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说殿下休息,我守夜就好,叶骁摇了摇头,现在谁都撑不住了,别闹了,有我在,野兽不敢来。
    说完,他握住沈令的手,唤了声沈侯。
    沈令心中一颤。叶骁的手是热的,那温度从他肌肤滚渗到血里肉里,一路烧到心口。
    他强自镇定,平静地道:殿下?
    叶骁说,一起睡吧,大家都是男人,荒郊野外的,别讲究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暖和些。
    沈令,炸了。
    一起睡吧后面的四个字他根本没听见,他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片烟花,他直愣愣地盯着叶骁,看到叶骁一伸臂把他拥入怀中
    在炽热体温扑过来的一瞬间,沈令整个人瞬间僵直。
    他脑海里刹那空白,在叶骁怀里一动不能动,所有的感官放到极致,感受着叶骁的体温、拂在他耳后的滚烫呼吸、揽在他腰上的手、肌理之间降真香清烈的香气和血的气息
    叶骁小心翼翼地用毯子把两人裹起来,沈令被他轻柔地放倒,他看着叶骁挨近的面孔,被吓到一般慌乱闭眼,只感觉自己被叶骁碰过的地方滚火一样烫。
    他忽然想起行院那一晚,他也是这样被叶骁按在怀中,他一手握着他腰,一手与他十指相扣,汗水从叶骁尖削下颌滴下,落在他唇上、眉上,手捏得他生疼
    不能再想了!沈令心里发着颤,闭上了眼,小心翼翼地想从他怀里脱身出来,叶骁侧身抱着他,忽然叹了口气,说,哎,这次可真邪门,怎么就被搅合进符青主和白玉京那一窝里去了?
    他正说着,一只手按在了沈令的颈子上,他低头往沈令的方向近了近,柔声道,沈侯,你现下,最好别乱动。
    他声音柔缓,却带着一种微妙的压力。
    他的指头,正压在沈令的喉结上。
    叶骁悠悠地道,孤现在杀性未散,沈侯可否就陪孤聊聊天?不然我就想捏碎你的喉咙了。
    这后半句他没出口,沈令吸了口气,一动不动,叶骁悠悠闲闲地摸他的颈子,指尖在他大椎穴上轻轻揉了揉,温柔的说,沈侯,把这里皮肉割开,小心把骨节剔出来,只要挑断里面一根极细的脉络,人就只能脖子上面动,下面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我啊,偶尔就会想,如果把沈侯的这根筋脉也挑断了,沈侯就会永远待在我身边啦。
    听了这句,沈令发僵的身体反而软和了下来,他平静抬头,看着叶骁,我本就是殿下的。殿下可以随意处置。他心里想,若是这样,就能永远在你身旁,我倒是愿意。
    叶骁沉默一下,忽然笑开,说你这人果然有意思得紧。
    语罢,他像是没兴趣了一般翻身松手,那股笼罩的威压也慢慢消失,沈令躺在他身边,问道:殿下,你这次身上无伤,但是渗血不止是怎么回事?
    叶骁叹了口气,被昆山碎反噬了。他顿了顿,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确实控制不了这玩意儿。
    沈令一直就非常奇怪昆山碎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似乎就是指叶骁左手上的四个镯子,他想问,但是想了想还是没问,只道:那有没有什么影响?
    影响嘛,也就还好,毕竟只用了一点点儿。但若是一个月里我再主动用一次,大概会没命。
    沈令听了心里一颤他忽然想起,在船上的时候,黛颜为什么那么愤怒。
    第十八回 青君主(下)
    那时他对叶骁心存猜疑,满是疑忌,而叶骁为了让他不那么疼,用了昆山碎。他当时说得轻描淡写,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会要了他的命。
    看了一眼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叶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失笑,你那次不一样,虽然用了两次,但和这次不同,其中一次并非是我主动使用,所以我也就难受了几天,不是一回事。
    沈令不语,只皱着眉看他,叶骁笑起来,把被子盖得更紧一点,睡吧。
    沈令无声点了点头,合了眼,叶骁身上那股血气都盖不住的降真香味,仿佛拥抱一样,萦绕在他四周。
    他听到叶骁轻轻抱怨了一句,沈侯你怎么这么凉。
    他闭着眼,叶骁暖呼呼的,身上盖的裘皮被子又轻又软,沈令困意上来,呢喃着说,天生的,生下来就凉。
    然后他就在叶骁怀里睡着了。
    等沈令再睁眼,已是凌晨。
    叶骁还在睡。旁边火塘里只剩下薄薄一层快尽了的火,他一动,叶骁也醒了,他合着眼,只对沈令一笑,你醒啦。
    他这一笑,就仿佛夜色里涌出了花。
    沈令看着那个笑容,绝望的想,我爱这个人。我没法不爱他,或者少爱一点。
    两人又走了一日,看符青主没有追上来,终于都松了口气。
    走到第七天头上,他们到了地图上标记的一处猎人休憩补给的一处露营地。
    这里有十几个形如水缸,大大小小的石头,因为刚下过雨,里头接满了水,叶骁精疲力尽地坐在大石旁边,说,哎哟,终于能好好洗个澡了。
    沈令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他俩一路夺命狂奔,现在人都快臭了。
    歇了会儿,沈令去收拾路上随手打到的野兔,叶骁丢了几片天吴鳞到身旁一个齐膝深的缸形巨石里,
    沈令笑着看他,这无根水最洁净不过,何必浪费呢?
