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管家也从缝隙的视野中一闪而过:二公子听我一言,追究旧事只能趁有空之时,现下最重要的是找出一步步把事情推开和恶化的幕后之人,别的诸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怎样找出?去哪儿找?毫无头绪。裴熠声音虽然沉稳,但难掩焦躁,派出去的人都有线索了吗?
    尚且没有,因为怕再有人失踪,本来派出去的一些最有能力的亲眷弟子也都召回了。
    人一个接一个失踪,找人的人和查探的人却都没法儿再派出去,裴家现在几乎是走入了死角,像一只被人黏在了案板上的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一刀,什么时候再给你一刀,最后直接一刀剁掉你的头。
    两人似乎难言地沉默下来,从灌木一丈外的小径缓步走过,没有发现夹缝中还悄无声息藏了两人,裴熠的脚步声走远了片刻,才声音很轻地说了句:梅家的仙船,是明日到。
    管家的声音模糊在空旷的夜风里:二公子放心,仙府内数百年来布置的阵法都开启了,明日倘无结果,无论梅家如何表态,庄清流只要跨进结界,至少是一定会被我们扣下的,如果她连结界都不敢跨,便说明她确实心虚
    庄清流本人:
    合着刀都在这儿架好了,难怪梅畔这人自始至终都在路上不紧不慢,似乎并不想来理会裴家这些破事。
    裴氏主仆二人逐渐走远,声音断断续续再听不清,梅花阑神色淡淡地抬起眼皮,额头仍然轻轻和庄清流抵在一起。
    还看什么呢?出去吧。
    梅花阑忽然道:你别害怕,也别在意,他们的阵法都没了。
    什么叫阵法都没了?庄清流很快问,意思是你即将要让它们都没?还是你刚才过来的一瞬间已经把它们弄没了?
    梅花阑很平淡地道:已经没了。
    ?庄清流十分惊诧地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呃了声,那你不是不行,是非常行。
    她这句话说的,梅花阑似乎没忍住地睫毛眨了眨,又把她眼皮软软刷了一遍。
    庄清流伸出一根手指把她脑袋抵开,自己艰难地先从缝隙中挤了出去,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果然是一片山林,不远处还有潭水泛着粼粼波光,冒出的寒气在月光下袅袅升腾。
    这应该是个寒潭,那此处就应该是裴氏仙府的后山,平日供府内弟子习剑和修炼的地方。而卡住她们的,是一面山崖的崖缝。
    庄清流细细环顾过四周后,转回头冲梅花阑道:还不出来?你把思霁呢?
    梅花阑:她方才没有牵我的手,所以不见了。
    庄清流摇着灌木的细枝,忽然往她脸上挠了一拍:你瞎说什么呢,她平时一声不响的,敢牵你的手吗?
    梅花阑人还没从缝隙里出来,两手却把庄清流手腕合在了一起,笑了一下:思霁在船上,天亮就会过来。
    庄清流:
    这是工具人吧,工具人实锤。
    见她出个缝都慢条斯理的,庄清流干脆反手去拽,嘴上问:你平时都这样对小辈吗?欺负了她们,事后会不会哄?
    她说完又兀自道:你这人,会哄孩子吗?应该不会吧。
    梅花阑低头看看她:嗯,我不会,你替我哄吧。
    那你也得先出来再说?
    庄清流用巧力一拉,梅花阑人是从石缝被她拽出来了,但脸上的表情似乎闪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庄清流双手下意识一接,摸到她后背,竟然摸到了一点湿润的黏腻。
    她瞬间抬眼,听梅花阑低头道:是有几个阵法没避过,你先哄先替我看一下吧?
    第22章
    庄清流很快绕到梅花阑身后,伸手把她背后划开的衣服拨了拨:我先哄哄哄你是吧?
    梅花阑好像刚才只是嘴瓢了,立刻微微别了下头:不是。
    庄清流道:好,那不哄了。
    梅花阑:
    庄清流笑:还是哄吧。她拨着梅花阑的伤口看了几眼后,转回去,把手上一朵刚才顺手摘下的牵牛花别到她头发上,这个也哄你了脱衣服吧。
    梅花阑:
    怎么了?不脱怎么上药?庄清流好奇地看看她的脸,然后直接伸手,在梅花阑怀里和袖摆都摸了一遍,难道想让我给你脱?药呢?
