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来也巧,这也阴差阳错的,让本来没想过再收徒的殷无尘,叛逆地选了阮秋做徒弟。
    李掌教底气不足,果断转移话题,好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说回血影宫的事。鬼翳的修为越来越高了,那日连我都险些败给他,师弟,你若对上他能有几成胜算?
    他们说起正事,阮秋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殷无尘却朝他伸出手,将他拉到身旁。阮秋乖乖坐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浑身紧绷着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李掌教。
    然而李掌教只是朝他温和地笑了笑,笑得阮秋心里直慌,掌教也知道了他和师尊的关系吗?
    殷无尘更是一脸从容,沉吟须臾道:五五开吧。
    李掌教便顾不上阮秋了,她倒吸一口冷气,这家伙这么多年不出来,原来是躲着偷偷修炼,趁着这次机会闯我玄极宗惊艳世人?
    阮秋也着实吃了一惊,这个血影宫宫主居然这么强?
    殷无尘道:他从来都不弱,否则血影宫这些年在魔门第一的地位又怎会屹立不倒?只是与鬼母相比实力不太明显。如今鬼母不在,他总算露出真本事,也许要有什么动作。
    独闯玄极宗已经是大动作了,莫非他还想学血魔宗自寻死路?李掌教神色凝重起来,我会注意进来血影宫的动向,看样子还得跟其他宗门说一下,给他们提个醒。
    殷无尘对李掌教的处理方案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又问她,上次说过的那个人找出来了吗?
    李掌教摇头不语。
    阮秋听得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他们说的人是谁,但师尊让他坐下他就坐下,哪里敢插嘴。
    殷无尘见他如此乖巧,忍不住摸了摸阮秋脑袋,主动解释道:我先前与你说过,鬼母这些年来藏在鬼庙里,但一直没忘记给我找麻烦,几年前,她就派人混进了宗门。
    阮秋愕然,几年前?
    殷无尘都说了,李掌教也不再隐瞒,蹙眉道:几年前我们就发现了这个人,只是此人极为狡猾,混入宗门后就没了影,但是这一次聂无欢混入宗门,显然是有内应的。
    阮秋很快想起被抓去书楼时见过的那些昏迷的弟子,他问:那日在书楼的弟子怎么样了?
    内门弟子有命灯在,若是死了,又在宗门里,命灯一灭,我们很快就会追查到那里,也许是因为这样,聂无欢没有杀死那些弟子。李掌教道:他们已经妥善安置了。
    阮秋当即松了口气。他是不想将师尊让给沈灼寒了,可是他也不想沈灼寒死于这无妄之灾。
    殷无尘并不知道那日书楼里还有个沈灼寒在,只道是他的小徒弟关心同门,见小徒弟放松下来,他眼底也透露出几分笑意,从掌教查到的消息来看,混入宗门的人应该就是鬼母的徒弟。没有人知道她的徒弟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这一次应该是他出手帮了聂无欢,可惜他太过狡猾,很快又躲了起来,谁也找不到他。
    再次听到鬼母这个名字,阮秋的眉头紧紧拧起来。
    鬼母的徒弟?
    李掌教找了几年也没将此人揪出来,提起此人也有点烦躁,鬼母躲在鬼庙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收的徒弟,我找了他三年,也只知道他年纪不大,对了
    她想起来这人的一个特征,当着殷无尘的面,她特意同阮秋提醒了一句,听在魔门见过他的人说,这个人的眼睛很邪门,他会摄魂术,与他亲近过的人都会控制不住对他心生好感,师侄若碰上了可得小心。
    不要看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四十二章 狐女之子,鬼庙沈错。
    卢鸣风底子一向不错, 躺在床上养了几天伤就好全了,经过此事,他总算能安分地待在山上了,除了练剑就是在屋中修炼, 这日李掌教刚走, 他就跟林松风来了无极楼。
    阮秋冷不防听卢鸣风听起沈灼寒在山下等他, 很有些意外,见师尊在跟林松风说话便没有打扰,同卢鸣风说了一声便独自下山去。
    到了山脚, 阮秋一眼就见到站在山门前的沈灼寒。
    经过聂无欢闯山一事,凌绝峰的阵法被加强,山脚这片区域也被覆盖进去,外人可以靠近,一旦出手伤人就会迅速被阵法困住。
    此刻, 山门前的沈灼寒还是话本上秀雅出尘的白衣少年, 只是阮秋再看到沈灼寒, 心态已不能回到从前,他正了正神色,上前出声。
    沈师弟找我有事?
    沈灼寒闻声回头望来, 一见到阮秋,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便弯了起来,好久不见, 阮师兄。
    阮秋其实有些不自在, 在话本上沈灼寒会是师尊几年后的命定道侣, 不过那是在他死后, 如今他还活着, 他大抵也不会再死在聂无欢手中了, 他也想为师尊争取一回。
    如此,他就不能再撮合沈灼寒和殷无尘了,他先前说好要举荐沈灼寒入清徽山也没做到,如今见到沈灼寒,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沈灼寒却似乎忘了这件事,也从没问过阮秋,此刻只问:在名剑山庄后就没再见过阮师兄,听闻上回魔门少主闯入宗门伤了阮师兄,虽然迟了许多,师兄可有大碍?
