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簿讷讷:找里面写了替人吹参汤的话本
    萧朔阖着眼, 死死压着火气, 冷声道:罢了。
    倘若王爷确实急着要。老主簿怕王爷吵输的次数太多, 一时激愤去办了云小侯爷,咬咬牙,老仆拼了, 亲自去
    罢了!萧朔叱了一声,看着老主簿眼中忧虑关切,尽力缓了缓语气,叫他们也下去。
    老主簿忙应了是,小跑回去,遣散了终于从说文解字里翻出第三个字的仆从下人。
    萧朔坐在窗前,周身寒气四溢。老主簿不敢太扰他,悄声:王爷
    萧朔沉声:你也下去。
    这几日都是云公子住书房,诸般摆设,也是按云公子顺手的布置了。
    老主簿轻声:外面留了人,王爷若用不顺手,便叫他们。
    不必。萧朔道,没什么不顺手的。
    老主簿忙俯身应了是。
    前些年,他没完没了往府上跑。
    萧朔看了看老主簿,皱眉:那时便将书房折腾得像是蝗虫过境,动辄找不着东西。笔用完就丢,书看完便塞到枕头底下,我也忍了。
    老主簿看着萧朔神色,一时有些困惑,不知该不该表扬他们王爷:是
    他还嫌我的棋不好。
    萧朔坐了一阵,又沉声道:换了汉白玉的,也没见他夸一句。
    老主簿心道棋子无辜,云小侯爷大抵嫌得是您的棋艺。此时不便多说,顺着道:云公子实在过分。
    嫌点心不好,也按他口味做了。萧朔越想越气,咬牙寒声,病得站都站不住,站起来第一件事,是给我下巴豆
    老主簿估摸着王爷这股火也憋了不短时日,只是碍着云公子身子不适,不便发作,当即连连点头:确实太得寸进尺了,当给云公子些教训。
    萧朔闭目静坐了片刻,身上冷意反而渐渐散了,靠在窗边,睁开眼睛。
    老主簿小心看着他神色,试探道:王爷?
    拿纸笔过来。萧朔淡声道,研墨。
    老主簿忙点了头,没叫下人帮忙,将被云公子折腾到屋角的桌案搬回来,又铺开了宣纸。
    砚内还有些残墨,是云琅攻读《教子经》时做笔记剩下的。云琅离了书房,去偏殿听墙角,也没来得及叫人收拾。
    老主簿拿清水洗了,重新细细磨墨:您要写什么,教训云公子的章程吗?
    萧朔执着笔,原本尚蹙眉沉思,闻言抬头:什么?
    老主簿以为说错了话,不迭摇头:没什么
    不必害怕。萧朔道,说得有理。
    老主簿愣了下:啊?
    正烦恼写什么。萧朔铺开纸,重新提笔,没规没矩,的确应当教训。
    老主簿还没回过神,立在一旁,悄悄瞄了一眼。
    灯光昏暗,看不清王爷写了什么,隐隐约约像是个云字。
    老主簿实在按捺不住,放轻动作掌了灯,想要再细看,萧朔已盖了那张纸:去罢。
    老主簿满腔遗憾:是。
    萧朔将灯挪近,蘸了些墨,重新落笔。
    老主簿收拾好王爷随手用的东西,点上支清心明目的卧苔香,轻手轻脚出了书房。
    云琅在偏殿准备一宿,该备的东西都叫亲兵连夜备齐了,次日却还是没能去成梁太医的医馆。
    不止没能去,玄铁卫还特意跑了一趟,把梁太医从医馆请回了王府。
    就是一点风寒。
    云琅被一圈人盯死在榻上,头疼不已:昨晚在窗外吹风,一不留神吹凉了,不碍事
    萧朔坐在窗边,随手翻书,头也不抬:碍不碍事,不由你说了算。
    云琅气结,瞪着眼前只知道添乱的人:不是正好?我去医馆
    病都还未好。萧朔蹙眉,去医馆干什么?
