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对不要像话本上写的那样,做一个害人害己的白眼狼,他也不想再跟上辈子一样迟迟等不到师尊,最后死在师尊的仇人手里。
    至少,他认为,若他只是单纯的是殷无尘的徒弟,被师尊的仇人杀死,他便不会那么痛苦。
    阮秋一向是这样的人,不管十年以前还是十年以后,他坚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便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哪怕是他的师尊也一样。
    在他看来,师尊的想法是错误的,他就绝不会妥协。
    月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寒水让她来陪阮秋,可她看阮秋跟往常没什么区别,还会主动帮她收拾药材。她是一头雾水,回头问了一下道侣,殷无尘那边也没说什么。
    殷无尘一再确定,他就是不小心撞到了墙,这对医修夫妇自然不会相信铁骨铜皮的殷剑圣能被一面墙撞伤,真撞上了伤的也该是墙。
    他们师徒二人闹了矛盾是肯定的,却谁都不肯说缘由。
    莫寒水二人合计了一下,晚上把人都喊了过来,正好殷无尘临时决定明日就带徒弟回玄极宗,他们便找了个践行的借口,阮秋自然来了,殷无尘也被莫寒水硬拉着过来了。
    为了师弟的终身大事,莫寒水夫妇二人是操碎了心。
    半日时间过去,有医圣在,殷无尘脸上的印子已经淡的几乎看不见,但鼻尖还微微泛着红,让他这副神仙般的清冷容貌显得有几分可怜,阮秋看见后,着实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师尊无事。
    莫寒水与殷无尘过来,他便一板一眼地起身行礼,比之往日都要恭敬,殷无尘眸色一暗,还没说话莫寒水便打圆场,都是自家人,坐下吧,尝尝阿月亲自下厨做的菜。
    殷无尘坐下后,没再看阮秋一眼,阮秋愣了下,也被月夫人拉着坐下。四人在院中的石桌四周落座,他正好坐在殷无尘身侧,白日才有过不愉快,他心里还是忐忑的。
    师尊还在生气?阮秋偷偷看了一眼,赶在被发觉之前,心不在焉地扭头看向莫寒水夫妇。
    正巧这时,殷无尘回过头来看他,发觉阮秋似乎由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他,脸色也有些难看。
    莫寒水夫妇二人看在眼里,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月夫人便轻咳一声,给阮秋夹了一筷子菜,有些不舍地说:谷中向来冷清,难得来了一位与我投缘的小朋友,还懂得医术,可惜你们明日就要走了,阮秋,若是得了闲,你可得常回来看看我们。
    阮秋颔首道谢,闻言微微吃惊,我们明日就要走?
    月夫人被他问得一愣,对啊,你师尊没与你说吗?
    阮秋下意识看向殷无尘。
    殷无尘只说这两天回去,可没告诉过他明日就走。
    但已对上殷无尘冷淡的目光,阮秋便匆匆低下头,心下恍然,师尊生气了,自然不会告诉他。
    他想,他大抵是第一个拒绝师尊的道侣邀请的人吧,今日还打伤了师尊,师尊当然会生气。
    那边殷无尘见阮秋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色也微微泛白,沉默地偏开脸。
    二人都不说话了,月夫人越发困惑,回头看向莫寒水,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莫寒水无奈耸肩,他哪里知道他这小师弟是怎么想的?
    月夫人想了想,搁下筷子,非常肯定地看着二人。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阮秋:是
    殷无尘:没有。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随后又默契地对视一眼,但阮秋在触及对方目光时便火燎似的别过脸,抓紧手中筷子,按照他师尊的话说。
    没有吵架。
    作为一名医修,月夫人的性子向来不是沉稳的,否则当年也不会在为人解毒时被人所害,看阮秋显然是跟着他师尊说话,她越发迷惑,可是我看你们好像都很生气的样子。
    莫寒水挑了挑眉,笑吟吟地捧着酒盏坐在一边看戏。
    阮秋心道师尊可不是在生气吗?
    可是他决心要做一个好徒弟,又怎么敢在跟师尊抢话?便等着殷无尘开口,他才敢说话。
    这一次,殷无尘开口了,却看向阮秋道:他在生气。
    阮秋错愕得瞪大眼睛,同他说道:我没有在生气。
    殷无尘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在小徒弟不再回避的注视下挑了挑眉,仿佛在跟阮秋说,你这么大声跟我说话,不是生气又是什么吗?
    阮秋反应过来也是一愣,他说好要做一个好徒弟的,怎么能反驳师尊的话?他便垂下头,硬着头皮承认,对不起,是我在生气。
    月夫人扑哧一声笑出声,这两人着实是有趣,做师尊的以为小徒弟生气了,小徒弟便被迫承认生气,真是又可怜又可爱,她笑道:罢了,我不问了,你们也别闹了,我好不容易做了一桌子菜,别浪费了。
    经她这么一打岔,殷无尘面色和缓许多,他抄起筷子给阮秋夹菜,说话时声音仍是淡淡的。
    吃菜。
    阮秋实在摸不透他师尊的想法,只好听话吃菜。
    莫寒水看够戏,便同几人说起话来,不至于让这一顿践行宴太过冷清,还格外照顾阮秋。阮秋欲言又止,想到明日就要走,到底没忍住问,师伯,若是一个人身中奇毒,为了活命不得不将毒逼到双腿上,导致多年来无法起身行走,该如何解决?
