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幽从水里爬出来,浑身湿淋淋的,衣裙沾了水后直往下坠,肩背露了大半,胸前风光半显。
    她不以为意,施了个术法将身上的水全蒸干了,而后才将衣裳慢腾腾整好。
    长应随即也站起身,不过是三日未见,竟已高及她的肩,看着是一点也不软糯可爱了。
    不单如此,穿在长应身上的衣裳还华贵了几分,衣裳上的花纹绣得极其好看,有点儿龙女该有的样子了。
    所幸这龙仍需仰头看她,她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些许,不紧不慢地答:还成,并无大碍。
    说完,她暗暗查看了自己的灵海,经这么一遭,她的修为并无长进,甚至跌了一些,灵力还被攫去了些许。
    不用多想,定是拜这龙所赐。
    不过
    渚幽抬手摸了摸眼梢,她眼中的毒雾似乎甚是惧怕长应的心头血,如今齐齐缩作一团,没敢再造次。
    方欲收回神识时候,她忽觉自己的灵海中似乎多了一样东西,那物什着实古怪,像是块铁片。
    可铁片怎会进得她的识海?
    她皱起眉,再一细看,那玩意儿的边缘锋利如刃,黑漆漆的,表面有彩色的流光一闪而过,可不就是长应龙形时身上的鳞么。
    合着这心头血一换,她身上还长了龙鳞?难不成这龙的心头血还会自携嫁妆呢。
    渚幽本欲将这鳞片化了,可没想到根本碰不得,一将灵力缠过去,骇人的威压便从那片鳞里逸出。
    得想个法子将这玩意儿去了才成,她心道。
    长应长高了些许,面上还多了一丝血色,看着也不是那么孱弱了,至少不像先前,整一副风吹即倒的模样。
    渚幽将掌心一翻,下颌微微一抬,示意长应将手交过来。
    长应并未犹豫,还真的将手放在了她掌心之上。
    原本冰冷的手如今暖洋洋一片,摸着像是个活人了。
    渚幽对此颇觉称心,这么一来,这龙应当不会时时想黏着她了,毕竟身子已然不冷。
    让我看看你的灵海。她道。
    长应头一点,乖顺且淡漠地说:你看她那腕骨也不再同先前那样纤细,微微凸起的骨头着实分明,像是有棱角一般,就连五指也变得又细又长。
    渚幽分出了一缕灵力,缓缓将其刺入了长应的灵海之中,这一看便骤觉失望。
    这龙的灵海仍旧是空荡荡一片,并未瞧得见一丝灵力,也不知是不是因这肉身仍未塑好。
    她手一收,转而将食指抵向了长应的眉心,识海如何了?
    长应双眸冰冷,面上见不到丝毫情绪,在渚幽将手指抵过来时,双目一敛,显得格外的乖顺。
    渚幽就喜欢她这乖乖巧巧的模样,心说若是能一直这么乖巧就好了。
    长应的识海中,原先密布的白雾又散去了些许,有一隅竟露了出来,一根灵丝在白雾外微微晃动着。
    那根银白的灵丝纤细脆弱,似得堪比蛛丝,却比蛛丝还要透亮好看。
    那灵丝承载的,可是人之记忆,渚幽心一喜,用灵力将那根灵丝裹了起来,也不知这灵丝之中藏着的事长应何时所经之事,是悲是喜,是怒还是怨。
    究竟是怎么样的记忆,值得这般大费周章地护着。
    长应根本没有抗拒,就算是长高了些许又如何,还是只会虚张声势,该听话时还不是乖乖听话。
    然而,渚幽刚要查看那一缕灵丝的时候,却发觉那灵丝上竟覆有禁制。
    灵丝上有禁制并不奇怪,多少人为了忘却前尘之事,将自己的回忆封存起来。
    可这是长应的识海,在白雾未散之处,还有数不胜数的灵丝,成百上千,数不胜数,若是每一根灵丝上都覆着禁制,那就有些吓人了。
    那得耗费多少灵力,得是多高的境界,才能将每一根灵丝都覆上这般精巧的禁制?
    渚幽不知道,她从未试过,甚至还十分有自知之明这并非她能办得到的。
    她将食指一收,垂头看向面前那闭着眼的龙女,问道:你有没有记起什么事?
    长应睁了眼,疑惑道:我又并未忘记什么,又怎么会忽然记起什么。她神情平静,和平常无甚差别,看着不像是在骗人。
    见渚幽不语,她又问:换了心头血,你真无甚感觉?
    渚幽心下暗叹,想来也是,这龙从不觉得自己失了忆。
    她生怕这龙又要不依不饶地问,干脆敷衍回答:挺好,心里拔凉。
    长应一脸不解。
    渚幽见状又觉得这龙甚憨,你身上的寒意分了我一半,我可不就觉得凉了么。
    长应这才唔了一声,困惑道:可我为何不曾觉得心底火热一片?
