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就失去了那段记忆。白渐潇说,难道之前没有登上过巴别塔的人吗?他们也失忆了吗?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想到了。我探访了一些据说登塔成功的人,发现只要是从乐园回来的人,无一例外会失去那段记忆,甚至会变得疯疯癫癫。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我想了一个万全的办法
    阿莫尔的能力是感知,无论离开多远,我和他的心始终相连,我想要通过阿莫尔,把我在乐园的记忆传输出去。这样即使我忘记了,阿莫尔也会记得发生了什么。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我应当在乐园中遇到了一个让我感到很熟悉的天使,接着又被引荐到了一个先知面前,先知还为我做了预言其中一个,就关于你。我把这些信息都传递了出去,渐渐的,传输出来的信息量过于庞大,竟然使阿莫尔出现了不良反应。
    天啊所以你得到的信息才会残缺不全对吗?
    不,阿莫尔倒也很有骨气,尽管精神世界快被庞大的信息量摧毁,还是咬牙坚持着,因为他也知道这段信息有多么重要。但是我和他都没有想到,塔中装着监控,所以他浑身冷汗,疼得在地上翻滚的样子全都被另外一些人看到了
    谁在塔里装了监控?你们察觉不到吗?白渐潇忍不住叫道。
    正因为是自己人装的,所以才察觉不到啊,陆之穹幽幽地说,装监控的就是唐渊他们,因为害怕我做出伤害阿莫尔的事情,所以才将阿莫尔监视起来。发现阿莫尔的异状后,他们飞速赶到了塔边,摧毁了塔门,然后强行带出了正在接受信息的阿莫尔。我辛苦经营的计划,我豁出一切在乐园中获取的信息,就这样全部毁于一旦。
    第103章 背后捅来的刀子
    白渐潇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阵心疼, 如果陆之穹的计划成功的话,也许他们现在就知道乐园里到底有什么了!
    大部分的信息都损坏了, 只剩下一些难懂的只言片语,陆之穹想到了什么, 居然还笑了笑, 还好, 关于你的那一部分还保留着, 所以我才能遇到你啊。这是我的幸运。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如果我是你,出去绝对要揍唐渊他们一顿。
    嗯, 我也是这么想的。陆之穹道, 不过当我从乐园出来后, 事情发生了一点变化
    收容所的成员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是2月2号。
    在凌晨时分, 塔一反常态地升到高空, 塔身银亮如包裹着闪电。收容所的网络完全瘫痪,所有人都感受到不同程度的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那一天, 每个派门的领袖都异常紧张,行动来去如风,裹着一派肃杀。2月2号上午, 天没有放晴, 乌云如漩涡般环绕着塔尖, 唐渊立于塔下, 抬头凝望,阿莫尔和陆之穹都不在,他是在场唯一能做出决断的人。
    真的要这么做吗?齐灵瑞双眼通红,颤着声音问道。但一如既往地根本没有人听她说话,她也只好紧张不安地捏着衣角,副会长下了命令,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靠近塔
    难道你就想这么看着阿莫尔死吗?迦陵面色不善地吼了她一句,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会被陆之穹害死!
    副会长的性命危在旦夕,现在解救他的优先级高于一切!跃川浑厚的声音响起,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慢慢扫视过周围的同伴,你们就这么怕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胡作非为,永远像狗一样趴在他脚边吗?!
    你一直恨他,想取代他的位置,这种时候当然会那么说!灵瑞鼓起勇气,大声叫道,但我不认可你的想法,副会长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唔!
    跃川掐住她的脖子,额头上青筋跳动,你再说一遍?我想取代谁的位置?
    难道不是吗?灵瑞小小的个子被他原地拎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大骂,你就是想取代他在阿莫尔身边的位置!
    跃川猛地使力,只听咔啦一声脆响,灵瑞的脖子被生生折断,歪向一边。她的身躯缓缓滑倒在地,只剩下一丝微弱的呼吸。她缓缓朝前爬了两步,挡在前往塔的必经之路上,嘶声吼道:难道你们想造反吗?!除非你们踩着我的尸体,否则别想过去!
