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呢?
    某根在盛珣脑中向来过分粗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难能可贵地跳动了一下,彰显着稀有的存在感。
    他与疑惑看他的鬼怪面面相觑,一时无话。一旁的老罗和褚室持续着震惊神情当背景,就连之前还在努力思考心愿的陶盈也歪过头来,仿佛是被这奇妙的氛围给勾起了一点好奇。
    你为什么震惊?半晌,是鬼怪先说了话。
    他的疑惑从微表情延伸到了言语,语气平板到假如不听内容,完全就是在说陈述句。
    盛珣露出一个被噎了一下的表情,他震惊在此刻缓缓退下去,被反问得非常无奈,随手捋走被晨风吹得胡乱翻飞到眼前的碎发,哭笑不得的又将问题抛回去:我难道不该震惊?
    无论是这世上原来真的有鬼,还是这世上不仅有鬼,其中有一位还疑似已经跟了自己许多年,并且对方一边跟着自己,一边还会勤勤恳恳给自己操持家务。
    盛珣只是心大,又不是傻。
    他就算神经日常坚韧到宛如是能防大/炮的复合防爆板做的,在这一连串的非自然事件和不合常理之下,当然就也真的会震惊。
    为什么?这三个字在盛珣等待着鬼怪回答时又跳回到了他脑子里。
    他真的对对方有许多疑问。
    但显然,鬼怪的脑回路就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推理。
    年轻的鬼怪一点也没有要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的意思。
    短暂思考了片刻后,他只特别坚定地对盛珣说:你应该高兴。
    盛珣:
    他又不是在问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情绪,真是没有办法。
    这个十分笃定的答复让盛珣的哭笑不得都没了哭,只剩下笑的部分,他叹一口气: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我好像白得了一位田螺姑娘,结果还不识好歹,都不知道高兴。
    鬼怪不知道是没听说过田螺姑娘的故事,还是曾听说过,但又记性不好的给忘了。
    他为盛珣说自己不识好歹皱了下眉,又问盛珣:什么是田螺姑娘?
    盛珣就给他讲了一个简略版的田螺姑娘的故事,不忘表达自己的感谢他对于对方打理家务这件事震惊归震惊,奇怪归奇怪,不过如果连谢也不谢上一声,就怎么也不应该。
    但我不是姑娘。鬼怪在听完后只认认真真地说,我也不是田螺变的。
    盛珣便觉得这个抓重点的能力真是绝了。
    他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笑彻底离开窗框,决定把自己和对方之间的问题再往后放一放。
    他们之后可以找机会再认真聊,眼下,就还是陶盈的事更重要。
    褚室已经说过,陶盈这种难得清醒的状态是暂时的,她的怨气暂时受到压制,属于陶盈的意志已经到达了她如今形态能达到的巅峰。
    假如他们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努力将陶盈度化,那么时机一过,怨气可能卷土重来,把陶盈又拖回到那个邪祟本能远高于理智的状态里。
    盛珣从阳台走进屋内,叫上其他人出门。
    他跨过门槽的时候,鬼怪还靠着玻璃门,正慢吞吞自玻璃上挪开后背,见他经过,便安安静静拿眼睛看他。
    极短的一个瞬间里,盛珣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直到他们真正出门,走在清晨老街区的石板道路上,耳畔是流动餐车车轮轧过石板的骨碌碌声,清晨赶早上班上学的嘈杂人声,偶尔的机动车车鸣和引擎声盛珣就方才后知后觉,他那个时候,好像是非常忽然的,想要抬手去在对方的脑袋上揉一把。
    那冲动毫无来由,在萌发的时候甚至没被主人好好觉察。
    盛珣目光不动声色从差点被他摸了头的对象身上扫过,就听见陶盈忽然说:我想要回学校去看一眼,可以吗?
