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口,一口就好了,贺槐安想,他不贪多,只喝一口,让温热的鸡汤顺着食道滑落到他的胃里,热度便会在他的体内散开,祛除身体里彻骨的寒意,只要喝上一口,他就可以享受渴望许久的宁静。
    村长回来了,脸上是笑着的,他手里拿着碗和勺子,轻轻的放在了贺槐安的面前:尝尝吧,刚炖的,要是再不喝,就冷了。
    你呢,你不吃吗?贺槐安看向他。
    我?我刚吃过了,就剩这么一点了。村长微笑道,你喝吧。
    贺槐安又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他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汤上,一勺,两勺,手里的小碗渐渐被盛满。
    村长在旁边看着他,像在看着自家贪食的小孩,目光慈祥悲悯,想一尊爱着世人的佛。
    作者有话要说:
    宋轻罗:我不喜欢水多的东西
    林半夏:真的吗?
    宋轻罗:你和肥宅快乐水除外。
    林半夏:我也喜欢肥宅快乐水等等,你是不是在耍流氓??
    第26章 死神的欢宴(八)
    贺槐安端着碗,感受着鸡汤的温度,顺着薄薄的碗壁传到了自己的手心里,他目光渐渐游离,舀起了第一勺鸡汤,朝着自己的嘴里缓缓送去只要喝下去,就能感到温暖了,贺槐安如此想着。
    然而就在那轻薄的勺子触碰到他唇边的刹那,一股子冰冷的寒意,却顺着他的脚踝窜了上来。好似沿着他的脊椎,深入了灵魂,在他的灵魂上,重重的敲击了一下。贺槐安猛的打了个哆嗦,从那种虚幻的温暖中醒来了,他茫然的看着微笑的村长,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鸡汤,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即将做出一件无可挽回的事。
    你你不喝吗?贺槐安停下了动作,把刚才问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只是这一次,语气里再无渴望。
    村长笑容淡去,冷冷的看着贺槐安,没有说话。
    贺槐安感到了一种不安,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想往后面退一步,谁知却感到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踝,他低下头看去,才发现牟馨思的手竟是虚虚的握在他的脚上,那肌肤带来的冰冷触感,就是刚才猛然敲醒他的重锤。
    牟馨思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动贺槐安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他看了看依旧没有声息的牟馨思一眼,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村长,身体忽的颤抖了一下,这一刹那,他恍然明白,自己刚才将牟馨思放入棺材时感觉到的异样是什么。
    牟馨思的身体,太软了,正常情况下,一个死人会在死亡912个小时后渐渐僵硬,这就是俗称的尸僵,之后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彻底的软化。接着就是腐烂变质,可他身旁的牟馨思却没有,从宣告死亡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身体就是柔软的,不曾僵硬片刻。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贺槐安的脑子里如烟花般炸开,他蹲下,再次将手放到了牟馨思的脉搏上,当即愣在了原地。
    虽然微弱,但他的手指的的确确有感觉到脉动的跳动,她的肌肤上,也出现了一些不明显的温度,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牟馨思没有死。
    太可惜了。站在旁边的村长,开了口。
    贺槐安抬头,看向他,他道:你知道牟馨思没死???你是故意要让我把她放进棺材里??一切的线索都连成了线,他想起了停在院子里的那几具棺木,和棺木盖子上,被人抓挠的痕迹,那些人都是你做的?你知道他们其实没有死,可是是把他们关了进去??
    村长淡淡道:一开始其实是不知道的。他看着贺槐安,慢条斯理的从身后抽出了一把锋利的镰刀,用手指轻轻的拨弄了一下刀刃,好几次之后,我才发现了这件事。
    贺槐安有些惧怕的后退了一步。
    村长平静道:但是已经太晚了,都在坟地里放了几天了,没人能活得下来。
    贺槐安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你没发现吗?村长说,我周围为什么死了那么多的人,而我却没事?
