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讷讷反驳:我不曾与戎狄打雪仗
    萧朔心神未定,周身杀意仍凝而不散,凛眸横他一眼,把云琅剩下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云琅被他暖着手,安静了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弯腰细看了看萧朔神色。
    同金吾卫将军说过话,云琅实在不放心,特意进宫看了看。
    虽说两人心里都大致有数,萧朔的身子自然没什么大碍,做什么都是特意给那位皇上看。但也难保萧小王爷就后来居上,把内力修炼到了自震心脉的地步。
    云琅原本只想看一眼就走,在窗外一探头,却正好迎上了陷在梦魇里的萧朔。
    梦见什么了?
    云琅碰碰他:你爹娘?放心,他们时常到我梦里来,跟我说他们如今过得很好
    萧朔看着他:这些年,我数次拜祭,都不曾梦见过父王母妃。
    云琅:
    哦。云琅干咳一声,那大抵,大抵是你我身份不同。
    云琅一时失言,颇为后悔,干巴巴安慰道:王叔王妃也是来看我有没有将你照顾好。
    萧朔身上虽暖和,却被冷汗飙透,衣物都是潮的。云琅摸了摸,不很放心:有替换的没有?
    不必。萧朔神色沉了沉,按住云琅四处乱摸的手,常有的事,早惯了。
    云琅看着他,蹙了下眉。
    少用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糊弄。
    萧朔顶不愿看他这般神色,不再多说,把云琅从腿上挪下来:你究竟来做什么?不是已同你说了,宫里的事,我来走动
    我知道。云琅顺势在榻边坐了,拿过他手腕,就只是来看你。
    萧朔眸底无声凝了下,抬头看着他,身形依然不动。
    云琅摸了几次,找准萧朔腕脉,诊了诊。
    萧朔冷嘲:云小侯爷如今也通岐黄之术了?
    不通。云琅又按着自己的脉,仔细比了比,松了口气,行,不一样。
    萧朔微怔,视线落在云琅身上。
    云琅没能寻着替换的衣物,把暖炉塞进萧朔怀里。想了想,又上手替他把外袍脱了,拿薄毯披在了身上。
    久病成医,云琅虽然不知道种种脉象都有什么说法,却已能分辨出不同。
    萧朔心脉稳定有力,又同自己靠碧水丹激发心力的脉象有所差别,想来定然是无事的。
    你那口血是怎么吐的,事先含了假的吗?云琅实在想知道,忍不住打听,都瞒过去了?他
    云琅话头一顿,看着自己被萧朔反过来执住的手腕,咳了咳:小王爷。
    萧朔看着他,原本的冷意戾气一丝一缕敛净了,眼底冰冷,只剩下一片不见喜怒的漠然。
    云琅向来最怕他这个架势,皱了皱眉,把手往回收了收:萧朔。
    萧朔不给他糊弄过关的机会,握住云琅的手腕,去按他腕脉。
    我就是来看看你。
    云琅轻咳一声,翻了下腕起身:如今既看见了,就该走了,你好生歇息
    萧朔看着窗外,语气极轻:云琅。
    云琅顿了顿,立在榻前,抿了下唇角。
    我在宫中,曾听过一种药,叫碧水丹。
    萧朔道:服下之后,便能激发人心神精力,哪怕伤病之人服了,也能一同往常。
    萧朔:透支自身,狼虎之药。
    云琅抬眼瞄了下窗户,不着痕迹,向后退了半步。
    几颗?萧朔抬手栓了窗子,别让我去拷打你的亲兵,逼他们开口。
    就只吃了一颗,确实有些要紧事。
    云琅含混道:当真,你既知道碧水丹,这不还没到三个时辰么?
    上次你来给我讲话本,吃的是一颗。
    萧朔道:你这些年,大抵已吃了不少罢?
    云琅心说讲你大爷的话本老子上次分明是来要人,不很敢在这时候同萧小王爷耍横,干咳一声,低了头没说话。
    这种药吃多了,药力会越来越弱,能撑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
    萧朔语意清冷:可于身体的损伤,却半点不会少。
    我知道。云琅哑然,可
    可你如今还要用,甚至不惜叠加药量。
    萧朔缓缓道:云琅,你若想要我的命,犯不着用这个办法。
    云琅胸口轻滞,定定看着他,扶着稳了稳身形。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以自己回去,慢慢想清楚。
    萧朔语气格外平淡,身形依然冷漠不动,却已有悍然戾意盘踞伺机而出:既然你不长记性,也的确该教训一二,立立规矩。
    云琅咽了下,摸出颗飞蝗石,算了算出去要花的步骤:怎么教训?