    梅花阑把一个只有手掌心大的青色小瓷瓶递给了她。
    庄清流当即绕到了她背后等,顺便把青瓷瓶拧开闻了闻。
    梅花阑抬手,不管什么时候都整齐交叠着的衣襟很快解开,从两肩剥落下去,像一朵盛开的花一样,错落渐次堆叠在腰间。
    庄清流站在背后,微微一顿,目光从她脖颈细细往下巡梭了一遍。坦言说,梅花阑这个人平时就长得分外出挑,像个细腻优美的甜瓷瓶,如今整个人在月光的静静披拢下,更像是要马上飞升或者刚刚下凡,实在有点出尘。
    她目光一敛,规矩地落到眼前弧度平顺的背上:你没带那种像雾气一样流动的药么?这个是不是要用手抹开的?
    梅花阑长长的睫毛静静垂着,安静答了声:是。
    庄清流不再说话,把药液倒在手上,反手轻轻抹了上去,梅花阑同时悄无声息地闭上眼。
    夜风似有若无地拂过,空气中雾气微凉。
    庄清流细致地低眼抹了一会儿后,忽然开口问:梅畔,疼吗?
    梅花阑很快答:疼。
    庄清流似乎想到了不久前的易位而处的那段对话,垂睫笑了一会儿后,才语气认真地轻声道:这是你为我受的伤,我会记得。
    梅花阑听到这句话,眼底深藏的情绪瞬间跳跃了一下,目光有一瞬变得十分柔软。
    这时,庄清流道:梅畔,前面也有。
    眼见她刚说完,手就顺着伤口抹了过来,梅花阑眼里的情绪一扫而空,立即稍稍低头,攥住了庄清流的手腕。
    嗯?庄清流绕到侧面的脚步一停,若有所觉地瞧着梅花阑的侧脸,怎么了?不是你让我帮你看看吗?抹药罢了,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她越说梅花阑侧脸表情越微妙,攥着她的手腕开口道:我自己来。
    那这里、这里都能够着吗?庄清流又故意道,你有的我都有,而且我不是也已经被你看光了,抹个药不会乱碰的。
    梅花阑好像愈加难以忍受,压着声音重复:可以,我自己来。
    好好好,那你自己来。
    梅花阑这人平时习惯了独来独往,不习惯别人碰也是正常的,这次估计确实是背后够不着,才开口找她帮忙。
    眼见她白皙的耳朵又开始变粉,庄清流立即有分寸地不多逗了,把药放进她手心,自己走旁边靠到了一棵花树上。这树应该是灵植,开蓝色繁花,在夜色中有幽微荧光,很好看。
    不过耳朵动不动就有点粉这实在有点可爱,庄清流安分地靠树上等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用余光往旁边瞧了两眼,然后双手交叠搭在身前,脑袋偏到一边笑。
    片刻后,梅花阑背身穿好衣物,散开的衣襟又整整齐齐地交叠在了一起,看起来有些禁欲。
    走吧。
    庄清流已经看过四周,这附近其实就有几个药潭,不过依梅大佬的性格,应该不大会愿意泡别人的池子,她收回视线,上下看着梅花阑问:去哪里?你是不是还有不轻的内伤?
    不要紧。梅花阑似乎是顺手把头发上的牵牛花轻放进了袖摆,然后随便挑了眼东北角的方向,我想再试试裴家仙府的结界
    瞎说,你不想!庄清流立刻勾住她的袖摆,把她拽到了身边,你不是都把他们的阵法弄没了,话说他们怎么还没发现?
    开的时候才会发现。梅花阑转头看她,似乎很随意地道,那你选个地方吧,我们去看看?
    庄清流想了想:灯阁?她说完抬手按了下胃,那倒也不必为了别人家这些破事这么拼,先去找点吃的东西怎么样?
    梅花阑似乎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好,听你的。
    话落就忽然搂住她的腰,点地而起,风一样顺着花香掠出了后山,到了灯火通明的地方后,在一处高台的背影处稍微停了一下。
    庄清流一路在她怀里,目光鸟一样顺着脚底的夜色流连俯瞰,她们眼底的这成片建筑似乎是上梓裴氏待客的桂宫,一条白玉石的长阶从山脚下绵延数里,直达飞檐高挑的碧瓦宫殿,两边悬瀑倒挂,流泉映鸟,实在美轮美奂。
    跟裴氏这处处都是灿金的仙府比起来,梅家人实在是太寒酸了。
    庄清流刚在心里想了一下,旁边的梅花阑就似有若无地转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带着她再次掠空而起:这种的好看吗?
