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明白了。卫央行了一礼,臣会尽力查。
    谢如琢点点头,又道:如果这半月华扬舲又去见宋青来,务必告诉朕。
    虽然不确定这样查是否能查出什么,但谢如琢也没有其他办法,他不知道这一世华扬舲不做兵部尚书,如果叛变要怎么和大昭联系,而经历前世对此人的了解,他确信若真是那样,华扬舲定然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如何掩埋所有痕迹。
    心里揣着事的谢如琢又几乎一夜未眠,早上起来时,何小满说,沈辞已经带着三千营离开乐州了。
    谢如琢愈发闷闷不乐,没睡好食欲不佳,早饭吃了几口就说胃不舒服,何小满也很是无奈,不知道在沈辞回来之前,还能不能好好吃一顿饭。
    三千营都是骑兵,此去沧州又无需带太多辎重,毕竟朝廷一点都不想让裴元恺占便宜,巴不得空手去,几千人在裴元恺那儿蹭吃蹭喝两个月,因而一路行得轻快,赵柯有些跟不上,慢一步跟在后面,反正沈辞总不能一到沧州就能跟裴元恺打起来。
    走了三日还不到,沈辞便入了沧州地界,一路走来看到的卫所屯田情况,他们都心照不宣,当初清查卫所时,沧州下面的卫所谢如琢没有怎么动,只收拾了裴元恺在绥坊地方上的势力,因而沧州下面的卫所还是和从前差不多,屯田都被人重新划过范围,完全是私田的模样。
    在各地卫所停驻时,他们还遇到有来屯田查账的人,看样子是裴家的人,他们没多问,当作没看见。
    沧州在二月初就已和北狄在交战,裴元恺在黎平县,去年沈辞因沧州退战,赶来驰援过,前世这里还曾是沈辞不愿回想的梦魇。
    裴元恺几个儿子里,常年跟在裴元恺身边打仗的是大儿子裴云青,沈辞就小时候和他见过一面,其余时候都遇不上,但沈澈说得对,裴云青的长相确实最像裴元恺,不过眉眼可能更像母亲,不是剑眉,眸子也不够深。
    裴云青是来负责交接一应军务的,两人的官职阶品恰巧是一样的,淡淡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再没其他话。
    沧州的布防和作战还是以裴元恺为主,朝廷这回同意让沈辞来,对沧州这边的说法是实战操练,凡事听裴元恺的调遣,因而三千营暂时编入了沧州军之中,沈辞处理完了事,便跟着裴云青去见裴元恺。
    裴元恺的营帐十分宽敞,内里的布局和一间屋子没什么两样,一半与下属们议事,处理军务,推演战局,另一半用红木屏风隔开,应当是起居之用。
    帐外的卫兵禀报了之后,沈辞一走进去,见帐中有十几个人,看来是在商议作战计划,此时看到他,都齐刷刷用探究的眼神盯着他,唯一镇定自若的倒是裴元恺本人。
    从小到大,好像裴元恺每次见到他都是这么平淡,没有必要激起任何情绪一般。
    时隔两年多,沈辞再一次和那对与自己相像的双眸一触即分,眸中像常年浸润血气的目光让他不自觉想转开眼,恭敬地躬身见礼:卑职府军卫指挥同知沈辞,奉朝廷之命暂入沧州军,见过裴总兵。
    帐中突然就静了下来,外面的风声都变得清晰了许多,裴元恺好一会没说话,沈辞就保持着见礼的姿势也不说话,直到裴云青都觉尴尬了,准备说点什么好,裴元恺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道:我上次见沈将军的时候,沈将军刚刚升任绥坊都指挥使司的经历,两年多的时间,沈将军就已是指挥同知了,还次次大捷而归,年少有为,令人佩服。
    沈辞低眼淡声道:裴总兵过誉了。
    两人明明没有剑拔弩张,但仿佛就是充满了凛冽的杀气,像两把无形的刀刃来回较劲,在裴元恺收回锐利的目光后,众人都松了口气,感受到气氛略有缓和,这才从长桌前站起身,客套地与沈辞互相见礼。
    后日与伊勒德在城外有一战,沈将军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也来一同商讨?裴元恺指了指靠近沈辞的一个空位,沈将军想让三千营和北狄骑兵打一场,想必不会介意后日出战?
