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如今还有癔症,她却仍然如此疑神疑鬼,实在是让人心寒。
    解语唇角带着笑意,眼似有深意,爱怜地摸了摸沈错的脸。
    您大可不必将长公主想得如此卑劣,我听说她曾经与教主亲如姐妹,如今不过是为了就近照顾她罢了。
    沈错皱了皱眉:真的?可母亲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没多光明磊落。
    长公主是为了天下苍生。
    这话沈错不爱听了。
    怎么,说得好像我们天明教真的是魔教般,当初要不是有我们,北境能平安六十余载吗?如今朝廷卸磨杀驴,她还有道理了呢!
    她武功高强,整个府除了沈云破以外无人能赶得上十之二,故而也不怕有人偷听。
    要不是她拿教众威胁我,我就劫了姑姑远走高飞!
    少主
    解语笑着提醒她。
    好啦,我知道了,你们当初给我分析过利弊。我也不是要计较什么,只是看到姑姑太心酸了。
    解语宽慰了她番,沈错心情好了些,也不纠结了,对解语道:好吧,现在也只能如此了有信来了,你帮我取下。
    她话音刚落,窗外便响起了道鸟类扑棱翅膀的声音。很快,只白色信鸽落在窗槛上。
    沈错并非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只不过耳力过人,远远就听到信鸽的声音罢了。
    解语去床边抱了信鸽,取出信交到沈错手,转身去照料这只顶风冒雪的白鸽。
    沈错指尖夹着卷成卷的宣纸轻轻抖,几个蝇头小楷跃然眼前。
    解语正在给鸽子喂水喂食,突然听得沈错大声道:解语,立即准备行装,我要回严州!
    解语惊
    发生了什么事?今晚是大年夜,您现在就要走吗?
    沈错面色凝重,眉头紧皱:立即动身
    反正见过母亲和姑姑了,礼物送了,也求了母亲帮忙打探王大丫,现在走也没什么。
    唯遗憾的就是没能找到机会和姑姑独处,但母亲连去宫里也要带着姑姑,她就算留再久也没用。
    沈错路紧赶慢赶,披星戴月,终于在初二傍晚回到茅山前村。
    沈丁这几天都守在杂货铺里,以防再发生意外,看到沈错回来,顿时大喜过望。
    少主,您回来啦!
    二丫这两日昏昏醒醒,直由李二婶照料着。
    沈丁去镇里请过几位郎,但无论是用针还是用药都不见起色,眼见着二丫无法恢复神智,只能不断祈祷沈错能尽快回来。
    不过这快得还是超出了沈丁的预计,他原本以为再快也要等到初四五。
    沈错目光锐利,神色紧绷,显然是气到了极致。
    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丁跟在她身后,等到了二丫房间时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清。
    混账!究竟是什么人做的?沈错目藏寒光,冷冷地望着沈丁,你又是如何做事的?被贼人如此堂而皇之地侵入宅邸。
    沈丁早知这回免不了受罚,羞愧道:是属下失职,那日属下看到有乾正派的人出现在村口,遂去查看。幸好少主未雨绸缪,给了二丫哨子。
    沈错给二丫的哨子是天明教独有的种传递消息的工具,只能能发出普通人听不到的哨声。
    天明教有部分教众天赋异禀,修习功法后能够听到这种声音,沈丁正是其之。
    哼,晚些再与你算账。
    沈错甩下沈丁推门而入,只见李二婶坐在床边正在给二丫喂药。
    只是二丫看起来昏昏沉沉,大部分药汤都顺着她的唇角溢了出。
    沈掌柜!李二婶满脸忧虑,在看到沈错时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您终于回来啦!
    沈错几步走到床前,李二婶连忙让出位置来。她知道沈掌柜医术高明,定能救二丫。
    沈错闻到药味微微皱起了眉,俯身扒开二丫的眼睛仔细瞧了通,而后坐到床边把住了二丫的脉门。
    她这几日有何症状?
