来的。
    一瞬间,她险些觉得仙尊被夺舍了。
    就在这时,青龙腾云驾雾而来,转瞬落地化为少年人形。
    云收舔了舔唇,心情极好,见仙尊揉着白雀,直接没心没肺地问:尊上,要把这白雀入药吗?
    扶玉秋又是一僵。
    仙尊爱极了白雀毛茸茸又圆滚滚的手感,来来回回地抚弄,将白雀浑身绒毛都揉地炸起来了。
    他抬眼看了云收一眼。
    云收一噎。
    他很清楚这个眼神每次自己做错事说错话时,仙尊就是这样看他。
    云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熟练无比地跪下请罪。
    尊上,我知错了。
    仙尊没理他,问云归:他会唱歌吗?
    云归斟酌着道:许是会的吧,刚才叫了几声,也不知苍鸾教了他什么调儿。
    重新教。仙尊将浑身炸毛的白雀放回金笼中,一下午教会他,晚上送来寝殿。
    云收见状忙上前将金笼拎起来,傻乎乎地问:教什么曲儿啊?
    仙尊又看他。
    云收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云归狠狠踩了云收的脚一下,接口道:《鱼在水》,我记得的。
    云收一会连说错两句话,不敢再吭声,蔫哒哒地抱着笼子告退了。
    仙尊垂眸看着玉盆本来平坦的灵壤被蹬出两个小小的爪印,上面还有几根柔软的雪白绒毛。
    他手指一抬,那几根绒毛飘起来,围着玉白的指腹上轻飘飘转着。
    仙尊随意道:想说什么?
    那白雀是苍鸾族献来的。云归冷声说,他身上有「水连青」,怕是对仙尊仙体有损
    水连青?仙尊笑了,指尖绒毛陡然化为一根金翎,被他屈指弹到云归面前,这只白雀我很喜欢,去,赏给苍鸾一根金翎。
    尊上!那白雀是来杀您的,直接把他当焰火放了就是,为何还要
    仙尊淡淡看她。
    还在气头上的云归一惊,忙颔首跪地。
    仙尊随口问道:北河呢?
    北河少尊旧疾复发,雪鹿医已前去医治,应该过段时日就可以痊愈。
    查出当年他是被谁伤到了吗?
    云归撇嘴:自从您说要从三位少尊中挑出最优秀之人继承仙尊的位置后,苍鸾、彤鹤、孔雀这三族争得跟斗鸡眼似的,你杀我我杀你,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遭了暗算没查清楚,估摸着苍鸾少尊吧。
    仙尊慢条斯理道:苍鸾做事太过温吞,若是他能将北河伤成这样,也不必蠢到用一只白雀来杀我。
    云归小声嘀咕:您明明什么都知道
    北河冷静心狠,知道三族争到最后必定两败俱伤,索性直接来杀我了。仙尊又弹出一根金翎,赏给北河。
    云归:
    还赏?!
    龙族崇尚武力,打得过拼爪子,打不过拼命硬,简单粗暴得很,实在无法理解仙尊这种明明来杀他了,却还笑着纵容赏赐的行为。
    但她不敢插手仙尊的决断,只能点头称是,叼着金翎化为一条黑龙腾云离开。
    大殿空无一人,仙尊垂着眸看着一朵云飘来,温顺趴在他掌心,好像刚才那雪团子白雀的触感。
    他轻声说:该下雨了。
    那片云好似生了神智,闻言乖乖点头,如流光飞入天空。
    只听得轰隆几声,整个九重天雨簌簌而下。
    那华丽的大殿也在下雨,仙尊任由雨落在身上,羽睫墨发上全是雪似的水珠。
    他微微仰着头,轻声呢喃。
    水连青
    ***
    大殿外,云收拎着金笼,不可置信地看着完好无损连根羽毛都没乱的白雀。
    你是怎么逃过仙尊毒手的?!
    扶玉秋自己都是懵的,迷茫道:啾啾?
    呸!怎么啾起个没完来了?!