    云琅:
    梁太医:
    云琅躺在榻上,眼睁睁看着梁老太医拿着针的手气得直发抖,心惊胆战:消消气,您老消消气,千万瞄准了
    老夫开得是医馆!梁太医实在恼怒,不理云琅,瞪了眼睛,治病救人,医者仁心!
    云琅被医者仁心的老太医扎得闷哼一声,识时务一动不动,在榻上躺得溜扁。
    把人拉过去,还能给你治坏了?!
    梁太医瞪着萧朔,气得直喷白胡子:若是信不过老夫,你自去寻好大夫!能保证把人给你治好,老夫医馆便白送他了!
    云琅有点意动,摸了个纸团砸萧朔,悄声:快找找
    梁太医怒气冲冲回头:闭嘴!
    云琅轻叹口气,老老实实闭了嘴,重新躺平。
    屋内原本的人更多,嫌堵得不通风,尽数被老太医轰出去了。
    老主簿领着人在屋外,站得远些,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格外紧张地探头探脑向里望。
    你们在谋什么事,算计什么,老夫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梁太医自己消了会儿气,沉声道:老夫只管治病救人,既然有病,当然要救。
    萧朔在窗畔坐了一阵,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
    宫中的那些纷乱,老夫又不是不曾见过。梁太医扫他一眼,两个臭小子,要拿老夫谋划便自谋划。能摘得出去,来日记得将老夫摘出去便是。摘不出去,掉个脑袋,又不是什么大事。
    云琅苦笑:您老也不是有八个脑袋
    活到这把年纪,要十八个脑袋有什么用。
    梁太医恶狠狠瞪他一眼,扯开他衣袖,继续行针:真怕死,当初你们王爷说府里有个人欠拿针扎,不来不就行了?
    云琅不知该说什么,抿了下嘴角,垂眸笑了笑。
    你们两个小辈,还不比皇上的几个皇子大。
    梁太医依次下了针,隔了一阵,又低声道:他们这个年纪,个个可都是跨马游街、风流意气的。
    我也风流。云琅有心气萧朔,轻咳一声,等来日我好全了,便去青楼看看
    少说话。梁太医瞪他,塞过去一碗汤药,你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没有数?要想好全
    云琅端着汤药,喝了两口,苦得呛了一迭声翻天覆地的咳嗽。
    梁太医面色复杂,看他半晌,重重叹了口气府内会再安排几日。萧朔似是不曾察觉两人端倪,淡声接话,并非信不过太医,是宫中送出消息,这几日风紧些。
    云琅刚按下气息,闻言抬头,轻蹙了下眉。
    同我们所谋之事,倒是并无多少干碍。
    萧朔道:冬至快到了,要排冬仗。
    云琅没听明白:什么?
    萧朔按了下额角,把他手里的碗接下来,递一盏参茶过去:你每次趴在大庆殿房顶上,看得那场热闹。
    云琅:
    云琅端着参茶,讷讷:哦。
    自古有例,冬至阳气生发、君道滋长。
    萧朔看着他,不紧不慢:文武百官当齐至大庆殿前朝贺,以宣朝堂之礼,正君王之威
    想起来了!云琅恼羞成怒,背礼部的奏折干什么!
    你趴的房顶太多,怕你记不准。
    萧朔淡声:冬至朝会,仅次于元旦大朝。等这一次朝会过去,便该休朝了。
    云琅多少记得这么一出,印象却不深,细想了想:是不是文武百官都要去?
    有爵位便要去。
    萧朔点头:你当初长在宫中,身上却没有官职爵位。后来封云麾将军,那两年冬至日却都又镇守北疆,一次都没能赶得上。
    云琅不想他竟记得这般清楚,扯了下嘴角,笑了笑:可惜。
    萧朔并不觉得可惜,拿过薄裘,替他搭在身上。
    今日是初二。
    云琅顺手裹了,算了算:今年冬至在十六,不还有些天么?
