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内暖气中暖和过来,看着低调奢华的内部装潢,白岐玉心中涌上了羞愧。
    将近两年没见了,毕业后联系也少的可怕,这么突兀的找来,谢闻道还能这么热情的招待他,他真是太慌不择路了。
    比起两年前,谢闻道更贴合斯文败类这个词了。
    他的鼻子很挺,是适合戴眼镜的类型,当年的金属框眼镜换成了金丝边儿的,精英气质扑面而来。
    摆件旁有一盒抽了一半的大重九,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注意到后视镜的视线,谢闻道漫不经心的斜了一眼:怎么了娇娇?几年不见,想我了吧?
    娇娇
    多少年没听到有人这么喊他了。
    当年舍友得知他的小名是娇娇时,就热闹起哄的喊,说他和娇里娇气的隔壁系花一个模子导出来的。
    四年来,这家伙一见到女生就乱喊他小名,搞得整个院里都知道了,他没少因为这个锤谢闻道。
    这个称呼让他觉得,一切都还没变,谢闻道还是那个铁哥们儿。
    是啊,白岐玉柔和了神色,想你了。
    见白岐玉不那么紧绷了,谢闻道才说道:你的脸色也太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接到你电话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
    白岐玉苦笑:有那么可怕么?
    嗯,谢闻道点起一支烟,星火在昏暗的车厢内闪烁,我知道你的性格若非严重,可轻易不会求人。说吧,我听听。
    再推辞就是矫情了,白岐玉把详细的经历,按照时间线一一说给他。
    怪音,巨人的背影,鸡鸣的噩梦
    期间,白岐玉一直在隐蔽的观察谢闻道的表情,生怕他皱了眉,敲定房子有问题。
    毕竟找大师,更多的目的是想确定没事,谁会期望真有事呢?
    交谈着,谢闻道的表情一直很平淡,藏在金丝边眼镜后的眼沉稳而迷人。
    有一瞬,白岐玉有些在他如此大的气质变化中恍惚:他不太像当年上铺的傻神棍了。
    当年那时关系那么好,如果不是毕业时有了隔阂
    虽然见面后谁也没提起,但白岐玉漫无目的的想,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事对他们关系的打击。
    谢闻道的突然出声打断了白岐玉的出神。
    公鸡叫?他英俊的长眉皱起,你确定?
    非常确定。
    奇怪,谢闻道用中指敲了一下烟盒,拎起一支烟叼着,有意思。
    他这句话让白岐玉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这怎么了吗?
    前面再次堵车,漫长的红灯让急着回家的车行烦躁不安,鲜红的数字刺得眼生疼,像血。
    公鸡鸣叫、公鸡血、甚至公鸡本身,就是纯阳之物,驱邪的。
    谢闻道解释:你可以理解为,公鸡这东西万万不会与阴邪之物扯上关系,如果有,也是它们的对立面。
    所以?
    谢闻道叹气:有两种猜测。一种,就是你单纯压力太大,连着做了几天噩梦,凑巧了。我建议去正规医院看心理医生,北京最好的精神病院我有认识的人,明天正好周末,我带你去。
    白岐玉经历过焦虑症和抑郁症,清楚这些症状与精神疾病无关。
    他颤了颤睫毛:你先说另一种。
    另一种就是你房子确实有问题。
    白岐玉呼吸急促的起来:什么问题?你都说了公鸡不是邪物,而我梦见了公鸡,能有什么问题?
    打个比方,你房子周围确实有邪物,只是与你无关。
    有另一方势力,或许是局势本身,也或许是懂行的高人,在与其斗争你凑巧夹杂其间,虽然不是直接接触,也受到了邪气冲撞。
    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个无辜的过路受害者?
    是的。你到现在只是做噩梦,没有受伤,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那我该怎么办?
    不用怕,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
    闻言,白岐玉松了口气,坠在心头的重石也高开低走的落下。
    受牵连、总比身处漩涡中心要好得多。
    说着,谢闻道弯起眼睛:你难得找我帮忙一次,我总要尽个地主之谊吧?你来的也巧,我上个月买的房子,下周正好空出日程用来搬家,有足够时间陪你玩玩。
    谢闻道笑起来有两个不明显的梨涡,十足十的真诚。
    四年的好兄弟好久不见,白岐玉也想多和他待几天好好聊聊。
    而且谢闻道说了他要搬家,执意要走,就像不想帮忙似的。
    在北京买房了?你混得可真好。白岐玉放松的笑起来,正好,我帮你搬家吧。工钱抵吃住可以不?
