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毓笑了笑,很快就好啦。
    没断其实还可以,医生说年轻人恢复得快,轻微的骨裂,就是伤到了,其实是可以拆绷带了,贺毓就是想装,在学校里老师会对她宽容点。
    刘婶,我想吃大排面。
    她咧开嘴,半点瞧不见那天雨夜的倔强模样,跟往常一样傻乎乎的。
    有点微胖的女人笑着点头,催促丈夫做快一些。
    贺毓的书包放在一边,托着下巴看着巷子。
    她这个样子骑不了车,要么就搭廉晓礼的顺风车,不过有时候廉晓礼妈妈也没空,廉晓礼可能会被申友乾载着去学校,而贺毓和柳词就走路过去。
    也不知道柳词吃了没有。
    廉晓礼背着书包经过的时候就看到贺毓衣服发呆的样子。
    刘家的面馆两个铺面,方桌的好几张,贺毓挑了最外面的,一打眼就能看到。
    贺毓!
    廉晓礼冲她挥手。
    贺毓眨了眨眼,软绵绵地伸手,早上好。
    廉晓礼跨过门槛,走了过来,你今天吃面吗?
    贺毓歪头:不然呢?
    廉晓礼坐在了贺毓边上的木板凳上,除了面还有别的吗?
    贺毓指了指上面的招牌,当然还是面,你没吃早饭?
    廉晓礼嗯了一声,本来想去前面买粉丝包的,看到你坐这里就来啦。
    贺毓:看来你不爱吃面。
    廉晓礼:也不是,就很随便啦。
    明明都是一样的校服,廉晓礼的校服看着好像还是有点不一样,贺毓看了又看,在廉晓礼脸都要被看红的时候喔了一声,你的校服改小了。
    这个时候的校服还没以后学校那种仿日式仿韩式的那些,总是有点肥大,你领小一号吧,又更丑。
    怎么穿都看不出腰身,活像是个大水桶。
    廉晓礼穿起来就很精神,贺毓发现她的收腰了,按理说衣服料子就那样,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可能是改的人技术高超,居然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被你看出来了啊。
    廉晓礼要了和贺毓一样的面,她捧着脸看着贺毓笑,新柳一般的眉毛弯起的时候让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变软。
    那是我厉害。
    贺毓也不谦虚,你妈给你改的?
    廉晓礼点头,好看吗?
    贺毓嗯了一声,你长得漂亮嘛。
    她从小到大都嘴甜,而且夸人不会让人觉得刻意,轻飘飘的一句让廉晓礼很是受用,又挨她近了一些。
    大排面上来的时候分量远超于前,贺毓哇了一声,刘婶这也太大碗了。
    女人一双眼睛老大,刘远生像他多一点,浓眉大眼的,刘闻声更像她早逝的丈夫,温尔尔雅,只是弱不禁风了一些。
    你得多补补,是我们家远生太
    贺毓嗨了一声,没事,我和他从小就这样,您也别太自责,我也有错
    廉晓礼就听着贺毓和刘家的阿姨的说话,她觉得贺毓这人这个时候又是一条鱼,有些话被她说得滴水不漏,还觉得这小孩懂事。
    等刘婶走了,贺毓才吐出一口气。
    廉晓礼:这么有压力呀?
    贺毓:毕竟刘远生差点破相,我也有错,这医药费算来算去的可麻烦了。
    廉晓礼到现在还很惊讶贺毓居然能和男孩大打出手还不落下风,看着她一只手吃饭的样子又觉得可怜,问了句:你能行吗?
    贺毓抬眼,不然你还喂我?
    廉晓礼反而羞答答地低头,也不是不可以。
    贺毓笑了一声,你这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调侃我。
    和廉晓礼同桌也快一个月了,也差不多能明白点这人的个性,其实也不是放不开的个性,挺有趣的,开玩笑也能一唱一和,也会开贺毓的玩笑。
    并不是学校里传闻的那种高岭之花。
    哪有坐在路边和人一起大排面的高岭之花啊。
    廉晓礼唉了一声,被你发现啦。
    贺毓吹了吹面,快吃,不然要迟到了。
    今天你妈不送你?
    廉晓礼很怕烫,还拿了个小碗晾着,嗯,妈妈有事很早就走了,小申给他爸买永和的豆浆,说来不及,我觉得我还是走路去好了。
    贺毓:那正好,一起去啊,申胖他爸真的,就知道使唤。
    一碗面吃得絮絮叨叨,廉晓礼吃出了一身的汗,贺毓老早就吃完了,等她。
    你是奶猫吗?这么怕烫?
