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暨不来寻她,她可去寻周暨的。
    入皇夫寝殿后,左右看一眼,宫门外并没有侍卫守着,不存在囚禁一事,往内走去,宫人退避廊下,她探头就见到在案后苦读的皇夫。
    皇夫在做什么?
    周暨闻声抬首,见是元莞,大喜过色,丢下书就走了过去,陛下怎地过来了?
    元莞将她上下打量一眼,完好无损,也很精神,古怪道:你今日怎地未曾出宫?
    大长公主令臣不许打扰陛下。周暨苦恼,但见陛下亲自过来,不免欢喜。
    元乔行事同太后不同,光明很多,元莞深有体会,她点点头,见她案牍上摆着书,走过去看看,竟是食谱。她当周暨刻苦,不想还是个吃货。
    皇帝初次踏入此地,周暨自然想将人留下,大胆道:陛下留下用膳吗?回殿也是一人,臣与您说说话。
    她忐忑不安,元莞丝毫没有察觉,想起元乔今日所为,不免郁闷,颔首答应下来。
    周暨欢天喜地,令人去准备膳食,自己同小皇帝说着趣事,元莞沉闷,除去面对元乔外,话都是不多。
    两人用过晚膳后,元莞就走了,周暨落寞,目送她离开。
    接连半月,周老都日日过来说《礼》,元莞不同他计较,半听半不听,课后自然去找周暨。
    周暨不来寻她,她就找周暨,落在宫人眼里,又是一番情深之色。
    一日,送走周老后,她照旧去找周暨,远远地瞧见元乔过来了,她笑了笑,屏退宫人,等着元乔入殿。
    两人多日没有见面,元乔清瘦了些许,小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毫无遮掩,偏偏将那股痴念的感觉放在光明处。
    元乔恍然未闻,陛下玩闹够了?
    此话好生奇怪,朕每日听从大长公主的吩咐,跟着周老学《礼》,哪里是玩闹。元莞踱步至她跟前。
    元乔道:陛下可有所得?
    近了才发现元乔下颚尖尖,元莞恍惚道:姑母怎地瘦了,朝臣又气您了?
    她太过明目张胆,令元乔头疼,半月来学的礼都是虚无不成。
    第24章
    出宫  小皇帝惯会气人, 元乔的脾气也好了很多,不似在福宁殿般被气得无语,她忍了忍, 故意不去看小皇帝眼里的关切, 冷然道:臣与陛下说的是杂念。
    朕担心大长公主的身体, 夏日里酷热, 该当注意自己才是。元莞眼里弯出一抹澄澈的笑意, 也不提起学礼一事,反走至她跟前, 低声道:礼字, 需先问大长公主,可将朕这个皇帝放在心里。
    小皇帝欺身逼近,元乔不得不后退,一时间竟拿她没有办法,如同见到不讲理的孩子一般,总她舌灿莲花,满腹经纶,也说不通她。
    欺近后, 小皇帝身上淡淡药香气就涌进鼻间, 脑海里浮现雪白肌肤上的伤痕, 她缄默须臾, 从容道:陛下要闹到何时?
    朕该问大长公主何时让朕接触朝政。元莞开门见山道。
    元乔见她又恢复戾气之色,无奈道:陛下若想接触也无不可,每日亦有奏疏送至陛下案头。
    元莞不屑道: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请安奏疏。
    知微见著, 亦无不可。元乔道。
    元莞不服:倒不如说大长公主恋权。
    元乔不答了, 凝视小皇帝眼中的怒意,感知愈发不好糊弄。眼前局势纵皇帝有能力接手朝政, 她也不敢放了。
    一则太后野心过大,二则小皇帝模糊不明的身世,她如何能做到安心。
    半月来,陈砚查过多地,甚至从宫门处查询小皇帝出生那日的进出记录,如同大海捞针般去查去访,依旧没有所获。
    小皇帝对她的心思,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真要做什么,还是不敢的,亦或是将这件事来羞辱她,自己得一时快慰。
    窥一斑而知全豹,陛下何时长大了,自然就可成为亲政的君主。元乔无奈劝了一句。
    大长公主十五岁时在做什么?元莞气道。
    十五岁?元乔被问得一怔,认真回想一番,回答小皇帝:臣自幼跟着先帝习政,十五岁时入中书议事。
    先帝固来喜欢幼妹,备受关注,从小就手把手教她习字,不惜教她理政之道。先帝早年无子嗣,诸多心血都花在了元乔身上,几乎当作储君培养。
    这些事情并非是秘密,元莞自小就知,因此才有一问。
    你十五岁的时候被先帝安排进中书议事,我十五岁还要读《礼》,如此怎能说得通。
    元乔对上她倔强的眸子后,恍然失神,无奈一笑:臣与陛下不同。
    元莞抓住机会道:如何不同?难不成朕愚蠢?
