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秋都要崩溃了。
    他拼命倒腾着嫩嫩的爪子,妄图能长出根须来让他扎根,但蹬了半天,只有几根细小的绒毛被折腾下去。
    扶玉秋盯着那雪白羽翅,差点要气哭。
    命在是在,他却活成了鸟样。
    扶玉秋只觉得草生无趣,连重生一回都不觉得庆幸,失魂落魄地躺在地上默默流眼泪。
    只是他现在的壳子太圆滚滚,躺着后脑袋根本没办法触到地上,只能翻了个身,软趴趴地将脑袋枕在旁边的小玉盘上,呜呜地哽咽。
    死了算了!扶玉秋愤愤地想。
    把他生吃了算了。旁边的青衣少年说。
    扶玉秋:
    扶玉秋顿时蔫了,他就、就随便说说。
    青衣少年盯着他,分开唇缝舔了舔小尖牙,食欲大开:要是扒了这白雀的灵血入药,剩下的壳子,尊上能赏给我尝尝味道吗?
    扶玉秋:
    他做幽草的时候要担心有人将他挖了入药,现在当鸟也要担心成为谁的盘中餐吗?!
    扶玉秋哭得更厉害了,心中呜呜地想:这鸟身上有没有灵丹啊?
    早晚炸了他们。
    这么会功夫,扶玉秋的七魂六魄像是终于稳固在这个壳子,一段断断续续的记忆涌入脑海,几乎将他识海撑得炸开。
    轰然一声闷响,扶玉秋险些晕过去。
    不过也彻底弄清了这壳子的来历。
    记忆冷酷无情地告诉他:这壳子就一活废物,没灵丹,别妄想自爆了。
    白雀原是青鸾族最小的殿下,是只一无是处、只会啾啾叫的白雀。
    无灵丹、无灵根,修炼多年,成堆的灵丹妙药砸下去,连人形都化不了。
    不过白雀运气倒是不错,因白雀乃祥瑞之兆这一句话,就被苍鸾一族当成吉祥物来养。
    也不知一天喂几顿,那身子圆滚滚的几乎比其他鸟兽要胖出三个弧儿来。
    直到前段时日,苍鸾族主易主。
    新任族主大概见这白雀没祥瑞个六二五来,吃得倒还挺多,索性将这饭桶送来九重天,给仙尊当灵宠赏玩。
    扶玉秋懵了。
    仙尊?
    他虽在闻幽谷不问世事,但被风北河带着入世后,曾听过那仙尊的凶名。
    据说仙尊性子偏执极其嗜杀,当年杀上九重天时,血甚至将云雾都染成漫天殷红,七日不散。
    那是凡间话本杜撰。
    扶玉秋当时听得眉开眼笑,对风北河说:太夸张了些,那仙尊又不是地狱冥府之主。
    当时风北河的神色十分古怪,道了句:并不夸张。
    扶玉秋拿着秸秆吨吨吨吸杯子里的灵水,疑惑道:什么?
    风北河没有再开口,只是又给他添了一杯水,示意喝你的吧。
    扶玉秋一天十二时辰,六个时辰都在喝水,见状连忙开开心心地吸溜灵水,将这话题抛诸脑后。
    他本来觉得这辈子都不会见那传说中嗜杀成性的仙尊,没想到
    此时竟是在九重天吗?!
    不过没关系!扶玉秋很擅长自我安慰,我和他无冤无仇,他杀我干嘛啊?
    想到这里,扶玉秋鸟躯一震。
    刚才那龙说什么来着?
    白雀这壳子饿到把仙尊温养灵脉的灵花给吃了?!
    扶玉秋:
    这活废物饿疯了?!
    这么胖了还吃!