    谢闻道哈哈大笑起来:你在旁边喊加油就行了,且不谈你劳动力大小,你大老远跑来,我也舍不得让娇娇这小胳膊小腿帮忙。
    还装。白岐玉睨他,我真不帮忙,到时候看你怎么求我。
    你别说,没问题。谢闻道颇有深意的看我一眼,本来我就联系好了搬家公司,我让助理负责监督就是了,你不用操心这个。你之前没来过北京吧?我好好带你逛逛。
    长长的堵车队伍终于活动起来,谢闻道沉稳的起步,窗边景色开始加速、掠过。
    我这两年,混得还可以他轻轻的说,起码养你没问题了。
    白岐玉眼睫一颤,没有出声。
    这句挑明了的话,让他有些不舒服。
    谢闻道是个很复杂的人。
    说他精英,他沙雕起来无人能及。说他沙雕,他在各大金融大赛上谈笑风生。说他务实,他当年却不顾一切的朝白岐玉告白,要与家人决裂与他远走高飞。说他白日做梦,被白岐玉拒绝后他却毅然放弃,两年没有联系。
    毕业时收到告白时,白岐玉就明白二人不可能。
    即使白岐玉承认,他对谢闻道的好感,或许有一些超脱友谊,但他是个理性人,他的工作在齐鲁,而谢闻道要回□□家人做事。
    所以,爱情与面包间,白岐玉选择了面包,谢闻道亦被迫如此。
    现在,谢闻道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在烟雾缭绕中笑着说,起码养你没问题。
    是在嘲弄白岐玉当年为了工作与他分道扬镳,还是在同情白岐玉混的如此惨烈,抑或单纯开玩笑?
    他不知道。
    他这句话偏偏在白岐玉答应留下来之后说,让白岐玉无法再逃避。
    不得不承认,谢闻道还是变了。他原先说话,向来不放心机,也不这么滴水不漏,让人一出毛病也挑不到。
    他可以直白的说,如果当年谢闻道是这样的沉稳练达,二人不会闹得那么僵。
    短短两年,人会变化这么大吗?
    白岐玉沉默着喝光冷却的蜂蜜柚子茶,甜腻腻的糖味让他恶心的一阵阵范围。
    冷了的就是不如热的。什么东西都是。
    车终于驶入了主干路,模糊的霓虹灯景冲身后掠去。
    他不知道的是,谢闻道一直在后视镜中贪婪的看他。
    临街的霓虹灯倒映在白皙昳丽的侧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重回了大学时期,回到了半夜逃出校门,去小吃街吃夜宵的夜。
    曾经不珍惜的每一次相处,都是日后午夜梦回的后悔。
    在长久的沉默中,白岐玉把玩着手指,轻轻转移了话题:你家里,还做那些生意呢?
    零星了。谢闻道嗓子有些哑,现在人们信的少了,都是老客户的、介绍来的单子。这些不只是业务,也是人情,都是必须去做的。
    白岐玉含糊的点头,又问:你几乎不发朋友圈了,现在是单干?
    大学时,谢闻道其实很少提家里,有一次酒后,才大着舌头提起过,他家里还开了房产公司。
    可偶尔能瞥见的朋友圈里,谢闻道却是在搞股票之类。
    是,他看了后视镜一眼,又笑出了梨涡,吃了一些苦头,但不会后悔。
    直到吃完饭,白岐玉都提不起精神,谢闻道看出了白岐玉的疲态,很耐心的打包了夜宵,没再说去哪逛,直接去了他的新家。
    新家的地段不错,楼盘是零几年的,装潢与设备都很新。
    是那种最近流行的公寓化管理,一楼大厅宽敞明亮,有前台和保安值守,四处散发着寸土寸金的意味。
    刷了脸进电梯,谢闻道说,他买的一百七十多平,三室二厅,前几天已经把新床和床上用品运来了,在这睡觉没问题。
    可能有些乱,他说,等回去我先整理一下。
    楼道里弥漫着雪松味的熏香,白岐玉很喜欢,唯一的缺点就是熏得人昏昏欲睡。
    但所有的困意,全在开门的一瞬消散无影。
    率先进入房间开灯的谢闻道背上好像长了个什么东西。
    在昏沉沉的、艺术氛围十足的玄关灯下,那个东西扭动着、哀嚎着,像溺水鬼痛苦的倒影,从谢闻道脖颈后分裂开来,一直一歪的矗立在一起。
    谢闻道把大衣脱下,挂在玄关的衣架,随着他的动作,背上那东西蠕动着,一阵一颤的,像外置的肿瘤
    不,像脖颈上的另外一个头。
    然后,他,或者说他们,一起回过身来,说:客用拖鞋还没买,你先穿我的吧。
    他的嘴一张一合,脖颈上的另一只漆黑的头也五官空洞的一张一合,白岐玉能清晰的感受到逸散的漆黑鬼气,以及叫人窒息的恶臭。
    那是腐烂到几近融化的臭肉的气息
    那东西似乎察觉到白岐玉发现了它的存在,突然嘻嘻的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阴阴的沉了下去,说: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搞笑。
    他又说:那傻逼终于不跟着你了,你该回一趟老家了
    他在说什么?搞笑?什么搞笑
    娇娇?
