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有些狼狈地抬手遮挡,商量着问:咱们能不能换块场地?
    不能。胡灵予替鹿教练回答了,他喜欢晒太阳。
    这叫晒?这叫烤吧!大黄看路祈的眼神带上某种不可言说的敬仰,果然不是一般人。
    路祈微微侧目,像是对胡灵予的直率表达有些意外。
    胡灵予故意朝他挑眉,跟踪都暴露了,跟踪成果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片刻,路祈向后退,拉开与他们的距离,上半身微微放低,对抗姿态:一对一,大黄先来。
    也不知道从哪天起,路祈就跟着喊起了大黄,等胡灵予发现时,已经习惯成自然。
    黄冲不浪费时间,立刻进入备战模式,目光紧盯路祈,全身蓄力,下一秒直扑过去。
    他的身材比胡灵予大一圈,但在路祈面前却又不够看了。路祈宽肩窄腰,修长却不失力量,在黄冲接近的一瞬间,敏捷抓住其手臂,一个灵活闪身,转守为攻。
    不要被对手干扰,路祈飞快道,想办法脱身,找回主动权,继续执行自己的战术。
    黄冲认真听取,奋力将被擒的手臂往外挣脱。
    奈何路祈钳制得极紧,没放一丝水:如果无法脱身,就直接执行自己的战术,没有条件也要自己杀出血路,他紧紧盯住黄冲眼睛,带着某种有力的鼓动,只要你不怕死,怕的就是别人。
    喝!黄冲忽然一声呐喊,竟以头重重撞向路祈胸口。
    路祈立刻后退,手也跟着松了。
    黄冲却毫不减速,明明是犬科,却像一头铆足了劲儿的斗牛,疯狂顶了过去。
    路祈被扑倒在地,却顺势翻身闪到一旁。
    黄冲则在惯性冲力下滚出场地边缘。
    在对抗考试里,出界就算输了。黄冲终于从热血出击中恢复冷静,忙不迭爬起,跑回来拉路祈:你没事吧?我刚才脑子一热就
    脑子热就对了,路祈借他的力起身,想战胜野兽,就得先把自己变成野兽。
    拍拍身上的土,他朝大黄一笑。
    再来,什么时候能让我出界,你才算疯到位。
    胡灵予不知道是路祈太会撩动人心,还是大黄天性傻白甜,反正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两人还真就这么对着疯起来了。
    田园犬一次次出击,梅花鹿一次次防御,到后面田园犬疯出了水平,几次险些让梅花鹿出界,于是梅花鹿也认真起来,亮出鹿角,如刀锋利。
    第二十五次出界后,大黄再爬不起来,鼻青脸肿,腰酸背疼,气都喘不匀。
    还能继续吗?路祈除了呼吸乱点,头发乱点,连衣服都没怎么脏。
    我脑子觉得能身体跟不上大黄筋疲力尽,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辈子、这辈子打的架呼都没有今天一晚上累
    是半晚上,路祈纠正,然后看向胡灵予,笑眼明亮,另外半个晚上留给你。
    胡灵予:他其实并不是很想要。
    太阳落山多时,夜色终于让空气不再炙烤,却依然燥热。
    我来。胡灵予认命地踏上场地,目光渐渐收紧,直视路祈,先说好,我不擅长发疯,所以
    路祈:没说让你疯。
    胡灵予顿住,迷惑了:你不是说要想战胜野兽就得自己先变成野兽。
    哦,路祈一副刚刚听明白的样子,耐心又纯良地解释,这个对抗战术只适合意志坚定、对目标有超强执行力的人,不适合你。
    胡灵予: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那么请问,胡灵予绽开灿烂微笑,我适合什么样的对抗战术呢?
    路祈露出洁白牙齿:钻空子,抓漏洞,一切规则没禁止的都可以做,以巧取胜。
    胡灵予:就是投机取巧、歪门邪道呗?
    路祈:也可以这么概括。
    胡灵予:因为我狡猾?
    路祈:因为你聪明。
    第21章 牙印
    小狐狸被一秒顺毛。
    算你看人准,胡灵予双手交叉握住反向送前,拉伸手臂,脑袋左晃右晃活动颈椎,能智取的,干吗用蛮力。
    默默围观的大黄不忍戳破好友扯的虎皮,你那是不用吗,你是压根没有。
    路祈没再接话,而是毫无预警伸手向胡灵予用力一推。
    胡灵予热身动作还没结束呢,猝不及防就被推出了场地,一屁股摔在边界之外,完全蒙了。
    路祈甩甩手:对抗法则第一条,没人会等着你做完热身。
    胡灵予清醒过来,摔倒的疼和脸颊的烫同时蔓延,火烧火燎。
    咬牙起身,两大步跨回场地:再来。
    路祈二度欺身,动作和上一把如出一辙。
    胡灵予敏捷闪开,让路祈推了个空,得意翘起嘴角:同样套路,还想坑我两次?