    不过没关系!扶玉秋心态良好,又开始安慰自己,我就说是仙尊捉虫儿呢,不小心才吃了的。
    想完后,扶玉秋自己都沉默了。
    这种鬼话,傻子都不信。
    扶玉秋头疼得要命,正想要再安慰自己不过没关系,脑海中又断断续续出现一段记忆。
    「一棵参天巨树下,青衣的男人迎风而立,淡淡道:无人会防备一只连人形都修炼不出来的蠢货。
    语毕,一颗滚圆的珠子滚到白雀爪下。
    白雀迷茫地啾啾。
    男人说:寻机会将水连青放置九重天玉泉中。等仙尊殒了,我自会给你解药。」
    扶玉秋:
    敢情他这个壳子是来杀仙尊的?!
    还有解药?
    难道这白雀还中了毒吗?
    扶玉秋安详躺下,觉得自己可以等死了。
    青衣少年眼巴巴看着笼中的盘中餐,手指变成漆黑的龙爪,戳了戳白雀眉心的的一绺艳红翎羽。
    扶玉秋已经生无可恋,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他像是想开了,狠狠瞪了那龙一眼,心说:一下,两下
    等这龙再戳十下,我就灵丹自爆!
    哦不对,没有灵丹来着。
    扶玉秋皱着眉探查了一下自己的内府,心道:也不对啊,这壳子明明就有灵丹。
    内府中的灵丹和绛灵幽草不太相同,好似有丝丝缕缕的水气贯穿圆珠上,幽蓝光芒似乎触了雷,噼里啪啦如蛛网般遍布全身经脉。
    扶玉秋也没多想,只觉得有灵丹就好办了。
    他再戳,我就炸给他看!
    扶玉秋性子看着温软可欺,但骨子却带着点不谙世事的疯,有时一点小事都能气炸。
    大概是刚死过一次,他现在无所畏惧,冷着小脸在那数这龙到底戳了自己多少下。
    别靠他太近。
    玄衣少女双手环臂,冷淡道:前几日彤鹤族送来一只黄鹂鸟,明着都说是给仙尊唱小曲赏玩的,实际上却是打着暗杀仙尊的主意。谁知道这白雀身上藏了什么阴诡之物?
    那少女的龙瞳仿佛能穿透皮囊,看透人心。
    扶玉秋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知晓自己身上带了什么见鬼的「水连青」,但他也不在意,冷啾一声,继续数。
    八下,九下
    马上到十下。
    扶玉秋像是灵丹自爆上了瘾,毫不犹豫就要再炸。
    就在此时,青衣少年终于收回欠欠的龙爪,开开心心地说:不会有事的,你看这雪团子连人形都化不出来,哪有能力暗害仙尊?
    扶玉秋把炸了的毛收回来,心说:算你识趣。
    青衣少年又说:就算真的带了东西也没事,他毁了金光草,仙尊肯定晚上就把他当焰火放了啧,好想吃炭烤小鸟哦。
    扶玉秋:
    早晚炸了这条觊觎他新壳子的龙!
    就在这时,窗外雪白的云仿佛被魔气荼毒,转瞬便化为漆黑的乌云,噼里啪啦开始劈雷。
    啾!
    之前还满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扶玉秋当即怂了,蔫哒哒地撅着尾羽往笼子角落里钻。
    这风雨欲来的天象太奇怪,更何况对于一棵草来说,最恐惧的就是狂风大作暴雨如注的天气。
    每次暴雨后,他叶子都会被打掉几片。
    可讨厌了。
    青衣少年看到窗外,喜出望外地一拎笼子往外跑。
    仙尊马上要回来啦!
