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祁不算,沈墨轩算半个,还有一个就是谢陵。
    他对谢陵的感情,实在复杂得要命,既想跟他深入,再深入,又怕身份败露之后,死无葬身之地。即便侥幸不死,哪怕只是谢陵一个绝情
    的眼神,就能让他当场痛断肝肠。
    沈执从来不敢轻易对人动感情,生怕自己输得一败涂地。他抬眸望着谢陵的下巴,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用牙齿轻轻咬着他的衣裳。
    谢陵拍了拍他的头,意思是不要淘气,沈执觉得他太把自己当小孩子了。
    于是很不满道:我已经长大了,我以后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会成为对江山社稷有用的臣子!我不会丢你的脸!
    谢陵忍不住笑道:我也不指望你能为黎民百姓作出多大贡献,你只要活得开心,成为一个对老百姓无害的人,已经足够了。
    你对我的要求这么低?沈执趴他胸膛上,探着脑袋问:我还以为我今生竭尽全力,也追赶不到你的脚步,原来我只要做到这一步,就能令你满意了。
    要求很低么?我自己都做不到。谢陵如此道,夜色下一双眸子熠熠生辉,里面的温柔仿佛月下凌凌波光,沈执微微看得痴了,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眼睛。
    很快又触电般地缩了回来,悻悻然道:哥哥的眼睛好漂亮。
    哦,是么,谢谢。
    谢陵挺客气地道谢,垂眸望着沈执,眼里光芒更盛,烈烈灼眼,沈执不敢同他对视,赶紧往被窝里钻,作贼心虚一般地催促:睡了睡了,困死了,明天一早,哥哥还要处理贪污受贿案,万一查不出什么来,定然大祸临头!
    他一边说,一边背过身去,蜷缩得像个虾子,闭紧双眼,使劲咬着手指,胸膛处跟打鼓似的,有只该死的小鹿都快撞死在里面了。心也快跳到了嗓子眼。
    沈执心里暗示自己,千万不能对谢陵痴心妄想,否则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当谢陵的身体贴过来时,浑身都紧紧绷住了。
    温热的呼吸缓缓从背后传来,谢陵语气颇为戏谑道:晚上睡觉老实点,前两日一同睡,你睡相差得可以,一夜夜地枕我胳膊睡,唉,我这早上一起来呵,整条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小兔崽子。
    沈执羞愤欲死,总觉得谢陵就是故意过来撩拨他的。于是壮着胆子,反唇相讥: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你夜里一直圈着我腰,我每天早上起来,腰都疼得很,我都怀疑你晚
    上做梦,是不是在跟人打架!要不然使这么大劲儿干嘛!
    谢陵:
    抬手掩唇,轻轻咳嗽一声:我们还是先睡觉罢。
    嗯,也许多睡几晚,彼此就习惯对方了。沈执轻声哼哼,多睡几晚,哥哥就知道我的好处了,以后再怨恨我的时候,也许能记起我一星半点的好。
    谢陵:他蹙眉,很不喜欢沈执说这种丧气话,好像要分别了一般,于是下意识将人抱紧了。
    隔日,谢陵就写了奏折,命霜七先将王刺史押送回京,自己则在西宁多逗留几日。打算带沈执去周边好玩儿的地方逛逛。
    早上醒来时,窗户有扑棱翅膀的声音,沈执见谢陵出去了,遂起身去看,果见是元祁的信鸽,他取了信细瞧,随手放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信上内容不多,唯有二字:尽快。
    沈执不是不害怕元祁,相反,他怕得要命。只要一想到元祁曾经教训他的手段,浑身都打哆嗦。有些东西本来就是深入骨髓的痛,想忘也忘不了。
    这次若是不让谢陵同沈墨轩彻底决裂,元祁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江大人这次来京,主要为了两件事,一是回京述职,二是顺道带着女儿见一见沈墨轩。
    以沈执对沈墨轩的了解,此人性格温柔至极,即便是生气,也不会那般疾言厉色,同江姑娘自小定亲,感情非比寻常。
    如果说一定要让谢陵同沈墨轩彻底决裂,恐怕还得从江姑娘身上下手。
    沈执正欲将鸽子放出去,余光一瞥,忽然笑道:小笨鸽,怎么腿受伤啦?
    他双手将鸽子捧了下来,仔细包扎了一下,用右手食指点了点鸽子脑袋,下回小心一点,别再受伤了。你没主人疼,我也是呢。
    早些便说,沈执会临摹别人的字迹,只要见过一次,几乎可以临摹得九分像,他颤抖地攥着笔,抓耳挠腮地想些淫词艳曲,写在一方手帕上。
    才写几笔,又死死咬着唇,根本写不下去了。
    简直太混账了!
