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药不饮酒是常识,然而昨日梅惊弦收到璧玉白的书信后一时心绪不宁,竟然疏忽了这一点,更不曾想到后果,竟然就整整饮了一大坛子酒,昨日的苦药算是白喝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西门吹雪此举到底是为自己好,对方这些日子一直在调养自己的身体,梅惊弦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因而即使那些药苦得让他想作呕,每每喝药之时都要想办法拖延一二,但最后他到底都是一滴不剩的喝完了。
    而若是他昨日没喝酒,今日也不必劳烦西门吹雪再熬一碗药,他也无须再吃这一回苦。
    梅惊弦悔不当初,只能就着手上的素菜包子,慢慢将那碗药喝下了。
    西门吹雪看着他喝完了药,拿手帕仔细拭去唇角的药汁,沉声道:晚上还有一碗。
    梅惊弦动作一僵,
    喝酒伤身,更影响药性,切记。西门吹雪起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到庭中继续练剑。
    没过几天,林诗音和花满轩的婚事终于成了。
    梅惊弦亲自给她凑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加上林诗音逝去的父母留给她的,合起来竟不比花家所下的聘礼少。
    林诗音被梅惊弦送上了花轿。
    轿帘落下前,她忽然拉住了梅惊弦的衣袖,低声道:惊弦,谢谢你。
    梅惊弦本以为她心中不安,却不防听到这句致谢,不由笑了笑,也低声道:诗音,你会幸福的。
    轿帘落下,他转头看向前方目光丝毫不离花轿的花满轩,对方一张俊朗的脸此刻笑得好像一朵花儿。
    花家家风清正,花家上头五子不论为官还是从商,都只娶了一房妻室,家庭和睦,少有龃龊。即使因为林诗音被龙啸云下毒,花满轩对林诗音的心意也一直都从未改变过,身体还没好全就张罗着要迎娶林诗音,如此深情,也是难得。
    林诗音坐在花轿中,看着眼前遮住视线的红绸,心中忽然有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定感。
    虽有波折,但她的第二桩婚事,终究是成了。
    花轿起,耳边尽是迎亲的喜乐,她忽而想起过去的事情,一时间竟恍如隔世。
    表哥温和正直,才情满腹,却义字当先,心中装了太多的人和太多的事。
    六童同样温和正直,平易近人,却以家人为重,虽为商八面玲珑,有些城府心计,却不违仁义,眼中只有她一个。
    如惊弦所说,她一定会幸福的。
    林诗音成了花家妇后,家中就只剩下了梅惊弦,以及一个客居的西门吹雪。
    想到过不多久,西门吹雪也要离开,到时候这处地方就只余下自己一人,梅惊弦稍一细思,便觉人庭寥落,凄清无趣。
    于此世,他便那无根的飘萍一般,之间决定在扬州定居,也是为了林诗音。
    而如今林诗音嫁了人,他再待在此处也无甚意义了。
    花满轩的喜事过后,应邀前来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其中自然也包括陆小凤。
    于是在前一天晚上,他一手美酒一手百味楼的烧鹅,旁边还跟着花满楼,敲响了梅惊弦住处的大门,打算在离开前和他们小聚一次。
    梅惊弦又亲自下厨去厨房烧了几道菜,算是凑了一副丰盛的筵席。
    饭席就设在院中的小亭中,梅惊弦还在厨房忙活,陆小凤自己去会客厅取出了杯子,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略过西门吹雪,又倒了一杯,正要放到梅惊弦的位置,半途却有一只手横过来,直接将他手上的酒杯挡了回去。
    陆小凤抬眸,迎上西门吹雪微沉的眼眸。
    他不饮酒。
    陆小凤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梅惊弦手上端着两道菜走出来,听到西门吹雪的话又见他们此刻的动作,立刻明白过来,忙对陆小凤道:我不饮酒。
    虽然梅惊弦早已在前几天就停了药,但之前那次饮酒的后果他仍然铭记于心。
    这年头,不听大夫话的结果就是多喝几碗苦药。
    无论如何,西门吹雪说他不能饮酒,他就不能饮酒。
    梅惊弦不能饮酒,西门吹雪不饮酒,花满楼不爱酒,于是陆小凤带来的那一坛子美酒只能自己享用了。
    陆小凤呷了一口酒,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不由摇摇头叹道:人都说君子远庖厨,不想梅公子竟还有这一手好厨艺。
    他看了看梅惊弦仍然一尘不染的白衣,对方进厨房前是什么样出来后就是什么样,一如往昔般风度翩翩,清雅秀致。若不是他之前去厨房看了一眼,当真要怀疑桌上这些佳肴是对方暗中去了城中的酒楼带回来的。
    梅惊弦将一盘虎皮鸡蛋放到西门吹雪面前,浅笑道:人生大事吃喝二字,我不过是好吃,便在这上面多花了几分心思,让诸位见笑了。
    那可多亏了梅公子多花的这几分心思,如今我们也有口福了。陆小凤手上捏着筷子,就要对桌上那道糖醋鱼肚子上最嫩的鱼肉下筷。
    另一双筷子先他一步,又快又准的插入鱼肚处,一夹一扯就轻巧的将整一大块鱼肉撕了下来。
    陆小凤动作一顿,抬眼一看,正见西门吹雪平静的将手上的那一筷子鱼肉放到了梅惊弦碗里。
    碗里多了块鱼肉,梅惊弦对西门吹雪笑了笑,便转头与花满楼说起了林诗音与花满轩的近况来。
    陆小凤菜不吃了酒也不喝了,目光紧紧盯着西门吹雪,眼神复杂怪异得仿佛看到对方弃剑从刀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西门吹雪淡淡扫了他一眼,眼中毫无情绪。
    陆小凤忽而想起当日他处理完水母阴姬和石观音的事情,匆匆赶回桃花堡后在梅惊弦房门外看到的那一幕,那时的西门吹雪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和往昔没什么两样。
    但实际上,那样的行为举动发生在谁身上都好,一旦发生在了西门吹雪身上,那就是一件足以让所有人惊诧到难以置信的大事。
    陆小凤曾经以为西门吹雪对梅惊弦的特殊是对于一个曾经打败并点拨过自己的对手的另眼相待,但如今看到西门吹雪的举动,他又对自己自己的推测产生了浓重的怀疑。
    花满楼看不见西门吹雪方才的举动,并未有如陆小凤此刻一般复杂纠结的心思。
    他对着梅惊弦道:离开扬州?你要去哪儿?
