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友乾也没说,柳词觉得贺毓可能跟他打过招呼了。
    柳词能知道的,就是贺毓知道廉晓礼的感情。
    回应没有,她也不知道。
    有时候下定决心要怎样,可能真的太难了,第一步就特别难迈出来。
    她怕,骨子里就是怯懦的,患得患失跟癌细胞一样扩散,让她苟延残喘。
    她啊。
    洪兰纹的脸还很红,只是这个瞬间好像连眼神都冷了。
    一方面又很无奈,拿着帐篷的杆子,捏了又捏。
    这孩子,太讨喜也太厚脸皮了。
    洪兰纹很少说孩子不少,她是烟行笼巷少有的会很夸孩子的家长,每个小孩的优点她都能说出来。
    其实贺毓这样的性格,也大部分受洪兰纹的影响。
    晓礼太执着了,贺毓也是狠不下心。
    贺毓的心很软,可她并不是没有底线的,如果她没有底线倒好,可能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但凡她松口,但凡她说一句我爱你,可能廉晓礼也不会走到那样一个地步。
    可偏偏贺毓乍看柔软,实则太过顽固。
    温柔和锋利矛盾地在她身上融合,让爱她的人越来越爱,爱而不得,就会失控。
    贺毓,她知道廉晓礼喜欢她。
    柳词低头,这么说。
    我并不反对这种感情,洪兰纹叹气,她自己的婚姻一开始一塌糊涂,也没资格跟贺毓说感情的正确与否,也不会去纠正廉晓礼的喜欢。
    只是有时候放不下,就会伤害自己,何必呢,别让自己看不起自己,缘分这种东西,不是强求就能续住的。
    大人永远是大人,某些苦难已经跟□□融为一体,出口的沧桑真实得恐怖。
    廉晓礼怎么了?
    柳词有了不好的猜测。
    贺毓没接受晓礼,所以晓礼她想不开了。
    第46章
    贺毓回来得有点晚。
    洪兰纹在洗澡, 柳词帐篷搭了一半。
    不是吧,好几小时你还没弄完啊, 不是大学霸么。
    她把手机扔沙发上, 走到柳词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 唉我来吧。
    一只手还拎着一杯水果茶,喏,超满足的大杯。
    柳词接过,你还去买奶茶?
    贺毓欸了一声, 同事点的外卖。
    她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把头发别到耳后,很快就把帐篷搭好了, 柳词被她拉起来扔到沙发上,你睡沙发还是睡帐篷。
    唉睡帐篷吧有安全感点。
    每次都自说自话,柳词喝着水果茶,有点凉,她眯起了眼睛。
    贺毓去房间抱出被褥很迅速地给柳词铺了床, 被子是鸭绒的,还是刚从包装里拆的那种,这还是我妈之前买的。
    她说完猛吸了一口, 唉一股鸭子味儿。
    转头看向柳词,你介意吗?
    柳词似乎是在发呆,啊了一声,贺毓:给我喝一口。
    自己拿走喝了一口又递了回去。
    塞完被套柳词给一起抖的, 真的鸭味冲天,不过拉上拉链感觉连这味道都拉上了。
    证明是真材实料,被套也是新的,睡衣也是,唉我六一八买多了,现在倒是便宜你了。
    她的话一如既往地多,枕头床单被套都是棉麻的格纹,贺毓还在帐篷里把她的月亮灯给挂上了,暖黄的光洒下一片,她坐在里面满意极了,看向帐篷外的柳词,来吧,试试帐篷。
    柳词被她拉了进去,贺毓说:之前去看日出的用过,后来就放家里了,偶尔我妈来我睡一下,不过也很麻烦,睡沙发比较方便。
    柳词:给你添麻烦了。
    挨了贺毓一个脑蹦,本来是不想弹你的,显得幼稚,但你实在是唉。
    她叹了口气,正好洪兰纹洗完澡出来,贺毓大喊一声妈,把洪兰纹吓了一跳。
    贺毓:贴张面膜呗,我床头柜里自己拿哈,晚安。
    洪兰纹:你是要吓死我。
    贺毓把人推进屋,自己把睡衣拿出来给洪兰纹关上了门。
    客厅里的大灯关了,贺毓拿着pad杀了一盘手游,柳词洗完澡出来,发现贺毓不在屋里,在阳台跟她的兔子交流。
    也就是话多,瞎几把讲的程度。
    一个人的家能窥见太多的生活状态,摆件,水杯,冰箱,餐具,卫生间的东西
    贺毓的卫生间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马桶盖上都贴了张卡通的表情。
    等一切动静都结束,十二点多了。
    柳词进了帐篷,贺毓盖着小被子躺在沙发上,手机微弱的光照在她的脸上。
    柳词的帐篷拉开了一条小缝,被贺毓发现了,她小声地说:干嘛呢?