    沈辞向众人一一回了礼,坐下颔首道:卑职和三千营听凭裴总兵的调遣。
    裴云青坐在了沈辞身边,把自己没动过的茶盏推给了沈辞,裴元恺就着前面说了一半的作战计划继续说,帐中那十几个人终于把目光转了回去,没有人敢在裴元恺说话时走神,但裴元恺问他们问题,他们也都会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帐中的氛围给沈辞的感觉是既有严明的纪律,但也可各抒己见,不难看出裴元恺在这些人心中是值得敬重的将领,裴元恺与大家议事时的态度也拿捏得挑不出错,掌握着绝对的权威,又给了下属畅谈的机会。
    沈辞一直都知道裴元恺是一位优秀的将领,是一世狂傲的许自慎都几次三番不吝称赞的将帅之才,许自慎曾经还说过,在战场上抛开一切公平地对决,他自认只有裴元恺才堪与他一战,连吴显荣和宋青阁都看不上,北狄最善战的汗王伊勒德在他眼里也不配提上一嘴。
    北疆四镇中沧州位置最靠前,是真正最靠近北狄的地方,散乱的城池分布对于作战也最困难,裴元恺在这里守了三十年,从无败绩,这点上沈辞也很佩服他。
    沈辞几乎没有开口说话,参与议事的军官显然都对如何作战万分熟悉,与裴元恺对答如流,不需要他一个不怎么熟悉沧州的外人献什么策,况且这种时候非要说话就很像来砸场子的,接下来还要待两个月,沈辞并不是很想过度日如年的日子。
    他发现裴云青也很少说话,往往裴元恺点到他名了才会说上一两句,不过说得都挺在点上,他猜这大概是在大家心目中尽力留下谦逊的形象,毕竟目前来看,裴元恺是把大儿子当下一位沧州总兵培养的。
    后日的作战计划已趋详细,还把沈辞带来的三千营也算了进去,等商议得差不多了,裴元恺似是才想起沈辞来,看向他道:后天就劳烦沈将军带一万人在后军,守住后方防线,若前军和中军力有不逮,后军换上,左右两翼有变故,也由后军补上。
    沧州军不缺精兵,对战时阵型庞大却又灵活多变,不同种类的骑兵分工明确,可随时变阵,最大限度地保住有生力量,沈辞没什么意见,后军说白了就是策应加殿后,第一战分给他这个位置也是中规中矩,颔首应道:卑职领命。
    见众人起身告退,他也跟着站起来离去,没有多留。
    裴元恺沉默地看着沈辞离去的背影,眸光深沉,裴云青也多看了两眼,心中有所计较,低声道:我们想与朝廷缓和关系,不如从沈辞这里下手。
    你指什么?裴元恺眼尾扫过来,问道。
    都说陛下在朝中文有杜若,武有沈辞,是陛下最信任的两个人,我们想和杜若搭上关系几乎没可能,但我们却恰巧和沈辞有些人尽皆知的关系。裴云青其实知道父亲心里早猜到他要说什么,只是不好意思自己明说,只能由他来说,我们可以认回沈辞,陛下最信任的人姓裴,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沈辞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但裴元恺却似还没有收回目光,还看着帐帘的方向,道:他恐怕不会答应。
    从前可能不答应,但现在未必。裴云青也清楚沈辞从小都是什么性子,裴家对他又是什么态度,他现在也算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私下里提到他的出身难道没人说闲话?越是爬得高越是要面子,能有一个更光鲜的身份总是件好事。至于他的养父和养母,养了二十年舍不得是肯定的,但给笔钱保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也就是了。
    如今裴家和朝廷的关系已到了不得不面对的地步,走向决裂绝非他们所想,他们要的就是那种藕断丝连的微妙关系,朝廷忌惮他们却又离不开他们,他们才好得到更多的利益,因而谢如琢一下使了狠招孤立他们,倒是让他们有点被动,必须想点办法缓和这样的局面。
    裴云青见父亲对自己的提议没有再说什么,但面上的神情却表明了父亲对此有所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很有爽文的快感,那种从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的感觉,啊好爽,小沈崽崽好争气!
    渣爸:他好优秀,我要认回他!裴家以后都给他!
    小沈:我可是要当皇后的人,你们家看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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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对错报应
    这两日和北狄人在城外是小规模地交战, 后日是裴元恺想要主动进攻,将战线往前推个几十里。
    当日卯时还没到, 营地里就开始准备出兵了,沈辞也早早起床,点了三千营的五千兵马并沧州军的五千兵马,在中军出营后,带着一万人紧随其后。
    沧州军的五千人,裴元恺派了他的一个副将帮着沈辞, 叫张曳,从前是裴家的家丁,被裴元恺挑出来培养作私兵,因作战英勇,一路受裴元恺提携坐到了副将,是裴元恺的心腹。
    张曳的岁数和裴元恺差不多, 话很少, 终日肃着脸沉默不言, 还带了两个年轻些的参将,倒是十分活泼,因而三千营和沧州军交涉的事都是两个参将前来。
    两个参将看他们扛了一大袋石灰粉, 问路过的裘鸣:传闻沈将军领兵出战, 都会有一批人负责压后,用石灰粉画一条白线,所有人只能前进, 不能后退, 退过白线的人就地格杀,这是真的?
    裘鸣指挥两个士兵洒石灰粉画白线,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当初祁州一战摔过跟头, 沈将军用这个法子重新激励了士气,后来这个规矩就一直在军中沿用了下来,每一战都是如此。
    若是退过了白线,你们真的会对自己人动手?这个传闻传得人尽皆知,但他们远在北疆,确实没有亲眼看过,觉得夸大其实,现在看到了这条白线,也还半信半疑,杀自己人,你们下得了手吗?