    贺槐安道:你
    村长咧开嘴露出了一排因为抽烟变得焦黄的牙齿,他满脸皱褶,笑容狰狞且癫狂,因为我一直在杀人啊,所以山神才会把我留着他握着镰刀,凶狠的朝着贺槐安扑了过来。
    贺槐安大惊失色,朝着旁边猛地躲闪,村长一刀落下,直接将他身旁的椅子砍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贺槐安见他真的要动手,反应也是极快,他的确是害怕那些未知的东西,可要和人打架,他是一点也不虚的
    贺槐安骂了一句脏话,反手端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鸡汤,朝着村长的脸上泼了上去。这鸡汤刚刚炖好,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虽然不冒烟,但却是滚烫无比。啊!!!两人间的距离很近,村长被滚烫的鸡汤泼了个正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闭上了眼胡乱的挥舞起了手里的镰刀。贺槐安抓住机会,奋力抓起身下的椅子就朝他砸了过去,不过两三下,便把村长手里的镰刀砸脱了手。
    那刀一掉,贺槐安彻底没了顾忌,跳到了村长面前,挥着椅子朝着村长的脑袋上便来了一下狠的。
    村长直接被砸懵了,脑袋也破了皮,倒在地上惨叫起来,鲜血淌了一地。
    贺槐安乘胜追击,又朝着他身上来了几下,不过他到底是怕砸死人,下手的时候没朝着致命部位,但也足够让村长丧失战斗力。当他停下来时,整个人都气喘吁吁满身是汗,而刚才打算对他动手的村长,此时已经在他的身下失去了知觉。
    贺槐安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绳子。为了以防意外,他用这个将村长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只是当他做完这些事的时候,外面一直下着的雨忽的停了。
    不过刹那间的功夫,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明亮愉悦的颜色,太阳从云层后露出半张脸,让那潮湿的心情瞬间清爽了不少。
    贺槐安坐在椅子上喘了会儿气,看着旁边昏迷的村长和外面晴朗的天气心里有点嘀咕,心想难道这个村长就是大BOSS,身上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为什么一把他敲晕,外面就晴了呢。
    贺槐安休息了一会儿,缓过神来,赶紧去检查了一直躺在地上的牟馨思,发现她身上已经恢复了温度,不但有了呼吸,也有了心跳,不像死了,倒像陷入了沉睡。
    到底怎么回事?贺槐安实在想不明白,索性坐在原地抽起了烟,打算等着等宋轻罗他们回来了再好好商量一番。
    宋轻罗和林半夏终于从山上下来了。
    此时两人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水,看起来很是狼狈不堪,宋轻罗的状态极差,脸色过分的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他之前被鱼狠狠的撞了一下,也不知道受伤没有,林半夏有些担心他,本来想要背着他走的,却被他拒绝了。
    那东西还没有彻底封存,你最好别靠近我。宋轻罗如是说。
    林半夏道:那东西不会对你有影响吗?
    宋轻罗说:影响肯定是有的。
    林半夏道:那你
    暂时没事。宋轻罗轻声道,不用担心。
    两人到了山脚处,准备往村长家里走,他们这条路,要路过溪边,往回走时,正巧碰到了昨天给他们提供信息的蒋若男。她又出来打水了,还是那身衣服,还是那两个水罐,嘴里哼着小曲儿,正认认真真的往水罐里装着水。
    她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了一身泥污的林半夏和宋轻罗。
    呀,你们怎么啦?蒋若男惊讶道,怎么浑身都是泥水呢?她说完这话,立马想起了什么,那灿烂的笑容不知为何淡了些许,你们是从山上下来的?
    林半夏说:嗯,刚下来。
    你们居然上山了?蒋若男歪着头,表情很天真,还活着下来了呀。
    这话就有点奇怪了,林半夏和宋轻罗对视一眼。
    你昨天不是打了水吗?林半夏奇怪道,你一个人,用得了那么多水?
    当然用得了了。蒋若男又笑了起来,她那张清秀的脸上多了一种林半夏看不懂的表情,她说,我家里好几口人呢,都得用水,邻居的婶婶也要水,我得把他们的水缸也灌满。
    宋轻罗和林半夏都从这灿烂的笑容里,品出了一点别的味道,两人同时没说话,看着她哼着歌儿,把水罐装满,晃晃悠悠的挑起来,打算走了。
    直到她快走远了,宋轻罗才又开了口,他问了问题,声音不大,但蒋若男肯定能听到,他说:你家还剩几个人了?
    蒋若男声音有些远,但林半夏还是听清楚了她的回答,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说:你们不觉得我的名字很难听吗?我其实也这么觉得。
    林半夏看着蒋若男远远的走了,他想起了见蒋若男的第一面,这个看似柔软的小姑娘,当着他的面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人头,平静的放回了棺材里。当时他只是感觉这个小姑娘胆子很大,现在看来,她身上似乎有着别的秘密。
    宋轻罗说了声走了,两人才继续慢慢的往回走。
    天晴了,那股子属于雨水的潮湿味道淡了许多,多了泥土和草木的芬芳,倒让人没那么讨厌了。
    但是村子里依旧没什么人,四处都是一片静谧。林半夏和宋轻罗沿着小道回到了村长家里,两人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坐在堂屋里的贺槐安。
    贺槐安抽着烟,表情比之前好了一些,看见了林半夏和宋轻罗后,兴奋的朝着两人招了招手:你们终于回来了!!
