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袭走到一半,被蒋夙拦下来,我去吧。
    说完不容拒绝地走到袋子前,徒手地拆开系着死结的口子。
    霎时间,腥浓地气味从袋子里争先恐后钻出来,疯狂的扑向在场的每个人。同一时间,散发着莹白光芒的手术灯闪了两下。
    明暗切换间,大家清楚地看见,有好几块肉从袋子里掉出来,接连落到地上,砸出一片片红。
    是,是庞郝两眼瞪大,呼吸急促,两眼一翻当场晕过去。
    洪娜没转身去扶他,任凭他摔到地上。她径直走到袋子前,脸色难看到极点,仔细辨认着,肺,肝儿,肠子,还有带皮的肉她转头,全倒出来看看。
    袁小暖闻言立刻蹲到地上,假装在抢救庞郝。
    安佳宁哭丧着脸望向天花板,阿杰你还不下来吗?
    康杰在听见下面说有个塑料袋的时候就打消了下来的念头。
    直觉告诉他,那里面不会是好东西,能避一下是一下吧。眼下听见女友无助的声音,他咬了咬牙,克制着恶心道:马上。
    刚落地,女友扑进了他怀里。
    借着埋头安抚的功夫,眼珠子往那头看了一下,
    以宋袭为首的两男一女,正蹲在那半腿高的黑色塑料袋前,其中洪娜拉住提手往地上一拽,里面的东西全数滚到地上,积攒在底部的鲜血顺势流淌出来,朝着门口方向去。
    袁小暖头皮一紧,掐着庞郝人中的手加大力量,昏迷的人当即睁眼坐起来。看见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鲜血,庞郝啊了一声,推开袁小暖后,自己往边上滚了两圈。
    血流出手术室的门后停下来,如一条明晃晃的线,将手术室分割成左右两个空间。
    宋袭捏着鼻子,用棍子拨开那一堆东西,除了脏腑和肉块,没找到明显有四肢特征的东西。
    洪娜:所以四肢被统一放进了烧水桶里?
    蒋夙沉默地转身,从手术室一角的柜子里又翻出了两个塑料袋,他隔着袋子摸了摸,对宋袭说:一样的东西。
    康杰抱着女友瑟瑟发抖,都他妈是狠人,那可是肉啊,人肉啊!
    这么面不改色的戳来戳去,摸来摸去真的好吗!
    宋袭用棍子把袋子从里面挑出来,洪娜依旧负责打开盲袋,并将它们一脚踹翻。
    如蒋夙所言,是同一个东西,不止来源同属于人类,连内容也相同,只有脏腑和肉块。
    宋袭正正经经地分析:这一块儿是肚脐吧,我在第一个袋子里也看见了这个地方。很快,他在第三个袋子里也发现了带着肚脐的肉块。
    是躯干。他注视着蒋夙,上次在烧水房里,我们看见了手指。
    躯干藏在手术室,四肢放在烧水桶中。蒋夙,脑袋被融掉了。
    宋袭再次蹲下,急切的在那堆腥红中搅动一番,没有心脏。他问蒋夙,你记得那颗被融到一半的心脏吧?所以血衣女人特意找出了心脏和脑子,专门用其他方式处理。
    她在找东西。洪娜说,或者在实施报复,把自己曾经的痛苦,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在触发死亡条件的人身上。
    医生解决病灶是杀人,杀人后却取走了心脏。宋袭喃喃,离开难道跟心脏有关?
    怎么有关,剖心吗?吓得没力气说话的庞郝终于开口,捂着自己的胸口反对,剖了心就死了,我可不干!
    宋袭:洪娜姐,你怎么看?
    虽然我觉得庞郝人很蠢,又胆小,但他说得没错。洪娜道,剖我们自己的心不靠谱,有命剖没命活,这不可能是离开的方式。
    这跟上一次不同,上次的离开方式与自杀无异,但活埋后人是徘徊在生死之间的。剖心就不同了,当场死亡,多一秒活路都不会给。
    宋袭眉头打结,反复思量着剧本透露的信息。
    【医生,护士,你们在哪里?】
    在哪里,在哪里,指的会不会是心脏?宋袭迟疑道:如果女人是在报复自己曾经的遭遇,那她的心会不会已经不在她的身体里?
    他顿了顿,她找的,可能是自己的那颗心。
    洪娜:
    她掐按着眉心,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帮她找心脏?找到了之后呢,她就会放过我们吗?
