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回去又能如何?我们在少主身边时都在一块儿,日子过得多么逍遥自在,如今这过得又算什么生活?
    不仅整日被人指手划脚,商行每年盈利的二成还要交给长公主府。
    我是少主的侍女,又不是长公主的,她将我们当成什么了?
    白泉说着看了闻识一眼:闻识春闱之后怕是要入朝为官,你在钦天监任职,我又每日在商行,只剩解语在长公主身边你觉得那也没问题吗?
    可就算我们回到少主身边也回不到过去,我是无所谓是否在钦天监任职,但闻识有治世之才
    闻识立即接口道:能力与意愿是不同的,比起在朝为官,我更愿意在少主身边,你可别扯上我。
    好,不说你,就说白泉。你届时可无法再掌管商会,长公主只会允许普通的侍女待在少主身边。
    白泉面露挣扎,好一会儿才道:那至少让解语陪在少主身边
    解语无奈道:是我的错觉吗?你们几人近日好像都在顾虑我。
    白泉与闻识同时面露尴尬,司命笑眯眯道:我早与她们说过不必如此,你从小便有成算,又怎么会因这样的小事
    她说着轻飘飘地看向胭脂,而后笑而不语。
    白泉被发现还只是有点难为情,笑着讨好解语,闻识则已经满是狼狈。
    我还有些事,既然晚上少主不与我们一道,我先去处理一下。
    她极其没有技巧地转移话题,明显得胭脂也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
    白泉看着匆匆离开的闻识,奇怪道:就算是我们杞人忧天,闻识也不必如此在意吧?解语姐姐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果然是分开了一段时间,变得生疏了吗?
    司命起身整理了一下道袍,对着白泉道:这几日都是解语操劳,不如今日的晚餐就由我俩来挑选吧。少主不在,我们弄些自己爱吃的。
    白泉坐着不肯挪窝:真是少见,你竟然要去厨房。不过我不想去,我想和解语姐姐聊天。
    白泉是四人之中最小的,只比沈错大几个月。解语是四人之中年纪最大的,过完年便要满二十二岁,加之性子温柔。
    故而不止沈错,其余三人也爱向她撒娇,其中以白泉为最。
    司命面露无奈,干脆拉住了白泉的手。
    你话太多,还是让解语和胭脂安静地处一会儿吧。
    白泉嘟着嘴看起来有些不满,但并没反抗,一边被司命拉着走,一边咕哝道:反正最后肯定又都是我的事,除了少主以外,就属你最喜欢当甩手掌柜。
    哪有这样的事?我这次可是想好了,晚上为你们围炉做个太极锅。天气寒冷,如今正是好时候。
    司命虽一副道姑打扮,但吃穿住行都与常人无异,吃食方面也百无禁忌。
    而且因口腹之欲颇重,还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只是性子懒散不经常下厨。
    白泉果然被美食诱惑,高高兴兴地跟着司命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解语和胭脂两人,解语看着胭脂温柔笑道:她们三人虽也是侍女,但自小被教主、少主宠着长大,性子都烂漫了些,不怎么会照顾人,你不要介意。
    胭脂连忙摇了摇头:三位姐姐都很照顾我。
    你弟弟呢?
    虎子今日被沈丁大哥带去见师兄了。
    解语点点头,坐到胭脂身边。胭脂手上一软,鼻间立时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已然养得白嫩的肌肤瞬间便染上了羞红。
    解语姐姐
    她跟着沈错来到炎京,这几日都如同做梦一般。尤其是与沈错的几个侍女相处后,她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连身边的侍女都是如此美丽优秀的人,沈掌柜曾经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我去年便听少主提到过你,那时少主收到飞鸽传书,片刻也没有耽误就赶去了严州。
    解语长得温婉柔善,是极其让人亲近的模样。胭脂虽在四人的友好之下很快适应了与她们的相处,但唯有对解语时生不出一丝戒备。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若是怀疑解语就会于心不安。
    原来那时候沈掌柜是特意赶回来的。
    解语握着胭脂的手,掌心温暖柔软:我那时便想你是怎样一个孩子,能得少主如此看重,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胭脂看着解语关怀的目光,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我、我并没有做什么是沈掌柜一直在帮助我。
    你喜欢少主吗?
