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微怔。
    云琅。萧朔看他半晌,轻轻笑了一声,你到现在,依然觉得我会逼你选一条路,是不是?
    云琅张了张嘴,没出声,立稳身形抬头。
    你从没想过带上我。
    萧朔看着窗外,语气极淡:如今我也懒得再让你改这个破毛病。
    从今日起,我探听到的所有消息。兵部的,枢密院的,北疆的。萧朔道,一律给你。
    征战沙场、克敌制胜,我天生愚鲁,学不会。
    萧朔:可驻兵死守,拦着后方的废物自毁长城。就算是条狗拴着馒头,也该会了。
    云琅干咳一声,讷讷道,倒也不必这般
    云琅。萧朔缓声,那日你说,你我肝胆相照。
    云琅自己几乎都已不记得,怔了下,隐约想起来当时被参汤所惑,一时竟口不择言:我
    既然肝胆相照,我便与你交句实底。
    萧朔抬眸:你若举兵,我必随之。
    云琅终归没能拦住他这句话,胸口悸了下,肩背一点点绷紧,垂下视线。
    生死而已。萧朔道,你来挑。
    萧朔:同归,共赴。
    第二十六章
    萧朔说完了话, 便自窗前支起身。
    云琅仍握着他衣袖,倏而回神,正要松开手, 却见萧朔已褪下了身上外袍。
    不等云琅反应, 仍透着温温热意的外袍已翻转过来,覆在了冻得发木的肩背上。
    你
    云琅出声,才觉嗓音哑得过分,清了两次,低头扯扯嘴角:走, 先去书房。
    今日不去。萧朔道,进来。
    不是同你胡闹。云琅笑笑,你既我说不过你。
    云琅方才不自觉摒了呼吸,眼下胸肺间阵阵隐痛, 咳了一声:也下不去狠心, 真动手揍到你回心转意。
    萧朔脱了外袍, 右腕戴着的袖箭机关便全无遮挡的亮出来, 抬眸扫过云琅身上大穴。
    云琅眼看着萧小王爷要把自己钉在树上, 眼疾手快, 伸手按住:不必。
    萧朔立在窗前, 眸色仍漠然得不冷不热, 在云琅眼底一掠,依然纹丝不动伸手等他。
    总得商量一二。
    云琅呼了口气, 将被萧朔一番话搅起的无数念头压下去, 稍撑起身:你也知道, 方才你说的,该是最简单的办法。
    的确简单。萧朔神色平淡,少将军选共死?容我一月, 打点好府中上下,遣散仆从
    我没力气,少同我抬杠。
    云琅懒得跟他吵,径自堵回去:你既要换法子,总该想办法商量。
    如今在朝中,云琅寻摸了整整三日,能找着几个旧部已是极限。
    云氏一门尽皆倾覆,当初镇远侯留下的旧人,都和昔日六皇子一派关系匪浅,半个都不能用。
    端王当初平反得利落,萧朔的情形比他稍好些。可能搜罗出来的,却也无非都是些被贬谪冷落的闲官,派不上多大用场。
    听见你叫人给我抄朝中局势了。
    云琅倚着窗子,扯扯萧朔:别费事了,拿过来我看。
    萧朔蹙眉,看了他一阵,回身将那封密信拿了,连盏热参茶一并搁在云琅手边。
    枢密院架空了兵部,三司抵了户部,中书门下这两年,也把吏部的事干得差不多了。
    云琅展开,大略扫了几眼,摸过茶盏喝了一口:刑部明面上还和御史台、大理寺共掌刑狱,实际用途,大抵也就剩一个把我捞出来
    云琅喝了两口,觉得不对,低头看了看:你怎么也喝起参茶了?
    那日没喝够。萧朔拿了盏灯,搁在窗边,刚刚吹凉,只喝了一口,便有人
    云琅耳后蓦地一烫,磨着牙瞪他:萧朔!