    宋袭:说不定充当GPRS,用广播导航带我们出去呢。
    洪娜:谢谢,不好笑。
    她往后靠到墙上,心里不宁,可眼下他们唯一的线索就是红衣女人,除了跟着她的路子走,别无他法。
    掰着手指头粗略算了一下,洪娜说:我们现在有七瓶水。
    我这儿有多的。静了一路的招风耳举手道,看你们都打水,我也打了两瓶放起来,就藏在病房的床头柜里。你们有需要,我可以把水都给你们。
    洪娜看了他一眼,你想跟我组团?
    洪娜姐,你就行行好,同意了吧。我绝对不拖你们后腿。招风耳苍蝇搓手,脸上写满恳求。
    洪娜无所谓,望向宋袭,见青年点头便答应下来,不过病房
    我想办法跟张护士协调,尽量搬到楼上来跟你们住同一层。
    不用。宋袭在原地走了两步,手指抵着下巴,我们搬来这疗养中心住。
    你这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小宋。庞郝简直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负一层是停尸房,三楼又有两个小鬼,住在这儿是腹背受敌啊大哥。
    蒋夙因为大哥两个字不悦地抿了抿嘴,剜了庞郝一眼,搞得庞郝莫名其妙。
    宋袭停止踱步,医生们总是躲在停尸房肯定是有原因的。
    心脏在停尸房里?洪娜又觉得不对,如果真的在,她为什么不直接去停尸房?
    或许是因为她害怕。蒋夙抱着胳膊,闲闲地靠在手术床上,有她忌惮的东西放在停尸房里,所以她不敢进入,所以医院的工作人员才会以那里为藏身据点。
    她一个可以横着走的恶鬼,能怕什么宋袭,下面有驱邪的阵法,还是有撒不完的鸡血?
    我们才是该撒点鸡血的吧。庞郝有气无力,我现在又累又饿,精神受创,只想唔唔唔!
    宋袭冲上来捂住他的嘴,庞总,再多说几句你又该见鬼了。
    庞郝:终于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
    宋袭撤开手,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双胞胎会一直留在儿童中心。
    还有那间有橡皮小马的房间。袁小暖细声细气道,小马一直在摇摆,说不定双胞胎一直在小马上坐着,只是大多数时候我们没发现。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疗养中心很可疑。
    宋袭挠了挠脸,问:换病房是个大问题,怎么解决?
    招风耳举手说:414那位大哥不是在情绪失控的时候险些被抓来疗养中心吗,我觉得我们可以装疯。
    众人:
    离开疗养中心,大家回了各自病房。
    宋袭曲腿坐在病床上,思忖着怎么装疯。传统的疯子有两种,俗称武疯子和文疯子,一个具有攻击性,一个攻击性只对着自己。
    他拍拍蒋夙的胳膊,见青年两眼紧闭,伸手替他撑开眼皮,你想好怎么换病房了吗?
    蒋夙任凭宋袭摆弄,含糊道:我不用那么麻烦。
    哦。宋袭想起来了,这人有特殊能力,在这个世界可以横着走。他哀叹一声,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个剧本,里面的主角有自闭症,别人一碰就尖叫。没人碰的时候就发呆或者面对着墙壁写写画画。
    宋袭拍板决定,就这个了。不用攻击人,还能最大程度上保留自己的美好的形象。
    他从蒋夙身上翻越过去,下了床,光着脚去到值班台,顺利从抽屉里找出两根圆珠笔。
    把其中一根藏在裤兜里,另一只捏在手里,回到病房后就开始面壁思过,抬手画圆。
    洪娜瞪着眼睛,你这就开始了?
    宋袭连头都没转一下,目光呆滞,机械的重复着手里动作。
    洪娜:入戏真快。她伸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像个真正的疯子那样开始在地上跳舞。
    抱着暖水瓶从楼下上来的招风耳傻了眼。
    康杰让他把水瓶藏进柜子里,神神秘秘地问:你打算走什么风格?我知道的精神病疾病有人格障碍,多重人格,妄想症,焦虑症一些病症只有在病重时才有可能会造成他人困扰,被抓走。
    招风耳静了半晌,我选妄想症吧。去放好水瓶,他脱掉衣服开始挠痒痒,装猴子。
    康杰:
    下午。
    六点整,通知可以用饭的广播没有响,意味着晚上没饭。
    珍姐带队去食堂逛了一圈,又不死心的去了一趟停尸房,和上回一样空手而归。她郁闷的撑住额头,接过旁边那人递来的干面包。
    他们团队里没多少爱吃零食的小姑娘,都是大老爷们儿,随身携带来的食物没有多少,除了一些面包和无法即食的土特产,剩下的就是香烟和戒烟糖。
    见6楼迟迟没有动静,他们商量一番,打算偷偷上去探探情况。
    谁知刚上楼,就被横空而出的杯子砸了个正着。
    珍姐捂着额头,脸上青红交替气怒到了极点,没长眼睛是不是!