    白岐玉从铺天盖地的幻觉中回神。
    客厅现代化设计的吊灯洒下柔和的白光,一切明亮如白昼。
    面前的男人摘下了眼镜,向来梳到后脑的头发散下来,英俊的眉目写满了担忧。
    他正端着一杯热茶,放到白岐玉手心:你在想事情?
    挥之不去的恐惧感尚在心头徘徊,白岐玉死死打量着谢闻道。
    熨烫板正的衬衫没来得及脱,领带,勾勒出有力大腿的西裤似乎毫无端倪。
    白岐玉大力抓住他的肩膀,一把板住他身子,让他背过身去,谢闻道不明就里,仍听话的顺从着。
    怎么了这是?
    白岐玉的视线,定格在谢闻道背后不明显的汗痕上。
    一个古怪的,形状极其下流的倒三角形,让人很难不联想到恶心污秽的东西。
    手机上显示,北京,5度到2度,多云。
    很热吗?
    汗痕扭曲的轮廓,与脑海中崎岖鬼影一点点重叠
    脑中有个声音焦虑的喊快走、快逃,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
    你刚才白岐玉牙齿打颤,你刚才和我说话了吗?
    说了啊,谢闻道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失真,突然尖尖细细的笑了起来,我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搞笑!!!
    第53章 陌生的熟人
    道长白岐玉恐惧的后退一步, 谢闻道,你在说什么鬼东西?这样吓人一点也不好玩
    啊?
    谢闻道转过了身子来。
    他的神情比白岐玉还诧异。
    你在说什么呢?我背后有东西么,你看半天了。
    说着, 谢闻道扭头看向后背:没东西啊?
    不是,白岐玉不可思议的说, 不是, 你刚才说些什么你很搞笑什么的, 什么意思?
    谢闻道背着光,英挺的五官有些模糊,很细微的笑了起来。
    我没说话,你听错了吧。
    说着, 谢闻道很随性的抓了把头发,把柔软的发散漫不羁的梳到后面:对门住着一家四口, 那两个小孩儿看电视声音挺大的,在楼道里都听得见,你听的是电视吧。不过这儿隔音不错,关门就行了。
    谢闻道随手带上门, 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刚拆封的棉拖, 扔给白岐玉。
    看着白岐玉木木的换上, 他才朝里面走。
    关上门,白岐玉在原地又细听了一会儿, 确实没声音了。
    是听错了么
    困了吧?我给你拿睡衣, 有套新的你坐车过来很累了吧,洗洗睡吧。
    白岐玉含糊的应了,垂着眼走到客厅坐下, 打量起室内来。
    屋里有些明显不是谢闻道的风格的家具, 可能是旧房主留下的。
    茶几上有个大红油漆的木头小人儿, 极具年代感,油漆剥落的斑驳,后面有发条,上弦会跑。
    小人儿的比例奇怪的可笑,椭圆形的大头,树枝似的脖子和小身板儿,像个棒槌成精。
    白岐玉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种老式玩具了,颇感新奇。
    他随手摸起来,拧着弦,看小人在地上机械的转圈。
    它内部一定有齿轮锈了,运作很不流畅,瘸腿似的,转出来的圈组不成一个完整的圆。还发出那种呲呲呀呀的诡异卡壳声,像人在惨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搞什么呢。
    一会儿,谢闻道手里抱着一包衣服出来,看到地上小人,竟然脸色大变:你从哪儿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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