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萨爽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把丝巾往眼上一系,开始原地转圈,数了十圈,晃晃悠悠停下来,师姐,走起!
    往左,慢点,然后往前陈柔恩跟他从没这么柔声细语过,匡正直觉有问题,果然,她越指越偏,生把萨爽指到一片小孩堆砂子形成的水坑边:行了,她放话,正前方,使劲!
    萨爽个小傻子,卯足了劲儿一棍子下去,连砂子带海水,拍了自己一脸。大伙哈哈笑个不停,他呸呸吐砂子,抓下丝巾委屈地嚷:姐你怎么坑队友!
    陈柔恩下巴一扬,有点刁蛮的样子:以后跟我说话再没大没小的,我弄死你!
    萨爽彻底蔫了,把丝巾往应笑侬手里一塞,上一边吹冷风去了。
    第二组是应笑侬和时阔亭,他俩属于嘴炮型队友,走一步必须得呛两句,匡正和宝绽并肩坐在一起,好几次笑得靠在对方身上。
    这俩人要说不默契吧,最后没打着下场的时候,抱怨却是一样的:要不是猪队友,这玩意我能打十个!
    两组过去,西瓜还好好待在地上,轮到匡正了,他脱掉西装站起来,掂了掂棍子,这么幼稚的游戏,他却有种要为宝绽挣面子的必胜劲头。
    眼睛蒙上,世界顿时一片漆黑,只有迎面吹来的风和一把清脆的嗓子:哥,宝绽就在前边不远,听着我的声音,来。
    匡正向着他走,这一刻仿佛一切都消失了,什么挫败、不甘,往左一点,对,只有这一个声音,像风中的灯塔,又像黎明前的小星,那么微弱,却足以点亮他的人生,别着急,向前,再向前。
    匡正双臂充满了力量,棍子伸直,高举过头顶。
    好了,宝绽的声音温柔,却坚定,打吧。
    匡正向下振臂,冥冥中,他觉得宝绽在前头,他一定能打中。
    第54章
    匡正把西瓜打碎了, 大伙分着吃, 起沙的红瓤, 很甜。
    浮云渐渐散去, 满天的星斗若隐若现,他们走在回程的路上, 匡正惬意地搭着宝绽的肩膀, 大部队在后头,宝绽回头喊:师哥!小侬!
    时阔亭和应笑侬跑上来,一左一右勾着他们的膀子, 还有萨爽, 扒着应笑侬的后背朝陈柔恩招手, 陈柔恩抿了抿嘴,赶上几步,走到时阔亭身旁, 六个人一横排,浩浩荡荡回宾馆。
    窗外的电钻停了,星夜静谧,海浪声随风而至, 匡正和宝绽洗了澡,躺在干净的被窝里, 聊着天慢慢睡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教科书般的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出门前,匡正对着镜子满身抹防晒霜, 宝绽看得直撇嘴:脚趾头缝里你也抹抹呗,他学着应笑侬的口气,全抹上你就能花仙子变身了。
    来,匡正把泳裤套上,给你也抹抹。
    宝绽像只炸了毛的猫,立刻往后跳:我可不抹那玩意!
    快点,匡正来抓他,海边的太阳毒,一晒脱一层皮!
    我不!房间小,宝绽跑不开,被匡正揪着脖子摁到床上,杀猪一样叫:啊!你摸哪儿呢!
    露着的地方全得抹,匡正被他叫得很兴奋,变态的控制欲得到了极大满足,哥是为你好!
    师哥!宝绽冲着隔壁喊,小侬!救命啊!
    叫吧,匡正又挤了一大坨,摊煎饼似的把他翻过来,叫破了嗓子也没人来救你!
    从房间出来,宝绽觉得自己不能要了,浑身油亮亮的,像头等着烤的乳猪,隔壁正好开门,应笑侬擦着太阳镜问:你刚才嚎什么呢,吓得我防晒霜都掉了。
    宝绽眉头一跳:你、你也抹防晒啊?
    应笑侬拔高音量,像是说给时阔亭听:保湿、隔离、防晒,一样也不能少!
    小侬,宝绽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后别跟老匡过不去了,其实你俩挺像的。
    啊?应笑侬费解地蹙眉。
    今天的海滩和昨天截然不同,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互相搀扶的老夫妻、吃着同款棉花糖的一家三口、为了饮料口味闹别扭的小情侣,他们六个人挤在平凡的游客大军里,像珍珠落进了砂子,异常惹眼。
    匡正和时阔亭那身材就不说了,宝绽除了白点儿没别的毛病,还有应笑侬和萨爽,都是一身漂亮的小肌肉,陈柔恩一枝独秀,一件浅蓝色的连体泳衣,头发扬起来,令人心动地清纯。
    日光融融晒着,海浪冲上脚背,温度正好,六个人手拉着手,欢呼着向海里冲,一个浪头拍过来,他们尖叫着往回跑,宝绽攥着匡正的手,使劲儿喊:哥,抓紧我!我不会游泳!