    李二婶连忙把二丫的情况说。
    沈错放开二丫的手,起身坐到桌边,从腰间的银鱼袋取出了袖珍型的房四宝。
    她磨墨提笔,气呵成,写字行云流水,不会便写了满满张纸。
    交给沈丁去抓药,你先去煮点粥,不要来打扰我。
    李二婶应了声,连忙退出房间。
    沈错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意,再次坐回床边。
    二丫内有积疾,经此吓,外协入体,三魂缺了爽灵,七魄少了伏矢,若不及时召回便极其凶险。
    普通的赤脚医生郎,至多会些针灸之术,但要招魂还需佐以内力。
    沈错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否则二丫真要命呜呼了。
    第23章
    沈错剥了二丫的外衣,用湿毛巾胡乱擦了擦她的身体。
    原本便瘦弱不堪的身躯经过场大病,看起来又单薄了些。
    沈错不怎么伺候过人,只能马马虎虎弄弄,之后便开始为二丫施针。
    二丫是为风、寒二邪入骨,所以有发热之症,若是般情况下,普通郎也能医治。但加上魂魄离散,普通汤药便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这是沈错第二次为二丫针灸,看着她这小身板,心口莫名有些难受。
    不过是离开了几天而已,怎么就会发生这种事呢?
    沈错想起来就万分恼火。
    银针密密麻麻地遍布在二丫的身躯以及头部之上,包括眉心的印堂穴,眼侧的太阳穴,以及上星、头维、四神聪几大穴位也都刺入了银针。
    这几大穴位都有醒脑开窍的功效,而最后针需施于头顶百汇穴上。
    沈错凝神屏息,内力流转,轻轻将针尖往百汇刺。
    二丫直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不知天日。
    她只觉得身体像是在烈火烧烤着般,每次呼吸都疼痛无比。
    恍惚,她好像听到了沈掌柜的声音。
    二丫听到沈错遍又遍地念着段话,声音低缓沉稳,安定人心。
    她不懂其的意思,但觉得像村里婆婆们念的经咒,加上沈掌柜好听的声音,轻易地抚平了她的恐惧和不安。
    伴随着这些经咒声,二丫感觉到阵清流从头顶开始缓缓进入了燥热的身体,原本发昏发胀的头脑因此渐渐清晰了起来。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沈错边将内力注入到二丫体内,边为她念净心神咒。净心神咒为道家神咒之首,有保魂护魄的功用。
    如此这般持续了整整两刻钟,昏睡了好几天的二丫终于幽幽转醒。
    沈、沈掌柜
    二丫气若游丝,眼泪迷蒙地望着沈错,原本小麦色的皮肤都显出了丝惨白的颜色。
    不要动沈错轻轻按住她的肩头,神情凝重,我要把银针□□。
    二丫乖巧地躺着,眼睛直望着沈错脸,目光之有着明显的信任与依恋。
    沈错将她身上的银针根根拔下,又叫来李二婶给她喂粥擦身。
    等做完这切,沈丁也从镇上抓了药回来。沈错让李二婶去熬药,二丫因为身子虚,吃完东西又睡了过去。
    好了,现在你再给我说说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错垂着眼,面色冰冷,声音听不出喜怒。沈丁跪在她身前,将这几日调查到的情况汇报。
    那三名歹徒是茅山后村的人,平日里在茅山镇的赌坊看场子。
    在此之前,我就发现村口有鬼祟的人影出没,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事发那日,我看到有名乾正派的弟子在村口徘徊,便以为这是乾正派那帮伪君子所为。
    属下本想跟踪他查明真相,没想到反被这些贼人钻了空子。
    该与乾正派无关,他们虽虚伪了些,但还做不出如此恶行。
    确是如此,乾正派为何出现在茅山前村暂且不知,但这几名歹人我已经调查清楚,与乾正派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所属赌场为茅山镇地主王庆发所有,他与茅山县的县令有姻亲关系。
    王铁柱是王庆发的族兄弟,曾也家境殷实,后来因吃喝嫖赌家道落,现在还经常去赌场鬼混。
    茅山镇的赌场打手能惦记上她茅山前村的铺子,这其必然有人推波助澜。
    沈错冷笑声:那几人现在何处?你该不会已经送官了吧?
    少主回来之前属下不敢妄做决断。三人如今都关在柴房里,您要去看看吗?
    沈错拍桌子,站起了身。
    走
    沈丁关人简单粗暴,捆绑着手脚堵着嘴,允许排泄不允许进食。三人关了几天只喝了点点水,这时已经气息奄奄。
    沈错到门口就闻到了股酸臭味,满脸嫌弃地掏出手帕捂住了口鼻。
    幸好冬日天寒,味道不是很浓烈。
    这里到时候你来打扫。
    沈丁哪里敢说个「不」字?连忙领命
    把他们嘴里的东西拿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敢惹到本宫头上。
    沈错当少主时被称为天明教的圣女,主领天圣宫,又有天圣宫宫主之职,故偶尔自称本宫。
    三人胖两瘦,那胖得都已经饿脱了形,两个瘦的更是虚弱无比。
    沈错让沈丁将那胖的押解到自己脚边跪着,俯身看着那张满是横肉的大脸。
    就是他吓到了二丫?
