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伸出手,给白岐玉套上袜子,穿上拖鞋,没有一点停顿,就像这个举动已经做过了千百次那样自然而熟稔。
    这种举动实在是过界,可看着张一贺近在咫尺的头旋,白岐玉心中一片柔软。
    这是不对的,朋友是不会做这样的举动的他非常清楚这点,张了张口,却没能把拒绝或感谢说出口。
    刚才他胡乱的转移话题,我醒了见你没在,还吓了一跳。
    害怕了?
    也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噩梦?张一贺站起身,蹙眉看着他,之前不是说喝了中药,睡眠变好了吗?
    白岐玉摇头:没再喝了。来路不明的药方,谁知道到底什么功效。
    但你喝的气色好了很多,张一贺不赞同道,喝着管用,来路不明又怎样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一想起那副中药真正的模样那杯蠕动着、黑泥一样粘稠的液体,白岐玉就恶心的想吐。
    像把怪物的肢体喝进了嘴里。
    见白岐玉闭口不言,张一贺也没再追问。
    沉默的档儿,好几次,白岐玉都差点张口,和张一贺分享最近的种种:不知警察和四楼谁是鬼,不知三楼小情侣怎么回事
    但这些和家里的怪事儿不同,已经上升到闹鬼的程度,他想了想,还是没说。
    之前张一贺认为他被害妄想症的反应,他记得清楚。
    怕再被当成疯子。
    睡吧,盯着白岐玉乖乖喝掉了半杯水,张一贺收起杯子,顺手刷了,现在才3点,还可以睡几个小时。
    第二天,白岐玉是被闹钟吵醒的。
    这一觉睡的实在是好,又黑又甜,停掉中药后,他很少睡的这么熟了。也许有人在身边陪着,潜意识感到踏实。
    他满脸笑意的脱掉脚上胖胖的毛巾袜,出去,发现张一贺戴着与本人形象完全不符的橙色防热手套,端了一个小锅出来。
    早。我还以为你要再睡一会儿。
    你这是
    早饭啊。他笑眯眯的招呼他,快去洗漱,现在是8点20分,10分钟吃完,不然再晚堵车会迟到。
    啊好。
    洗漱完,白岐玉睡迷糊的脑子才清醒过来。
    他用凉水泼了泼脸,泼掉热度:张一贺真是的对谁都这么体贴吗?
    用过早餐,张一贺还给了他一个玻璃饭盒,是中午的便当。
    他诧异道:你不用这样的。
    我今天要外出取材,顺便做了两人份而已。张一贺弯着眼角,好了,尝尝我的手艺,下一次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都这样说了,白岐玉便大方收下:下次请你吃饭。
    好。
    车子路过大门时,流浪的小三花睁大眼睛看车窗里的白岐玉,像是在说负心汉,白岐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打开便当盒,想随便拿点什么喂猫,却被扑面而来的味道熏得睁不开眼。
    浓烈的、刺鼻的,熏得人理智全无的硫磺味中,白岐玉强打着精神睁开眼
    饭盒里,黏稠的膏状物,腐烂的鱼骨,还有不停扭动的生鱼头,种种匪夷所思的东西,填满了玻璃饭盒。
    这是什么东西?!他忍不住干呕,太恶心了
    张一贺疑惑的扭头看他:你不喜欢吗?
    你确定这能吃的?我
    白岐玉的声音戛然而止。
    饭盒里,赫然是鸡蛋糕,烧鳗鱼,葱烧海参。米饭还泛着热腾腾的香气。没有蔬菜。
    唯一看不出原材料的,是淋在米饭上的腥红膏体,闻起来是鲜甜的,似乎是枣泥一类的东西。
    张一贺的声音带着歉意:抱歉,我猜测着你的口味做了这些,还是不合胃口吗?不喜欢也多少吃点吧,这些都是好东西。
    事已至此,白岐玉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了。
    他看向后视镜里,张一贺正轻抿着嘴,似乎在懊恼,或者委屈。
    他又想起昨晚半夜,二人窝在很罗曼蒂克的吧台前,边聊天边喝水,回忆是一片温暖晕黄。
    想起今早许久未这么安心的觉,想起无比恐惧的那天,他拨打的张一贺的电话
    对不起,他心想,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让我能安心与你交往的问题。
    警察,去找过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一贺日记:
    今天摸到了老婆的jiojio,好白好滑!狂喜乱舞的挥动小触手.jpg
    第12章 搬家
    警察?来了啊。
    和你说什么了?