    胭脂没有犹豫,连连点头:沈掌柜是大好人。
    解语笑着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
    第65章
    因柳容止去迎接沈云破, 故而此刻只有景城与沈错坐在餐桌前相对无言。
    沈错惦念着姑姑而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朝门外张望,景城隐晦而探究地望着她,思绪千回百转。
    沈错是柳容止唯一的女儿,无论她曾经的身份如何, 迟早有一天会回归宗室, 所以今日见她虽不在景城的预计之内, 但并不十分出人意料, 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至于见沈云破,景城可真是一点儿都没想过。要知道她姑姑把那位教主藏得密不透风。
    甚至为了陪她连自己也是足不出户,如今突然给她介绍沈云破, 其中显然有更深的意味。
    看什么看?
    沈错五感敏锐, 即便有些心不在焉也不可能忽略景城的目光。
    她原本想要无视对方, 可是柳容止迟迟不归, 景城又越来越肆无忌惮,这才忍无可忍。
    若是过往, 她可不会允许他人用如此无礼的目光偷窥自己。
    景城贵为公主, 性子中自有不服输的部分, 方才第一眼对沈错的惊艳已经让她懊恼不已,如今即便是做样子也不会表现出惧怕沈错的态度。
    怎么,你难道是什么无盐丑女,还怕人看不成?
    沈错惊异地看着景城, 仿佛她说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
    难道我好看就要给你看吗?
    景城一噎, 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话,沈错继续道:我与你又不熟,若不是为了见姑姑,谁要和你一桌用餐?
    她明明白白地摆出排斥的态度,景城也不再掩饰,冷哼道:你以为本宫愿意与你一同进餐?本宫也不过是看在姑姑的面上而已。
    既然如此,你为何一直盯着我?
    本宫只是觉得你与姑姑一点儿也不像你真的是姑姑女儿吗?
    别本宫本宫的,好似有多了不起一样。我是不是你姑姑的女儿,你问你姑姑不就知道了吗?好像我很稀罕一般。
    沈错过往也是一宫之主,听到如此自称,颇觉刺耳不就是公主吗?一看就是文不成武不就,还敢如此眼高于顶。
    景城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无礼之人,脸色发黑,良好的教养都差点维持不下去,想对沈错破口大骂。
    呵,连宗室女的身份都不稀罕,你真是好大的口气。
    沈错微微皱起眉,一脸迷惑地望着景城:所以究竟有什么好稀罕的?
    景城作为帝女,从小听着父皇与姑姑的事迹长大,对于自己公主的身份以及皇室有着极其强烈的自豪感,见沈错如此态度哪里还能忍,气道:天下哪里还有比皇家更尊贵的家族,你装什么蒜?
    呵,我虽烦儒家,但对孟子所云「民贵君轻」之言颇为认同,你所说的尊贵究竟是什么尊贵?
    是权力更大?是吃穿用度更富足?还是说,皇家就能拥有比百姓更长的生命?
    她轻蔑一笑,望着景城道:我对皇家原只是个人好恶而已,与尔等品性如何无关。
    没想到你身为公主却如此狭隘,看来我的直觉并非偏见。
    你
    景城两次败于沈错之口,终于发现此人看起来虽然眼高于顶,但满口伶牙俐齿,能将人驳得哑口无言,实在不宜与她发生口舌之争。
    不要你你你了,我们不如直说。今日我难得见姑姑,并不想与你发生无所谓的争执,待会儿我们还是不要勉强交谈为好。
    哼,求之不得!
    也不要因我貌美而一直盯着我瞧。
    景城从未被人气得如此厉害,也从未如此吃瘪过,此时气恼得满脸通红,却只能狠狠地偏开头。
    沉默很快在室内蔓延,景城被沈错气得没办法继续思考,只想着能教出如此无礼的侄女,恐怕姑姑看上的那位教主也并非是什么良人。
    唉,姑姑再如何英明,还是被情爱蒙蔽了双眼。她曾经就觉得,姑姑不顾祖母激烈的反对,甘冒天下大不韪也要与那魔教教主厮守终生,简直是不可理喻至极,如今更是坚定了这一想法。
    景城思考着回宫后要如何向母后禀告此事。正在此时,沈错突然站起身向门外迎去。
    景城下意识看向她,只见方才还一脸烦躁的沈错此刻露出了赤子一般单纯天真的笑颜。
    很快,门边出现了两人的身影,一位是景城熟悉的长公主,而另一位
    姑姑!沈错快步迎上两人,向着另一位白衣女子连声道,无妄好想您,您记得无妄吗?您身子好些了吗?
