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看见了奶娘和晴子,她们在前边对着他招手,就像以往的日子里那样,什么都没变
    灯笼里的烛光透过轻薄的油纸,照在他的脸上。
    卢氏亲自蹲下身,用手指在他鼻子下静置片刻,确定没有呼吸了,才起身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几个把这里收拾收拾,人抬到床上,再去府里各处通知人,说老太太被他的丫鬟和奶娘同化,一起去了。
    是。
    几个下人手脚麻利,把沈嬛嘴边的血擦干净,给他披了件外袍,再把人抬到床上,然后跑到府中各处大声叫人。
    阎氏和陈实因着白天没在,一回来就得知老太太身边的吴氏已经被怀庆子法师就地正法,晴子关押,老太太一个人被软禁在明辉堂,心急如焚。
    要不是陈实拦着,阎氏当场就要去找卢氏,问她是什么意思。
    陈实好说歹说,把里面的厉害分析给她听,她才按捺住心里的着急,问陈实:那到底怎么办,现在老太太一个人在明辉堂,是生是死也不知道,你说怎么办?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你要是现在冲去明辉堂,卢氏就能像关老太太一样把你也关了。
    我才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可咱们在外面比在里面好,好歹能照应照应,想想办法。
    两人正抓破脑袋想法子,外边突然人声鼎沸,翠翠突然跑进来,面色苍白:二爷二奶奶,外边人来报,老太太没了。
    咣当
    阎氏手碰到了桌上的摆件。
    怎么会没?怎么会没呢,我不信!阎氏翻身下炕,跑去明辉堂。
    她推开那些站在明辉堂门口的人,跑进内室,第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的沈嬛。
    沈嬛的面色苍白,双眼禁闭,就像开到荼靡骤然凋零的花,叫人不敢惊扰。
    阎氏跪在窗边,轻轻抓住他的手:老太太?
    您别吓儿媳,儿媳这两天去庄子上逛了逛,都把那里打整好了,要接您过去呢,你不跟我说,要跟我们住一块儿的吗。
    沈嬛的手冰凉刺骨,再没有往日的柔软,阎氏说着说着泪噼里啪啦地砸在被子上,咬着牙也漏出哭声。
    晚他一步的陈实也跪在床前,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一两日的功夫,怎么就这样了呢?
    就像一张纸,蹭地从这头燃到那头,根本没让他们有反应的时间。
    姗姗来迟的卢氏连表面功夫都懒得装,站在夫妻二人身边道,二哥二嫂也别伤心了,想来老太太舍不得老太爷,追随老太爷而去了呢。
    卢氏!阎氏腾地充地上站起来,指着卢氏的鼻子,是不是你害死了老太太!
    二嫂说这句话可要拿出真凭实据,我和你一样,也盼着老太太好,这不还请了法师给老太太的明辉堂驱邪嘛。
    驱邪驱邪!阎氏望着她,我看你就是这府里的邪,平日里看着病怏怏的,心比谁都狠!
    卢氏眯眼看着她:二嫂讲话怎么这么难听,这府里有邪祟是大家都看到的,我身边的春杏不也是被邪祟附身了。
    呸,谁知道你找的什么道士
    少说两句。陈实拉住她。
    阎氏伤心又难受地瞪她:你拉我干什么,我不能让老太太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一看到沈嬛的尸体,她就止不住的难过。
    陈实道:如果卢氏有问题,你更不能这样大张旗鼓地在她面前说。
    老太太已经没了,你再有什么事,我和慧茹怎么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而且老太太怕是也不想让卢氏出现在这儿。陈实愧疚至极,觉得自己没用,老太太走了都不敢深究其中的细处。
    阎氏也知道了他的难处,喉咙里就像塞着一团棉花,趴在沈嬛床前直哭。
    一边哭一边头也不抬地对卢氏道:老太太生前跟我投缘,他的丧事我们二房自会出银子出人,不劳你费心。
    这怕是不好,卢氏道,老太太再怎么说也是长辈,没有叫你们一房全权打理的道理。
    呵,卢氏,虽然我不说,但你也别摇着尾巴狼装哈巴狗。阎氏忍下一口气,第二口气又上来,从前贾氏在,你们就望着老太太的嫁妆银子,铺子庄子,现在老太太死了,不正合你们意。
    把老太太丧事一办完,我就带着陈实慧茹住到外边儿,这家,我们二房不要了。
    卢氏眼睛一亮:二嫂这说的是气话,打虎亲兄弟,骨头断了还连着筋,怎么能什么都不要。
    不要了!