    贺毓看廉晓礼吃一口吹一口的样子觉得这人好娇气,但天生的她也没办法,在食堂吃饭喝汤廉晓礼也是这样。
    你好烦哦。
    廉晓礼瞪了贺毓一眼。
    贺毓:你学坏了。
    她说完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嘴,正好刘闻声从楼上下来,她打了声招呼。
    刘闻声看上去就很病弱,偏偏那张脸如同墨画,一双眼又很有神,一点儿也不像是这个巷养出来的孩子。
    小贺今天还在呢,不怕迟到?已经六点半了。
    刘闻声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他不住学校,大学也在家里,没课就在家帮忙。
    没事,我跑过去。
    贺毓笑了笑,她和刘闻声说了几句话,看刘闻声往外面走。
    廉晓礼问她:这个哥哥长得真的好好看。
    贺毓:没事,你也长得美。
    这句话答非所问,廉晓礼不好意思地用胳膊撞了一下贺毓,正好撞上贺毓的手,贺毓嗷了一声,把廉晓礼吓了一跳。
    廉晓礼都要扑过去查看了,她俩靠得很近,贺毓有点尴尬。
    正好柳词这个时候吃完饭走过来,她知道贺毓在面馆里,吃完肯定会等她,结果老远就瞧见廉晓礼跟贺毓挤在一起,两个人亲亲热热的。
    柳词觉得自己早上吃的辣白菜从胃里烧了上来,几乎要哑了她的嗓子。
    她目不斜视地经过。
    贺毓看见了,哎了一声,喊道
    柳词!!我在这儿啊!
    廉晓礼站起来,也看了过来,只看到短发女孩的背影。贺毓把十块钱放在桌上,拎起书包就追了过去,那只手还吊着,跑起来的背影看起来特别滑稽。
    廉晓礼被贺毓忘了。
    她却一点儿也不生气,背起自己的书包,把钱给刘婶,自己跟了上去。
    前面一高一矮的背影已经走在了一起,贺毓试图去揽柳词的肩,被柳词残忍拒绝还不肯罢休,又要去牵对方的手。
    这是从背影看就能看出亲昵的两个人。
    廉晓礼从未得到过这种感情,她的青春期昏暗一片,在同性的环境里被攻击,又被伸出手的善意蛊惑,最后遭到了更严重的伤害。
    她觉得自己的生理和心理完全剥离,从那双手解开她的衣服开始。
    从那个人的嘴唇贴上她的胸口的时候,她就彻底死了。
    是晴天霹雳的轰隆感,哪怕她多次表示自己没事,她妈妈也表达过数次的关怀,她都说没关系。
    其实别人都觉得没关系,因为都是女的啊,你怎么能编出这种故事。
    这种话她听得太多,以至于在别人的印象里都变成了妄想症,臆想者,变态。
    哪怕她妈相信她,却也觉得她有点太敏感了。
    她的世界从那天起彻底跌入谷底。
    重新开始也没用,她和别人泾渭分明。
    却因为这两个人,开始羡慕这种无论何时都有人牵手的亲密。
    她对贺毓产生了欲望,这个时候却不能轻举妄动。
    她还是个外人。
    贺毓终于成功牵到了柳词的手,走了几步柳词提醒她:廉晓礼。
    贺毓啊了一声,什么啊哦哦哦我忘了唉我去
    她转头,发现廉晓礼正慢吞吞地走过来,她喊:晓礼!快点啦!不然要迟到了!
    廉晓礼应了一声,小跑着追上来,她走在贺毓身边,佯装生气地说:你有了柳词就把我忘了。
    贺毓有点不好意思,唉了一声,这不是情况紧急吗?
    我懂了,柳词就是你的情况紧急?
    这句话有点怪,柳词觉得发毛,她看了眼笑眯眯的廉晓礼,想起对方刚才跟贺毓的动作,那点不快又浮上来,看贺毓又觉得烦了。
    手被甩开,贺毓一脸茫然。
    而廉晓礼却挽住了贺毓的隔壁,亲亲热热地凑过来,晨读是英语,第一节 课老师要抽背第二单元的那篇课文,你背了吗?