    他这么问,阮秋便从善如流地说:我无事,那日在书楼我也见到了沈师弟,你可有受伤?
    沈灼寒笑应,我还好,只是这几日很担心阮师兄。
    阮秋已经习惯沈灼寒这样语调暧昧地同他说话,他也不知道沈灼寒为何总爱同他玩笑,但这样站在山门前说话总有些不方便,便道:沈师弟来得正好,我养的那几株九夜兰都开花了,我说过要送你的,不如就随我上山,顺道亲自去挑选一下。
    他本来以为沈灼寒应该不会拒绝,他答应过举荐的事没做成,也想送沈灼寒九夜兰做赔礼。
    然而这次,沈灼寒却摇头了,我就不去了。阮师兄,我这次来见你,是来同你道别的。
    阮秋微愕,道别?
    我即日便下山历练,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暂时用不上师兄用心培植的九夜兰了。沈灼寒同他说话时,眉眼总是含着笑的,也不知道我走后,阮师兄会不会想起我。
    阮秋的错愕很快被他的调笑冲淡,你即将筑基,说不定此番历练能寻到一份好机缘,于修行也会大有益处。你,要去哪里历练。
    沈灼寒偏头思索了下,末了轻声,不知道,也许会先回我的家乡看看。他顿了下,望向阮秋道:我的家乡在很远的西北,那里有一个传说,阮师兄可有兴趣听听?
    他既然提到了便是想说,阮秋顺着他的话问:什么传说?
    沈灼寒斟酌一番,慢条斯理地说:那是一个,关于狐女的传说。白狐在山中修炼数百年,终修得人形,来到人世间。就像每一个话本故事一样,她与凡人相识相爱,生下了人族的孩子,但总有一日,她的身份会暴露。她是被外来的邪道设计现出妖身原形的,被其诬陷成杀人饮血的妖女,她的凡人丈夫居然毫不犹豫选择抛弃她,并且为了自证清白亲自动手。狐女被爱人所杀后,她的孩子也被架上祭台,村民们怕极了他会变成妖狐害了全村,喊着叫着要杀死他这个妖怪。
    同样的故事,阮秋其实也听说过很多,不过明明听过很多同样的桥段,在沈灼寒那样平静的语气说出来时也会心生不忍,他呼吸一滞,攥住衣袖,那,他被烧死了吗?
    死了。
    沈灼寒看到阮秋脸色变化满脸惋惜,又笑了起来,从此,生在凡人家中的孩子死了,活着的只是狐女之子。他被路过的仙子救了,这位仙子揭穿邪道的阴谋之后,也严惩了愚昧的村民,为狐女洗刷冤屈。再后来,错杀狐女的村子里为了赎罪,修建了狐仙庙,日夜供奉狐女的石像,我因此自小对传说中的狐女很是好奇,有一回在梦里被鬼怪勾走魂魄,是一只突然出现的小狐狸带我回到自己的身体。
    阮秋为他这一口气的停顿很是无语了一阵,最后叹道:像这样的事话本上一直在写,世间也常有,普通人还是对妖有太多偏见,不过两族毕竟不是同类,很难相融。
    也许吧。大部分妖族都喜欢待在自己的地盘修炼,也有一些不安分的妖族喜欢流连人间。
    沈灼寒淡淡一笑,如今世间还是以强者为尊,修行才是王道,人间也不过如此。与其贪恋一时的欢愉,沉溺情爱,将自己的弱点送到旁人手上,不如专心修炼,等到真正强大起来之时,将一切握在手中,到那时便无人再敢来招惹,岂不妙哉?
    阮秋皱了皱眉,觉得这话不太对,好像又挺正确的。
    忽地,沈灼寒将一枚雕刻成狐狸形状头大尾巴大的小玉坠递到他面前,阮师兄可喜欢这个?
    阮秋微微一愣,这狐狸玉佩还挺有趣的,他没有说喜不喜欢,只问:这是要给谁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沈灼寒冲他一笑,说道:是我亲自雕刻的小狐狸,想来想去还是做成了剑穗坠子,阮师兄这次可一定要收下。我这一走,阮师兄可要很久见不到我。
    阮秋啼笑皆非,沈灼寒是笃定他会想起他吗?他正要婉拒,沈灼寒一句话便叫他收了这份心。
    上回买的狐狸面具没了吧。
    阮秋顿住,确实是没了。
    被他师尊拿走了。
    沈灼寒晃着剑穗玉坠,又幽幽说道:是被捏碎了。阮师兄这么不小心,我会难过的。
    他怎么知道碎了?