    ?庄清流务实道,也还行吧,那个屋顶看着怪有气质的,不知道躺着午睡是什么感觉。还有那个飞瀑,玩儿漂流应该很快乐。
    梅花阑若有所思地听了会儿后,视线飘过去道:可以搬回去。
    ?你说什么呢梅畔,大佬?庄清流诧异地转头,这是人家的,什么叫搬回去?
    梅花阑:照搬。
    那也是不能的,依你们家的规矩,我要是搞出这种华而不实的奢靡玩意,是会被沉湖的吧?
    不会。梅花阑带着她几个起落后,才道,我会跟你一起沉湖。
    不,我不约,你自己沉吧啊。
    庄清流心里惊疑地收回视线,至今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话变成了这样,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怎么看都是梅思霁没在身边了的缘故,但是这人不承认。
    梅花阑似乎是又笑了一声,才带她避开诸多戒防,停到了一座小阁楼的飞檐上,道:我们家没有这样的规矩。
    大概是怕庄清流不喜欢她家了,她说完又干脆翻转:我们家没有规矩。
    庄清流没什么要说地用手指抵住她嘴角,目光一扫,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摆满了牌位香火的祠堂。
    庄清流为她的脑回路感到诧异:为什么来这里?你是怕自己不会被发现吗?
    梅花阑拉着她落地走进去:当然不是,是因为祠堂离得最近。
    庄清流走进去一看发现裴家祠堂的供桌竟然和几里长的白玉阶一样夸张,上面摆的是近百道不同菜色的全席,连呈在半枝莲翡翠樽里的酒似乎都有十来种。
    这里的菜比半夜的厨房丰盛,每晚子时会准时换一遍。梅花阑跟庄清流示意,先吃吧,你吃饱他们都不会注意到的,等出去了再带你吃好的。
    庄清流一动不动地跟梅花阑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发现这人竟然是认真的。
    好,她当即转头,跟那些牌位道了声:打扰了。然后就地坐下,加入裴氏祖宗团,荤素不挑地吃了一顿。
    因为很喜欢一道红油耳片,她甚至还给清盘吃没了,梅花阑靠在桌边看了一会儿后只好端起旁边几道红油牛肉,红油鸡丝之类的菜色,往里面随便匀着填了填。
    庄清流忽然觉着这人有点可爱她方才半天什么吃的都没动,但是喝了一种酒,喝完往里面添了灯油。
    饱了吗?梅花阑乱搞完后,理理袖摆问。
    庄清流点头:非常饱,甚至想下顿还来吃。
    梅花阑没忍住地眼尾一飞,原地搂起她,从祠堂飞身到半空,才声音压着笑道:裴家作风铺张奢贵,吃穿用度确实历来是最好的。
    她说着带庄清流顺势落到了一座峰顶,这里是整个裴氏仙府的最高处,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建有一座瞭望台,可以俯瞰几乎整个上梓内城的繁华。
    庄清流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大佬带她来饭后溜溜,顺便兜风赏景,她心里不由对这人的体贴情调又赞美了两句。
    只是江景很美,寒风很大,肚子略疼,疑似感冒。
    梅花阑转头看看后,让身上的灵鹤纷纷飞出,又给庄清流加了一层衣服,然后才带着她悄然掠向了灯阁。
    见她来回都轻车熟路的样子,庄清流真的十分有疑:这其实是你家吧?还是你经常来这儿做贼?
    嘘。梅花阑落在九层的灯阁之顶,端详了底下片刻,示意庄清流往下看。
    因为最近弟子频频失踪,此刻裴家奉着本命灵灯的灯阁前有族中专门的长老镇守,随时守着这些弟子灵灯的情况,最早的人死如灯灭就出自这里。
    庄清流观察了一会儿,感觉想伸手取一盏试试似乎有难度,梅花阑就算能视这里的屏障如无物,也极有可能惊动底下修为深厚的裴家长老。
    没关系,我可以。梅花阑看庄清流侧脸,在她手心轻轻写了几个字。
    庄清流故意慢条斯理地回写问她:你可以什么?
    梅花阑:
    庄清流冲她眨眼一揶揄,转回头认真看过了这处灯阁的防备驻守和出入弟子的腰牌后,挠挠梅花阑的手心,示意可以走了。
    梅花阑还带她鸟一样地飞出,又问:还去哪儿?
    庄清流这次很快给出了答案:境阁。
    境阁,就是存放虚境的地方,虚境一般取自人的记忆,可以像时光倒流一样还原出某段时间内的真实景象,单一记忆提出的虚境只可以查看,多视角构出的幻境却可以留存。之后进入其中的人,完全就和置身彼时的真实世界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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