    闻言,殷无尘微微皱眉,他知道阮秋在帮谁问莫寒水。
    自然是先解毒,有些剧毒入体多年,难免会给身体带来不可逆转的损害。但比起让他们毒发身亡,不能站起来这个代价并不算大。莫寒水笑应:你是替燕不平问的?
    阮秋没想到莫寒水会这么快就猜中了,他确实是想为燕不平向医圣求一个医治之法,既然被拆穿,他便直言道:我年幼时听过燕前辈的一些传闻,与他也算是有一段渊源,只是可惜他后来遭逢剧变,便想,若是师伯您在,燕前辈能不能好起来?
    燕不平来过玄极宗求医,等待了长达半年,却没见到医圣莫寒水,便带着谢英回了紫霄宫。
    上一世到最后,阮秋也没再听说过他的消息。如今知道燕不平与父母的渊源,应该就是他的小师叔,阮秋便厚着脸皮来求莫寒水。
    莫寒水却是摇头,燕不平的事,我早有耳闻,我与他也有过几面之缘,若我修为并未跌落,兴许能在一开始便帮他解决他的问题,可惜他笑叹一声,瞥向殷无尘,师弟应该同你说过,多年前我便废了半身修为,如今只有元婴期。正是因为自知帮不了他,我才一直没有出面见他,只怕给了他希望,最后又叫他失望。
    月夫人也叹道:十几年前,紫霄宫曾经派人到医仙谷请我师尊出山为他医治,他的情况我们也都了解过,只是那时我们的修为都已经跌落,实在是没办法,这些年来也都是医仙谷的人在为他医治,只勉强为他清毒,保证二十年内不会毒发身亡。
    阮秋心下倏然一紧,燕前辈身上的毒如此厉害?
    月夫人点头,毕竟是血丹堂那位曾经的魔门大长老耗费半生炼制的奇毒,当年听闻要给谢玄卿用的,却让燕不平给挡了去。她说着一顿,不过那时,李师妹和殷师弟才刚刚继任,离不开玄极宗,因为我,阿水也是修为大跌,也顾不上他人。
    莫寒水忽而一笑,世人称我为医圣,不过是因为我曾参与过几次除魔卫道、征伐魔门之战,只因为我是一堆医修中最能打的,对我的一些谬赞罢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便说血丹堂炼制出那奇毒那位前血魔宗大长老,就远比我厉害数倍。
    阮秋忙道:莫师伯在宗门弟子眼里,便是当之无愧的医圣,我们一直都是以您为榜样的!
    莫寒水颇有些得意地看向殷无尘,嘴上假意谦虚,别!你是师弟的徒弟,你学他就好了,以我为榜样,你师尊可是要吃醋的!
    阮秋听他提醒才想起这茬,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师尊。
    殷无尘斜了莫寒水一眼。
    莫寒水便大笑起来,不说这个了。他稍稍正色起来,同阮秋说道:我听闻我那几个师弟里没有一个能帮到燕不平,可偏偏有一个清徽山的剑修小弟子,用我那一套入门功法万象回春,为燕不平缓解了腿伤,阮师侄,你有没有想过转修医道?
    当着殷无尘的面,阮秋哪儿敢说想?他忙不迭摇头,我已入师尊门下,万事都听师尊的。
    殷无尘眸光一闪,依旧沉默。
    这让一直都在偷看他的阮秋心中又是一沉,看来这回,他是很难平息师尊被拒绝的怒气了。
    莫寒水给了月夫人一个眼神,后者面露失望,他也惋惜地叹了口气,这几日阿月都在观察你,你在医药上的天赋,其实不亚于我们的几个弟子,只可惜,你早有师尊,还是我师弟的徒弟,否则我们定要将你挖过来,把我们平生所学都教给你。
    阮秋受宠若惊,我
    月夫人对阮秋颇为欣赏,但师徒缘分这种事是天道注定,她也不能跟道侣的师弟抢人,便只好叹气道:听闻玄极宗有个小弟子能将阿水那一套万象回春修炼到极致,我便一直在想,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位少年天才?直到见到你,这几日相处下来,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孩子,也是真心想收你为徒的,可惜你们明日就要走,我便想,要将这一本医经赠与你。
    她说着取出一本厚厚的医经,莫寒水也颔首道:这是我夫妇二人这么多年来修炼的一些心得,你能将我的万象回春发挥到极致,本来也算是我的学生,将来这上灵界,还是你们年轻人的江湖,希望这一本医经在你手上,可以发挥到更大的作用。
    阮秋犹豫地看向殷无尘。
    月夫人看在眼里,失笑道:燕不平的病我们没办法,但这么多年来,你是为数不多的几位可以帮他缓解伤痛的人,阮秋,我们现在救不了他,但将来的你说不定可以。
    想到燕不平的病,阮秋不再犹豫,但这本医经是莫寒水夫妇的多年心得,他便深深躬身,郑重地用双手接过,多谢莫师伯和月前辈,阮秋定然不会浪费您二位的心血。
    月夫人欣然一笑,扶他起来,我们相信你有这个天赋,也相信殷师弟看人的眼光。所谓医圣,本也就只是一个称誉,要说阿水医术多厉害,我觉得也就一般。但说实话,曾经我们誉满天下的时候早已经过去了,将来,还是得看你们这些年轻人。
    莫寒水笑道:医圣是不算什么,不过毕竟是我玄极宗的弟子,二十年后,说不定他能超越医仙谷的弟子,接下我这个无用的称谓。
    阮秋一听就知道他们这是在说笑,这话他哪儿敢应?