    能干嘛啊。
    睡前习惯玩手机的贺毓手机还停在淘宝界面偷好友金币的界面,柳词刚才点开微博发现贺毓又发了好几条,游戏的抽卡实况,今天吃了个啥,还有帐篷的照片。
    下面都是她的小粉丝的评论,叽叽喳喳的太太看看我 ,贺毓偶尔也回,她还开了提问箱,经常会回复。
    刚才还回了一条别人问的太太一般几点睡,偶尔早上起来能刷到好多太太的微博。
    贺毓回得挺简单一两点,不上班的话就更晚。
    柳词默默拉上了拉链,贺毓:你别等会又拉开偷窥啊,我看你也很晚睡一人啊。
    柳词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睡不着。
    本来就睡不着,听洪兰纹说了贺毓跟廉晓礼的事以后更睡不着了,这和她想象的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是太过残忍。
    对贺毓而言。
    可廉晓礼的错又让人无法斥责。
    最后变成了洪兰纹口中的孽缘。
    她又问不出口。
    翻来覆去好久,贺毓还在撑着玩手机,她明儿还上班依旧肆无忌惮,公司迟到不扣钱,一天干满时间就可以走人,通常九点半上班,十点到可能还是全组最早的。
    都快两点了,贺毓还能听到柳词翻身的身影,她问了句:你毛毛虫吗?
    柳词:
    你很烦。
    贺毓:我妈和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痛苦。
    她的迟钝和敏锐在少年时期就是两个极点,这个时候又好像隐隐猜到了什么一样。
    柳词隔了很久才发出了唔的一声,似乎在犹豫说不说。
    贺毓的手指伸进帐篷拉链没完全拉上的缝里,直接掀开了一角,她坐在外面,抱着她的小毯子,说:别装了,我知道肯定说了什么。
    柳词:说了廉晓礼的事。
    你还真是很喜欢问她的事,贺毓唉了一声,直接问我就好了,每次看你欲言又止,我还想你到底要什么时候问我。
    柳词,你有时候很果断,有时候又过于拖拉了。
    贺毓说得很轻,因为洪兰纹还在房间里,压低的声音传入柳词的耳朵,几乎挠到了她心里自己从来不曾去触摸的一角。
    我妈肯定添油加醋了。
    贺毓特别肯定,洪兰纹的性格太很清楚,她妈其实很不喜欢廉晓礼,可本质又是一个太善良的人,不好意思去说廉晓礼,甚至怜悯对方的遭遇。
    每次碰面也很客气,贺毓跟廉晓礼的事旁观者清,当事人也清,偏偏掩耳盗铃。
    阿姨也没是我问她的。
    柳词的声音更轻,贺毓按了一下桌上的小夜灯,是颗橘子,那点黄光让她的神情看上去有点落寞。
    哪天我带你去见见她,她现在状况应该比以前好。
    廉晓礼人在城郊的疗养院,说得挺好听的,其实也就是一个精神病院。
    她从那年开始就是抑郁症患者,这年头大家可能都有点轻度抑郁,廉晓礼乍看也挺正常一个,只不过自毁的倾向很严重。
    贺毓的人生里原来根本没有自残这种经历,头一次看到廉晓礼做出这种举动的时候吓了一跳,对方却好像是家常便饭,看到贺毓,就说了句你来啦?