    那些东西买你们个清净,老太太的丧事都别来了。
    有二嫂这句话,就够了。卢氏用帕子在眼睛下面压了压,那我就不打扰二嫂和二哥办事,先走一步。
    她前脚刚走,阎氏就砰地关上明辉堂大门。
    陈府老太太沈嬛去世的消息没两天就在盛京城里传遍了,跟他交好的诸如礼部尚书吴夫人,兵部尚书孙夫人等都不敢置信,直到看到他的灵柩,才信了。
    于是安排人帮二房的阎氏和陈实采买火烛,置办酒席。
    因着前些日子贾氏为难沈嬛,卖怀玉到事情,盛京城里大半人都对沈嬛有所耳闻,听说他去世了,都有意无意地表示惋惜。
    毕竟那样的美丽的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一个。
    襄郡王宇文燿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急冲冲地就要往外走。
    好不容易逮着他一次的富察如月踩着花盆底,拦在他前面:你又要去什么地方,不是宿在宫里就是在外边玩,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你的人影。
    只想去看沈嬛的宇文燿时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莽莽地往外走:别拦本王!
    王爷!富察如月拉住他的手臂,她直接问伺候宇文燿时的太监,定是你个死奴才撺掇王爷的,今天王爷要是出了这个府,我就摘了你的脑袋。
    关他什么事?宇文燿时觉得富察如月不可理喻。
    我说关他的事就关他的事!富察如月直直地望着他,我管不了你,但我能管一个奴才,不信你就试试。
    懒得理你。宇文燿时叫那个奴才,让他跟自己一起走。
    但那个奴才左右为难,主子打架,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就要遭受无妄之灾。
    王妃的性子在府里是出了名的,王爷她都敢动手,更何况他们。
    今天他要是敢出这个门,王妃就敢要了他的小命。
    太监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宇文燿时气得一个仰倒,指着富察如月,好,好得很。
    你就继续当你的王妃,本王一个人去。说着,大步往外走。
    只想把他留下来的富察如月见拿奴才威胁不住她,上前就和他抓打起来,边哭边道:我要进宫,我要去找太后娘娘说说理,没有你这样不尊重人的。
    旁边的太监一听这话,立马套马车,恭恭敬敬地把二位主子送上去。
    安全了安全了,只要走到这一步,火就烧不到他们身上。
    说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进宫了?
    一人乘坐一辆马车,宇文燿时和富察如月轻车熟路地到了太后所住的宁寿宫 ,宫门前的嬷嬷一看到两人,脑袋就痛: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皇上在里面呢,两位主子要不要改日再
    皇上在好啊,我就要跟皇上说说,他这皇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自家炕还捂不暖,总想着去捂别人家的炕。
    主子,这话怎么说得出口,您有什么话跟奴婢说吧,奴婢会一五一十地转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会给您主持公道的。富察如月说得话直白但是难听,嬷嬷脑袋一痛。
    她还想劝,富察如月已经先一步走进去。
    嬷嬷赶紧叫宇文燿时:王爷快进去吧,王妃那张嘴巴,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来,可别在皇上面前闹笑话。
    宇文燿时才不想管她闹不闹小花儿,但是嬷嬷一直劝,只得不耐烦地抬脚跟上去。
    富察如月心里憋着气,气势汹汹地往正殿走,她一进去,宫女就蹲身行礼:请郡王妃安。
    里面的太后和宇文鉞听到声音,下意识看过来。
    于是富察如月第一次见到了宇文鉞。
    她在闺中的时候,偶尔听到父亲提起皇上宇文鉞,家里从小就将她当成宫妃来培养,期望她进宫后诞下皇子,让富察一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只是没想到太后娘娘从众插了一杠,把她指给了宇文燿时。
    从前,富察如月也不觉得宇文燿时有什么不好,毕竟宇文家的男人出了名的好相貌。
    可跟宇文鉞一比,富察如月才知道,什么叫星辰比之皓月。
    她突然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惊诧她今天怎么这么懂规矩,对宇文鉞道:这是燿时的福晋,你还没见过呢。
    宇文鉞点头:平身。
    这时,宇文燿时也来了,臭着一张脸。
    宇文鉞看他脸色,随口问了句:谁让你不舒服了。
    宇文燿时还以为富察如月已经在两人面前告状,没好气地道:回皇上,除了她,谁敢给皇弟脸色看。
    富察如月对他的最后一丝耐心都耗尽,努力克制着翻白眼的欲望,道:若不是你十天半月不着府,一回来就要拉着东西去看一个已经过世的妇人,我疯了跟你闹。
    太后对富察如月简直烦不胜烦,要不是皇上在这里,她早已把人轰出去。
    她先叫富察如月闭嘴,问宇文燿时:什么过世到妇人?