    裘鸣有点嫌弃地瞥了两人一眼,仿佛在嘲笑他们没见过世面,道:只要有一只脚越过白线,就格杀勿论,第一次还是沈将军自己动的手,一刀一个人头,没骗你们。之后每次沈将军都会派一个副将在白线后面压阵,过一个杀一个,后来渐渐地也就没人敢退过白线,甚至都不敢靠近白线三尺之内,有多远跑多远,我们的士兵也从来只前进不后退,士气高涨。
    两个参将的眼神大概在说沈将军真狠,旋即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道:所以沈将军今天也要这样做?他可不止带了三千营的兵马,还有我们的人啊!
    听到这声大呼小叫的张曳也走了过来,看了眼地上新画的白线,等沈辞走过来了,问道:沧州军也在你们动手的范围之内?
    沈辞冷淡地扫过聚拢过来的沧州军,道:其他我不管,后军我是主将,就要按我的规矩来,我没有说撤退,就不准后撤,退过这条白线的,视作违抗军令,临阵脱逃,就地格杀。
    张曳微皱着眉没说话,两个参将似是有些不服气,冷着脸站出来想反驳,张曳瞪了他们两眼,他们又退了回去,也不说话了。
    其他人也肃静无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离那条惨白惨白的长线远远的。
    看他们眼神不善,沈辞嗤笑一声,道:你们要是觉得在我这里受了委屈,随便去和裴总兵说,裴总兵若是也觉得我有错,我甘愿受罚。
    四面寂静,看大家的神色似乎更怂了,看来裴元恺在战场上是不可能会给他们撑这种腰的,而且裴元恺治军也已苛刻严谨著称,素来赏罚分明,在公事上倒也从来不会护短。
    但私情上护短是护得出了名,两个儿子不成器,他可以骂,但别人就说不得,沧州有个卫指挥使讽刺了他儿子两句,他一份奏本递上去将这人几年来干过的贪赃枉法事全抖出来,直接送人上断头台,更广为人知的事就是跟了他多年的副将死于北狄人之手,裴元恺夤夜突袭,将北狄人的营帐踏平,一个活口也没留。
    这样想想,沈辞觉得六年前他在裴家把那两个少爷打了一顿,最后不了了之,约摸裴元恺还是顾及了他和裴家那点尴尬的关系,不然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再仔细一想,裴云景还挺像他爹,只要是裴云景认定了的自己人,就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这大概就是当年为什么他跟了裴云景之后,没有人再说过他的闲话的原因,只有裴云景自己能说。
    今日是伊勒德亲自上阵,还带了他两个儿子,不过沈辞没看到扎布苏,后军还无需交战,沈辞问那两个参将:你们认识四王子扎布苏吗?听说他很善战,为什么没跟着伊勒德来?
    伊勒德几个儿子我们都熟得很,哪个没来跟我们交过战?参将眉间有掩盖不住的夸耀之意,去年冬天扎布苏还来过,至于为什么现在没来,大概是他和他两个弟弟又明争暗斗了一番。
    前段时日我们打探到的消息就是这样,伊勒德偏心五儿子和六儿子,削了扎布苏的兵权,把人半软禁在了兀良哈部。另一个参将也道,应该接下来几个月都不会再来打仗了。
    沈辞点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想着自己看来是和扎布苏命里无缘,之前还说希望来日战场上见一次,结果他难得来一次沧州和北狄对战,对方被夺了权关在家里。
    为扎布苏叹了口气后,见伊勒德带着人分散阵型,牵制了中军后,又冲杀他们的左右两翼,沈辞下令去护住两翼,再去随时盯着中军的动向,以便立即变阵,让中军能喘口气。
    裘鸣提着刀掠阵在后,守住白线,但其实沧州军久经沙场,基本上不可能会出现有人后退的闹剧。
    张曳有点意外沈辞对沧州军这种复杂又灵活的阵型适应很快,而且之前听闻沈辞此人在战场上喜欢剑走偏锋,冒险搏命,生怕他惹出什么事来,但沈辞今日却表现得十分配合,进退不急也不慢,尽职尽责地担任策应的角色,哪里有空缺就补哪里。
    白衣铁甲的身影如一阵风般掠过,带着后军与中军换了位置,挽弓连射数箭,例无虚发,遇到近身作战时,便反应迅捷地抽出腰间刀,下一瞬血淋淋的人头就滚落在马下。
    三千营大半都是北疆调去的士兵,战力并不逊于沧州军,一年来又一直在练北狄骑兵的打法,此时跟着沈辞远拉弓,近抽刀,再和北狄骑兵一样分散作战,乱中却又有序,三五人为一小队,若从高处俯瞰,有点像兵书上所说的鱼鳞阵。
    沈辞眼睛还很尖,在与人交战的同时,还能做到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北狄人一动,他就跟着动,对方包抄他就让人快马绕远,在对方半路拦截,对方从侧面突袭,他就立刻撤离,让对方扑一个空。
    身先士卒,胸有成竹,机敏灵活,张曳一直追随着沈辞的动向,越看越是忍不住眯起了眼,他似有所感地侧了下头,看到在中军的裴元恺也在看着这边,目光跟着那袭白衣铁甲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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