    匡正纵身把他抱住,两个人胳膊缠着胳膊、胸口抵着后背,被海浪卷着,在柔软的浪心沉浮,湛蓝色的波光映在脸上,匡正撸一把头发,睫毛眉梢滴着水,掐着宝绽的腋窝,在他耳边说:别怕,哥教你!
    他把宝绽往水浅处带,水波轻摇,将将托起两个成年人,匡正拉着他的手,缓缓地踩水:憋气会吗?
    宝绽摇头,他没去过游泳池,动辄几十块的票价对他来说太贵了:我试试。他吸一大口气,闭着眼睛扎进水里,两手抓着匡正的腕子,指尖发白。
    放松,隔着晃动的海水,匡正的声音听不真切,你要相信我,把自己交给我,然后浮起来。
    宝绽试着按他说的做,可骤然的失重感总是让他恐慌,一慌就下意识出水,抱住匡正的脖子,湿淋淋地喘。
    海水在他的唇珠、颌角、锁骨上流淌,溢了水的瓷瓶似的,在太阳下闪光,匡正眯着眼看他,不自觉放轻了力道,像是劲儿大了怕把他碰碎:咱们再试一次,手心划过那片湿滑的皮肤,你行的。
    宝绽点头,闭上眼第二次入水,巨大的水体包裹着他,像要把他往什么不知名的地方拽,身如飘萍,只有匡正的手让他有一丝安全感忽然什么东西从脸上擦过,他睁开眼,是匡正的手指,还有他鲜明的五官,阳光从颤动的水面射下来,给那张脸罩上了一层斑斓的翠色。
    海水微咸,他们在咸涩的水波中彼此注视,眉头、眼角、嘴唇,同时叠加成一个笑,匡正稍稍松手,宝绽随着海浪飘动,起皱的指尖互相摩擦,要松开了,匡正又把他抓回来,这么反复几次,直到空气耗尽,两个人同时钻出水面。
    不怕了吧?匡正歪着头掏耳朵里的水,胸肌上下起伏。
    说不上为什么,宝绽的心咚咚跳:还有点儿怕。
    匡正揽着他,让他再试一次,这次把他的胳膊环在自己腰上:抱着我,虚抱着别使劲儿,用脚打水。
    萨爽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羡慕得不得了:瞧瞧人家那氛围。
    他向陈柔恩看,陈柔恩向时阔亭看,时阔亭没人看,只得看着应笑侬:宝绽学得挺快哈。
    那哪是学游泳,应笑侬斜着眼睛咕哝,姓匡的真油腻。
    时阔亭没听清:你叨叨什么呢?
    喂,陈柔恩往他身上泼了把水,我也不会游泳,你教教我?
    时阔亭愣了,表情变得不大自然:让小侬教你吧,那什么我他转个身,趟着水上岸,我去趟厕所。
    哎你陈柔恩瞪着他远去的背影,俏丽的脸蛋难掩失落。
    傻丫头,应笑侬仰面往水上一躺,拍出一片不小的水花,老时和宝绽一块长大,他要是会游泳,宝绽能不会吗?
    陈柔恩眨了眨眼,明白过来,原来时阔亭那么大一帅哥居然不会游泳,怕丢面子还不承认,借口上厕所跑了
    噗嗤!她掐着腰大笑,这男的也太可爱了吧!
    姐,萨爽照例这时候出现,我是我们小区少儿组狗刨式随便泳的第三名,你要是不嫌弃,我教教你?
    陈柔恩没理他,长头发一甩,侧身扎进水里,标准的自由泳泳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游出去。
    这么小一片海滩,他们足足玩了一天,水仗打了,棉花糖吃了,带弹珠的波子汽水喝了,红日西斜,并排躺在有点扎人的沙滩上,看着金色的霞光曳满海面。
    清风徐来,宝绽枕着匡正的胳膊,呓语般问:哥,开心吗?
    开心,匡正微微一笑,偏过头,抖了抖他头上的砂子,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应笑侬一骨碌爬起来:听见没有,匡总请吃饭,海参鲍鱼龙虾鱼翅统统安排上!
    大伙懒洋洋的,谁也不想起来:走不动了,外卖能不能送海滩啊?
    我腰底下好像有个小螃蟹,总夹我。
    你翻个身能死啊?