    叶骁叹了口气,一脸嫌他读书少的表情,谁说雨水干净的,比地上的水还脏呢,唯一好处是里头肯定没有小虫儿这些罢了。
    沈令说你又知道了,叶骁点头,嗯,我是知道啊,小时候附庸风雅学古籍上头的做法,非要拿无根水泡茶,蓬莱君不惯我这臭毛病,带着我接了一瓮的无根水,放太阳底下,两天就臭了,你说干净不干净?
    沈令一呆,忽然觉得以前在东宫喝得那么多的陈年雨水茶就有点恶心了。
    水净好,沈令那边的野兔也烤上了,叶骁痛痛快快冲了个澡,换上干爽衣服,湿衣服架到火上,身上裹着被子,蹲在火塘边专心致志地烤兔子。
    听到后面传来水响,叶骁往兔子身上撒了点儿盐,忽然想起来什么,不经意转头问道:沈侯,你看明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骁看到了一枝苍色梅花绽放在沈令的身体上。
    沈令背对着他,□□。夜幕昏黑,只有火塘里暖橘色的火光远远映在沈令身上,模糊了他身体的边缘,让他看起来像是一轴会动的画,温润而远。他身上唯一清晰的,便是那枝刺在他左边侧腰,近乎妖艳的苍青梅花。
    叶骁猛的转头,死死盯着面前的烤兔,沈令略一侧头,了然地道,这是北齐宫奴的纹身,我之前侍奉太子,东宫雅好丹青,纹身就格外精致一些,有的不怎么讲究的,纹身就稀奇古怪还丑得很。
    他语气平常,仿佛在说今天早上饭很好吃,叶骁瞪着兔子,双手死死捏住膝上的被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怎么能这样!
    塑月也有刺字之刑啊。沈令淡淡地道,他换好衣服,往火塘上晾衣服。
    叶骁只看着火塘里跳动的火苗,过了半晌,才恨恨地道:这不就是把人当畜生么?跟往牛羊身上打戳有什么区别?
    沈令几乎笑出来,宫奴可不就是畜牲。啊,也不能这么说,宫里的御猫御狗比宫奴还是要尊贵些的。
    叶骁没说话,阴惨惨抬头看他,沈令一笑,走到他身后,把他湿漉漉的头发摊在自己胳膊上,轻轻梳理,叶骁闷了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说,你就不能放过我的头发么?
    不能。沈令含笑道,面孔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微微一股暖色,安静宁和,他说,殿下,奇怪的是您啊。您这样的位置,把我这样的人当人,不奇怪么?