    梅惊弦沉吟片刻,道:四处走走看看,我打算一路向西去,前往峨眉,若是顺便,便去一躺光明顶。
    他此前将断裂的倚天剑托与西门吹雪带回万梅山庄重铸,本是约定好一个月后亲去燕北万梅山庄取剑,不料因为花满轩中毒的事情误了约定之期。
    西门吹雪又错过了他寄去改期的信,于是亲自带着倚天剑来到了扬州。
    如今倚天剑已经重铸好,九阴真经还在他的背包里,他打算将这两样东西送还峨眉。
    而既然要去峨眉,少不得要继续向西前往昆仑山光明顶去看看璧玉白。
    第41章 一只琴始皇
    西门吹雪听到梅惊弦和花满楼的对话,忽然出声道:你要往西?
    梅惊弦笑着点头。
    西门吹雪淡淡道:不若同行。
    噗咳咳咳!陆小凤登时被一口酒呛到了喉咙,满脸通红的咳了起来。
    梅惊弦想到万梅山庄位于燕北,西门吹雪若要回万梅山庄的话他们确实能同行一段时日,不由轻笑道:乐意之至。
    他的身体如今已经大好了,纵然是一路同行,西门吹雪也没理由让他喝药了。
    陆小凤一边闷咳一边盯着西门吹雪,目光怪异得仿佛他的脸上开出了一朵花。
    六只梅花鹿已经长大了许多,无法再同以前那般将它们全都揣进挂兜里挂在马上带着走了,梅惊弦只好将它们暂时托付于花满楼照顾。
    第二日,他便背着琴骑着马,和西门吹雪上路了。
    因并不急着赶路,慢悠悠的走了两天后,他们便到了涂中。
    进城的时候天已擦黑,城中行人皆三三俩俩伴在一起,言笑晏晏又行色匆匆。
    梅惊弦隐隐听到魁星乞巧等字眼,恍然今天竟已是七夕了。
    他还从未在外面度过七夕佳节,心中不由起了几分好奇,脚步也慢了下来,四顾张望着观察城中的佳节景象。
    西门吹雪牵着马跟在他身边,也随之放慢了脚步。
    街道上热闹非凡,除了售卖一些瓜果鲜花、乞巧针盒及魁星纸人的摊位外,还有许多摊位上摆了些色彩鲜艳形态各异的胖娃娃小人,一样看去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过去的七夕佳节梅惊弦都待在门中,不曾出外行走,更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走过了几个摊位,目光都流连在这些娃娃上,越看越是喜欢,脚步也不由越来越慢。
    他有心想要去买几个娃娃小人,但见围在摊位边的都是妇女及儿童,想到自己一个男儿要挤到她们当中去买娃娃,心中又赧然不已。
    小心。西门吹雪忽然一扯他的衣袖。
    梅惊弦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过于关注街边的小摊,险些撞上了两个抬着魁星纸人的行人。
    梅惊弦跟着西门吹雪往旁边避了避,也不好意思再分神。
    西门吹雪将他手上的缰绳接过来,一手牵着两匹马,一手抬起替他挡开有些拥挤的人流,忽然道:你喜欢磨喝乐?
    梅惊弦不解,磨喝乐?