    是
    沈错手转,把折扇的扇柄便拍在了这名歹徒的脸上。
    长得是挺吓人的你叫什么名字?
    这名歹徒早就经过了沈丁的番拷问,再不敢反抗,浑身发抖道:屠、屠三
    屠三?沈错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脸,你可知罪?
    知罪知罪,小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还请小姐将我送往官府处置。
    呵呵,官府?你想得倒是挺美。茅山县令与你主家有姻亲关系,二丫的父亲王铁柱又是你主家的堂兄弟,届时你改口供,我却是要如何自证清白?
    这、这屠三眼珠子咕噜乱转,连忙矢口否认,我、我不会的,我不会这么做!
    经过沈丁的手段,屠三已见识了这沈家人的厉害。他不怕去见官,就怕他们动用私刑。
    你主家是地主,又有赌坊,为什么会看上我这小小杂货铺?
    不、不不不,不是王老爷的命令,是我们自己听王铁柱挑拨,心生贪念。
    那厮欠了赌坊赌债,原该砍下双手抵债。但他说他女儿在您这里当伙计,月钱很高,定会还上这笔债。
    又说您的柜子里放满了金银财宝,是他生平仅见。我们这才起了贪念,趁您离开的时候入室行窃。
    入室行窃?沈错脸上冷笑道,说错了吧?我看你点儿也不像只行窃的样子。你想对二丫做什么?
    啊,我、我没有王铁柱说将你杂货铺偷空后,二丫必然会被辞退,所以想、想干脆把她卖了。
    这样说来,这件事只是你们几人和王铁柱勾结咯?
    是是、正是如此。
    沈错声轻哼:沈丁
    沈丁手下立即个用力,只听到「咔啦」声脆响,屠三的手臂已经脱臼。
    啊!啊啊!
    屠三顿时痛得脸部扭曲,放声惨叫,沈丁放手,他就疼得满地打滚。
    沈错抬了抬下颌,沈丁立即会意,拉起旁目睹了全程同伙,跪到了沈错面前。
    你已经看到对我说谎的下场,他是初犯,所以只卸了关节。你若说谎,我便断你手臂,反正还有个人。
    这瘦子本就已经奄奄息,听到头子的惨叫更是被吓破了胆,连声道:我说我说,我、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屠三只说是老爷的吩咐。说、说过年了,干票大的,让兄弟们过个好年。
    第24章
    沈错捂着口鼻从柴房出来, 嫌弃地掸了掸身上的衣服,眉头依旧紧皱。
    沈丁跟在她身后, 钦佩道:少主果然智慧过人,火眼金睛,算无遗策。我原以为这件事正如他们所说, 只与王铁柱那厮有关。
    没想到竟然还有徐秀才和王庆发狼狈为奸,着实可恶!
    沈错听得这一番吹捧,神色好看了一些, 训诫道:我早已说过,看事不能只看表象。你说之前在村口打探的都是不同的人, 屠三几人又不惜几十里地赶着牛车过来盗我这杂货铺, 怎么可能没有他主家王庆发的授意?
    那王铁柱不过是个落魄赌鬼,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值得他们冒如此大的风险?必然是有其他分量重的人在王庆发面前说过什么。
    沈错一开始也不确定就是那徐秀才,毕竟当日她在茅山镇的所作所为也有不少其他人看到。但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他的嫌疑与动机都最大。
    沈丁连连点头:承蒙少主教诲不过现在我们该如何?将这三人送官吗?
    送什么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都犯到我头上来了,我沈错还要与他们讲道理吗?
    都给我卸了关节扔到赌坊门口, 要是他们再敢有下一步行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错面色阴冷, 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那王铁柱该
    王铁柱自然也是有份的, 虽然不是主谋, 但出卖女儿的行为称得上丧心病狂。
    至于他晚点再说。
    然而, 沈错这一回却只给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是,少主!
    沈错做完这些,时候已经不早。李二婶恰好熬完了药,在送去二丫的路上遇到了她。
    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沈错见李二婶面露疲态,猜她这几日劳心劳神,伸手接过了药碗,这几日你辛苦了,明日还得劳烦你过来虎子先在你家住着吧,工钱上不会亏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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