    扶玉秋被颠得在笼子里滚了两圈,不受控制地叽了一声撞在金笼的缝隙里,被迫将周围的场景尽收眼底。
    四周金玉辉煌仙气缥缈,仿佛立于云端之上,灵力纯净至极,和三界凡间那贫瘠的灵力全然不同。
    果然已不在人间。
    扶玉秋一看天边的惊雷和暴雨,就本能地发憷,只瞥一眼就忙不迭将脑袋埋在角落里,藏好爪子,只剩尾羽在细细发着抖。
    青衣少年哼着歌走在云雾缭绕的长廊上,和旁边的少女喋喋不休地搭话。
    仙尊说等会看焰火,黄鹂颜色漂亮,放出来肯定好看得很。
    雪鹿医还等着金光草入药给仙尊温养神魂,这下白费了。
    灵草才刚开花,太可惜了。
    少女喜静,根本不搭理他。
    少年自言自语说了一路,一个人也能营造出七嘴八舌的架势来。
    没一会,大殿已至。
    两人飞快走上八十一白玉阶。
    庄严大殿门口拂过云雾,一个看守的侍卫神色肃然,仿佛傀儡似的,眼神如石头般无半分光芒,森然得好似在看守黄泉地狱。
    殿中云雾缭绕,刚进去就隐约听到风吹过占风铎的脆响,空灵幽荡。
    外面狂风大作,好似厉鬼降临。
    不知悬挂在何处的占风铎越来越响,风铃声密密麻麻,好似鼓点似的击在心上,莫名让人发慌。
    青衣少年名唤云收,熟练地走到殿中首座的玉台旁,把扶玉秋抓着放在逗鸟架上。
    扶玉秋两只爪子死死抓着那根横木,差点站不稳滚下去。
    啾!
    云收好整以暇地看他摇摇晃晃半晌,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苍鸾族主到底给你喂了什么灵丹妙药啊,作为一只鸟,为何会胖成这样?
    扶玉秋:
    你再骂,我自爆了啊!
    云收见扶玉秋站得实在是太费劲,眼珠子一转,嘻嘻一笑。
    扶玉秋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人憋着什么坏。
    云收化为一条小龙飞了出去,没一会叼着一个玉盆回来。
    他化为人形,将玉盆放在玉台上,里面的灵壤有被翻过的痕迹。
    扶玉秋脑袋顶冒出一个个泡泡,不懂他要做什么。
    云收笑得眼睛都弯了,抓住扶玉秋圆滚的身子,竟然像是种草一样,把鸟按到了灵壤上。
    扶玉秋两个嫩黄的爪子塞到灵壤中,远远看着这盆里似乎盛开了一大簇雪球花。
    云收哈哈大笑:你既然将这灵草吃了,那就栽在这盆里等仙尊过来吧。
    扶玉秋:
    若是对其他鸟来说这也许是折辱,但对扶玉秋这幽草本草来说,简直算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绛灵幽草常年扎根灵壤中,就算不得已化为人形他的双腿也是紧紧包裹着,唯一一次就是被风北河关在沙芥中
    扶玉秋一想又开始气得脑袋发懵了。
    他默念几句不生气不生气,那狗男人已经稀巴烂了,成功哄好自己。
    土壤包裹双腿的感觉太有安全感,扶玉秋将爪子使劲又扎深几寸,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喟叹。
    啾啾
    啾完他就后悔了,呸呸两声。
    这壳子太讨厌了。
    扶玉秋决定,如果再不受控制啾十声,他就扇自己嘴巴。
    云收本来还指望着这鸟炸毛,没想到左等右等,白雀竟然舒服地栽在盆里,眯着眼睛十分享受。
    云收:?
    这白雀,倒是特别。
    扶玉秋正惬意享受着灵壤带给自己的舒爽,并未发觉那占风铎的声音已经消失。
    外面的雷霆暴雨也毫无动静,云雾都像是冰山般被冻结住。
    直到一声焰火绽放的声音陡然响起,差点将扶玉秋惊得一头栽下去。
    他勉强把自己栽稳,抬头看去。
    云雾中冉冉升起一道焰火,穿透一朵云,轰然在大殿中央炸开。
    火光四溅,似乎还飘散着细绒似的白絮。
    这朵焰火炸开得太漂亮,扶玉秋本就喜欢焰火,看到五彩斑斓的璀璨光芒,眼睛都亮起来了。
    扶玉秋孤身在闻幽谷待久了,总是喜欢自言自语,此时看到这么漂亮的焰火,一时没忍住,叨逼叨地啾啾道:太好看啦,再来一个吧。
    高高兴兴地啾完,扶玉秋立刻面无表情,唾骂自己。
    再啾就扇你。
    他正自言自语着,伴随着声声焰火炸裂的声响,一声低笑突然在耳边响起。
    扶玉秋茫然转头,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双漂亮的金瞳中。
    那人近在咫尺,眸子温和地看着他扶玉秋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旁的云收正跪着恭敬行礼。
    外面已雨过天晴,阳光倾洒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那手指缓缓一点白雀脑袋上的一绺红翎,语气中全是温柔的笑意:你也觉得这焰火好看?