    渚幽险些闹了心梗,捏起她的肩便往天穹飞去,这一回无需撞天,只一腾身就出了这别境。
    她心道算了,憨就憨一些吧,至少让她说些好听的话时,总归还是会说的。
    这么憨憨傻傻的才好,好哄骗。
    两人登时回到大殿之中,殿门紧闭着,鲛纱吊顶中央的凤凰火未黯淡半分。
    渚幽懒散地倚在软榻上,总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先前总是通身滚烫,每每让她记起九天之上的那群凤凰。一想起某几只鸟,她便心如刀剜,十分生气。
    如今分得了长应的一半寒气,莫名有种将过往舍离的错觉,倒像是报复回去了一般,虽是自欺欺人,可渚幽仍是觉得舒畅。
    这三日过去,想来三主已经将那粒芥子带进了问心岩。
    只可惜,三主想将那一魂融入法晶是不可能的,毕竟那法晶上附着了她的凤凰灵力,常人轻易破除不了。
    那一魂融不进去,又已离体太久,恐怕有消散的可能。
    果不其然,她才刚回来,门就被敲响了,撼竹在外边唤了她一声。
    渚幽手一勾,殿门立即打开,却只留了一条缝,仅允了一人进来。
    撼竹勉勉强强挤进门里,回头把门关好了,这才小心翼翼打量了自家尊主一眼。
    她见渚幽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尊主,三主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说完,她眼一斜,就看见了站在软榻边上那冷面黑裳的龙女。
    这谁
    怎又长变了?
    撼竹见这龙睨了过来,连忙垂下了眼。她急急忙忙收回目光时,冷不丁瞥见了长应撘在软榻上的手,那只手苍白好看,远远看着倒像是撘在她家尊主身上的。
    了不起,这龙三日不见,变本加厉地亲近她家尊主,再这么下去,日后尊主身侧哪还有她的位置。
    长应虽未做什么,可那姿态分明是想将软榻上的魔据为己有。
    撼竹哪敢说,只盼是她看错了。
    第40章
    撼竹低着头, 心说左右都是她惹不起的,她不看还不成么,连忙又道:尊主,可要请三主进来,三主等了三日,从问心岩过来后便寸步不离,也不知是不是那位出了什么岔子。
    渚幽心里明白,可不就是出岔子了么,否则三主又怎会在这等三日。
    她却不急,慢腾腾开口:你可记得我上一次去问心岩时做了什么?
    撼竹摇头,那一次她并未跟进去,茫然道:那一回,第二主求尊主出手修复法晶裂纹,尊主似乎耗费了不少灵力。
    渚幽颔首,不错,为了修复那裂纹,我是耗费了不少灵力,还将那法晶修补得
    坚不可摧, 里边的那一缕魂出不来,旁人也放不得别的东西进去。
    撼竹瞳仁紧缩, 按捺住心底的慌乱, 压低了声音问:尊主莫不是不想让魔主醒来?
    她跟在渚幽身边这么久,还能不知道渚幽的心思么, 这神裔自入魔后虽未真的争过什么, 可倒是让众魔都担惊受怕打的,平日里没少立威。
    尊主究竟想要什么,她只隐约猜得到个大概, 约莫是比三主之位更甚的,可再往下,她就不敢想了,总归不会是想要魔主之位吧。
    魔主未泯灭之前,可并非是好惹的啊。
    魔主之所以是魔主,并非是安了个名头往脑袋上搁就可以的,听闻上古万神开天辟地。
    随后便是神魔之战,那一战后,三界终于划出了个清晰的界限。
    但古神却接连陨落,魔域本想重划边界,没想到却被屡屡击退。
    后来有一魔诞世,率领魔族大军弑佛杀神,最后夺得了上禧城,才被一众人称作是「魔主」。
    只不过后来杀神取了众魔首级,而这魔主也殒了身,上禧城最后成了个是非之地。
    魔主这一位置,可不是好坐的,身为魔主便是与天界相争,坐上之后哪还能同现在这般悠闲,时时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撼竹哪希望自家尊主将自己往死路上逼,光看她灵力耗损都心疼得厉害,恨不得替她遭罪。她越想越是心慌,就怕自家尊主真的想要那位置。
    不让他醒来?渚幽轻哂,勾了一下手指,在软榻上微微倾身,示意她凑近一些。
    撼竹连忙步近,双膝一屈便跪在了织锦红毯上,侧着耳仔细听着,生怕遗漏了一个字音。
    站在软榻边上的长应顿时不乐意了,皱着眉也跟着靠了过来,一双眼还冷冰冰地盯着撼竹,一副粮仓失火的模样。
    撼竹身上拔凉一片,可不就是长应将眸光投过来了么。
    可她半点不虚,甚至还将腰背打直了,心说这可不怪她,是尊主让她过来的。
    她目不斜视,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跪也跪得极其端正。
    渚幽睨了长应一眼,你靠过来做什么。
    长应这张小脸长开了一些,眉眼皆是精致的,微微上扬的眼梢本该昳丽稠艳,可她面色苍白如缟,看着又寡淡又可怜。
    我也想听可怜是可怜,语气却没有半分柔软。
    渚幽本想说那你求我,可这小龙眼巴巴的,若是稚儿时,指不定还会变作小龙甩一下尾巴。
    万般无奈,只好抬手弹了一下这龙的额头,回头对撼竹道:我不要他死,我要他活,我就算是半条命掉了也得让他活。
    为、为何?撼竹怔住了。
    你可目睹过魔主活着时的风采?渚幽慢腾腾开口,意有所指道。
    撼竹摇头,魔主殒身时,她还未生神智,又哪能见得到。
    渚幽往后一仰,将距离拉远了些许,身一歪就倚在了软榻上,双眸微微眯着,似是对什么略有觊觎,有的东西,得见着了才能取。
    撼竹不明不白地点点头,可究竟是取什么?