    陛下聪慧。元乔否认,元莞确实很聪明,先帝夸她慧而气弱。
    元莞目视着她:既然聪慧,为何与你不同?
    不同便是不同,陛下以后便知。回宫之前,陛下莫要再见皇夫了。元乔俯身行礼,与她说过一声,就离开了。
    这是变相的软禁。元莞气得满目通红,宫人都退在廊下,就连落霞都不敢入殿。
    行宫之内都是元乔的人,元莞气得坐在凉席上都觉得燥热难耐,气过一通后,渐渐明白过来,这是在行宫。行程都是元乔一手安排的,里外都是大长公主的人,她哪里反抗得了。
    气并不是办法,她极力冷静下来,元乔不让她出殿,此地也不可逗留,不如早日回临安城,免得再陷在困境里。
    第二日,元乔就接到内侍的传话,小皇帝要回临安城。
    恰好中书令亦在,她不好驳了皇帝的颜面,答应下来:可,回禀陛下,安排妥当后就回宫。
    皇帝回宫是大事,浩浩荡荡几千余人,安排诸多,吩咐下去后,几乎人人都要跟着准备,唯有皇帝不需做什么,继续陪着周老先生读礼。
    礼为三者《周礼》、《仪礼》、《礼记》,周老先生几乎可倒背如流,不用看书,也可一一说来,引经据典,说得深邃,时而又会说些真事来勉励小皇帝。
    礼字,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
    几乎无所不能,元莞装作认真听了,元乔之意不就是令她自惭形秽罢了。只是她又未曾祸乱百姓,未曾做下错事,于礼一字,并未唐突。
    准备几日后,皇帝回临安城了,周先生一路跟随。
    周暨不知哪里去了,数日没有见过,回宫后第一件事,元莞就去了皇夫的寝宫,亟不可待。
    宫人只当皇帝变了心思,又或是长大了,要全周公之礼。
    传言总是不能当作真的,元莞听后毫不在意,见到周暨后,问起她近日情景。
    周暨怡然自得,搬出近日所学,几册食谱,她自己还摘抄不少,花折鹤糕、紫龙糕、滑饼,古楼子、五福饼,细细麻麻的小字令元莞眼睛疼。
    她这厢惦记着周暨的安危,不想周暨过得很好,这么多样吃食点心,细细去做来,也颇费工夫,她冷哼一声,丢了食谱,坐在榻上去喝茶。
    皇帝来后,茶是自然是最好的,口齿生香,回味无穷。周暨惯爱在这些东西上面下功夫,茶也与外间的不同,见皇帝喝了,才道:陛下,茶如何?
    小皇帝品不出来,胡乱应对道:尚可。
    周暨心里乐开了花,又询问她可要留膳,皇帝随口应了。
    用过晚膳后,周暨见她迟迟不走,略有些慌了,皇帝留宿此事,怕是不大好。她紧张一阵,忐忑不安,大着胆子去问陛下:陛下要留宿吗?
    留宿?元莞恍然一惊,见她眸子里漾着水泽,不免想起两人都是女子,留宿也无妨,就答应下来:那便留宿,朕令落霞去取明日用的朝服。
    周暨哭了。
    元莞不理会她,沐浴过后,舒服地躺在她的床上,望着屋顶,兀自出神。床边的周暨吓得不敢动了,她清楚地记着皇帝上次令她脱衣侍寝,何等的凶狠。
    磨蹭许久后,元莞都已睡着了,周暨不敢过去,抱着被子睡在小榻上了。
    两人各自一床一榻,泾渭分明,传到大长公主处,就并非是如此清清白白了。
    太后浑然不在意这些,反觉得是好事,命人送些补品给周暨,对皇帝也愈宽厚起来。周暨惶恐不已,看着太后亲赐的补品后,吓得不知所措。
    元莞见她吓得脸色发白,宽慰道:都是些好吃的,你吃了就是,怕些什么,不想吃就送出宫给周大人。她瞧得清楚,好些东西不适合周暨吃,还是给周大人的好。
    她照旧躺在周暨的床上,想起近日朝堂上的局势,太后失了刘谨行,就愈发安静下来,反惦记着她的后宫。
    太后并非是元乔那般杀伐果断、智略得当的女子,相反,她居后宫多年,善的还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侧身看着惶恐不安的周暨,幸好是女子,不然她的麻烦就大了。
    一连数日,皇帝日日歇在了皇夫处,中秋节后,各地来朝,皇帝的案牍上放置着各地的贡品。她见到豫王的奏疏后,先拿起来过目。
    豫王封地一般,并非富庶,也并非贫瘠,今年所送与往年一样,并无稀有之处,放在其他人的眼里,并无特殊。
    她看过礼单后,挑了几样尚可过目的给大长公主送去,令孤鹜亲自去送,就看看她的反应。
    孤鹜领命而去。
    周暨还是不安,元莞唤她过来,将礼单给她:你可有喜欢的?
