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必然连坐。元乔淡淡道,不仅如此,她还令苏闻查抄刘家,将太后逼回慈安宫,不闻政事。
    先帝的担忧,不会成真,元莞与太后不和,断然不会听信母上之言,她再摄政、霸着权力不放,就违背阿兄的托付了。
    元莞不知她心意,但刘家不成气候,是她多年来的想法,眼中映着元乔平和待人的神色,心中绮念顿生,大长公主并非是绝情之人,为何就在情.事上艰难?
    明明说的正经事,小皇帝又开始胡言乱语,元乔不理她了,将游记递于她,起身欲走。宽榻上的元莞急道:朕只是觉得旁人眼拙,不知你的好罢了。
    元乔惯来性子冷,听到这句讨好的话也未曾动容,反冷了下来:陛下晓得臣的好?
    元莞被她神情所摄,心虚地挪了挪身子,支吾道:应该、应该晓得。
    小皇帝不经吓,病中敏感了些,元乔不想同她计较,便道:臣哪里好?
    哪里都好。元莞讷讷道。元乔确实哪里都好,以前故作霸道,引来她的厌恶,但那时她还是觉得元乔很美,现在她想着赞美的词,眼前人影就淡了,她急道:你怎地走了。
    好端端走什么,她的话很正经,旁人确实眼拙,特别是那齐国侯,他竟将元乔与妩媚的下等女子比较,迂腐又可耻。
    大长公主并未离开,坐于案后,处理公文,小皇帝无趣,又巴巴地凑过去,元乔不给她让位,她就只得干站着。
    私下无人,元乔也不在意皇帝的尊严,她若让位,小皇帝又会鼓噪方才的事,绕来饶去,话又不正经。
    元莞站了须臾,幽怨地瞪了她一眼,愤恨地躺回榻上。
    榻上的被褥都是干净新换的,躺着很舒服,阖眸后,元莞并无睡意,而是将整日的事情都反复想过一通,细细斟酌。元乔查出太后非她母亲,也是她隐隐透露出去的,但接下来的事就不能再让她查了。
    太后不可惧,现在就剩下元乔了。
    元乔与太后不同,她不必用强硬的手段,元乔虽说是冷硬之人,可容易心软,只要她稍微示弱就可。
    如何示弱,又是一重麻烦。
    难不成真像太后所言,拉上龙床?想起福宁殿内大长公主恨不得掐死她的眼神,心就颤了颤。还是徐徐图之为上,先坐稳皇位,做一好皇帝,才能谈论喜欢元乔的事。
    如今,元乔还将她当作是一孩子,将她的喜欢认为是胡闹。这样也好,给她亲近的机会,就不愁不成事。
    小皇帝怀抱着伟大的抱负在黄昏中睡了过去,殿内只闻她平和的呼吸声。
    ****
    一日间,刘家不复往昔,两府宰执与大长公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刘家查抄,族人或杀或流放,朝堂上人人惶恐。
    苏相心中不安,待处置刘家事后,一直不敢面见皇帝,幸好皇帝也没有再召见她。
    皇帝伤势渐渐愈合,手指浮肿未消,行动依旧不便,大长公主依旧日夜守着她,朝臣看不懂二人的关系,中书令魏律拟定旨意后,去给皇帝过目。
    中书令得大长公主吩咐,才去见皇帝。
    皇帝在殿内看游记,书内确有红发蓝眸的百姓,她安心不少,见到魏律后,也展了笑颜,请他入座。
    魏律惶恐,今日而来是为打皇帝颜面的,得皇帝赐座,站着不敢坐了,他将奏疏递给皇帝:高阁一事,苏相已查清,两府商议后,请陛下过目。
    其实用不着过目,人都抓了,关在牢里,皇帝就算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皇帝意料外的没有生气,反而认真看了奏疏,说了几句措辞错误,便令中书令回去,没有丝毫动怒。
    中书令更加不安,大胆觑着龙颜,见皇帝眉眼病弱气息难散,身上袍服都显得宽大不少,消瘦许多,太医曾说陛下手臂伤势痊愈得慢,甚是熬人。
    他接过奏疏,担忧道:陛下当保重身子。
    两府宰执跟着元乔行事,曾经也未曾将皇帝放在眼中,但皇帝一日日长大,他们也日益重视起来。好比是苏闻,眼下行的都是忠君之事。
    魏律的问候,令元莞眼中的笑意浓稠,中书令的话,朕记得,时辰不早,卿家回吧。
    中书令行礼退下,手中的奏疏烫得手疼,匆忙出宫,又遇到苏闻,两人互相作揖后,苏闻先道:兄从垂拱殿而来?
    正是,我瞧着陛下的脸色,似是不大好魏律言语担忧,小皇帝固来身子不好,眼下又重伤,令他们这些臣下难以安心。
    苏闻闻言,心中叹息,遇到舅家之事,谁人会安心,他抬手揖礼道:我去见陛下,兄回中书?