    三年前就是用这种法子捏造了谢陵同宁王的往来密函,害他被贬。三年后竟然还想用同样的法子,陷害他同江心月有染。
    江心月待自己这般好,自己竟然狼心狗肺
    到毁人名声,就是个畜生也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沈执懊恼极了,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又对现状感到无能为力。他做与不做,到头来都是个死字。
    不是死在元祁手里,就是死在谢陵手里。可怜的连自己的命都攥不住。
    此前谢陵还同他道,希望他以后能做一个对老百姓无害的人。
    不过短短一夜,他竟然就想加害未来嫂子。
    岂止是畜生呵,简直就是卑鄙无耻,无恶不作,猪狗不如的渣滓!
    如果谢陵知道了,此生都不会原谅他的,就连沈墨轩,还有沈家父母,也会
    看清楚他丑恶的嘴脸,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疼他了。
    况且,现在谢陵都猜出来了,保不齐正猫捉老鼠地等他自投罗网呢,沈执觉得自己年纪还挺小的,好想多活几年出去看一看外面的风景。
    第28章 我就是偏宠他
    沈执想到此处, 将笔放了下来,他恨自己长了这么一双专门临摹别人字迹的手。眼珠子烧得通红。为了防止自己一错再错,将右手摊平放在桌面,左手捞过镇纸, 照着指尖狠狠砸了下去。
    只一下,就听见轻微的骨裂声,他疼得浑身都在发颤, 右手五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奇快无比地肿了起来,然后充血,破皮
    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沈执丢了镇纸,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如果他没有遇见过谢陵,也许真的会作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来, 可现如今,他已经明白了世间的是非对错。
    人生在世, 仰不愧于天, 俯不愧于地, 有些事情一旦做错了,再想弥补也为时晚矣。
    至了晚间,谢陵才从当地的衙门回来,推开门,见屋里黑灯瞎火的,便以为沈执睡了。轻手轻脚地点了烛火, 忽闻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眉头一皱。
    转身行至床边,见沈执背对着他睡下,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醒醒。
    沈执原本就手疼得睡不着,早在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时,浑身都紧绷了起来,被推了一把,顺势醒了过来。他缓缓坐起身,揉着眼睛道:啊,哥哥回来了啊,我太困了,就直接睡觉了。
    你的手怎么回事?受伤了么?谢陵见他的右手包着厚厚一层白布,隐隐可见血色,眉头当即皱得更深了,拉过他的手腕,又问: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了?你在房里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小心摔的,已经不疼了嘶!沈执忙要将手抽回来,可哪里挣得过谢陵,当即就被他解开了白布。
    真的不疼了,你解开了,还要给我包上,多麻烦啊,其实我
    闭嘴!谢陵抬起他肿成猪蹄的右手,似笑非笑道:这能是摔伤?沈公子,你现在扯谎都不知道打草稿么?解释一下罢,如此自残又是为了哪般?
    沈执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谢陵,他抿了抿唇根本不想费精力去跟谢陵耍心眼,可能也是有些自暴自弃了,低声道:伤得是我,疼得也是我,同你有何干系?
    沈公子,自残是解决不了任何问
    题的。谢陵面色平静,垂眸瞥了一眼伤势。
    很明显手骨都砸断了,连食指都歪了,怎么可能不疼呢,沈执对自己倒也狠,连药都没擦,随便包一包就完事了。好像一点都不知道怜惜自己。
    谢陵都替他疼得慌。
    受贿的案件查清楚了么?
    沈执故意转移话题,试图将手抽回来,谁料谢陵攥得死紧,不知打哪儿变出一瓶伤药,仔细替他敷上,闻言随口道:嗯,差不多了,原本该沈墨轩接手查的,他在京城抽不开身,索性我替他来这一遭,最晚后日便可回京了。
    原来如此,沈执点了点头,神色黯然,回京也好。
    谢陵抬眸瞥他一眼未言,等帮他包扎好之后,这才淡淡道:沈公子,有些话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如果你不知何为自重,执意要从自残中寻得片刻安慰,我也无话可说。只不过麻烦沈公子,以后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这种把戏,凭白无故让我眼里见了脏。
    沈执一愣,轻轻攥了攥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才手疼得要死要活,就随便被谢陵这么一包扎,居然不那么疼了。
    他很想让谢陵帮他吹一吹,可自己也觉得太孩子气了,闻言,便道:我知道了,我以后要死也死远点,我不会脏了你的眼。
    谢陵挑起一边的眉头,没好气道:随便你。
    之后,他就懒得再同沈执多言,生怕自己脾气收不住,再将人按倒狠狠教训一顿。
    他出了房门,下楼去寻霜七。
    霜七看了看楼下,见左右无人,这才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条,俨然就是沈执给元祁的回信。
    谢陵展开随意看了几眼,心里有了一番计较,暂且按捺住并不发作,将纸条还给霜七,吩咐道:传出去罢。
    霜七低声道:大人,恕属下直言,沈执不过就是皇上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大人何不杀了他,以绝后患?