    哎你叫起来真好听。
    仙尊总是喜怒无常,云收也懒得追问了:等会我教你唱首小曲,你要赶紧学会,晚上唱给仙尊听。要是哄得仙尊高兴了,你们苍鸾一族都要鸡犬升天啦。
    一没了那可怕仙尊的气势压制,扶玉秋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才不管什么苍鸾一族的死活,偏过头冷冷地心想。
    想让我唱歌,做梦去吧。我就算死也不被人当灵宠取乐。
    第4章 火灵之鸟
    雷鸣阵阵。
    火树银花,银装素裹,雪鹿踏雪而来,行至山巅鹿蹄将积雪踩得四溅,等雪落下后,雪鹿已化为一身白衣的男人。
    黄鹂死了。雪鹿医说。
    凤北河在鹅毛大雪中,垂眸看着石桌上未完的残局,眼皮掀也不掀地漠然道:嗯。
    雪鹿医蹙眉,眉心一点朱砂仿佛要滴血:仙尊明里暗里都曾暗示过你是下一任仙尊最佳人选,何必要如此冒险
    话还没说完,凤北河手中的黑子在指尖转了两圈,再次落回掌心时已变成一根金灿的翎羽。
    雪鹿医视线落在那金翎上,竟是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那是仙尊的赏赐。
    仙尊性子阴晴不定,偏执又极其嗜杀,最爱将鸟兽当焰火放。
    当年他杀上九重天时,效忠上任仙尊的三族苍鸾、彤鹤、孔雀,好像是被打怂的怂鹌鹑,人人自危。
    所有人战战兢兢,以为这杀人不眨眼的仙尊会迁怒三族。
    但出乎意料的是,仙尊却并无屠戮三族的打算。
    白衣仙尊端坐云椅,首座上还有上任仙尊的血,那金瞳一一扫过下方惊恐的神情,突然放声大笑。
    他好似凡间逢年过节逗小孩似的,抬手点了三个面容稚嫩的少年,笑着说:你们三个谁得到的金翎数最多,在我仙逝后,谁便是下一任仙尊。
    不是比德行、才智、修为,而是比谁更会讨好他。
    对三族族主来说,这是奇耻大辱,但又不得不去要那像是耍猴子玩的金翎。
    毕竟那钩子上的诱饵太过诱人。
    无上仙尊之位,谁不想要。
    此番凤北河让一只黄鹂鸟去九重天刺杀仙尊,他竟然未动怒,甚至还赏了一根金翎?!
    他并不在乎三族中谁得的金翎数多,也不在意谁能继承他的位置。
    凤北河不甚在意地将金翎变回棋子,随手一挥,棋子准确无误地落在棋盘上,咔哒一声,堵死白棋的生路。
    他那种疯子,只想天下大乱。
    若是仙尊因为凤北河想杀他就勃然大怒,那和俗人有何分别。
    疯子追寻混乱,那凤北河就给他。
    凤北河同自己下完棋,将那根金翎捡起,放到桌上的玉瓶中。
    附庸风雅之人,就算不爱梅,在这种大雪漫天,也会在玉瓶中插上一枝红梅,合一合这意境。
    但凤北河这如雪雕的人,气质如寒梅般冷然,瓶中却插了根碧绿的草。
    那草在大雪中依然嫩绿鲜活。
    凤北河手指轻轻抚着那嫩绿的叶子,声音比风雪还冷:前段时日苍鸾趁我休养,将水连青盗走了。
    水连青?
    嗯,水连青在白雀身上。风北河指腹落在叶尖上,随口道,让人去九重天,把我的水连青取回来。
    雪鹿犹豫:可要在九重天强行去取水连青
    三族之争是我父尊默许的。风北河道,他很喜欢看这种相互残杀的戏,更何况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厮斗。
    雪鹿只好称是。
    水连青。风北河冷淡地道,才是真正能将我父尊送去冥族的东西。
    口中亲昵叫着父尊,干得却是弑父的勾当。
    雪下得更大了,他垂眸看着散发着幽蓝微光的玉瓶,屈指轻轻一弹。
    叮的一声脆响。
    玉瓶中的叶子陡然开出一簇艳红的花来。
    九重天。
    扶玉秋突然捂住耳朵,感觉被人关在重钟里狠狠震了一下,脑壳都嗡嗡的。
    别分心。
    云收趴在玉台上,揪了根灵草像是逗灵宠一样一上一下逗扶玉秋玩,他哼了两声调。
    落莲秋已至再学两句,这都一下午了你还这般消颓,到底想不想获得仙尊宠爱了?
    扶玉秋恹恹瞥他一眼,根本不想搭理他。
    说什么宠爱,不过是当灵宠卖乖罢了。
    要是换了旁的鸟,云收早就龇牙威胁了。
    但仙尊对这白雀态度特殊,他一时摸不准这鸟在仙尊心中地位几何,只好耐着性子咿咿呀呀地唱小曲,妄图让他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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