    宇文燿时转了转眼睛:是已故去的陈尚书的夫人,沈夫人。
    宇文鉞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面色无一点变化。
    太后娘娘却没想到会是沈嬛,下意识追问了一句:怎么去世的?
    不知,宇文燿时是真的很难受,整个人都低迷下去。
    富察如月忍不住冷笑:可笑,一个重孙都一大堆的妇人,让你一个郡王爷眼巴巴地凑上去,死了都想闻闻味儿,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
    太后头疼,呵斥她:你且少说两句,她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宇文鉞,道陈枋跃是皇上的心腹重臣,他的夫人去世,燿时去看看也没什么。
    倒是你,小肚鸡肠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说着,她对宇文鉞道:燿时若是有皇上一二分沉稳,哀家才是真真正正的放下心,皇上瞧瞧,是不是要给他找点事儿做,省得整天不务正业。
    年关一过,黄河的一应水务之事就要开始着手,皇额娘要是舍得,就让他跟着下去历练历练。
    黄河水患是大祁的一项大事,每年都要征派或多或少的役夫去修整河道,以免雨季来临变成大的水灾。
    太后一听眼睛就亮了,这里面可运作的东西不少,宇文燿时去只好不差。
    立马答应,让宇文燿时谢恩。
    宇文燿时好玩,才不想去什么黄河,但是看太后的样子,只得闷头道:臣谢皇上隆恩。
    起来吧,不必如此见外。宇文鉞起身,皇额娘,既然皇弟来了,就让他好好陪您说会儿话,朕还要要务要处理,先回养心殿了。
    去吧,平日里多多注意身体,政务虽然重要,但自己身体更重要。
    嗯。宇文鉞毫不迟疑地走出宁寿宫。
    跟着伺候的安宁瞧得出他心里有事,但是和一样,聪明的并不挑明,只闷着头跟在后头。
    走出宁寿宫的那条宫道,站在十字口,宇文鉞突然道:宫里沈与深的真迹有多少?
    皇上还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他天天跟着伺候,只识字,不通诗书,哪里会在意什么沈与深的真迹。
    只得老老实实地道:回皇上,奴才对这些东西,着实没有了解过,不过沈与深沈大家在世的时间短,能搜罗进宫的,大约都在了。
    去泓隽馆。
    是。
    听说他要去藏书的泓隽馆,安宁二话不说转个方向跟着。
    但心里却惊异极了。
    皇上这是听襄郡王说陈枋跃的夫人沈嬛去世,所以想到了沈与深,并且要去看沈与深的诗文?
    要知道,他们皇上可没干过这种事。
    他还没有忘了沈嬛。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有吴氏和孙氏帮忙, 沈嬛的丧事办得不算寒酸,没按照陈枋跃的遗愿埋在他那里,而是在旁边另起一座坟。
    吴氏红肿着眼, 问阎氏和陈实:他也就得你们两口子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
    沈嬛的死来得措不及防,吴氏现在还犹如在睡梦中一般,只有看到冷冰冰的墓碑,才有沈嬛真的已经不在的实感。
    想着想着, 眼泪又不自觉落下来。
    眼睛熬红, 嗓子粗哑的阎氏披着麻,戴着孝:老太太在的时候,问过我们夫妻二人要不要搬出陈府,去外面住。
    现在老太太不在了, 我和陈实也还是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尽快搬出陈府, 找个地方住下来。
    这样最好,陈府里乌烟瘴气的, 你们两口子心眼实, 搬出来能省不少事儿,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阎氏摇头:还没有, 原是打算住到老太太庄子上,给他租金。
    现在陈实说先在街上租个房子, 看看能做点什么事, 左右一时半会儿缺不了吃喝, 慢慢来。
    吴氏和孙氏之前就已经知道沈嬛死后, 那些铺子庄子都被卢氏拿去, 二房忙前忙后, 什么都没捞着。
    吴氏冷冷一笑:背后有个巡盐御史,就跳得这样高,以后的日子还长,还不知道会不会遇着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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