    廉晓礼高中都没念完,大火带给她的阴影太深重,身上脸上被火烧过的疤做过手术也不会完好如此。
    这对一个原本就漂亮的女孩来说打击太大了,贺毓的拒绝更给她压倒性的绝望,那段日子贺毓也很痛苦,她失去了柳词,申友乾搬走,自己也要搬走。
    分崩离析的烟行笼巷变成了碎片的回忆,人也是,什么都是。
    廉晓礼的妈妈烧伤太多,她是廉晓礼家的顶梁柱,最后却因为丈夫的失误,轮椅从楼梯上和人一起滚下,就这么没了。
    人不幸的时候什么都是不幸的。
    吃饭是,喝水是,更别提家庭。
    廉家的存款因为这些消耗而逐渐减少,廉晓礼跟着她父亲,最后沉默地看着她父亲再婚。她住在新家里,条件很一般,跳舞也是她生命力最后一段的燃烧。
    房间是她的蝉蛹,她不出门,不上学,手机里只有贺毓的号码,经常给贺毓发短信。
    这样一过就是好几年。
    申友乾偶尔会跟贺毓一起带着廉晓礼出门,可她太沉默了,出门的时候像是被扒光了刺的刺猬,只剩下惊慌,死死地抱着贺毓的胳膊。
    地铁隆隆声里沉默地盯着密封的车窗,看自己戴着口罩的脸,刘海很长,口罩也很大,只露出一双眼睛。
    而站在一边的贺毓跟申友乾说话,她们谈大学,谈新的朋友,贺毓一直在兼职,却能挤出时间跟申友乾一起来看廉晓礼。
    说的时候余光瞄到看着自己的廉晓礼,露出一个微笑。
    那时候廉晓礼还很正常,她没再提自己对贺毓的感情,像一个沉默的破败娃娃。
    贺毓做了很多努力,带廉晓礼出去玩,带廉晓礼尝新出的甜品,带廉晓礼去自己的学校,去见自己的新朋友,说这是我的朋友。
    上一个能让她这么大张旗鼓介绍的柳词。
    可柳词也不是一个毁容的柳词。
    廉晓礼沉默,无动于衷,贺毓的组织从来没有下一次。
    贺毓并不能天天和她见面,她那时候为了债务奔波,为了学业而努力上课,偶尔廉晓礼打来的电话她都接不到。
    她们的微博互相关注,廉晓礼的关注列表就这么一个人。
    一点刷新,整个世界也只是,只会是贺毓。
    她以为自己抓住了这道光,可是大火的光把她焚成了灰烬,终究还是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却又越来越贪,她没日没夜在生死之间挣扎,活着,就可以见到贺毓。
    熬过这个星期,到了周末,又可以见到贺毓了。
    活着,就是可以常常相见的意思。
    但她的平稳心态没有续存多久,有人在轰轰烈烈地追求贺毓。
    是个大胆热烈的女孩,贺毓在学院里并不出挑,毕竟艺术学院里上课都是五颜六色,她这种忙得神龙不见尾的一般人根本抓不到。
    同性的喜欢在这里并不奇怪,在一次公开课之后,贺毓认识了一个叫谢永妍的女孩。
    活泼得让贺毓都招架不住,偏偏还是以作品深沉出名的雕塑系有名的学生。
    她大胆地说喜欢,在公开课里毫不避讳地坐到贺毓身边,选修课结束后邀请贺毓去喝奶茶。
    提到谢永妍,贺毓笑了一声,可好玩了那人。
    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喜欢我。
    柳词把拉链又拉开了一下,她趴在帐篷里,捧着脸看着坐在外面的贺毓。
    一道尼龙布的帘子,像是给她跟贺毓隔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河。
    不过她很快就出国了,临走前告诉我,廉晓礼太危险了,让我离她远点。
    贺毓没有说为什么喜欢,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英气的眉毛皱起,我当时并不相信。
    直到我的朋友们一个个都这么和我说,我才知道廉晓礼私底下找过她们。
    晓礼说我是她的,她说她爱我,就希望我和别人走得太近。
    她总说自己一无所有,所以什么都不怕,但我的朋友们怕这样的人,后来也不怎么一块玩了。
    我尽量避免我的信息泄露,可是太累了,我每天都在拒绝她,可我一走远,或者说我去考察,下乡写生,晓礼就好像在我身边装了监控一样。
    她监视我。
    贺毓低着头,这么朦胧的灯光下,她的影子投在地上,偶尔一个颤动,都给柳词一种很沉重的悲哀。
    我报过警,陪她去看过医生,我甚至有认真地想和她谈话。
    贺毓深吸一口气,她都听不进去,她只是希望我爱她。
    但这是我唯一做不到的事情。
    柳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不结婚吗?
    贺毓伸手开了拉链,那块尼龙布垂下来,露出柳词沉默的面庞。
    贺毓又拉上。
    反反复复的拉链声,像是她无数日夜情绪割据的痛苦。
    我害怕爱这个字,贺毓低低地笑了一声,太恐怖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多,评论回得比较慢谢谢大家给我留言
    第47章
    隔了很久, 柳词才说:我没想到。
    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局面,也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
    这样的贺毓, 像极了那一夜咳得撕心裂肺的贺毓, 是柳词很难看到的贺毓。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面对不同的人。
    贺毓这个多面体在面相别人的时候永远一样, 让人觉得她永远光芒万丈。
    火的反面是水,这是贺毓的反面。
    如水的夜晚里,天花板上有窗帘被风吹起浮动的影子,一瞬间柳词觉得她想是回到了十六岁, 回到了十六岁跟贺毓并肩的岁月。
    她伸出手,把贺毓拖到了帐篷里,她们一起倒在铺好的没多久的鸭绒被上, 松软的感觉,帐篷里还有尼龙布的味道,月亮灯因为这种碰撞而摇晃,贺毓半条腿还在外面,柳词抱着她, 昏暗里对贺毓说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如昨(GL)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蛋挞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蛋挞鲨并收藏如昨(GL)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