    扶玉秋被点的身子一晃,艰难栽稳了。
    云雾萦绕中,一个雪白衣袍的男人正端坐云椅上,长发只用一条青色发带松散绑着,披散在落地衣摆之上,好似倾泻在云雾中的暗流。
    男人羽睫微垂,袖口绣着金边暗纹,裹着素白手腕搭在玉石桌案上,尊贵之气浑然天成。
    云雾从男人身边流过,似乎都缓了几分。
    扶玉秋歪着脑袋看他。
    这就是
    仙尊?
    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三头六臂威武霸气凶如虎狼壮似狗熊,相反还有点好看?
    能让扶玉秋这种厌恶人类皮囊的脸盲称赞好看的,三界绝无仅有。
    因为仙尊的出现,周围遮天蔽日的云雾缓缓散去。
    那焰火声依然响着,扶玉秋的心思都在这突然出现的仙尊上,余光随意一扫,突然察觉到有点不对。
    大殿中央燃放焰火的东西,并不是闻幽谷扶玉秋看惯的火岩石,也不是入世后风北河带他去看的火药箱子。
    焰火下方,只是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奄奄一息跪在血泊中。
    他挣扎着用力往手臂上一拽,好似拽下了什么东西,空白的指尖凭空出现一根带血的翎羽。
    那人捏着翎羽,将为数不多的灵力和生机注入翎羽中。
    砰的一声,翎羽腾空炸开,绽放出火光和血光交织的焰火。
    扶玉秋浑身一僵,不着痕迹打了个寒颤。
    方才那少年所说的黄鹂颜色漂亮,放出来肯定好看的很
    就是这种用灵力和生机炸开的血焰吗?
    浑身温润之气的仙尊垂着头,漂亮的瞳仁好似古潭之水,幽深宁静,饶有兴致地欣赏焰火。
    发觉白雀像是被吓傻似的,他轻轻一笑。
    白雀胖到没脖子,仙尊素白的手指只能勾着那嫩黄的小小尖喙,轻柔又强势地让扶玉秋仰起头来。
    扶玉秋明明不觉得恐惧,但被这只温暖的手贴着尖喙,他竟然无法控制地浑身发抖,脑袋上一绺红羽抖得几乎要掉了。
    仙尊的金瞳中倒映着还在不断绽放的血焰,声音轻缓,带着旁人学都学不来的雍容尊贵。
    不是说金光草开了花吗,这朵瞧着怎么那么像雪球花?
    扶玉秋一怔。
    仙尊笑着问:小殿下,我的金光草呢?
    扶玉秋:
    在、在肚子里呢。
    第3章 喜怒无常
    仙尊身上的气势温和却极具压迫性,就像云雾堆成的山脉,又轻又柔地压下来。
    扶玉秋瞳孔涣散,红翎狂颤。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似是这白雀壳子的本性,让他对面前的仙尊本能臣服。
    扶玉秋不喜欢被压制,拼命抵抗那仿佛刻在血脉里的畏惧。
    雪球花一阵狂抖,仙尊许是觉得有趣,微微倾身。
    你怕我?
    扶玉秋本能就要说不怕!,但这那源源不断仿佛深渊巨山的气势依然压迫着他,一身羽毛炸开,都要像蒲公英似的抖飞了。
    那什么苍鸾族主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他这只连人形都变不了的饭桶小废物有能力杀了这活阎罗?
    靠什么?
    靠那嫩黄的小尖喙把人凶狠地啄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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