    只要陶盈提出的要求不是想要汲取生气,与侵蚀他人无关,此时此刻,她就算是提出想要环城一日游,在场大概也是没有谁会拒绝她。
    清早的校园比外面居民区要更幽静一点,不过暑期学校图书馆照常开放,每个学校里也总有那么一批坚持早起的人,一大清早,就能看见他们拎着书包匆匆行走在校园内的身影。
    校区里也能不乏有晨跑和做其他晨练的,他们穿着夏季的运动短衫与短裤,不时从因为要配合着鬼怪步调,所以缓缓行走在校园里的盛珣一行身边跑过去。
    我以前也经常早起。陶盈在这充满了生命力的环境里轻声说。
    她又想起来了更多的东西无关死后晦暗沉痛的记忆,是一些她曾经真切获得过的美好的东西。
    老罗从陶盈提出要回学校看看起,就有些担心,怕她会触景生情,反倒受更多刺激。
    还是褚室在一旁悄悄拉了下老罗的衣服,悄声告诉他:陶学姐的气目前很稳定。
    老罗这才勉强放下心。
    然后被听见了这番悄悄话的陶盈回头看了一眼。
    由于理智回归的缘故,陶盈这时已经远没有她之前看起来那么可怖了,她面色依旧青白,因为怨憎而狰狞的轮廓却放松了下来,隐约露出一点当年清丽秀气的影子。
    老罗被她一看,一半仍心有戚戚,一半又觉得自己不该乱说话,对她感到抱歉。
    陶盈摇摇头:是我该对你道歉我还想再去看看当年文艺部的部门活动室。
    暑期里,图书馆和宿舍虽然照常开放,不过部门活动室这类的地方就大多上着锁,不是说进就可以进。
    但还好他们有盛珣。
    盛珣凭着在学生会工作几年攒到的经验和脸熟,找对应的负责人拿来了钥匙,对方很信得过盛珣人品,将钥匙出借得大方,还托盛珣顺便清点几样部门活动物资的库存,看看他们需不需要趁着暑期做增补。
    盛珣承了对方的情,自然应下帮忙。
    那人只在看盛珣一行又离开时有些奇怪,带着好笑问他们:怎么回事,你们今天是什么老年散步天团吗?你们这得走多久才能到活动室的楼?
    老罗和褚室下意识就去看身边的鬼怪他们必须拖慢速度的罪魁祸首。
    唯有盛珣面不改色,他告诉对方:今天太热了,走慢一点少出汗。
    那位负责人便被盛珣说的陷入了是走慢少出汗更好,还是快走到地吹空调更合理的纠结里。
    盛珣趁机带着人及鬼赶快开溜。
    没走两步,他发现自己周身的环境温度明显降了下来,再一扭头,发现他的背后灵突然变得远比之前鬼气森森。
    对方在靠鬼怪的阴冷给他降温。
    陶盈在旁边看见这一幕,就轻轻啊了一声,她看向老罗和褚室,一张才展露出秀丽轮廓的脸又慢慢可怕起来:你们也觉得热了吧?我也
    老罗和褚室几乎是同时打断她,一叠声地说:不不不,别别别!
    心理素质远没有盛珣那么猛,承受不了这种白日变脸的两人齐齐恳请学姐收了神通。
    褚室小心注意着陶盈的气的颜色,担心对方会因好心被推拒而生气。
    可谁都没想到,陶盈从善如流的将变脸一收,她的脸重归于平静,接着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那是迥异于邪祟的笑声,已能听出几分属于年轻女孩的清亮。
    陶盈笑了有好一阵,她听见风中传递回来的自己笑声的尾音,又短暂愣了会神,再才说: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什么是开心了。
    这句话令他人一时缄默。
    但我现在真的很开心。陶盈很快又补充说。
    他们以被刚才那位负责人评价为老年散步天团的步速,最终还是缓慢到达了活动室里。
    老校区的楼大多一脉相承,各个部门的活动室也是一代传一代的沿用下去,只每隔数年就定期翻新。
    这就使得不管哪一届的老生偶尔来这里看看,都总能在这些地方找到熟悉痕迹。
    时光在陶盈踏进活动室的一刻宛若与过去重合,她忽然记起了自己大一刚来部门报道的时候,也记起了自己在隔壁的小音乐教室里练歌。
    陶盈暂时忘记了身边还有其他人跟着她,她步履仿佛都轻快几分,自顾自的穿行在这间承载了许多回忆的活动室里并最终在一组展示柜前停了下来。
    那组展示柜与背后的墙面一体,构成了一整面的荣誉墙。
    柜子里陈列有部门历届成员取得的荣誉奖杯,墙面上则挂着许多每一届成员参与活动时的相片合影。
    陶盈找到了自己。
    那是一张她取得当年校园十佳歌手大赛亚军时的相片,旁边张贴着她获奖证书的复印件。
    她的相片和证书复印件下方依稀还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她凑近看,发觉是其他人写给她的缅怀留言。
    当陶盈在荣誉墙前驻足,她与已然逝去的时光一样静默,仿佛被定格在了那里,变成一个窗外日光投映下的安静剪影。
    盛珣一行无声陪在她身后,谁也不会在此刻出声打搅她。公共号密推:MTBLCC
    良久之后,陶盈就终于又动了一动:我以为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看不了这些东西,它们会让我痛苦,会让我更恨,让我更加绝望的想为什么我不能继续活下去。
    陶盈的声音很轻,她嗓音里的嘶哑隐约又褪去了一些。
    但她恍然未察,只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干涸的眼角,好像在擦流不出来的眼泪。
    可是我现在看见了这些证书和相片,还有下面的留言。她继续轻声说,我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原来还有人记得我呀,真好,他们记得的还是最好时候的那个我。
    而她差点都把那个自己给弄丢了。
    在这世上的一个角落里,始终有人记得她最好的样子,她没有被忘记,她曾经留下过的美好东西没有因时光逝去而消失。
    她是被记得的这忽然就给了她无限的宽慰与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计划今天送走陶学姐,没想到失败了_(:з」)_
    ☆、白光
    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想要看的了。陶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转身面朝向身后,就发觉,盛珣和那位本来也没什么表情的同类看着还好,一旁的老罗和褚室表情就明显有些奇异。
    陶盈一怔,某种女性的直觉使她望向一旁能充当镜子的窗户玻璃,她迟疑着摸上自己的脸:我又变回去一些了,是吗?
