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对不起。
    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我没陪在你身边。
    人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想法,少年人被命运扔的石头砸得头昏眼花, 不肯会有,为了那点仅存的自尊告诉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某些感情压抑,不肯服输,不肯低头, 却终究抵不过时间的风浪,触礁,四分五裂的时候才肯去想,去承认,去低头。
    柳词觉得自己太复杂了,她是一杯无味调成的黑暗饮料,里面的酸甜苦辣沉沉浮浮,不肯沉淀。
    这一瞬间她更清楚地意识到了贺毓对自己的重要性,她爱贺毓,从小到大,从来没变。
    爱她的所有,也恨她的所有,爱恨交缠多年,最后终究逃不过惯性使然,逃不过她的一句害怕。
    她们都缺席了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多年,还在自以为是地觉得对方过得很好,但那只不过是彼此的自欺欺人而已。
    贺毓被柳词用力地拥抱着,一瞬间有些恍惚,她其实很久没跟人拥抱了,从廉晓礼选择割腕之后,她甚至有些恐惧一些亲密接触。
    可日常交际里免不掉的握手,免不了的勾肩,况且这也是贺毓的标签,如果是一个疏冷的贺毓,那就不是她了。
    主动的柳词太少见了,她从回忆里抽丝剥茧,都很难找到一个肯主动拥抱她的柳词。
    推开她倒是很多次。
    柳词的声音有些抖,带着压低情绪的哽咽,她的嘴唇靠在贺毓耳边,声音随着湿热的呼吸传到贺毓的耳边。
    左耳微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也能听到。
    贺毓闭了闭眼,反手抱住柳词,她终究还是滚进了这个帐篷,滚进了她们多年挤压的感情空间里。
    你哭什么。
    贺毓有点无奈,关你什么事啊,你那会也很忙啊,很辛苦啊,我这个跟你比大不了的。
    柳词的腿压在她的身上,根本没什么重量,骨架小,肉也少,轻飘飘的。
    不一样的,我总觉得我欠廉晓礼。柳词说的时候,贺毓伸手拍了一下月亮灯,昏黄的灯撒下来,照出柳词尤有泪痕的面庞。
    你又绕回来了。贺毓顺手把外面的夜灯关了,她毫不客气地钻进了被窝,把柳词也拽了下来,你不欠她,你妈的事已经过去了,就这样。
    道德的压制力针对善良的人总是更有分量,柳词与其对抗了数年,终究只是把自己关进了另一层的牢狱。
    你也不会对不起我,贺毓抓着柳词的手,被子盖上,她叹了口气,很多事情选择是我做的,后果也原本就是我要承担的,与你无关,况且我也不是你的责任。
    那廉晓礼呢!
    柳词脱口而出。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贺毓翻了个身,背对着柳词,对她,朋友的责任我尽到了,同学的情分,邻里的情谊,我问心无愧,牵扯到恋爱这方面,她勒索我,绑架我,我同情她,但这不是她用来要挟我的理由。
    她依旧压着声音,在黑夜里显得低低哑哑。
    这句话没错,可柳词觉得贺毓没想开,如果她真的这么豁达,又怎么会畏惧畏惧爱。
    柳词从后面抱住贺毓,贺毓唉了一声,你怎么这么肉麻。
    一边又笑,没看出来啊你这么粘人。
    柳词:你不知道的多得是。
    贺毓:可不么,咱俩那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你谈过几段恋爱,也不知道你赚了多少钱,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
    时间的快马加鞭发酵的是很多陌生,熟悉因为回忆加成夹杂在里面反而显得伶仃。
    你想听那我说给你听。柳词小声地说。
    贺毓:免了哈大半夜的别长篇大论的,不然聊到天亮我可能要旷工。
    她的声音里夹着玩笑口气,像是刚才的难过一扫而空。
    这就是贺毓最大的优点,她的不快乐很短暂。
    不像柳词,快乐太短暂,不快乐却保质期超时。
    睡吧。
    贺毓转过身,伸手摸了摸柳词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
    头发这么长了啊,我印象里总是短头发的。
    柳词:你也是。
    贺毓:我那是长长短短。
    月亮灯拍了三下彻底关了,贺毓很快就睡着了。
    柳词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她很想很想对贺毓说喜欢,说爱,可这会儿又不敢了。
    回来是想念,是破罐子破摔的得过且过,她是天生的悲观主义,连表白都像是死前忏悔。
    为了自己就大声说爱,可为了贺毓,她又不敢了。
    贺毓说她怕。
    太稀奇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贺毓,居然说她害怕爱。
    第二天柳词醒来的时候正好洪兰纹回来。
    她钻出帐篷,洪兰纹刚从玄关那换鞋,瞧见帐篷里弹出的脑袋,哟了一声,小词醒了啊?