    萧朔不等他问候自家伯父,像是没见云琅在窗外摩拳擦掌,自顾自转身,进了内室。
    这几天,王爷在偏殿日日都备着参茶。
    老主簿忙快步过来,小声同云琅解释:虽不喝,也拿小炉隔水温着。
    老主簿瞄了瞄内室,悄声道:一日没动,隔天便倒了再换一壶,都是新的。
    云琅还没从面红耳赤中缓过来,咬牙切齿: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是京郊那几座庄子平日里采制,挑好了送来的参片。
    老主簿忙保证:不劳烦农夫。
    云琅:
    玄铁卫困在京城施展不开,平日操练,也会去庄子上。
    老主簿暗中揣摩,只道云公子这些年实在颠沛,看这些东西也自然金贵珍惜:不少是他们采回来的,不花银子,您
    知道了。云琅按着额头,农夫不饿。
    是是。老主簿连连点头,您先进来吗?
    云琅同萧朔说了这小半日的话,都已看上信了,人还在偏殿窗外。
    老主簿看着王爷亲自挪到窗边的一应物事,既犹豫要不要再端个火盆过去,又仍惦着把云公子请进来:夜间风寒,外面着凉便不好了。
    云琅原本可进可不进,无非只是身上太乏,一时翻不动窗户,才在外头磨蹭了这一阵。
    偏偏萧朔哪壶不开提哪壶,云小侯爷被激起了脾气,也较上了劲:我不。
    老主簿满腔愁结,一时几乎想带人把王府的各处窗户也拆了。
    你方才说,玄铁卫会去庄子上。
    云琅从好胜心里脱身出来,稍一沉吟:京郊那几座庄子,他可还去么?
    王爷不去。老主簿摇摇头,迟疑了下,低声道,当初
    我知道。云琅道,他不愿意去。
    当初端王蒙难,府上家小恰在温泉庄子上过冬,并不在京中。才会有赶回不及、盗匪截杀的一应后续。
    云琅曾听过去支援的亲兵说过,萧小王爷提着剑,一身淋漓血色,仍死死护在王妃身前。
    这等地方如今,萧朔自然是不会再愿意去的。
    他不去,有人会去。
    云琅道:那几处庄子,可有人来往?
    倒是有。老主簿想了想,点头,都是进不来王府的,又想疏通咱们王爷的门路,去庄子上设法走动
    咱们萧小王爷。云琅问,有什么门路可疏通?
    老主簿微怔,没能立时答得上来。
    找个靠得住的心腹,去仔细盘查一遍,尤其走动人情送的那些东西。
    云琅道:看有没有什么不合礼制的,私占贪吞的,夺权谋逆的
    老主簿听得骇然:云公子!
    怕什么,谋逆这顶帽子都栽了几个人了。云琅不以为意,都是他们用滥了的手段,没什么可避讳的。
    老主簿此前尚不觉得,眼下听云琅说起,只觉背后发凉,忙道:是。
    有些事。云琅边说,边看那封密信,我知道他不想理会,不爱管,也不爱听
    云公子,切不可如此说。
    老主簿连连摆手:端王向来不涉这些,王爷又远离中枢,纵然将府上看得严,却总有疏漏。
    幸好有您懂得这些,帮着提醒。老主簿道,不然纵是这些最寻常滥用的阴诡手段,也未必全提防得住。
    云琅扯扯嘴角:我原本也
    老主簿刚要去叫人,听见他说话:什么?
    没什么。云琅笑笑,阴差阳错倒也很好。
    既然已打定了主意,自然该做的都要做,该懂的都要懂,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到了这时候再闹些别别扭扭的架势,他自己看了都牙酸。
    云琅拿起热参茶,几口喝净了,递回去:再来一杯。
    老主簿忙替他续了一杯,悄悄看他神色:云公子
    方才一时不察,老主簿虽是无心失言,却也隐约觉得自己怕是说错了话,一阵后悔:不是,不是说您擅阴诡
    知道,不矫情这个。
    云琅打点起精神,拿过灯油,将那封密信点着烧了:如今情形,与过往不同。他
    云琅:
    云琅看着屋内:他
    老主簿不解:怎么了?