    萧朔起身,收拢袖口:过来。
    云琅莫名觉得不祥,宁死不屈:我不。
    殿外有洪公公守着,他是当年侍奉我父王的太监,受先皇所托,知道我们的事。
    萧朔看着他,不急不缓道:有他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进来看。
    云琅:
    云琅看着灯下仿佛能吃人的萧小王爷,摇了摇头,向后又退出半步。
    萧朔耐心彻底耗尽,伸手去拿他手腕。
    云琅看得分明,边欣慰萧朔这些年果然有所长进,小擒拿使得这般得心应手,边及时侧身闪过,飞蝗石脱手,直奔窗户上拴着的插销。
    萧朔不给他空档,箭步去拦。云琅一石头砸开插销,终归比他快上几分,伸手推开窗户。
    萧朔追之不及,寒声:云琅!
    云琅松了口气,踩着窗子要腾身掠出去,一不留神,却叫窗外凛冽冷风迎面灌了个结实。
    萧朔自他身后赶上,一把将云琅手臂握住,再不留情,拧在身后牢牢按住。空着的手扯了腰间系带,将双手利落反捆在身后,打了个死结,死死按在榻上。
    既然只靠说的,你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今日便给你个教训。
    萧朔神色冷鸷:省得你再不将自己当回事,动辄拿命往上填。
    云琅被他按着,扯了下嘴角,低声:萧朔
    萧朔压不住滔天怒意,死死阖了眼睛,胸口起伏。
    直到现在,云琅竟还改不了动辄垫上这条命的毛病。
    不计代价地用虎狼之药,透支身子,透支性命,能走到哪一步就走到哪一步。
    走不动了,就找个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头倒下去。
    云琅挪了挪,轻声叫他:萧朔。
    萧朔身形铁铸一样,纹丝不动。
    云琅方才叫一口风呛得眼前发黑,此时方缓过来些许,听着萧朔粗砺喘息,胸口蓦地疼了疼。
    你教训吧。云琅静了一会儿,拿额头贴了贴萧朔手背,我长记性。
    萧朔从没见他服过软,将信将疑,皱紧了眉盯着他。
    今日在宫外,听人说你吐了血。
    云琅被他按着,扯了下嘴角:我才知道,确实不好受。
    我打了不知多少仗,危如累卵、生死一线的,也不少打过。
    云琅有点自嘲:从没这般乱过方寸。
    纵然知道原本情形,大体怎么回事也能推测得出,可听常纪说起那些传言,还是一时几乎没了主意。
    当年。云琅低声,你总是叫我对镜自省,我也没听过。
    你何止不听,还将我屋里所有的铜镜,上面都用匕首划了字。萧朔寒声道,父亲恰巧来问我学业,查了半年吾日三的意思。
    谁叫你老叫我吾日三省吾身的?云琅没忍住,笑了一声,轻呼口气,教训吧。
    云琅当初在军中,也不是没见人挨过军棍,无非脊杖,倒也不很打怵。
    云少将军敢作敢当,直溜溜趴在榻上,闭紧了眼睛准备挨揍。
    萧朔咬紧牙关,将脑中几乎炸开的翻绞疼痛压下去。自坐在榻边,一把扯了云琅,将人恶狠狠撂在腿上。
    云琅:
    云琅:?
    萧朔扫了一眼欠教训的地方,半分不受他服软蛊惑,冷声:他日若再犯
    等会儿。云琅趴在萧朔的腿上,小王爷,你要打什么地方?
    萧朔眉宇间一片晦暗,掀了他外袍:你不必管,领罚就是。
    云琅愕然:我如何能不管!
    萧朔打定了主意要给他个教训,不容他胡搅蛮缠,厉声:不准动!