    阮秋自己都不知道,仔细一想,师尊连聂无欢的醋都吃,那日拿走狐狸面具,不会真的捏碎了吧?他突然对这样偷偷吃醋的师尊有些无奈,赶紧面不改色地替师尊撒谎。
    不是的!那,应该是我被人抓走时不小心碰碎了。
    沈灼寒笑而不语,也没说信不信,自顾自将狐狸玉佩塞进阮秋手中,好了,我该走了。
    阮秋忽然觉得,他在说出这话时,藏着狡黠的狐狸似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不舍。想到沈灼寒在话本中与师尊的缘分,阮秋眨了眨眼,捏着坠子,感慨万千地说道:保重。
    山风吹过,沈灼寒朝他笑着摆了摆手,走得很洒脱。
    阮秋目送他走远,直到看不见人影,心头不知为何有些沉重,默默叹了口气,便要回山。
    却在这时,一道剑光划过,殷无尘的身影出现在前门前,紧跟着林松风与卢鸣风也火急火燎地从山上赶了下来,俱是神色匆匆。
    要不是见到两位师兄,阮秋差点就想扑进师尊怀里了,好在二人来得及时,他堪堪停在师尊面前,刚要行礼,殷无尘便问:人呢?
    阮秋看他神色紧绷,心下猜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是殷无尘突然这么问他他也愣住了。
    沈灼寒呢?
    卢鸣风比他们还着急,跑过来喊道:小师弟,刚才来见你的那个沈灼寒,就是先前混入宗门的内奸,是血影宫鬼母的徒弟,他叫沈错!
    阮秋心下大惊,沈错?
    他今日才知道宗门里有内奸,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出来了,这个人还是他刚才见过的沈灼寒?阮秋满脸不可思议,捏着玉坠愣愣说道:他,他已经走了,说要下山历练
    这是有所察觉,准备跑了。
    殷无尘一眼扫去,林松风与卢鸣风便飞身追了出去。
    阮秋看着他们走远,心中满是震撼,他从来没有想过,沈灼寒会是师尊仇人鬼母的徒弟。
    他可是话本的主角啊
    殷无尘知道阮秋对沈灼寒颇为欣赏,知道此事定然会难受,轻握住阮秋的手安慰道:别想了,沈灼寒骗了所有人,若非我今日收到密信,也不会发现他就是鬼母的徒弟。
    阮秋微微蹙眉,密信?
    殷无尘颔首,眸中闪过一丝不喜。他大抵猜到是谁送来的密信,不过对方既然没自报姓名,他也不想告诉阮秋,只说:鬼母的徒弟是她藏在鬼庙这些年来与血影宫的唯一联系,魔门有人是见过他的,知道他真名叫沈错,也知道他化名为沈灼寒。他身上有一半的白狐血统,是妖族与人族结合生下的孩子,修炼摄魂术有天然优势,十几年前就已是鬼母的徒弟。
    阮秋是相信殷无尘的,只是这个惊吓太大,他有满腹疑惑,一时半会儿还没能缓过神来。
    殷无尘这才发现他手中有一枚拇指大的狐狸玉坠,清俊眉目拧起,拿起玉坠摩挲,这是?
    想到这是鬼母徒弟给他的东西,阮秋后怕得手上直颤抖,是,沈灼寒走前给我的剑穗。
    闻言,殷无尘眉头紧皱起来,摩挲须臾还是将玉坠还给阮秋,放心,这个剑穗没有问题。他也许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快要暴露了,想要借此挑拨你我师徒之间的关系。
    阮秋觉得沈灼寒送他玉坠应该是没有害他之心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一点也不了解沈灼寒,只是手上的玉坠既然没有问题
    殷无尘发觉他在犹豫,便握住他的手帮他将玉坠收起来,没事,拿着吧,有什么事我顶着。
    阮秋慢慢点头,仍是心事重重,方才,沈灼寒与我说过一个狐女的故事,师尊您说沈错是狐女之子,他跟我说的是不是他自己?他想了想还是跟殷无尘说了那个故事,所以,沈灼寒就是狐女之子,鬼母就是那个故事里救下狐女之子的仙女吗?师尊,沈灼寒是不是又在骗我?
    殷无尘听完不免多看阮秋一眼。
    他的小徒弟生得如此好看,连他这个剑圣都会为之心动,那只小狐狸崽子能抵抗得住吗?
    殷无尘眸光一沉,牵起阮秋的手带他上山,上回他给你的那个狐狸面具确实有妖气,从那时起,我便开始让你大师兄调查他。前几日你提到前世我去鬼庙找鬼珠源头时沈灼寒也出现过,我便察觉此人不对,让楚越盯紧他。也许是楚越那边的动静让他有所察觉,他今日才会匆匆离开。
    殷无尘去鬼庙是为了鬼珠的源头,为了给阮秋解咒,而沈灼寒一个玄极宗弟子又为何要去鬼庙呢?其实在前世,沈灼寒就已经暴露了,可惜直到这一世他们才知道真相。
    那个面具果然有问题,还好师尊拿走了。阮秋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当殷无尘证实沈灼寒是个两面人时,他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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