    回,陛下指出几句错误,我回去修改。魏律还礼,匆匆而去。
    苏闻慢吞吞地至垂拱殿外,落霞在外面熬药,见是苏相,忙起身行礼,令人去给陛下传话。
    廊下宫人静候,苏闻趁机同落霞说话:陛下身子如何?
    落霞道:陛下身子好了不少,能出殿走动了。
    苏闻这才放心,又见宫人请他入内,整理好衣冠,踏步而进。
    殿门开启,皇帝起身直坐,见苏相神色不豫,两手空空,知晓他为何事而来,笑着令人赐座赐茶,悠悠道:苏相近日辛苦了,朕也有一事,与卿商议。
    捧着茶盏的苏闻颤了颤,忙又放下,谨慎道:不知陛下吩咐何事?
    元莞直言:朕欲夺殿前司。
    这是苏闻意料内的事,他既是帝师,少不得为皇帝筹谋,就此与皇帝商议一番。
    廊下落霞守着,手中蒲扇扇着炉火,远远地见宫门处多一倩影,揉揉眼睛去看,大长公主来了。
    元乔缓步而来,欲进殿,落霞提醒道:殿下,苏相在内。
    元乔诧异,压低声音:苏相来了多久?
    片刻。落霞回她。
    话音方落就听到殿内的声音:刘家之事,是臣无能。
    苏闻在告罪。元乔定了定神,屏息凝神听,须臾后皇帝才说话:刘钦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至于大长公主
    殿内寂静下来,元乔容色淡了下来,听殿内小皇帝开口:朕信大长公主,如同先帝信她那般,苏相不必疑她。
    元乔唇角弯了弯,眼中光色潋滟。
    落霞观她,不知她为何而笑。
    第35章
    赴宴  苏闻苦口婆心, 刘钦明明针对的是元乔,不想最后伤的是皇帝,还累得满族覆灭, 造化弄人, 他不知该说什么。
    皇帝神色淡然, 不起波澜, 反改口劝他。苏闻一阵无奈, 得了皇帝的吩咐与宽慰后,闷闷地出殿。
    彼时, 元乔早就离去, 落霞觑他一眼,复又继续看着炉火。
    殿外的侍卫司始终未曾撤去,太后彻底失权,元乔做事狠绝,之前惦记她是皇帝母亲,如今不是,又薄待皇帝,既得机会, 就不会放过。
    皇帝的臂伤进展不大, 伤口痊愈, 浮肿不见消, 太医以药物辅助之际,并以针灸。
    养伤之际,皇帝也没有松懈, 与苏闻商议后, 从太后手里夺了殿前司,算是尝到了兵权的味道。
    冬日里天气冷得快, 数日不朝,朝堂上也有条不紊的运转,也无人欺皇帝不掌权。唯独苦了太医院,为皇帝的臂伤时时忙碌。
    腊八这日,太后请皇帝去用腊八粥。
    慈安宫今非昔比,进出都没有以前那样自由,元莞不想见她,以病为由,打发了内侍而去。
    反是午后之际,魏国大长公主来了。
    殿内暖和,烧了炭火,两人多日不见,魏国大长公主不爱凑热闹,皇帝伤得奇怪,她不好入宫,如今得了闲,才敢来见见。
    她握着皇帝的手,发觉手臂凉得很,担忧道:太医还治不好?
    哪里能一蹴而就,慢慢来,朕不急。姑母今日而来,是为了什么事?元莞淡笑,对于手臂的伤也不急躁,眼下已能握笔了,到明年春日就可正常用笔。
    且她伤着,元乔也不安稳,动了去外寻医的念头,被人关心着,总是件开心的事。
    魏国大长公主不知她的心思,听说是为救元乔而伤的,知晓两人没有间隙,心中也甚是安慰,见皇帝心情不错,就道:陛下,年底了,转年你小姑姑就二十四了。
    元莞眼皮子一颤,唇角的笑意就淡了,朕晓得。
    二十四便二十四,大宋又未曾设置晚婚人丁税,提醒这个做什么。
    皇帝不高兴了,魏国大长公主心中奇怪,也未曾言明,再接再厉:当年摄政之事,累得他不敢成婚,如今陛下大了,已能掌权,您若感激她,不如将她亲事定了。
    元乔十八岁摄政,正是成亲之际,齐国侯府想催也不敢催,一直拖了五年,眼下,又遭遇退婚之事。趁着皇帝心情好,不如将此事定了。
    元莞不肯,又不能显出自己对元乔的喜欢,愁得眉眼耷拉下来,斟酌道:小姑姑不会答应的。
    陛下开口,她就会应允。魏国大长公主笃定道。
    元莞明白过来了,旋即拒绝道:朕救了她,可不能以此要挟她成亲,朕做不到。
    魏国大长公主神秘道:哪里是要挟,分明是为她好,再晚就愈发艰难了,且这次有人求来我这里。
    求来你这里?皇帝震怒,脸色涨得通红,当即恼道:谁、谁求的?
    皇帝陡然怒了,让魏国大长公主更加怀疑,狐疑地望着她:这本是好事,陛下作何生气?