    还不准我动?!云琅身心复杂,经年不见,小王爷玩得这般野吗
    萧朔自幼被端王亲手教训,从不知道打个屁股有什么不对,被云琅的反应引得皱紧了眉,手仍悬在半空。
    还说你没看过话本,什么都不懂?
    云琅满心怀疑,艰难拧着身看他:分明是太懂了
    胡说什么!萧朔被他闹得心烦意乱,你若心中不知错,不想叫我教训,也不必这般胡搅蛮缠
    我胡搅?云琅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眼看就要按在腿上打屁股了,平白攒了满腔冤枉。还要再说,神色忽然微动,抬头看向门外。
    殿下,可是歇得不安稳?
    洪公公守在外面,听见动静不放心,悄悄推门进来:可要安神汤
    洪公公:
    云琅:
    洪公公一把年纪,在宫中见多识广,咳了一声匆忙低头:打,打扰殿下了。
    什么打扰?萧朔被这群人扰得头疼,他
    小侯爷竟还真摸进宫了
    洪公公认得云琅,向外看了看,悄声嘱咐:小声些,老奴守在外头。
    萧朔隐约觉出不对,皱紧了眉:我
    洪公公暗骂着自己没眼色耽误事,笑吟吟给两人作了个揖,关紧门,回外面去守着了。
    萧朔被乱七八糟折腾了一通,胸口怒意也消了大半。静坐半晌,动了下手,去解云琅捆着的双臂。
    云琅趴了半晌,忽然琢磨过味来,按住他:小王爷。
    萧朔不耐:干什么?
    你没看过话本,竟还这般懂行
    云琅拧了个身,大喇喇躺在他腿上,枕着萧小王爷的肘弯:快招,青楼什么样,里头好不好玩,这些年见了几个漂亮姑娘?
    第三十章
    云琅恃病生威, 折腾得没分没寸。萧朔怕他滑跌下去,伸手堪堪将人拦住,皱紧了眉:胡说什么?
    如何就是胡说?云琅抓了他的把柄, 很是得意, 房事嬷嬷可不教这个,你既这般熟练,总不会是天赋异禀
    闹到这时候,萧朔再不谙此道,也已能大致听得懂。他素来不沾这些, 被云琅气得咬牙,沉声训斥:住口!
    云琅闭上嘴,稍撑起身,满腔好奇地眨了眼睛看他。
    再胡言乱语。萧朔尽力压了压脾气, 冷声道, 纵然你身上病着, 我也不对你会有半分留手。
    云琅摇摇头, 叹息一声。
    萧朔被他莫名盯着, 越发不自在, 连恼带怒便要发作, 云琅却又主动扑腾着翻了个身。
    打吧, 不必留手。
    云琅折腾半天,大致弄清楚了萧小王爷的胆量, 潇潇洒洒枕着他的腿:此间唯有你我二人, 不必端着。
    月下良辰, 风高人静。云琅轻叹,想绑我就绑我,想把我按在腿上就按在腿上, 想打屁股便打屁股。
    萧朔:
    可惜你我身陷世事囹圄。
    云琅看得话本太杂,咳了几声,像模像样:纵然有此一晚,一样不能挑琴夜奔、当垆卖酒,不能墙头马上、青梅垂杨
    萧朔:
    后一个讲的是银瓶记,白乐天写过的。
    云琅怕他不懂,特意注解:前一个叫《凤求凰》,说得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他们两个见了一面,听了一曲琴,卓文君就跟着他跑了。司马相如是前朝辞赋大家
    我知道!萧朔忍无可忍,当年先生教《子虚赋》,罚你抄写百遍,还是我写的!
    云琅张了下嘴,轻咳一声:我以为你不喜好这些。
    萧朔尚有事要做,不能眼下便任由他气死自己。打定了不再与云琅多费半句话,将人往回扯过来,去解他腕间绑着的布条。
    要叫我说,卓文君亏得很。云琅趴在他腿上,也忍不住点评起了话本,家财万贯不要,就跟着个书生夜奔,还要去卖酒。
    萧朔先前盛怒之下打的死结,解了几次不得其法,将人翻了个面:卖酒有何不好?
    有什么好?云琅诧异,小王爷,你若遇上个一见倾心的穷光蛋,愿意放着王府不要,跑去跟他浪迹天涯酿酒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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