    西门吹雪的目光转向旁边摊位上的娃娃小人。
    咳,梅惊弦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自己方才的模样必然都被西门吹雪收在眼里,便也没有否认,只淡淡一笑,这东西还挺有意思的。
    西门吹雪点头,没再说话,带着梅惊弦走过几条街,忽然在拐角的一处店铺门口停了下来。
    梅惊弦抬头一看,简单的木匾上题了合芳斋三个字。
    他心中一哂,暗叹合芳斋的业务拓展得当真广泛,竟连这里也有分店。
    店铺里的掌柜伙计看到他们,赶忙出来,殷勤的接过西门吹雪手中的缰绳。
    西门吹雪看了梅惊弦一眼,示意他和自己进去。
    这些日子两人一直在一处,梅惊弦深知西门吹雪口味清淡,也不爱甜食,此刻却忽然要去光顾一间糕点铺子,心中奇怪,却没有多想。
    直到掌柜的恭敬的迎上来说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梅惊弦才恍然大悟。
    原来合芳斋竟然是西门吹雪的产业。
    这件事若说出去,任谁都要惊讶万分吧。
    掌柜的应该提前就得到了消息,不仅客房收拾得齐整,连沐浴的热汤都已经备好,房间里还熏了他最爱用的香。
    洗去了一身风尘,用内力烘干湿漉漉的长发,梅惊弦换了身衣服,眼见天色已晚,不久就要就寝,他也没用玉冠束发,随手取了一支梅花簪将头发挽好就出了门。
    西门吹雪坐在庭中的石桌边,听到开门声,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凝。
    那中年掌柜正恭敬的站在他身边说什么,看到梅惊弦沐浴后微红的如玉面容,不由怔了怔,片刻后才出声道:梅公子当真天人也。
    梅惊弦一愣,他一向知道自己相貌生得好,但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初次见面的人如此直白的夸奖。
    他还未来得及做反应,西门吹雪当先道:可以上菜了。
    瞥见他微冷的神情,中年掌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忙告退离开了。
    梅惊弦察觉到他的不悦,想起刚才的事情,有些暗怪自己疏忽,忙道:是我失礼了,我先回去拾掇一番。
    不必。西门吹雪摇摇头,示意他过来坐下。
    梅惊弦刚坐下,伙计很快就来上菜,都是一些地地道道的徽菜,味鲜浓郁,色泽鲜亮,勾得人口齿生津。
    梅惊弦打量一遍,发现并没有自己吃不了的辣菜,不由放下了心。
    西门吹雪不重口腹之欲,梅惊弦虽好吃,却也懂得节制,吃了七八分饱就停了筷子。
    七月份的夜晚十分闷热,时辰尚早,两人用过晚饭便在院中纳凉。
    七夕佳节,女子聚在一起乞巧拜织女,男子凑在一块儿拜魁星,街道邻里皆传来热闹的人声。
    合芳斋后院却不为这喧闹所扰,梅惊弦悠然练琴,西门吹雪研读怜花宝鉴中的医道,二人之间仅相隔着一张小小的石桌却互不相扰,直到外面街道上人声渐歇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清晨,梅惊弦又是在一片挥剑的声音中醒来。
    他拾掇好出了门,果然看到西门吹雪在院中练剑。
    看见他,西门吹雪收了剑,伙计立刻送上了早餐。
    饭毕,两人便要重新启程,临行前,掌柜的忽然向梅惊弦递上了一个木盒、
    梅惊弦没有接,不解的看着他,这是?
    中年掌柜的神情有些复杂,推开木盒上面的盖子,露出了里面一双小人。
    是庄主让小人将这对磨喝乐交给公子的。
    梅惊弦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看到盒子里的东西,目光不由一亮。
    木盒中的小人单个才手掌大,一个白衣青带,双手抱着琴,左眉绘着桃花枝,圆圆的脸上带着笑,另一位白衣负剑,圆脸上毫无表情。
    可以看出,这对小娃娃是按他和西门吹雪的模样雕琢而成的。
    梅惊弦伸手将这对小人取出来,入手方觉这东西是用了较为沉重的木料所作,外表却打磨得十分光滑,轻重适中,色料也上得十分均匀。
    他端看几眼,不由喜爱万分。
    西门吹雪从里间步出,梅惊弦一手一个小娃娃,对着他晃了晃,脸上带着深切的笑容,多谢西门庄主。
    他们昨夜才进城,今早他就收到了这一对娃娃,说明西门吹雪是在昨天发觉他对这些娃娃的喜爱后,特意让人连夜赶工将它们做出来的。
    对方如此盛情,梅惊弦虽不说破,却铭记于心。
    西门吹雪点点头,目光在那对磨喝乐上转了一圈,走吧。
    梅惊弦将两个娃娃妥善放回木盒中,昨天在街道上见到的娃娃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售卖,所以他并未对西门吹雪一次送了两个他们彼此模样的娃娃感到异样。
    而在他们离开后,中年掌柜踌躇了半天,终于提笔写下一封信,趁着无人注意,放飞了信鸽。
    在梅惊弦和西门吹雪离开涂中的几天里,这封书信也辗转跨越了大半个中原,终于送到收信人手中。
    面覆黑雾的男子很快看完了书信,手一撮,手上的信纸立刻化为齑粉。
    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展开桌上手下人送来不久的画影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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