    好多天前的事儿了。张一贺想了想,说是小区有谋杀案,问我那几天的行程。
    白岐玉睁大了眼睛。
    你确定?
    嗯。
    说这话时,男人正认真开车,窗外光怪陆离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英俊的不可思议。
    他是那种很深邃的眉目,垂着眼时,颇有异国风情的侧脸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像是心有灵犀,张一贺不经意的抬眼,在后视镜中,与白岐玉四目相对。
    白岐玉不自然的收紧了指尖。
    怎么突然问这个?哦对,案子就发生在你家楼下是吧张一贺很随意的收回视线,警察是不是找了你好几次?有结论了没?
    车窗外,行道树像一只只枯败的手臂,张牙舞爪的向后退去,消失在视野尽头。
    白岐玉又开始心悸了。
    在他之前的判断里,四楼李晓杰被杀,是幻觉,是虚假的,而张一贺说,谋杀案确实存在。
    谁还能信呢?
    没结论。白岐玉努力用左手按压住右手,不让自己的异状表现出来。
    希望早点破案,张一贺叹气,如果你害怕,我家随时欢迎你借住。你来了,我还有心思做饭,不然,一个人总是懒得开火
    白岐玉紧盯着张一贺的侧脸,嘴上附和着,右手悄悄解开锁屏,去拨小警察的手机。
    嘟
    这一次,没有告诉他号码是空号,在他无限怀疑自己的记忆与判断时,张一贺的手机,响了。
    系统默认铃声如催命的厉鬼,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在狭窄的车内。
    刺的白岐玉头晕目眩,也刺的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白岐玉一把扯开手机壳,把藏着的粉色大钞砸在张一贺身上,另一只手去开车门。
    高速行驶中,车门阻力很大,咬牙奋力推开后,狂风喧嚣着吹进,刺的人睁不开眼,
    那一刻,白岐玉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顾不得什么死亡,什么残疾,他只想逃。
    逃离这片时真时假的梦魇,逃离这个披着人皮的邪物,逃离理智濒临崩溃的绝望。
    他闭上眼,直接跳了出去。凌空的那刻,他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叹息般的呓语,每一个词汇都渗人、无序,而含义不明。
    剧痛传来,他终于摔入了大地的怀抱。
    然后陷入昏迷。
    沉重的眼皮不适的扇动着,刺眼的光将白岐玉亮醒。
    哈
    他茫然的支起身子,看向天花板上明亮的吊灯,才意识到,他这是在自家床上。
    自家床上?
    昏迷前的记忆历历在目,他分明从行驶着的路虎上跳了下来。
    车速不慢,车架也比一般轿车高,本以为要断个胳膊腿的,身上却一处擦伤都没有?
    他稍一思考,头便撕裂般的疼,他扶着墙,朝同样亮灯的客厅走去。
    然后,顿在原地。
    茶几上,放着一杯热腾腾的水,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厨房里,仿佛感受到他的苏醒,微波炉叮了一声。
    顾不得再用手机记录另一个人居住的痕迹,白岐玉大步冲过去,把水杯下纸条抽出来
    上面只有一句话。
    【不要害怕我,不要搬出去】
    是他。
    白岐玉脱力的瘫坐沙发上,脑中一遍遍回想与张一贺的记忆,从相见到相处。
    刚搬来时,张一贺便脱口而出老住户才用的中单元;警察走后,用相同话术劝说自己不要搬家;还有前后矛盾的小情侣
    诸多种种,都把张一贺和幻觉联系在一起。
    张一贺是黑影,或者他驱使的黑影,都不重要了。
    白岐玉只想搬家。
    搬家对,搬走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如沉重的锚,也如濒死前的希望,白岐玉无意识的重复了许多遍这个词。
    微波炉里热着一只欧包,冰箱里多了一杯没开封的芝士芒果,卫生间几乎用完的抽纸也换了新的。
    这是彻底不掩饰自己存在的痕迹了。
    如果不知道这可能是小山般的黑泥做的,发到网上去,还能成为现代版的田螺姑娘,可现在,每看到新增的居住痕迹,白岐玉只会更增一分搬家的信念。
    他当即拨打新中介的电话。
    新中介姓陈,也是个敬业的,凌晨1点了还接电话。
    表达了歉意后,白岐玉急促的说:我希望明天就能看房,越早办手续入住越好。中介费我给你双倍,麻烦您多上心。
    一听双倍中介费,这么晚被弄醒的火气顿时没了,陈中介接连说好,问他要求。
    离公司近,朝阳不,只要朝阳就行。他叹口气,其他的,都好说。
    这样宽松的条件,第二天一早,陈中介就发来了十几个招租的房子。
    白岐玉和负责人戚戎请两天假,那边一愣:怎么又请假?警察又来了?
