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走向殿外,同古松擦身而过时,轻轻笑了笑:古师伯,见谅。语气分外礼貌,没了一贯的懒散姿态,腰背笔挺,步伐不徐不疾。
    古松眉梢微挑,微微偏头,看着他跨出门槛,转上长廊,烈火般的衣袂飘转着,消失在夕阳余烬里。
    师兄?谢龄为古松倒好一杯茶,见这立在原处没过来,疑惑地喊了一声。
    古松回过头、向谢龄走去,又是一嗯。
    过两日你便要去往东华宴,我替你再诊一次脉。他在谢龄身侧坐下,道明来意。
    好。谢龄撩起衣袖,把手伸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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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古松伸手, 食指中指搭上谢龄手腕,将他左右两只手各探了一遍,对他道:自打你开始锻体, 身体恢复的速度快了些许。
    谢龄点头。他早先便有这样的感觉,更有预感,若炼体的境界更上一层楼,恢复程度还能更好一些。
    他琢磨着能否让古松答应将那日日都吃的药停了。虽说他都已习惯一日三次定时定点机械性吃药,可这总归是件麻烦事。
    不曾料想他这厢还未组织好语言开口,便听得古松道:但我给你配的药,不可不吃。
    谢龄:
    谢龄心情沮丧地把这念头给丢弃,应了声:好。
    古松饮了一口谢龄倒给他的茶。
    随着时间的流逝,洒在殿上的夕阳余晖消散开去, 昏暗充盈整间屋室,古松轻轻动了一下指尖, 点亮周遭灯盏。
    晕黄的光芒倾泻落下,视野重回明朗。谢龄的目光转向古松,见他茶碗中茶水已去大半,便拎壶续上。古松身姿笔挺、眉目沉静,谢龄看着他, 难免想起白日里宗主嘱托的、不告诉古松、东华宴上听风山鬼崔嵬会露面之事。
    这里头一定有瓜。
    谢龄来到这里已有月余时间, 这山上的人不是苦修便是清修, 娱乐的土壤堪称贫瘠, 大抵再过数十年都开不出花,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件有趣的事,谢龄自然在意极了他本身也是个爱好吃瓜的群众。
    眼下正主就在自个儿面前, 谢龄的心思活络起来, 想找古松试探试探、了解更多, 但又不敢开口,怕被识出破绽。
    视线来来回回、停停走走,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是没说出个什么。
    古松神情微动,放下茶碗,侧目看定这人,直言道:你似乎有话对我说。
    没有。
    谢龄这反驳全然是条件反射,说出口后骤然意识到其间的掩耳盗铃味道,赶紧补救,说:也并非没有,等东华宴回来后再说吧。他的语气归于了素日里的淡然。
    哦?古松却是流露出些许的好奇和惊讶,不过止于情绪,没有追问,道了声:行。
    糊弄过去了。谢龄给自己也倒了碗茶压惊,这时听得古松问:你那徒弟,最近如何?话说得轻描淡写,似不过随口一提。
    萧峋么,还算乖巧。谢龄回答说道。
    古松深深看了谢龄一眼,目光又移回去,越过前殿正门,落在屋檐外的一根被夜色染黑的青枝上,轻声说道:他和谢风掠的比试,我听说了。
    话语一顿,斟酌片刻才继续:能对自己如此狠心的人,世间少有。
    谢龄品出古松这话里有警惕和顾虑,暗暗道一声不妙,为自家徒弟说起话:他挺命苦的我会看着他,师兄放心。
    古松又向谢龄投去一瞥,细细打量他的神情,平平一声嗯,端起桌上那碗茶喝完。
    古松起身离开。
    谢龄目送他,等人离开了鹤峰,上半身一歪,瘫在了榻上。
    还是这样的姿势舒坦。谢龄惬意地想着,但念头刚转完,又嗖的直起身。
    萧峋那小崽子来了。
    事情差不多都说完了,不在自己屋里休息,来找他做甚?这崽子还记不记得现在已不在他的营业,啊不,上班时间了。
    谢龄有些怨念,位置从主榻换到东窗前的书桌后,靠坐在椅子上,让自己的姿势相对舒适。
    那罗汉榻宽敞,若想靠在榻背上,得完完全全坐到里面去,极不美观,只适合萧峋那种懒散惯了的人。就算没有雪声君的人设在,谢龄也不喜欢在旁人面前做出那样的姿态。
    他顺道拿起桌上的一本书。
    师父。萧峋一进门便喊,依然是那身红衣,但原本扎起的马尾散下来,随意地披在背后。手里拿着个不大不小的粗瓷碗,有一股苦冽的草药味道从里头飘出。
    师父师父。这人又喊,也不管谢龄理不理他、乐不乐意他过去,径直走向书桌。
    师父师父师父萧峋来到谢龄身侧,拖长语调说着,把粗瓷碗搁上桌。
    谢龄把注意力放过去,瞟了眼这碗,对上萧峋的目光。他对萧峋的来意明了了七八分,但还是问:做什么?