    陶盈这时候说的变回去,是指的她变得更像当年还活着时的那个陶盈。
    她眼下除了皮肤还有些苍白,眼底晕着一层薄薄的血色,几乎快看不出来是之前那个面目狰狞的邪祟。
    你可能就快要可以走了。褚室充满希望地说,认真辨别着缭绕在陶盈周身的气。
    这回是老罗主动问:陶学姐,你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吗?
    陶盈就认真想了一想,她最终说,她还想要去CBD那边看一看。
    那是她当年原本满怀期许,却最终没能去成的地方。
    城市的CBD永远车水马龙,商业中心仿佛根本不存在工作日与休息日的概念,只有繁华与加倍繁华两种状态。
    盛珣他们陪着陶盈在CBD里转了一圈。
    当年那个二十岁女孩买过奶茶的网红店,已然消逝在快速发展的商业圈里,就像人事变迁一样无可抵挡。
    不过巧合的是,在那家店原本的地址上,新崛起又是另一家网红奶茶甜品店,门口排队排得热火朝天。
    陶盈隔着小半条街的距离往那家新店门口张望,老罗跟着望了一眼那长长的还混杂着外卖员身影的队伍,伸手进口袋摸出手机:走,我们买奶茶去。
    陶盈愣了愣:但是队伍
    队伍好长啊。
    她话都还没说完,就看见风风火火的男生勾住了一旁略矮上一截的学弟脖子,老罗说:不要紧,正好你得和珣哥还有那位那位在说及紧跟着盛珣的鬼怪时,老罗就卡了下壳,想要称其为大神,又觉得对方既然是鬼,管人家叫神怕对鬼有不尊敬之嫌,怕人家鬼神之间也有阶级歧视。
    于是他顿了几秒:那位大佬。你正好要跟他们一起,速度会慢一点,我和小褚先过去扫码点单排队。
    撂下这么一句话,老罗勾着褚室就跑走了。
    褚室压根没获得反驳的机会,还好他本来也没想要反驳,只是老罗勾着他跑,让他觉得自己实在很像一个被夹着走的人形风筝,远远能听见他声音传回来:慢一点,等等,我自己也还是有腿的!
    在后方一人两鬼的目送下,他们很快就钻进排队的人潮里。
    盛珣成了跟在两名鬼怪身旁的唯一人类。
    也成了这繁华街道上,唯一一朵慢吞吞以老年人步速前进的奇葩。
    跑得真快。盛珣微微动了下嘴唇,他带着好笑的声音落得很轻。
    毕竟他都已经是唯一一个老年步速的奇葩了,他不能让自己还看起来神神叨叨的,会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就算声音轻,他知道自己身边的鬼怪也能听得见。
    闹市区对于这个大部分时间里都很安静的鬼怪似乎也存在吸引力,他们之前在老城区的时候,盛珣就留心观察过,发现年轻面容的鬼怪对周围景色兴致缺缺,在翠意森森的大学校园里也没展露出几分兴趣,他随时回头,随时都能看见对方是在注视着自己。
    而此刻,置身在闹市繁华的街头,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商业大楼,这样热闹又喧嚣的景色,好像就终于触动了鬼怪静寂的神经,盛珣两次侧目,都发现对方在安静看着道旁建筑和商铺。
    这里有让你也想起点什么吗?盛珣继续低声问着,他注意到前方有一群打打闹闹的年轻人,就带着鬼怪们往旁边走,把人鬼冲撞的风险提前避开。
    鬼怪慢吞吞跟在盛珣身旁挪步子还动了下手指,好像是帮还在望着老罗和褚室方向的陶盈也挪了个地。
    他摇摇头,回答:没有。
    年轻鬼怪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除非盛珣说话才会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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