    等魔主醒来,我自会亲自将那一物取走,届时渚幽眼眸一弯,神情甚是无辜。
    到时会如何?撼竹一颗心扑通狂跳,忍不住问道。
    届时再难有敌手。渚幽道。
    撼竹的瞳仁骤然一缩,胸膛被狂跳的心给撞得近乎麻木,她久久才转了一下眼珠子,回过神才将微张的唇给合上了。
    那一瞬,她似连神魂也一个激灵。
    她抿了一下唇,连忙问:那、那三主
    让他们进来。渚幽神情一敛,脸上笑意全无。
    撼竹这才站起身,又被那龙剜了一眼,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怕这条龙,明明这龙连一星半点的灵力也没有。
    长应听这主仆二魔说悄悄话,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眸光更是凉飕飕的,似被孤立了一般。
    渚幽见她仍在巴巴看着,忽地有种苦了孩子的愧疚,怎又不高兴了?
    这么久以来,她似乎就没见这龙高兴的模样。
    你同她说这么多,却不和我说,她还挨得那么近。长应闷声说。
    渚幽恍然大悟,说道:你可是觉得我冷落你了?
    长应没吭声。
    下回撼竹跪着时,你也跟着在边上一块儿跪,我便能雨露均沾了。渚幽道。
    撼竹前去开门,险些在半道上摔了个狗吃屎,让她同这龙一起跪?
    这怕是要她的命。她瑟瑟缩缩,在心底狂念叨,若是她做错了什么,该让天道来惩罚她,而不是让这龙护食一般天天冷眼瞪她,时时刻刻折磨她。
    门一开,三主齐齐抬头。
    惊客心嫣然一笑,柔着声道:大人睡了三日,也该醒了。
    不错,这三日里,三主每每问及,撼竹都只说自家尊主在歇息,死也不改口。
    另外二位主皆是不爱说话的,一个比一个冷,尤其是那悬荆,在脾性好一些后,虽不再是一副日天日地的模样,但仍像是将谁都不放在眼里一般,傲得很。
    撼竹往旁避了一下身,说道:尊主请三位大人进殿一见。
    惊客心眉一挑,毫不客气地往门里迈,眸光放肆又露骨,可在看见渚幽身后站着的人时,登时傻了眼,明明她上回看见这丫头时,还不是这身量,怎一晃眼就长高了这么多,这丫头究竟是人还是妖?
    在三主进了殿后,撼竹默默合上了殿门,尔后往旁一站,和那盛着红蕖本体的大花盆站在一块,给自己找了个伴。
    软榻上,渚幽掀了眼,朝三主睨了过去,明知故问道:三主前来所谓何事。
    她念着上回悬荆落在长应身上的眸光,故而多看了他两眼,这一看不得了,没想到这剑竟还在盯她的龙。
    悬荆这些年脾性积淀了不少,已不常常露出那般好战的眸光。
    可如今,他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长应,眸光炽热,眼眸亮到近乎癫狂。
    渚幽虽不使剑,但也见过不少剑灵,剑灵与人一样,也是各有各的脾性,入了魔的剑大抵都是喜欢见血的。
    甚至还十分慕强,只会把自己交到强者手中,想来悬荆也是如此。
    可她仍觉得古怪,长应这么个破壳没多久还浑身没有灵力的小龙,哪能得悬荆的青睐,悬荆是瞎了眼还是怎么了。
    悬荆这些年一直没有寻新主,不就是因为还未遇到他瞧得起的人么,这回怎么就瞧上她的龙了?
    渚幽觉得不行,这剑是个疯性子,持这剑的人多少会受剑灵影响,她可不想长应变成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长应似未觉察到悬荆的目光,看也不看他一眼,面色着实冷淡。
    大人把魔主的法晶修补得着实好,让奴家连灵力都探不进。惊客心娇嗔道,她直勾勾盯着渚幽,声音娇媚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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