    不成想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路祈以侧肩用力撞击。
    胡灵予一个踉跄,未等站稳,路祈已经转过身来毫不留情将他扑倒。
    梅花鹿压着赤狐,如果不知道科属,这就是一场典型的致命猎捕。
    对抗法则第二条,少说话,多动脑。路祈声音淡淡的,眼里最后一丝笑意消失。
    胡灵予试着挣扎,发现他拼尽全力竟然挣不开哪怕一分。
    永远不要被抓住,路祈松开胡灵予,起身,目光平静,一旦被抓,你没有任何胜算。
    胡灵予:就只能一直躲?以巧取胜明明是自己认可的,却还是不甘心面对这样直白的劝诫。
    路祈眉头都没动一下:你的目标是赢,至于手段,不重要。
    躲就能赢?
    不能,但至少可以让你别输那么快。
    胡灵予从地上爬起来,拿手臂蹭一把脸上的汗,渐渐冷静的目光里,生出一把火:再来。
    闷热夏夜,赤狐在狭小的对抗场地里一路逃窜,却屡逃屡败。无论过程长短,最终都一定会被梅花鹿钳制在身下。
    黄冲从坐着看,变成站着看,神经越绷越紧,心越来越揪。
    他既没见过这样冷酷凌厉的路祈,更没见过这样宁死不服输的胡灵予。有好几个瞬间,他都觉得这不像是一场对抗练习,而是真正的顶级掠食者对食物链末端弱势者的绝对碾压。
    又一次将胡灵予逼到场地边缘,路祈紧紧盯住狼狈喘息的赤狐:躲是主动的,是有技巧和下一步想法的,你现在做的只是盲目逃跑。
    胡灵予牙根都要咬碎了。他也想有战术有章法,但路祈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好吗!钻空子,找漏洞,调戏规则调戏对手,这些高端玩法都要建立在身经百战的基础上,然而今天才是对抗练习的第一天,他就是再天资聪颖也得有个成长过程吧??
    路祈显然不打算等他循序渐进,甚至每次出击都比前次更快、更凶。
    胡灵予一个失误,又被抓住了脚踝,直接让人扯倒,脸着地,啃了一嘴沙子。
    怒气值爆破。
    胡灵予再不挣脱,反而借着拉力撑起上半身,在被路祈拉到身边的一瞬间,猛然转过来抓住对方另一只手臂就狠狠咬了上去。
    路祈穿着短袖兽化服,手臂被锋利犬齿深深刺破。这样的反击并不在他的预料内,突如其来的疼痛里,他有片刻错愕,身形也跟着顿了顿。
    就是这个瞬间,让胡灵予抓住机会,猛然抽回脚踝,如一尾滑溜的鱼从路祈的钳制中脱身。
    整个晚上,这是胡灵予第一次在被路祈抓住之后,全身而退。
    你不是说一切规则没有禁止的都可以做吗,胡灵予嘚瑟地站起来,感觉人生又有了光明和快乐,规则只说不可以攻击要害,没说不许咬人。
    黄冲看得瞠目结舌。
    规则是没说,但不见血几乎是历届对抗考试的潜规则,他看过往年影像资料,根本没没有胡灵予这样打不过上嘴咬的。
    路祈缓缓起身,安静看过来。
    胡灵予以为他要生气,蓦地心虚。
    路祈却笑了:干得漂亮。
    弱者想同强者抗衡,就只能用精神层面去补身体层面。要比对方更豁得出去,更狠,更不要命,才有可能争得一席之地。
    胡灵予突然被夸,有些不知所措,然后才发现,自己在路祈手臂上咬出的一圈齿痕,已经开始冒血。
    咬那么深吗?
    胡灵予充血的脑袋瓜迅速降温,想也没想便上前捞起路祈手臂,好像这样托起放平就能止血似的:疼不疼,我、我不是故意的
    路祈不说话,就微妙地看着他。
    好吧我是故意的,胡灵予躺平认命,歉意里还是忍不住委屈咕哝,谁让你一直逼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狐狸。
    路祈被他极力掩饰慌张的模样逗乐了:我什么都没说,你能不能别给我加戏。满不在乎地蹭掉血迹,他转头问大黄,几点了?