    云琅抬手,揉了揉眼睛:与过往不同。
    老主簿还在凝神静听,眼看着云琅反应,有所察觉,跟着回头:
    老主簿站在窗前,心情有些复杂:王爷。
    愣着做什么?萧朔从容道,替少将军披上。
    老主簿心说云少将军只怕不很愿意身披棉被站在窗外,甚至不敢问王爷从哪寻摸出来的一床绣了大花凤凰的被子,讷讷:只怕不妥,云公子风雅
    他风雅他的,我吩咐我的。
    萧朔颔首:来人,窗外风寒,把暖榻给云少将军抬出去。
    老主簿:
    云琅:
    云琅实在丢不起这个人,盯了半晌萧小王爷怀里的棉被,咬牙撑着窗棂,纵身翻了进来。
    他在外头站久了,其实不觉得冷。屋内温暖,透进周身的寒意反而衬得尤为明显,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云琅不想服软,压着咳意,扶着桌沿站直了:有什么,当我不敢进来?你
    萧朔不同他废话,走过去,把那一床棉被径直撂进了云琅怀里。
    云琅不及反应,险些被棉被压了个跟头,咬牙探出个头:自己的东西,自己抱。
    我知道。萧朔点点头,你自抱你的,我自抱我的。
    云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愣眨了下眼睛。
    萧朔握住他手腕,连人带被打横抄起,在老主簿惊恐瞪圆了眼睛的注视里,径直进了卧房。
    老主簿:
    事出突然,老主簿一时不知该进该退。站在内室门外,听着屋里分明拳脚较量的动静:王爷
    屋内,萧朔似是闷哼了一声,淡淡道:外面候着。
    老主簿叹息:是。
    我与云公子。萧朔一句话被打断了几次,秉烛夜谈,商议朝中局势。
    老主簿愿意信:是。
    屏退闲杂人等。萧朔隔着门,向下说完,如无要事,不必回禀。
    是。老主簿自觉将自己也一并屏退,想了想,临走又多嘱咐,王爷,参茶还在外屋温着,炉火未灭
    静了片刻,萧朔才在门内不耐烦道:知道了。
    老主簿不敢多留,屏退一应闲杂的仆从侍者,只留玄铁卫守在屋外,悄悄出了偏殿。
    卧房内,云琅胸口散乱起伏,跌坐在榻上,霍霍磨牙瞪着萧朔。
    我只想将你抱进来。
    萧朔立在一丈远处:你的反应,叫我觉得我是要拿棉被捂死你。
    云琅就很想用棉被捂死举止无度的萧小王爷:我走不动路?你平白乱抱什么,很顺手么?
    萧朔看了一阵自己臂弯,缓声道:在坑里,你便耍赖,叫我抱你上来。
    云琅:
    在榻前。萧朔道,你也说委屈,叫我
    云琅恼羞成怒:闭嘴。
    萧朔此时脾气倒比在外间时好些,并不同他针锋相对,垂了眸不再开口。
    云琅从耳后一路滚热进领口,手脚几乎都放不利落,撑着榻沿稳了稳。
    彼时在坑里,他是想起萧朔竟一直在府里等他,被望友石的萧朔一时惑乱了心志。
    至于心中委屈,又无处排解,自然要找个什么抱一抱。
    这五年萧朔不在,他也不是没找棵树、找块石头,找只野兔设法抱过。
    如何到了萧朔这里,便成了随时想抱就抱了?!
    云少将军向来极重颜面,当初从崖上掉下去,好好一个人险些摔成八块,不是实在伤得太重爬不起来那几日,也是从不准人抱来抱去的。
    也不知萧朔从哪添的新毛病,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年萧小王爷长大成人,也在别的什么事上添了手段、长了见识。
    今后再胡来,定然要同你狠狠打一架。
    云琅搜刮遍了四肢百骸,实在攒不出力气,拿眼刀铆足了劲戳萧朔:过来,说正事。
    今日不说。萧朔道,你身上难受,先好好睡一觉。
    要等我不难受,今年都不用说了。
    云琅撑着胳膊,给他勉强挪开了个位置:过来,我同你说,你那个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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