    你要是让我抱一下,我就有动力了。
    你让螃蟹夹死吧。
    他们一个拉一个,到底还是起来了,搭着膀子走成一排,走出如血的残阳,走进喧腾的夜色。一整条街的大排档,烟熏火燎的,老远就听见鼎沸的人声,还有偶尔的争吵和零星的狗叫。
    参鲍虾翅全点了,参是白了吧唧的进口参,鲍是两块五一个的小鲍,虾是小龙虾,翅是烤鸡翅,不是匡正抠门,是这条街上实在没别的。时阔亭要了两瓶没标的白酒,说什么也要给匡正倒,匡正不敢喝,挨着骂拿啤的跟他碰。
    大伙都多了,不知道谁提议的,要唱街边卡拉OK,那歌单,匡正一看就头疼,宝绽醉醺醺蹭着他的肩膀:我要唱这个哥,你陪我唱!
    他点的知心爱人,熟悉的旋律一出来,匡正一秒回到学生时代,不过不是大学,是小学
    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宝绽的嗓子又高又亮,唱女key一点不费劲,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
    他唱戏唱惯了,唱歌也起范儿,醉眼朦胧望着匡正,像含着千言万语:在相对的视线里才发现什么是缘,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个知心爱人?
    匡正回望着那双眼,借着酒劲儿,唱起一段暧昧的老歌:把你的情记在心里,直到永远,漫漫长路拥有着不变的心
    热腾腾的豆角炒饭、半夜三点翡翠太阳的灯牌、醉酒时背上不离不弃的手,他回忆他们相识以来的点滴,在风起的时候让你感受,什么是暖,不知不觉唱出了真情,一生之中最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
    旁边陈柔恩跟时阔亭也要唱,时阔亭醉得妈都不认识了,大着舌头嚷嚷:心雨我要唱心雨!
    陈柔恩听都没听过这歌,但为了和他心动一刻,狂催着老板加歌,等知心爱人快收尾的时候,她麦都拿好了,肚子忽然不舒服。
    心雨比知心爱人还老,迷笛合成器的前奏响起,她实在挺不住了,把麦往应笑侬手里一塞,转身去找厕所。
    应笑侬听过这歌,跟着调,捏着甜甜的小嗓子替她顶上:
    我的心是六月的情,沥沥下着心雨
    时阔亭完美接唱: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他饱含着不知道什么鬼感情,扯着脖子咆哮,最后一次想你!
    应笑侬让他震得直堵耳朵: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时阔亭唱嗨了,一把搂住他,自己的麦不要了,非要去凑他的麦,嘴对着嘴合唱: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扑通!应笑侬给了他一脚,直接把他踹倒。
    第55章
    匡正架着时阔亭回宾馆,陈柔恩去厕所还没回来,萨爽要留下等,应笑侬怕他俩这个那个的,让萨爽走自己留下。
    送时阔亭回房间,安顿好,宝绽他们和萨爽各自回屋,掏出房卡要开门,匡正一把拉住他的手。
    哥?宝绽的酒醒得差不多了,脸还红着。
    嘘匡正瞄一眼萨爽的门,牵着他下楼。
    从大床房一晚520的滚动屏下出来,一抬头月明星稀,路上还有些行人,烧烤一条街那边仍然灯火通明。
    干什么去?两个人离群偷跑,宝绽莫名兴奋。
    陪我走走,匡正迎着风扬起头,这两天都是大伙一起,咱俩还没单独出来过。
    就溜达啊,宝绽有点失望,我还以为有什么惊喜呢。
    匡正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搂姑娘似的把他搂过来,宝绽没多想,反手搭住他的膀子,两个人哥们似的走向海边。
    远处有人唱歌,铜锣嗓子,唱的是灰姑娘,看来到这片海滩来的都是有岁数有故事的人,宝绽忽然问:哥,你说咱俩要是不认识,现在会是什么样?
    嗯?匡正没想过这个,皱起眉头。
    你虽然在剧团见过我,宝绽假设,但我没搬到你家对面,那天晚上你也没来借电脑,此时此刻你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你。
    匡正的第一反应是恐慌,恐慌没有宝绽的生活:不可能,咱俩肯定要认识,他假想出一个场景,比如我去萃熙华都买东西,看见对面有个大戏楼,过去看看,一进门,正好碰上从红楼梯下来的你,我们就认识了。
    拍电视剧哪?
    可不跟电视剧一样。
    瞎说,宝绽轻笑,你才不会来。
    是吗?匡正确实不会,但不承认。
    不会,宝绽摇了摇头,很感慨,就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是陌路人。
    陌路人三个字匡正不喜欢,紧了紧手臂: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说,不这样认识也会那样认识,拆也拆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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