    庞郝正愁没人帮他发挥演技,吐着舌头嘴里发出略略略的怪音,跑跳着靠近。团队里的人发现异常,戒备的后退,呵斥:你有病是不是,一个大男人吐什么舌头!
    话音刚落,庞郝像只青蛙那样跳起来扑到那人身上,对着他的脖子张嘴就咬。
    啊!操!男人疼得直咬牙,推开趴在身上的人躲到一旁。
    珍姐躲在群人中,抬眼看向前方的病房,宋袭正蹲在门口,像只胆小的老鼠那样偷窥着这个方向。
    你愣着做什么,过来管管你的人!她大喊一声,躲开扑来的庞郝往走廊尽头退去。
    宋袭一动不动,露在门框外的半只眼睛阴啧啧的,令人毛骨悚然。珍姐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异常,推搡出去一个人,你去病房里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小年轻看了眼无暇攻击他的庞郝,加快速度冲向宋袭所在的607号病房。
    里面的人没一个正常,不是把整个拳头塞进嘴里,就是揉着头发在地上跳舞,嘴里发出哈哈哈哈的笑声。
    再低头看向宋袭。
    脸还是那张脸,眼神却变得呆滞无神,像个智障。
    疯了,他们都疯了!小年轻高喊着跑回自己阵营,拉着珍姐描述自己所看到的,我没有看错,之前总是跟你作对的那个女人一直在跳舞,还有那对小情侣,两个人趴在地上学狗叫呢!
    噗嗤,你他妈的开玩笑呢吧。
    我没开玩笑!小年轻怼回去,不信自己去看。
    认真又愤怒的表情比方才焦急的样子更加有说服力,讥讽他的人笑不出来了,震惊地瞪着眼睛:他们先前是去了疗养中心,难道是看见什么被吓到精神失常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大家面面相觑,把腿就走,生怕被波及到。
    庞郝收起挂在嘴边的舌头,嘿嘿笑,回头冲着病房方向喊:都走了。他腆着肚子走回607,未收的笑容渐渐凝固,一块吊顶板不知何时不见了,留下黑暗的空洞。
    黑色的头发从上面延伸下来,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得晃动。
    庞郝呆愣着忘了动弹,是突然站起来的宋袭拉了他一把,用力关上门。
    下一秒,血衣女人从吊顶夹层中落下来。她身体着地,扭曲着四肢将自己慢慢撑起来,抬起一张恐怖的脸。
    那张脸上沟壑纵横,到处都是弯弯曲曲的褶皱。眼睛、鼻子、嘴巴,几乎黏连在一起。
    正如蒋夙所说,他们没发现的三颗脑袋,大概率是像眼前这个女人这样,被强酸一类的物质融化了。
    砰
    女人贴到门上,融得只剩两个绿豆大小的眼睛,隔着玻璃看向宋袭。
    啊!身后的庞郝惊慌大喊,他的双脚定在原地,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
    宋袭这才看见,一束头发从门缝伸进来,缠住庞郝的双脚往门口方向极速拉去。
    第九十章 我真的没病19
    病房里乱作一团,有人拉着庞郝的肩膀,有人抱着庞郝的脖子,有人拖着庞郝的腿。
    可头发的力量太大了,一百六十多斤的胖子如同空置的麻袋,轰然一下撞到门上。完好的木门破裂,出现两个碗口大小的坑。
    庞郝抱着双膝,疼的嗷嗷直叫,绕在他脚踝上的头发却消失了。成了一圈金贴在皮肤上,冒着泡,散发着轻烟的液体。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庞郝惊恐的看见自己的腿上。皮肤和下方的肉一起融化,眨眼之间在他的脚踝上形成一圈暗红色的沟壑,却没有痛感。
    他的腿!安佳宁尖叫。
    尖锐的声音入耳,庞郝打了个激灵,这才恢复知觉似的颤抖着手去碰自己的伤口。皮肉继续融解,渐渐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
    宋袭的脑海中滑过女人被腐蚀过的脸,猛然反应过来,用毛巾或者衣服替他把腿上的东西擦掉!快!
    在场的人被一出接着一出的变故惊住,闻言如同被按下开关的机器人,慌里慌张地在屋子里乱窜。
    洪娜拖住康杰,尖利的指甲刺得人生疼,康杰醒过神来,脱下衬衣覆到庞郝的两条腿上。他下不去手,指尖虚软无力,求助地望向旁人。
    安佳宁从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推开人蹲下,皱着五官粗暴地擦拭不断深入肌理的脓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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