    柳词一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
    贺毓叫我别把你喊起来吃早饭,你饿吗?
    洪兰纹问柳词,柳词穿着贺毓的睡衣,也是那种乱七八糟的风格,上面还有好多的牛油图案,绿得人脑仁疼。
    不是很饿。
    柳词踩上拖鞋去刷牙,她看上去还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几点睡的啊,贺毓早上也是衣服头点地的样子。
    忘了
    柳词刷着牙,想着今天还要去酒店拿东西,她一边洗漱一边跟洪兰纹聊天。
    这种太日常的生活离她特别遥远,自从柳语搬出去,好圆都上学去了,她就没这样的生活了。
    不过柳家小孩也都把她当长辈,总是不太敢开玩笑的。
    贺毓中午不回来吃,下午的时候柳词出了一趟门,她的助理给她打电话,说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新书的宣讲在b市知名的大学里还有一场,以前柳词很抗拒这种场合,但现在稍微好些了,大势所趋下人也逃不开。
    正在连载的新书柳词更新得不快,她总是会推翻自己之前的言论,删删改改,创作出来的角色值得深挖的地方有很多,在逐渐走红之后,同人遍地开花。
    她偶尔也会去看看。
    她平常无聊又乏味,又不太喜欢跟读者互动太频繁,反而更喜欢读者发在网上的一些书评或者是角色小论文。
    是她个人觉得作者和读者最近的距离。
    最近还有一本之前的作品影视化已经拍摄结束,宣发老上热搜,原著粉不满选角,在官博下总是艾特柳词。
    下午的时候小陈陪柳词在酒店拿东西顺便整理稿件,提起过这件事。
    柳词看着屏幕里一条条的作者出来挨打没做任何表态。
    她的微博更新得很少,大部分还是新书广告,圈内也一向把她当做高冷表率,偶尔作者之间直播闲聊偶尔有人问起柳词,就说柳大大很忙。
    b市的这些年发展很快,虽然不是省会,但很多小型的活动也开在这边。
    下午柳词为了工作的事情和宣讲的主板发对接了一下,回来的时候看到公交车站牌上不少都是她旧作的电视剧。
    一部奇幻剧,是柳词早期作品里最没名气的一本,却因为她本人火了之后不少人回头去补,评分蹭蹭蹭网上涨的那种。
    柳词坐在车上看pad上影视化的一些演员,各大主创,有些艺术类官方号也紧跟热点,在仅仅出了预告和前两集就发出了这部剧的艺术指导。
    原画设定也一并放了出来。
    这种作品的筹备原画是前期工作,一般放在很早的时候就敲定了人,签了保密协议。
    她在一堆转发的人里看到了有人夸概设,画风很硬,柳词不太懂,但人设的概念设计确实让她觉得满意。
    原著粉不满意的跟原画无关,都是演员。
    纸片人怎么跟演员重合这事无论哪部作品出来都要进行屠版。
    还有说柳词是个后妈,为了钱把孩子随便卖的。
    一群的流量的鲜肉,怎么撑起这么宏大的世界观。
    她看着好几遍概念稿,太久远前创作的记忆浮上来,反而觉得这个团队还挺用心,很多细节都考虑到了。
    点开查看全文,居然在艾特列表里看到了贺毓的微博id。
    她点进贺毓的主页,贺毓刚刚才转发,她说
    几年前做的了,没想到孩子真的生了,对我来说锻炼挺大的//@藏青原野官方微博:第一集 第二集已经播出啦,今天给大家放出我们早期的概念稿
    柳词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以为贺毓对这些一点都没兴趣,但没想到对方不仅看过,还参与过这样的工作。
    好像有种自己的某种心思被窥探的感觉。
    贺毓的那条微博底下有人评论
    @可可芭蕾不可了:太太最喜欢原著里的哪个角色?这本书我看了好几次都没看懂。
    贺毓回:喜欢季南风吧,成长线写的很好,特别是刷武坛副本的时候打斗场面写的很好,这位后面都写灵异,我反而没那么喜欢了。
    柳词:
    我看你什么都不喜欢。
    她退出来,打算继续往下滑,没注意自己滑的时候给这条点了个赞。
    她那微博八遍年发广告,上次发微博是因为病了,读者原谅了她的停更,以往是根本没点赞记录的,现在蓦然出了一条,粉丝蠢蠢欲动,杀到了贺毓的微博。
    贺毓刚开完会泡了杯咖啡站在工位上休息了一会,结果手机嗡嗡嗡,隔壁工位的副主管看了她一眼
    什么情况啊,你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给我捉虫的有空我一起改不然提示也很烦
    别叹气了我标签选的甜文,信我!!