    叶骁半晌没说话,他只感觉着沈令灵巧的梳理着他一头长发,耐心地把它梳干,良久,他才道:若我这样的都算奇怪,那这世道也太有病了。
    可世道一直是这样。
    一直是这样,并不代表就是对的。
    沈令不答,只唇角含笑。
    怎么会有叶骁这样的人呢,生就修罗凶骨,却有赤子之心。
    沈令看着掌中乌黑发亮的,流泉一般华美的长发,无法可控的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发梢。
    他想,等这次结束,他要离叶骁远一些了。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想得到更多,想离他更近,想,被他所爱。
    可那不是他应得的。
    沈令,你忘了自己的初心么,他问自己,你不是说,只要他幸福就好么?你那里来这么多痴心妄念?居然还想要更多?沈令,叶骁不欠你,是你欠他。
    第十九回 丧龙骨(上)
    第十九回丧龙骨
    又走了数日,他们终于进了马峰山山麓。
    两人路上就商定,反正手里有天吴鳞,也不愁吃的,不如直接去找叶横波他们算了。
    一个月前,叶横波找到了三尸虫的痕迹,似乎在马峰山的水系之内。
    马峰山水系上接高山雪水,下汇沧浪江,乃是整个青阳道方圆千里最主要的水源。如果三尸虫真在这里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叶横波留下一个羽林卫在镇上,带着其余人等入山搜索。
    入山第三天,所有人安静无声地失踪了。
    队伍最后落脚在马峰山山腰的牛梁凹里,然后消息中断。官府立刻搜山什么也没找到。
    什么也没找到?沈令皱眉。
    横波是在牛梁凹里老神树下头扎营的,然后就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了。叶骁拨开前面杂树弱枝,眼前豁然开朗,两人脚下是一处凹谷,附近山如牛梁,悬着一条白练也似的飞瀑,将山顶融化的雪水汇入谷内一个小湖,谷内植被繁茂,湖旁生着一棵巨大榕树,无数气根垂地,独木成林,几乎生满整个凹谷。
    叶骁道,沈侯,我们到了。
    元月二十七,他们比预定还早了一天,抵达牛梁凹。
    然后他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令,没了的意思就是,当时去调查的人,找到了横波他们走进牛梁凹的脚印、生火的痕迹、做饭的痕迹,然后,痕迹就没了。
    所有人,就像是被一只手从空中抓走一样,消失在了谷里那株巨大榕树的下方。
    沈令听了只一挑眉,拽着树藤跳了下去。
    谷外下午艳阳高照,两人一下来,榕树遮天蔽日,谷内天色昏暗宛若黄昏,两人朝着那棵榕树主干走去。
    附近山民对这株老榕树奉若神明,管它叫神树山神爷。牛梁凹从去年八九月份开始,就陆续有采山货在这里过夜的山民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寨子里就有传言说山神爷不许人晚上进牛梁凹。
    这种鬼话你信?
    当然不信。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神树下头,一个月前的痕迹自是留不下,叶骁负手而立,抬头往上看,沈侯,你怎么看?
    这棵树有古怪。
    英雄所见略同。
    沈令一手轻轻往他肩上一搭,借力足尖一点,人已飞身而起,上了神树。
    叶骁在下头望着他,沈令一身青衣,上去之后枝叶掩映,人影倏忽不见,饶是叶骁这般好目力,也只能勉强看到一点儿衣角残影。
    叶骁扬声道:羽林卫和医官颜颜姑且不论,横波武艺不差,灿灿在你我之上,若说谁能无痕无迹把他们一并擒走,我是不信的。除非下药之后掳走。
    沈令未答,叶骁只听得头顶树叶响动,却已看不见人了。
    过了一会儿,沈令的声音突然落下,殿下,你能看到我么?
    这时叶骁才知沈令已经到了他头顶,他极目往上,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勉强能看到。
    沈令拨开树叶,露出一张面孔,天一黑,只怕有人蹲在这儿,下面的人也看不到了。
    他翩然落地,叶骁却一反刚才扬声而问的态度,附耳细语,沈侯,还记得符青主说过和白玉京争夺龙骨的事情么?
    沈令点了点头,他继续道:青阳道这么偏僻的地方,符青主来,白玉京来,我们也来,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搞不好,其实把我们引来的,是一样东西。
    殿下怀疑,叶大人失踪,跟白玉京有关?
    我只是希望最好如此。他忽然自失一笑,这要是龙楼也来,那才叫热闹呢。
    沈令一本正经地回他一句,方向不对,反了。
    叶骁噗嗤一声笑出声,便拉开两人距离,沈令心下明白。
    白玉京是全东陆最大的学府,看似与世无争,但数百年来天下英才半出其内,这股无声的势力真是谁半夜想起来都要惊一下,而白玉京在列强之中和塑月关系最深,蓬莱君就是白玉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十二祭酒之一,如果叶横波真落在白玉京手里,反而安全些。
    龙楼就是东陆之上另外一个异数了,虽然它也是东陆强国之一,但是他在东陆西侧,是唯一被龙腾山脉分割在另外一侧的强国,它神巫立国,盛行巫蛊之术,极其神秘,几乎从来不与东路诸国来往,神秘莫测。只有出了名长袖善舞的塑月和龙楼关系匪浅,常有嫁娶往来,显仁帝的元后,叶询的母亲,便是自龙楼迎娶来的。
    而塑月名门第二的桔家,传闻乃塑月立国之时,龙楼王女嫁到塑月时候带来的一族,专擅各种异术,自此在塑月扎根,历代司祭掌祀,与塑月休戚与共。
    楚国王姬的丈夫青城君便是桔家族长华盖夫人的嫡亲弟弟,也是叶骁青梅竹马桔穗舫的亲舅舅。
    若真是龙楼也搅合进来,那可真是乐子大了去了。
    想到这里,沈令摇摇头,顺着他刚才大声说的话头,朗声道:殿下怀疑,有人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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