    林半夏进屋后,看到了地上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村长和一地的血迹,他愕然道:出什么事了?你没有带着牟馨思的尸体走吗?
    走不了。贺槐安道,那车被人砸了他狠狠的抽了一口烟,估计就是他干的。说着踢了村长一脚。
    他砸的?到底怎么回事?林半夏奇道。
    贺槐安便把之前发生的事和两人说了一遍,包括村长想蛊惑他喝有毒的鸡汤,包括牟馨思活了,包括被他识破之后,村长提着镰刀想要攻击他
    林半夏听的一愣一愣的,心想原来大家遇到的事都这么刺激啊。
    贺槐安说完后,见林半夏和宋轻罗的状态也不好,这才想起问他们两个遭遇了什么。
    也没什么事儿。林半夏说,就是和一条鱼打了一架。
    贺槐安:哈?
    林半夏: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贺槐安:???
    林半夏放弃:算了。
    宋轻罗没什么精神,找了椅子坐在上面居然开始打瞌睡了。林半夏见他这样赶紧催着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他抬了抬眼皮,嘟囔道:还要碰水啊。
    林半夏像哄小孩似得哄着他:洗完就去休息吧,我和贺槐安来善后。
    宋轻罗瞥了贺槐安和地上的村长一眼,道:好吧。这才干脆利落的起身走了。
    林半夏和宋轻罗说话时,贺槐安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也不敢插嘴,直到宋轻罗走了,才松了口气,说:宋先生看起来不太舒服啊。
    嗯,淋了雨。林半夏道,你手机现在有信号吗?
    贺槐安这才想起来还有手机可以用,拿起来看了眼发现信号居然满格了,他惊喜道:有信号了,有信号了!!
    林半夏松了口气,有信号就好多了,不然虽然事情已经解决,可怎么离开这里却是个大问题。
    贺槐安马上说:我现在就联系外面,让他们进来接我们,需不需要带武器什么的?
    林半夏想了想,说保险起见,还是带上为好,毕竟村长这个问题需要解决一下。贺槐安一听就笑了,说只要是人的事情都好办,这个村长就交给警察叔叔吧。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一番解释之后,告诉林半夏,外面的人马上赶过来。
    林半夏点点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牟馨思和村长,道:那你在这里守着他们两个吧,我去看看宋轻罗。
    贺槐安说好。
    林半夏去了住的地方,看见宋轻罗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他听到了林半夏的脚步声抬了抬眼皮,道:怎么样?
    林半夏说:贺槐安通知了人,说是马上过来接应。
    宋轻罗轻轻的嗯了声。
    林半夏道:你呢,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轻罗说:没有。
    林半夏还是很担心:真没有受伤?
    宋轻罗没有回答,林半夏凑近一看,才发现他居然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眉头微蹙,看起来很疲惫。林半夏心疼的帮他拉了一下被子,轻手轻脚的出门去了。
    他也去浴室洗了个澡,也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虽然刚才的经历很是惊险,但他并不太累,因而洗漱完后,就去了堂屋,和贺槐安一起等着进来接应的人。
    等待期间被贺槐安一凳子敲晕的村长醒了,醒来后骂骂咧咧的,贺槐安听着心烦,一凳子又把他敲晕了过去。林半夏在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心想没看出来这贺槐安也是个暴躁老哥啊,贺槐安大约是感觉到了林半夏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连忙解释道: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害死了不少人了。
    林半夏小声道:不是,你一开始不是挺害怕的吗?怎么这会儿胆子这么大?
    贺槐安说:村长是人啊。
    林半夏:
    贺槐安:人有什么好怕的。
    林半夏发现自己竟是无法反驳。
    大约四个小时后,贺槐安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后,激动的说是他们的人来了,让林半夏在屋子里等一会儿,他出去接应。林半夏哦了一声,看见他兴奋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带进来五个人。这五人身上穿着黑色的制服,制服的右边的胸口处画着一个卍字符号。这符号林半夏认识,读作万,在佛教里有生息不灭的含义。
    那群人和贺槐安是熟识,却不认识林半夏,不过贺槐安显然提前介绍过了,所以他们见到林半夏也只是态度尊敬的点了点头,什么问题也没有问便开始收拾起了现场。一人直接把牟馨思送出了山村,确保她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医治,剩下几人则非常仔细的记录了屋子里每一个角落,手里的照相机就没停过,贺槐安的笔记本也被收走了,还被问了一些比较常规的问题,比如死伤如何,有没有造成其他的损失之类的。贺槐安一一回答,似乎早已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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