    大黄还愣神呢,闻言条件反射拿手机:八点五十五。
    他们这些天的晚间训练通常六点开始,九点结束。
    路祈点头,将自己和胡灵予的距离重新拉开:最后一回合,来。
    谁跟你来。
    胡灵予果断拒绝:今天不练了。
    路祈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打趣:才夸完你,就又缩回去了?
    我是怕伤到你,胡灵予睁眼说瞎话,一点不心虚,我现在见血上头,状态全开,再对抗容易没有分寸,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路祈听得一脸认真,还勤学好问:有多不可挽回?
    胡灵予气结,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眼看小狐狸濒临炸毛,路祈见好就收:行,不练了。
    这还差不多。
    胡灵予松口气,不由自主又去看路祈手臂。刚擦掉血迹的齿痕,如今渗出新的血珠。
    说不后悔是假的。路祈一而再再而三逼他,就是故意营造真实的对抗氛围,最大限度激发他的战斗力。明明冷静下来很容易想通的事,他竟然上钩了,毫不留情的一口,是真把路祈当敌人咬下去的。
    训练场上几乎没人了,热风终于稍稍降温,夜静谧下来。
    通明的灯光里,路祈周身被蒙上一层亦幻亦真的镶边。
    胡灵予愣愣地,忽然脱口而出: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了。
    期末考试的成绩就是二年级分专业的笔试成绩,侦查学的体能考试则在期末考试一星期后。
    路祈看过来,神情似乎在问,所以呢?
    你应该找个更厉害的一起训练。再不济也该独自一人坚守在训练中心,而不是把一天又一天的时间浪费在对他们俩的陪练上。
    路祈上辈子是第一名考入侦查学的。
    现在无缘无故带上两个拖油瓶,曾经耀眼的轨迹会有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胡灵予忽然不敢去想。这心虚远比咬路祈一口来得汹涌而猛烈,快要将他吞没。
    我找到了啊。路祈抬起手,晃晃牙印,骄傲得仿佛炫耀勋章,你是第一个敢咬我的,还不够厉害?
    胡灵予:
    黄冲看天,看地,看训练场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经过这么多天他已经参悟了,这俩人根本不存在谁追谁,一个背地里要课表,一个主动过来帮训练,分明就是狐有情鹿有意,然后俩人只要一对上,你怼我我怼你,拉拉扯扯打情骂俏的氛围能持续一晚上。
    呸,谈恋爱了不起啊!
    几天后,七月终于迎来第一场暴雨。
    雨水冲走了盘踞多时的酷暑,校园里打蔫的叶子都绿油油地重新精神起来,生机繁茂。
    这些就是期末考试的重点,兽化生物学老师合上教材,满眼希冀地看向自己的学生们,大家好好复习,争取考出好成绩。
    犬科1、2班八十名同学,七十九个双眼放空,木然回望。
    划重点划了整整一本书,老师你是真心希望我们考好吗?
    唯独胡灵予目光炯炯,胸有成竹,如果仔细看,还能捕捉到他藏在眼角眉梢中的得意,倘若狐狸有翅膀,他现在已经上天了。
    划重点之前,他只想起了三道大题,结果让老师领着划完一整本书,他基本把后面分值高的大题想起了七七八八,前面的一些题目也有了模糊印象,虽然不能说准,但可以圈一圈范围。
    黄冲察觉到了胡灵予诡异的情绪,拿肩膀撞他:偷着乐啥呢?
    赤狐看向田园犬,慈爱的眼神就像绝世高手在看青涩晚辈:哥带你飞。
    生物学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各科老师陆续跟上,纷纷开始为期末考试圈重点,胡灵予也就跟着一点点寻回曾经的记忆,尤其是那些当年他答不上的,失分最多的,或者解题思路要绕三绕坑死人不偿命以致时隔多年仍咬牙切齿的,全部清晰浮现。
    最终他将这份全科复习重点,对大黄倾囊相授。
    大黄起先很惊恐,以为胡同学走了什么歪门邪路:你哪搞来的这些?
    胡灵予的理由堪称敷衍:第六感。
    然后大黄的惊恐就变成了无语:求你别抽风了,我把每本书看一遍好歹还能记住点,万一你这些重点完美避开了考试范围,我就瞎了。
    胡灵予皱眉凑近老友,眼观鼻鼻观心:你信不信我?
    大黄垂死挣扎:信任也得有理据支撑啊。
    胡灵予:狐狸的第六感。
    大黄:我还田园犬的第六感呢。
    胡灵予:狐狸的第六感可以信,田园犬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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