    皇帝心思不一,周暨也拿不准她是何意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遍,指着几眼女子的珊瑚玉镯,还有一对玉璜,皇帝叹息:你一男子,选女子配饰做什么?
    周暨恍然大悟,面露苦色,那臣不要了。
    不要就罢了。元莞也不说二话,不要就收回,直叫周暨红了眼睛,她又道:陛下说给又不给,是何道理。
    元莞诧异:是你自己说不要的。
    两人相处得久了,周暨胆子也大了些,敢于直视她的眼睛,反驳她:臣说不要,不过是假意,陛下听不出来吗?
    元莞沉思下来,这还能作假?
    她懒得去深究周暨的心思,令人带她去挑选,提醒她:你可是皇夫,选些簪环首饰可是不好的。
    周暨想想也是,但择一两件还是不会引人注意的,她喜滋滋地跟着内侍去了。
    皇夫受宠,内侍也不敢得罪,小心地领着她前去。
    皇帝一再提醒后,周暨就不敢随意挑取了,方才挑的都不要,反替皇帝选了几样饰物,回送给皇帝。
    皇帝处未得片刻功夫,元乔就过来了。
    她依旧一副清减之色,略施薄粉,行礼后直接说明来意:臣为皇夫之事而来。
    皇夫之事不急,大长公主不如坐下,饮杯皇夫做的菊花茶,清热去火,恰是适合。元莞令人去奉茶,给元乔赐座,故作关切道:姑母怎地一日比一日消瘦。
    早朝之上,距离太远,兼之朝臣众多,她不好细细去看,今日两人距离近才看清,好似憔悴了些许。
    元乔落座后,不去观察小皇帝的神色,但听她调侃的语意,就知那股杂念未去,周老所授,毫无用处。
    她口干舌燥,饮了半杯茶,抬眸却见小皇帝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赤诚,好似真的关切,她便卸下些许防备,直言道:陛下与皇夫之事,当断则断。
    三年之期,不过才几月罢了。元莞提醒。
    元乔悔不当初:臣后悔了。
    元莞: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姑母答应朕的事,不能反悔。元莞警惕道,她端详元乔面上之色,发觉她眉眼之间确有几分疲惫,她不知朝上又发生何事。
    元乔不说,她虽说可以去查,可孤鹜未禀,想来就不是大事了。
    她进而一想:大长公主还在齐国侯的事忧心?
    音落地,元乔的眼睫颤了颤,元莞晓得自己猜对了,努力道:不如我同姑母解决此事,姑母令周老退出宫,如何?
    元乔虽强势,可仍是女子,在自己的亲事上,总是力所不及的。
    小皇帝坦诚,元乔不应她,她一插手,事情就乱了,她拒绝道:臣会解决,不需陛下操心。
    冥顽不灵。小皇帝极小声地骂了一句,想起齐国侯的为人不见软弱,还很好色。她建议道:你着人给他重新议亲,选些娇媚的女子,他必会罢休。
    陛下心思果然不正。元乔看重她,眸色染着几分羞涩,失了方才的凌厉,对面的小皇帝挺直脊背,骂道:你真、真不知好歹,朕这是在帮你,你却还来训朕。是那齐国侯道你寡淡无趣,朕才想着反其道而行,给你解决此事,不领情则罢,大长公主该回去了。
    她一通脾气下来,元乔的羞意也散去了,眼见着小皇帝要炸毛,她忙揖礼赔罪:臣思虑不周,望陛下请罪。
    小皇帝不理会她,径直坐回案后,元乔无趣,本来是为周暨之事而来,不想小皇帝敏感地猜测齐国侯的事来,反将她惹恼了。
    她若直接离开,就算白来了,唯有继续开口:陛下喜欢周暨?
    小皇帝沉闷不作声了。
    元乔又问了几遍,依旧无果。她无奈,想起小皇帝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走近两步道:陛下为何总惦记着那些不该有的事情?
    下.药事情之前,小皇帝乖顺又勤奋,心思都在朝政上,如今翻天覆地,近日里也不见她询问朝堂事了,日日往周暨处跑。
    元莞不想同她说话,奈何她又贴了过来,便道:那大长公主为何总惦记自己不该有的东西?你若正直,就还政于帝,不惦记你不该有的东西。
    元乔语塞,小皇帝嘴巴坏得很,她冷下神色道:臣觉得周暨不适合留在宫里,不如封爵送出宫去。
    牵连周氏满门的事,姑母也不怕了?元莞觉得元乔又变坏了,说好又反悔,私欲膨胀。
    元乔道:与陛下相比,周氏满门不足为道。
    大长公主还真是忠君。元莞冷冷讽刺一句,站起身走近元乔,直视她波澜不惊的眸子:大长公主可曾想过迟早有一日会败呢?
    败了又如何?元乔语气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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