    朕、朕元莞理屈,张口结舌,不能在魏国大长公主面前露怯,故作借口:朕觉得、觉得小姑姑貌美、性子又好,无有男子能匹配。
    这样啊,也是实话。魏国大长公主这才缓口气,就怕二人又生嫌隙,叹息道:话虽如此,可终究得成家。
    小皇帝记恨在心,眨了眨眼,睨着魏国大长公主:姑母,何人求到你跟前了?
    秦国公的长子,将来会继承侯爵的,我见过,相貌堂堂。魏国大长公主欢喜道,秦家是世代功勋,在朝堂上也有一席地位,比起齐国侯,好过百倍。
    元莞记住此人,唯恐漏了些什么,又道:就此一人吗?
    就此一人。魏国大长公主点头,能托她办事的唯有此一人,其他人有心无力,也没有勇气来求娶摄政大长公主。
    姑母既然这么说,朕就晓得了,相看的话,朕替小姑姑看看,改日召他入宫,勿要告诉小姑姑。皇帝雨过天晴,语气和顺许多,和她抢元乔,也需看看勇气大不大。
    魏国大长公主这才满意而去,元莞靠坐在榻上,唤来孤鹜:你可知秦国公的长子?
    孤鹜在皇城司,对临安城内的事大多知晓,闻言微微一想,回道:秦国公的爵位由□□封赏而来,世代习武,立过不少功勋,但秦国公的长子却文质彬彬。大宋重文轻武,武将愈发不受重视,秦家长子想走仕途。
    长相如何、性子如何,为何至今不成亲?小皇帝竹筒倒豆子般一连串问话,问的孤鹜发怔,下意识道:陛下选皇夫?
    给你选媳妇。皇帝气得拿书随手砸了过去,威胁道:说得不对,朕打你板子,快说。
    小皇帝只为皇夫的事炸毛,孤鹜心里有数,思忖道:秦家眼光高,高不成、低不就,这位小公爷也是挑剔得很,不过他比陛下年长六岁,怕是不合适做皇夫。
    哪里是给朕做皇夫,人家看不上朕,上赶着要给大长公主做驸马,贼心不小。元莞恨得咬牙切齿,想起此事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孤鹜看着小皇帝愤恨之色,似有所思,试着开口:秦国公有兵,与大长公主联姻,对陛下极为不利。
    对啊,对朕极为不利,朕不答应。元莞自顾自说一句,她在元乔处都还没捞着好处,秦家就要来抢,真是可恨。
    孤鹜提醒她,秦家不能与元乔联姻,于她皇位而言,大有威胁。
    得到推辞的理由后,小皇帝才安心下来,满意地去睡午觉。
    反是孤鹜处于云雾里,陛下开始好像并不是因为联姻的事而生气,好像是秦家不该觊觎的大长公主?
    皇帝长大了,心思愈发深沉,看不透想什么,真是不好伺候,话不对还要打他。
    ****
    出了宫的魏国大长公主想起皇帝的反应,觉得哪里不对劲,小皇帝明显很抵触,约莫着不会同意此事。
    回府的路上,总觉得所托非人,皇帝自己都是个孩子,哪里能知晓成亲的事,思来想去,还是不妥,倒不如改日令元乔去见一面,不指望皇帝了。
    她想着,就去询问元乔的意思,令她休沐日去公主府里。
    元乔对她甚为尊敬,她有令,必会遵从。
    回府后,令人去传话了。
    皇帝处歇息好了,年底政事多,手虽用不上力,可并不妨碍上朝,复朝之日起,元乔行事就不再霸道,凡事都会询问皇帝的意思。
    朝堂上依旧是以大长公主为主,皇帝听得仔细,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只在朝会留下中书令魏律。
    元乔离去前,看了二人一眼,满腹疑惑离开。
    就连魏律也不知小皇帝是何意,恭谨地站在一侧,皇帝走下御阶,令人请他去垂拱殿,自己更衣。
    朝服厚重,穿着身上不舒服,她换一身轻便的衣裳,就去见魏律。
    卿不必紧张,朕听闻秦知尧在中书做事?皇帝开门见山,一句话令魏律放下心来,回道:确有此事,秦大人年岁不大,能力颇足,待人宽厚。
    魏律不知何事,但他与秦国公亲厚,下意识就夸了几句,夸完却见皇帝神色不悦,他不敢再夸了,垂头不语。
    小皇帝倚靠着坐榻,右手手臂未好,就以左手捧着热茶,沉着脸色道:卿说的是实话?
    魏律识人,感应出皇帝对秦知尧的不喜,不敢再夸了,简单说了几句,就退了出去。他慌慌张张,令臣僚不解。
    尤其是苏闻,两人在政事堂会面,一把拉住他:陛下寻你何事,怎地令你慌张?
    陛下若问政事,我也不会慌张,可他问及秦国公长子秦知尧,面露不喜。我总觉得小陛下好似对秦家不满,你说秦家最近做了什么事?魏律狐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秦家怎么惹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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