    想让师父帮我上药,可以吗?萧峋把盛着伤药的粗瓷碗往谢龄面前推了推,低声说道,我感觉符纸的效果不如创伤药来得好。
    他漆黑的睫毛上跳跃着烛光,眸眼如水透亮,声音故意放轻放软,如同幼崽般小心翼翼地祈求和试探。这模样看上去分外惹人怜。谢龄在心底叹了声,把书放下,拿过那只碗,冲另一边的罗汉榻扬扬下颌,坐过去。
    萧峋依言照做,盘膝坐上去,大剌剌地一扯衣带,脱了外衫,除掉中衣里衣。他上半身露出来,灯光将皮肤映成蜜一样的颜色,腰身细窄,胸前腹间肌理优美流畅。
    谢龄并非第一次见到这小孩儿光着上半身,却未曾在意过,这会儿一瞧,发现他竟是看上去瘦削、实际身材很好的那类型。
    观赏性还挺强。谢龄如是评价,接过萧峋递来的一卷纱布,坐到他身侧。
    萧峋腰上还缠着绷带,谢龄将之拆掉,仔细查看了伤口,丢去一道洁净术,然后开始给萧峋上药。他眼眸低垂着,模样专注认真,动作轻而细致。
    风从殿外吹来,搅得烛影摇晃,他的侧颜在这明明灭灭间格外生动。
    萧峋不由自主看过去,视线兜转一圈,落到他唇间。这里有一弧微光在闪烁,倏尔掠过唇珠,倏尔滑进唇缝。萧峋生出羡慕,心说着,若自己是那道光就好了。
    等等,他竟然心生羡慕?
    意识到这个想法,萧峋猛地将脸别开,但过了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回来。
    师父。萧峋喊道,他寻思着该说点话转移注意力。
    嗯?谢龄头也不抬应道,从鼻腔里哼出的一声,尾音上翘,说不出的抓耳。
    萧峋只觉得心尖儿上有小虫爬过似的,轻轻抓扯之后,泛起一圈儿难搔的痒。他喉结上下滑动,再一次迫使自己的目光离开谢龄,瞪着地砖,把自己挑起的话头继续下去,问:古松师伯来鹤峰做什么啊?
    没做什么。谢龄想也不想回答说道。
    我不信。萧峋晃了晃脑袋。
    谢龄一只手正好腾出空,便往他脑门上一敲,遏止住他摇晃的趋势,道:和你有关系?
    哦。萧峋挑了下眉毛,声音压低,不情不愿。
    谢龄给萧峋包扎完,这人跟没长骨头似的往旁边一歪,倒下了,动作自然而又理所当然。谢龄也想躺着,掠了萧峋一眼,到书架上寻了本感兴趣的书,回去寝屋。
    先开灯,然后往躺椅里一坐,翻开书。
    这书颇合口味,没过多久,谢龄便看入了迷。
    时间的流逝变得快起来,当他从书中抬起头,到水钟前一看,竟是接近子时。
    该睡觉了。谢龄早养成了良好作息,不再流连那书册,换上寝衣,一番洗漱,准备入眠。
    叩叩叩。
    门被敲响了。
    如此深夜,不用探便知来者是萧峋,谢龄转头向门口看了一眼,不打算理会,可竟察觉到他气息有些乱。
    谢龄生出不好的预感,蹙眉过去开门。
    夜风喧嚣,萧峋赤足站在外面,身披一件单薄的寝衣,应当突然惊醒,神情未定。他出了一身冷汗,鬓发额发被打湿,凌乱地贴在脸上,漆黑的眼眸亮得近乎能凝出水来,映得面色愈发苍白。
    师父,我一个人在小楼里睡不好。萧峋道,语速比平时刻意放慢的还迟缓些,声音无力沙哑。
    做噩梦了?谢龄侧身将人让进来,倒了杯水给他,猜测问道。
    谢龄这里并非待客的地方,未设哪怕一张客席。萧峋坐到谢龄方才坐的躺椅上,捧起青花瓷的水杯,慢慢喝了一口,说:不算噩梦,但终归不是什么好梦师父,我能睡你身边吗?
    我睡地上,或者这把椅子上。他抬头看定谢龄,手指抠紧杯壁,语气带有恳求之意。
    跟淋了雨、耷拉着尾巴的大狗似的,谢龄在心底摇摇头。
    谢龄打量一番他伤口的位置,见没有血渗出来,担忧减轻几分,但他怎可能真让萧峋在椅子上将就一晚,一扬下颌,说道:床上去。
    萧峋弯眼笑开:谢谢师父!