    第48章
    贺毓在同事眼里特别勇, 平时也放荡不羁,偶尔冒出一句带着串味的话, 团建的时候没人能喝倒她, 通常都是她把人一个个送回去。
    从小贺到毓姐再到贺哥,昵称就能清晰地展现出别人对她的印象。
    贺毓看着手机,她关了点赞提醒, 今天的艾特信息史无前例地多, 以前都是转她画的,她点进去一看,全是转发。
    什么前来围观。
    围观什么啊, 她喝了一口咖啡, 人困得要死, 眼睛都有点干,刷了一圈才明白, 是柳词这货。
    这种全民明星化的时代里, 谁都会被追逐, 有些偶像化也不趋向于爱豆和演员, 柳词的粉丝群太庞大了, 贺毓上学的时候就听过她的书,只不过她对这些题材不是很感兴趣, 也没去看。
    后来知道那个人是柳词, 也去看了,看不懂,却能感觉到里面人设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还有场景, 哪怕是虚构的,它也是有参照,别人可能只会感叹作者时间观的宏大,设定的精妙,贺毓只在字里行间看到了曾经。
    读者和作者最近的距离就是这样的距离。
    她和柳词一开始就不是这样的距离,她们是发小,当时是掰了的发小。
    却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去读柳词。
    作者大多数狡猾,角色千变万化,你有时候以为他是这样的,可那只是他引导你这样觉得。
    不少人做作者印象表的时候,柳词那个平台一连串的表格里,大多数人都说柳词的文给人一种她特冷酷的感觉,结合她发便当发得悄无声息,让人哀嚎的时候又举得伏笔草蛇灰线,也不是没有道理。
    是个冷酷的大人。
    大多数人这么觉得。
    贺毓当时看了,笑得喘不上气。
    柳词冷酷,她只是个沉闷的小呆子而已,心软又倔强,冷也只是旁人觉得。
    也就是这样,贺毓看柳词的作品,每次和别人感受到的不一样。
    她偶尔会踩,也能在重大转折的高虐里去揣测,特别是柳词的作品有特别多描写大火的。
    这部ip影视化的作品叫《藏青原野》,男主角是个病弱美少年季南风,偏偏是个玄幻武侠,开头对季南风的描写就过于病弱,人又很温柔,偏偏是主角,是打斗担当,每打一次都让人怕她就这么死了。
    毕竟柳词干过主角死了的作品,虽然这部的男主角最后还真的死了。
    他闯荡的时候有个占卜师断言他命里有火焚之相,所以从小要远离火,季南风的确从小到大都被火伤到过,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天降流火,他提前出生,瘦小病弱,长大些被蜡烛的火光溅到眼睛,一只眼睛还瞎了,十几岁的时候敌军纵火围城,仓皇逃出,环环相扣的火,最后他死在水里,杀boss跌入寒潭,心爱的姑娘是卧底,火一样的性格,他不畏惧,最后还是因这种滚烫而亡。
    这事柳词早期的作品,是在刚上大学的时候写的,通篇看来故事太具悲哀色彩,连主角都死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部情节转换几乎无可挑剔,打斗场面描绘得令人热血沸腾。
    每一次的斗争都是季南风的抗争,每一次都让人以为他要赢过天,但最悲哀的是,他赢了那么多次,却还是输了。
    这本书是当年连载的top,争议很大,柳词几乎是一路被骂着过来的,完全不顾读者的评论,以很强的更新力度甩开了后面的作者。
    不少人以为作者是男性,毕竟世界观大,设定又颇具男性的风格,只不过行文个人风格太重,后续的作品一下就被认出来了。
    致郁系的表率,被人评论是阴暗潮湿里的火焰。
    贺毓看完也很回味了好几天,到后面她几乎要忘了这本书是柳词写的。
    代入感太强,起起伏伏的一生,文笔老练又深沉,该轻松的地方也不会压抑,偏偏收尾的时候一张网,把你的情绪全部压下。
    至悲无泪,合上书的想起的还是火。
    那场大火对柳词的影响太大了,贺毓常常梦见柳词哭着的面庞,梦见她送完她的父亲一言不发的模样。
    柳词这个人话太少,她的情绪无处宣泄,采访里说写文的初衷是发泄并不是谎言。
    她把自己圈进在那天,无论器官怎么运转,年龄怎么增长,她似乎把自己困在了那天。
    放不下,哭不出,落笔都是声嘶力竭。
    属于柳词的沉默的呐喊。
    她的粉丝迷恋她这种风格,小众的致郁和大众的热血糅杂在一起,几乎成了她的专属,在她的性别被公开的时候引起了很多的讨论。
    毕竟一开始的印象是个戴眼镜的阴郁宅男,突然摇身一变,堆上所有期许,变成了冷酷无情便当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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