    不,白岐玉含糊地说,想请假去看房、搬家。
    不能等周末再弄?戚戎为难道,现在刚开新项
    白岐玉明白戚戎不想给他放假的原因:游戏预研期间,一日demo还没出来,一日就拉不到投资,每天都在烧预算。
    戚戎从入职便待他不错,当年入住还是他帮忙挑的房子,如果是以往,白岐玉就妥协了。
    一想到那个漆黑扭曲的怪影此刻可能隐匿于任何地方觊觎他,白岐玉刚打的退堂鼓,就被巨大的恐惧给淹没。
    搬家的事儿,他必须速战速决,其他的,以后再说。
    抱歉戚哥,我真的很急周末我会自愿加班搞完我负责的部分,不给你们拖后腿。
    闻言,戚戎叹口气:你心里有数就行。
    哦对了,搬家需要帮忙吗?我认识个干活麻利的搬家公司。
    谢谢,麻烦您介绍给我。等搬完了,我请戚哥吃饭。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
    请到两天假,白岐玉立刻约见中介。
    二人马不停蹄的看了一上午,最后,白岐玉选中了黄中介也介绍过的哪间御金源的房子。
    户型小,还贵,但胜在朝阳。
    最重要的,是房东在场,可以立马签合同。
    房东是个阴沉寡言的男青年,瘦瘦小小的没存在感,全程垂眸敛目,不爱看人。
    合同有厚厚五六张纸,白岐玉急着搬,粗略看了前两张,像是专业律师修订的,细细密密的列着一大堆赔偿或免责条款,水的很,便直接签了。
    因为搬的突然,老房子又不好找下家,旧出租屋的房东大爷不肯退押金,白岐玉也同意了。
    接着,就是紧锣密鼓的搬家。
    毕业后,从校招实习期间到入职,白岐玉就一直住在这儿,满打满算也有一年半了。两室一厅里满是生活痕迹,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很多。
    为了节约时间,白岐玉把好运的打包带走,不好运的直接扔掉。
    戚戎介绍的搬家公司很靠谱,下午五点多,还没黑天,就解决了打包问题。工人把最后一箱扛到卡车上,白岐玉抱着电脑包,坐到了副驾驶上。
    终于,卡车发动起来,缓缓驶出小区大门。
    一下午马不停蹄,如机器般接连运转,白岐玉疲倦到胳膊都抬不起来,可看着身后逐渐缩小的黑洞般的单元门,他的内心充满了平静与欢愉。
    突然,狂风大作,所有窗户一瞬熄灯,漆黑若黑洞,像怪物身上密布的眼,连司机都感慨道天气怎么了。
    白岐玉知道,这是祂在发怒。
    但他不怕,他隐约猜测的到,祂是离不开院子的那日,白岐玉蹲在门口,也是这般猎猎狂风,却对他无能为力,像无能狂怒。
    怪风过后,一路平安无事。
    晚上,躺在新家的床上,望向飘窗外清亮的星空,白岐玉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惬意。
    睡吧,他想,他成功搬走了,没什么可怕的了。
    可他又做了那个梦。
    狰狞的猪头与遍地横死的公鸡尸体里,他被一圈又一圈白烛围着。
    耳畔是此起彼伏,晦涩不明的呓语,在万千人声的嘈杂吵闹中,白烛在墙上的倒影突然扭曲、膨胀,化作一个个黑洞洞的人,像烧焦在墙上的人尸
    它们扭曲的嘴巴在一张一合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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