    景城此时已看清沈云破的容貌,半晌都无法回神。
    她原以为沈错之姿容已是世间罕见,却在看到沈云破之时才明白什么叫皓齿星眸、靡颜腻理、仙姿佚貌。
    来人长身玉立、发如墨云、衣袂翩翩、出尘脱俗,眉目间却有惝恍迷离之态,叫人一望便心生怅然。
    对方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虚无的目光轻飘飘地望过来,淡色的瞳眸中显出一丝柔光。
    景城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站起了身。
    今年没有陪你过生辰,姑姑对不起无妄。
    沈云破口中对着沈错说道,目光却是望着景城,唇角露出十分清浅的笑意。
    景城耳中听得她的声音,只觉得如同珠玉落盘、清风抚竹,淡雅清新异常悦耳。
    而那双比常人要淡一些的眸色,像是有将人吸入其中的妖异之力,只是被她如此望着,便无法思考其他。
    景城虽不知沈云破具体年岁,但既然是她姑姑中意之人,那必然已年逾而立。
    然而她看不出沈云破身上有一丝岁月的痕迹,甚至比她姑姑看起来还要年轻。与沈错与其说是姑侄,不如说更像是姐妹。
    两人容貌虽有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沈错目中含泪,摇头道:不怪姑姑,是无妄没办法赶回来。您收到我中秋送回来的礼物吗?
    沈云破从景城身上收回了目光,望着沈错道:嗯,做的桂花糕很好吃,我也为无妄准备了礼物。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支玉箫吗?我做了一支,音质与紫竹全然不同
    她声音清冷缥缈,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情与柔和,让听者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和信赖。
    景城见三人站在一处,有种莫名的无措感。她想要出声,又觉得不该打扰沈云破,想要上前,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柳容止打断了姑侄俩的叙旧,拉着沈云破道:有话坐下再说,不要站在门口。我之前说要为你介绍景城,你看她都等急了。
    沈云破还未说什么,沈错已经面露不满,鼓着脸气恼地看向了景城。不过景城此时完全没空理她,脸上飞起羞涩的红晕。
    姑姑
    柳容止牵着沈云破走到桌边,先前犹如狂犬一般的沈错犹如温顺的绵羊一般跟在沈云破身边,神情作态犹如稚子。
    可景城此时一点儿也无法嘲笑她,甚至开始反省起方才自己那无知狭隘的猜测。
    景城,这位是错儿的姑姑,也是原天明教教主。如今是姑姑府上的长史,也是姑姑看重的人,你便称呼她一声沈姨吧。
    这景城素来听柳容止的话,此时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沈姨」两字,沈云破看起来如此年轻,又如此不食人间烟火,叫她沈姨实在是
    姑姑,我还是叫她沈长史或者沈教主吧。
    柳容止眉尾一动,沈云破已望着景城道:你是叫景城吗?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景城总觉得沈云破的声音和目光似有深意,被她如此瞧着心中便有一丝慌乱。
    景城只是我的封号在我有记忆之后该是没见过您的,否则如教主这样的人物我不会没有一点儿印象。
    沈云破面露遗憾:原来如此,我不记得过往的事,只是觉得你颇为面熟,唐突公主了。
    景城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摇了摇头。
    她从未有过如此慌张无措的时候,又是懊恼又是自责
    她这番反应不仅丢了姑姑的脸,还给沈教主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柳容止摸了摸沈云破的肩膀,笑道:我哥哥的女儿之中景城最像我,你大抵是因此觉得她眼熟。
    景城与柳容止确有几分相似,沈云破看看柳容止又看看景城,点头道:难怪了,景城韶颜稚齿,我一时竟没发觉。
    景城一听顿时心中一沉,有些心虚地避开了柳容止的目光,沈错却已经捂着嘴,以免自己笑出声了。
    柳容止看起来颇为年轻,但毕竟年逾三十,自是不能与破瓜之年的少女比青春稚嫩的。
    沈云破说景城年轻貌美因而未曾察觉两人容貌相似,虽并未贬低柳容止,但显然意有所指。
    柳容止脸色微沉,却没对沈云破发怒,只淡淡地扫了心虚的景城与偷笑的沈错一眼,便叫侍女上菜。
    沈云破虽已听了柳容止的解释,但似乎仍对景城十分好奇,目光直直地望着她,主动搭话道:你方才说景城是你的封号,那你闺名叫什么?
    如今女子的闺名虽不像过往那般不能示之于外人,但景城作为帝女还是有一些顾虑的,迟疑地望向了柳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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