    方才那惊慌未定的神情从他脸上消失了,他三两步走到谢龄床边,迅速扫视一番,爬到靠墙的一侧。床上有两个枕头,他枕上其中一个,偏偏头,鼻翼翕动嗅了嗅,再取出谢龄白日里塞在他身侧的那个,抱到怀里,最后是给自己搭上一条薄被。
    脚。谢龄略有些嫌弃地提醒他。
    啊,我疏忽了。萧峋赶紧给自己丢了个洁净术。
    谢龄将夜明珠台灯收起,做了一番思想建设,才走到床前、躺到萧峋身侧。
    昏暗和寂静盈满屋室,窗外的虫鸣声便显得吵闹。谢龄缓慢调整呼吸,理了理衣袖,拉好被子、闭上眼。他好多年没和人同睡过一张床了,难免有些紧张。
    希望这崽子睡觉别打呼噜别磨牙,也别到处乱动,他在心中真诚祈祷。
    这时候,萧峋窸窸窣窣翻身过来,眼睛在黑暗里眨了眨,道:师父,过两日咱们就要去东华宴了。
    嗯。谢龄应了一声。
    萧峋问:我能也和你睡一个屋么?
    谢龄:
    怎么又黏不拉几的,得寸进尺了啊少年。谢龄面无表情开口:不若明日去一趟岚峰,让你师伯为你开几帖安神助眠的药。
    萧峋一听这话,立时把怀里的软枕蒙到脸上,说:我睡着了。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谢龄懒得再搭理他。
    夜来有花香,月光透过窗缝钻进屋子里,落下一缕清幽的影。滴答滴答,角落的水钟记录着时间的流逝,过了一阵,谢龄的呼吸变得绵长。
    谢龄睡着了。
    萧峋听着身旁人的呼吸声,把枕头挪开,转过脑袋,眼皮撩起又垂下,打量他好几遍,眉眼弯起弧度,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一夜无梦。
    接下来的两日,许是谢龄那句让古松给开安神药的话打击到了萧峋,这少年分外乖觉,未曾再在夜里打扰过谢龄。
    第三日,一行人出发前往东华宴。
    出行的交通工具是云舟。按照谢龄的理解,便是以灵力为驱动力的飞机,不过飞行高度不如飞机高,搭乘它的又都是修行者,故而是开放式的。
    萧峋对云舟的熟悉程度远胜谢龄。
    此番东华宴之行,配备如何规格如何,虽由宗门安排,却也需要鹤峰对接。谢龄把这活丢给了萧峋。云舟便是萧峋提议安排,理由是这一艘轻便快捷,他昨日还来了两趟,清点物资、做布置和陈设。
    伴着日出,萧峋引着谢龄来到云舟上,将谢龄需要知晓的都介绍一遍,带他来到他的那间屋子。
    这是云舟上最大的屋室,还是套间,外间布置得如同鹤峰的前殿书房无二,主榻客榻书桌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二三盆栽做点缀;一帘之隔的里间,则置了一桌一床。
    谢龄打帘入内,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萧峋道:回你的房间休息吧。
    师父,我同你一间。萧峋说道,我晚上睡外面,有事的话就叫我一声。其余的房间住满了当然,储物间还没住人。
    说到后面,他神情间还带上了点儿为难。
    谢龄脚步一顿,旋即想到,若不算他,这趟行程拢共九个人,其中两名女子,而这艘云舟能住人的房间数量为四。两个姑娘住了一间后,便是三名男子一间的分配。这极合理,只是有人会单出来。
    单出来的是萧峋,而恰好他这里还能再塞一点人。
    真是令人惊讶的彩蛋。
    就不能给安排个大点的云舟,让每个人都住单人间吗?偌大的宗门,怎么在细节上抠抠搜搜的。谢龄腹诽着。
    萧峋在一旁低声说道:师父身侧无随侍童子,日常之事皆是由徒弟打理。这云舟呢,较之道殿处处简陋,徒弟住在这里,帮师父处理那些杂事也更为方便。
    当然,若是师父不喜徒弟在这里,徒弟便去储物间住好了。那里除了差一张床,别的倒也没什么问题。说完就要掉头往外走。
    谢龄黑线直往额头上挂,瘫着脸转过去,对萧峋道:你就住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点更新
    第53章
    得了谢龄的允许, 萧峋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到房间里,有书、茶具、茶叶罐、零食盒、果盘,最后摆出一张摇椅。
    颇有占山为王的意思。
    谢龄觉得这家伙挺有趣, 多看了一阵,重新撩起门帘,走进里间。
    萧峋的目光随着谢龄过去,旋即被落下的门帘挡在外。
    他神情微动,眼皮垂低又掀,去到书桌前,往香炉里点上一根香。
    烟雾升腾的一瞬,清幽檀香里揉杂了梨花的味道,迅速蔓延开来。
    这是他喜欢、谢龄也评价不错的一种香。萧峋偏头看了看那道将屋室隔出内外的门帘, 屈起手指,对准香炉上笔直升起的青烟一弹, 弹得它飘向里间。
    *
    东华宴的举办之地名为镜川,从人间道出发,需在云上行三日才可抵达。
    舟中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有阵法符咒防风防晒,随谢龄一道前往的都是宗门精英弟子, 不吵不闹不折腾, 旅途舒适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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