    好在莫寒水夫妇只笑了笑,都没当真,有了这一茬,这一顿践行宴倒是热闹许多了,也只有默不作声的殷无尘那边冷清了一点。
    天色渐晚,月上柳梢,这场践行宴也到了散场之时。
    这时候,阮秋已经醉倒了。
    谁能想到,只是三杯桃花酿入口,他就突然倒了?
    莫寒水夫妇正要送他回房,阮秋已经被人打横抱起来,一看那是后半场被冷落的殷无尘,夫妇面面相觑,这真不怪他们,是因为殷无尘不说话,不然他们也不能忘了他!
    殷无尘倒没说什么,扔下一句我送他回房便抱着人走了,也不知道二人生怕他今日刚跟阮秋疑似吵到打起来,晚上还想再来一场。
    阮秋醉得厉害,被放到房间床上后仍没有半分清醒,抱着医经往里头缩了缩,便继续睡了。
    殷无尘摇了摇头,转身拧干湿帕,抓过他的手擦拭,动作轻柔,哪里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擦完左手,便换右手。
    阮秋始终抱着医经不肯撒手,也不怕睡得不舒服。殷无尘按了按额角,伸手去拿他怀里的医经,一下还抽不走,因为阮秋已经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死死抱住他的医经。
    屋中烛光幽微,映得阮秋一双秋水眸中水光盈盈,透出浓浓的困惑,被他这么无辜的眼神看着,殷无尘轻轻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轻声道:松手,我给你放起来。
    阮秋软声询问:师尊?
    殷无尘心底一阵柔软,嗯。
    阮秋这才松手。
    殷无尘将医经抽出,放到桌上,阮秋躺在那里呆呆看了一阵横梁,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殷无尘倒了杯茶水,解酒。
    阮秋看也没看送到嘴边的茶水,他睁着双眼盯着殷无尘看,半晌也没动,殷无尘便坐了下来,问他:这么看着我,还想做什么?
    您还在生气吗?
    殷无尘一顿,将茶杯搁下,他没有生气,只是认真地问阮秋,你又是真的不喜欢我吗?
    阮秋歪了歪头,看上去还是呆呆的,殷无尘便知道,他并没有真的清醒过来,只是在说醉话。
    他现在问一个小醉鬼这种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殷无尘眼里有些懊悔,扶着阮秋道:罢了,先睡吧。
    他想先帮阮秋除下外袍,免得衣服上的配饰咯到人。
    只是没想到他的手刚碰到领口,便让阮秋抓住了,这回小醉鬼的反应倒是很灵敏,手上力气也很大,眼里满是警惕地看着殷无尘。
    殷无尘今日算是彻底了解到他外表柔弱的小徒弟力气到底是有多大了,便是他一个化神期修士,也险些挣不开,他耐心地同这小醉鬼解释,听话,先脱了衣服再睡。
    阮秋迟钝了一会儿,总算撒开他的手,之后却揪紧自己的衣襟,侧身避开殷无尘的手。他的声音温温软软的,显然带着浓浓的醉意。
    不不脱!
    阮秋红着脸,严肃地同殷无尘说:我不要双修!
    本就没有那个意思的殷无尘冤枉极了,清俊的眉头慢慢拧起,末了深呼吸一口气,温声哄道:没有双修,你听话,师尊不会逼你。
    阮秋又唤了一声,师尊?
    殷无尘应声,嗯。
    他懵了一下,呆呆看了殷无尘一阵,这才松开了手。
    殷无尘松了口气,总算顺利地帮他除下外袍,解下腰间的玉环,正要起身,怀里温热馨香的源头便一头靠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
    师尊,我好疼
    殷无尘听他哑声喊疼,以为他是妖咒又发作了,可等到阮秋抬起头来,平日在他面前总是听话稳重的脸上满是委屈,眼里还含着泪水,脉象却很是正常,他不由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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