    杀了一个沈执有什么用?皇帝若是想要我一命,何愁找不到理由,只不过留我有用,又恐我谋反罢了。谢陵淡淡说了一句,略一思忖,又低声嘱咐了一番。
    待再回房间时,手里已然端了一衷鸡汤,谢陵道:听说你晚饭没吃,
    我让人给你热了盅鸡汤,快起来喝罢。
    沈执本来不觉得饿,一听说有鸡汤喝,立马觉得腹中有火在烧,赶紧坐起身来,端起来就喝。
    谢陵不再看他,去屏风后面换了身轻便衣裳,出来时,沈执已经连汤带肉,将一盅鸡汤尽数倒进了肚子里。不禁莞尔道:你怎么吃相如此难看?倒像是几年没吃过饱饭一样。
    我本来就是三年没吃过饱饭了,谁被囚禁了还能舒服地吃饭啊,不挨打就不错了沈执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谢陵缓步行了上前,你再说一遍。
    没什么!
    沈执赶紧摇头,往床里躺了躺。不知道为何,虽然没有办成元祁交代的事情,但心里却极其踏实,仿佛自己终于做了一件特别对的事情。
    他真的很想像正常人一样,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底下,他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甘心一辈子当个小小的傀儡。
    甚至还想紧追着谢陵的脚步,脚下踩着康庄大道。他希望以后别人提起他时,不再是横眉冷对,言语奚落,而是满眼惊羡。
    谢陵脱了靴子,翻身躺下,想了想,将沈执拽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一句话没头没脑的,沈执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然得了谢陵的夸奖。他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解道:什什么?
    没什么。谢陵却又不点破了,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同我说,你被我占了身子,我不可能完全不管你的死活。
    沈执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胡乱点了点头,脑子懵懵的。他被谢陵抱在怀里,觉得心安理得,没有任何负罪感。
    下意识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小耗子似的,谢陵抚摸着他骨头分明的后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好半天儿才低声道:若是不出意外,这次江大人顺道会去江州一趟,商量江姑娘和沈墨轩的婚事。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啊!
    沈执一惊,隐隐觉得谢陵意有所指,可左思右想,没觉得自己露出什么破绽,只好应道:是啊,江姑娘对我很好,轩哥也喜欢她,若是成了亲,不知道该是多大的喜
    事,沈家爹娘也会很高兴的。
    谢陵低声笑了一下:是啊,谁不说呢,若是有人敢背地里动手脚,生生拆散了这对天定的大好姻缘,不知道要惹多大的众怒呢。沈墨轩怕是要将他活剐了罢。
    沈执冷汗潸然,右手一抽一抽的疼,甚至能感觉到皮肉下的血管都在砰砰跳动,好半天才勉强笑道:是是啊,事关江姑娘,轩哥即便有再好的脾气,恐怕也要当场杀人罢!
    不出沈执所料,江大人此次远道而去,正是要带着江心月顺道去趟江州,拜见一下沈大人。
    沈执如今伤了右手,彻底没法临摹谢陵的字迹,隔日沈墨轩就赶至西宁城,亲自接见了江家父女。
    谁料紧要关头,竟然转危为安了。
    早先便说,江居正一向最看不惯作奸犯科,忘恩负义之辈,尤其沈执恶名昭彰,还是沈墨轩的义弟,就更加令他不满了。
    平时妨他跟防狼似的,生怕连累了自家女儿的清誉,也不知怎的,江居正意外瞥见沈执腰上挂的荷包,正是江心月前阵子绣的,估摸着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知晓沈执曾经在京城,那可谓是浪里小白龙,花间一禽兽。
    当即暴怒,可又碍于沈墨轩在场,只隐忍着不发作。
    谢陵趁机火上浇油,拉着江居正一道儿喝酒。
    江居正此人正派,做事也耿直,平时在官场上没少得罪人,从不喜官场上迎来送往的阿谀奉承,反而对谢陵、沈墨轩之流,极有好感。
    因此,他极其不能理解,为何沈执这种品行恶劣之人,竟然是沈墨轩的义弟,还是谢陵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正好中途出去一趟,听见下人在花丛后面议论,说是亲眼瞧见沈执偷潜入江心月的房间偷觑。
    气得江居正当即提剑去了,借着酒劲儿见到沈执就砍,怒骂道:无耻小人!竟然连你义兄的未婚妻子都敢肖想,受老夫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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