    虽然还有时间,但冬至前三日,皇上就会移驾大庆殿就寝。今年是新皇登基后首次,要十五日。
    萧朔道:诸皇子晚辈按例,应在夜间轮流于外殿值守。
    云琅看着他平淡神色,没接话,把喝空了的茶盏塞回去:再来一杯。
    你气血不稳,虚不受补。萧朔搁下茶盏,这几日,朝中在议我该不该去。
    云琅一手垂在身侧,虚握成拳,轻攥了下。
    这种外殿值守,说是皇子晚辈,其实也并不严格,非要是皇上自己的儿子。
    本朝皇室子嗣向来不旺,只要同皇族沾亲,都会来走个过场,云琅是皇后本家孙辈,当初人头不够,都被硬拉去守过几次。
    这有什么可议的。梁太医久在宫中,知道规矩,你是端王血脉,皇上的亲侄子,为何不能去?
    萧朔:大庆殿是祭祀明堂、恭谢天地的地方,行国之大礼。
    梁太医莫名:那又如何?
    我少年失怙,满门不幸,身上有怨恨盘踞、弥天血气。
    萧朔不以为意:不吉。
    什么道理?!梁太医按捺不住,恼火道,从来也没有这等乱七八糟的说法!你
    云琅没摸着茶,有些无奈,干咳一声。
    梁太医皱眉:我又说错话了?
    您老年纪大了,又因为我,平白被折腾一趟。
    云琅好声好气劝:就先回去休息,我这里收拾妥当,一定去医馆找您治病。
    梁太医才听了个开头就被往外轰,还要再问,忽然醒悟,看了一眼屋内一坐一立的这两个小辈。
    云琅气色虽不很好,精神却显然不差,笑吟吟朝他拱手。
    萧朔立在榻边,神色淡漠,一手扶着云琅背后,塞下了个不软不硬的枕靠。
    罢了罢了。梁太医知道自己不能再听,拂了下袖子,老夫走就是。
    隔两个时辰,找府上医官起针。梁太医收拾了药箱,开的药记着喝,不准叫苦,自己找的病
    是是。云琅保证,我一口气干三碗。
    梁太医原本还有些火气,被他哄得不上不下发不出,瞪了云琅一眼,匆匆走了。
    云琅看着老太医出门,一口气松下来,向后靠了靠。
    他是半夜察觉到的不对,原本想着不要紧,压着没叫人,早上却没能起得来。
    原本惦着试一试瞒过萧朔,糊弄着去医馆,不出所料的半步没能走成。
    我着了凉,你来干什么?
    云琅磨牙:不怕我过了病气给你?
    装得好心。萧朔扫他一眼,你恨不得叫我也染上,同你一块儿咳嗽。
    云琅被他戳破,有些讪然,干咳了一声,虽然,然而
    不同你计较。
    萧朔看了看他背后,抬手挪了下软枕:咳了半宿,为何不同我说?
    说不说也要咳。云琅身上乏,舒舒坦坦靠了,阖了眼嘀咕,老太医说过,这些毛病算不上事,吃药七天病,不治病七天
    萧朔看着他,眸色沉了沉:真该把你绑上。
    云琅没太听清:什么?
    无事。萧朔道,前些年,我也都未曾入宫值夜,先皇并不曾管我。
    先帝整天提心吊胆,怕惹你伤心,勾起你陈年旧恨。
    云琅扯了下嘴角:你能好好的便知足了,如何还会管你去不去值夜。
    况且。云琅想了想,这等夜里值守,原本就是皇子一辈的职分,皇孙外戚,过去都是凑数的
    这一次,争得便是这个。
    萧朔点头:皇上膝下只有两个皇子,值十夜定然不够。
    咱们这位皇帝。云琅还惦记着萧朔的一排王叔,子嗣还真是单薄
    皇后独宠罢了。
    萧朔并不愿多说,随口提了一句,便又绕回正事上:按照惯例,皇子不够,便会从其他皇族王室里挑同辈的补上。
    这样算,便不能再如之前那般含混糊弄了。
    云琅摸过个点心,吃了一口:如何可争出个结论没有?你进不进宫?哪日
    萧朔:今日。
    云琅:
    云琅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什么时辰?
    虽然是夜里值守。萧朔道,却不能夜里才去。
    云琅:我知道。
    萧朔给自己倒了盏参茶,喝了一口: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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