    贺毓瞬间清醒,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廉晓礼把她往前拖:我有预感你会被抽到。
    贺毓苦着脸:你这么说我也有预感了。
    柳词一路上都没说话,贺毓那句你背了吗也没问出口,怏怏地趴在桌上盯着课本。
    而廉晓礼心情愉快,还拿走了贺毓的杯子替她打水。
    接水的地方在走廊的尽头,她盯着杯子上那颗毛绒爱心,很想撕掉。
    掀起一个角,热水泡一泡,回去就说掉了就好了。
    她把自己的杯子放下,盯着自己拿着的贺毓的杯子,伸出了手。
    而这个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贺毓的杯子。
    廉晓礼吓了一跳,看到柳词站在她边上,面无表情地打开杯盖,往里接热水。
    滚烫的热水冒出袅袅的热气,柳词一句话也没说,廉晓礼却觉得她好像说了很多话。
    那杯水被柳词拿走了。
    她走的时候撞了廉晓礼一下,廉晓礼手上的杯勺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廉晓礼却笑了笑。
    贺毓还在吊着嗓子读英语课文,她的杯子Duang的一下摔在她的桌面,她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弹起来,抬眼就看到柳词。
    喔,你是要吓死我。
    柳词故意把杯子往前推,贺毓被烫到又是一个激灵。
    干嘛啊。
    柳词:背你的书吧。
    贺毓总觉得她看到柳词笑了。
    小心眼。
    她嘀咕一声。
    第16章
    贺毓的一天从被英语老师抽到背课文背不出开始倒霉。
    吊着个手也不用做操去,就待在教室里看漫画,被难得出来巡查的校长抓到,没收了书。
    晚自修前她扫地,一只手在她们班分开的那个区域cos扫地僧,树叶哗哗里一扫帚把一兜的落叶洒在了她班主任的身上。
    又被罚站了半小时。
    等一天结束,她已经彻底瘫了。
    一张脸趴在课本里,一边的廉晓礼拿薯片馋她都不所动。
    下课铃一响,廉晓礼喊她:走啦,今天我妈不来接我,我和你们一起走回去。
    贺毓抬起头,额前的刘海竖起,炸成了一朵精彩纷呈的花,和她现在的脸色相映成趣,让人忍俊不禁。
    廉晓礼笑出了声,被贺毓喂喂喂了好几声还不改,最后被恼羞成怒的贺毓掐住了脸,她抗议,伸手去打贺毓,两个人扑成一团,正好这个时候隔壁班的孟涛过来,喊了声晓礼。
    贺毓也掐着嗓子喊了一声。
    廉晓礼踩了她一脚,把收拾好的书包丢给她,拉着贺毓往外走。
    贺毓回头看柳词那边。
    柳词刚整理好东西,贺毓把廉晓礼往外一推,小帅哥找你你就去呗,没事,我和柳词是你的左右护法,会送你回家的。
    孟涛是个臭美的少年人,在大家一样的校服里,男孩的表现型都是鞋,贺毓认出他那大几千的鞋,在心里啧了一声,还有点羡慕。
    但转眼就忘了,高高兴兴地去拉柳词,转身跟廉晓礼说:我和柳词在学校门口的臭豆腐摊等你啊。
    廉晓礼有点儿不高兴,但她面上还是笑眯眯地。
    贺毓冲孟涛挥了挥拳头,正好瞧见申友乾背着书包走出来,哟了一声,喊上一起吃臭豆腐了。
    校门口这个点人很多,城高走读的占了百分之九十,没到放学的点外面就会堵车。
    申友乾拉着自行车跟着贺毓在臭豆腐摊等东西吃,这条路一放学全是路边摊,烤面筋烤冷面煎饼果子烤猪蹄五花肉刷上酱怎么也比家里的白饭好吃,他也馋,点了个太空茄子。
    贺毓坐在低矮的小桌前,把从一边店里买的饮料打开推给了柳词,你爱的芬达。
    柳词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说:谢谢。
    贺毓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客气啥啊,不准这样啊 。
    申友乾嘿嘿两声,那、那我呢。
    贺毓:记得给钱。
    申友乾:你太、太区别对待了。
    贺毓:你是女孩你就不要钱。
    申友乾:你、这这是性别歧视!
    贺毓略略略了好几声,这边不少城高的学生,还有同班的路过,朝贺毓打招呼,贺毓一边嗨一边吃插着臭豆腐,被烫得嗷嗷叫,捏住了柳词的手,被柳词骂了几句还嘻嘻地笑。
    贺毓知道柳词特喜欢吃五花肉,还点了好多串。
    柳词问她:你哪来的钱。
    贺毓:我妈给我的。
    给你买颜料的你别拿去吃吃喝喝完了。
    申友乾被太空茄子辣得倒吸气,喝了一罐王老吉还不满足,又拿了一罐,贺毓不、不就是这样。
    贺毓是那种兜里有五块钱都会花光的,曾经拿她妈给她买考卷的钱买了一桶星球杯,被揍得差点说不出话。
    没事,我留了。
    贺毓说得轻飘飘,柳词怕她撒谎,其实有点着急。
    贺毓个性就这样,其实很多次出来开小灶柳词也明白贺毓是想让她多吃点。
    问题是吃的心不安理不得的。
    嗨,担心啥啊,吃啊,点都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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