    在剧烈的咳嗽中,她只能看到昔日同伴们站在一边,像是蓄势待发的狼群,沉默中隐藏着迫切与焦躁。她忽然感到腰腹被人重重地踩过,唐渊就像是没有察觉似的,径直从她身体上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无言的信号。接着,跃川从她身上跨了过去,目的明确地走向高塔。银蛇有些于心不忍地看了她一眼,绕了过去。
    迦陵踢了她一脚,还嫌不够,朝她身上吐了口唾沫,明明是只兔子,却像舔狗一样。
    她是兔子。她是陆之穹从游戏里捡回来的,那时候她才几岁?14岁吧,总是哭得眼圈红红的,陆之穹管她叫兔子他把每个捡回来的小鬼都当动物养,这样似乎能稍稍治愈他的社交恐惧症。
    和所有人不一样,比起阿莫尔她更喜欢陆之穹,她喜欢陆之穹思考时蹙起的眉梢,她喜欢陆之穹战斗时张扬的笑意。从第一次被救起开始算,她一共被陆之穹救过9次,有一次火焰几乎将挡在身前的男人烧成灰烬,他却如山峦般沉默而坚定,仅仅是站在那里,挡下一切。灵瑞被他护在身后,在灼烧的火焰和沸腾的情绪中涕泗横流,发誓一辈子追随那个无畏的背影。
    而其他人,只会被陆之穹救过更多次。他们厌恶战斗,厌恶鲜血,厌恶游戏里的一切,有关陆之穹的所有回忆都是肮脏的、血腥的、暴力的。大家都是一样,没有人会喜欢这些东西,他们更喜欢什么呢?他们喜欢在清晨的鸟鸣中,听阿莫尔为他们读诗,他们喜欢在傍晚的夕阳中,在阿莫尔的小院里喝茶聊天。他们喜欢在悲伤绝望的时候,阿莫尔温暖坚定的怀抱,他们喜欢他天真的蓝眼睛,那是如神一般不可亵渎的纯净。
    那时候陆之穹在哪里?他似乎总是格格不入地站在一旁,手插在口袋里,嘴角噙着讽刺的笑。像一只盘桓在周围的秃鹫,随时预备把他们的幸福叼走。
    灵瑞唯独喜欢偷看他,连他最狼狈最丑陋的姿态也爱看。有时候她甚至会幻想,要是自己能站在他身旁,稍稍缓解他的寂寞就好了,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站在那里,那个冷酷男人的心也永远不会对人敞开。
    轰头顶传来一声巨响,灵瑞抬起头,看到高塔如风中残烛一般在空中摇晃,坚不可摧的塔门忽然破裂,倏忽之间,一切异状都消失了。好像掀开了蒸笼的盖子,她一下子感到耳目清明,呼吸也变得顺畅。此时,绝大部分收容所的成员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擦掉脸上与身上的尘土。她看到唐渊抱着昏迷的阿莫尔向自己走来,她第一次看到阿莫尔的脸色如此苍白,他的生命力因为过度消耗而极度衰竭,汗水像小溪流一样淌下,他似乎陷在了深深的梦魇里,神情扭曲,嘴里焦急地吐出许多无意义的音节。
    灵瑞也不由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他们稍微晚一步救援,阿莫尔会不会真的出事?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陆之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阿莫尔,如果牺牲阿莫尔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一定会那么做。
    这个迟来的认知让灵瑞的心钝钝地痛起来,她呆呆地跟在银蛇后面走了一段,银蛇回过头,不好意思地说:你别介意啊,大家都是迫不得已。
    我不介意。灵瑞疲惫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还是找个地方闭关修炼吧,别掺和这些事了。银蛇好心地给出建议,可惜那时候灵瑞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2月2日晚,一个愁云惨淡的深夜,阿莫尔从昏睡中猛地惊醒。他慌乱环视四周,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塔后,又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守在他身边彻夜未眠的人也跟着一震,纷纷关切道:醒了醒了!
    会长,感觉还好吗?
    陆之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你们把事情全毁了阿莫尔咬牙切齿道,忽然愤恨地锤了地面一拳,挣扎着要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银蛇他们哪里见过会长这样子,都惊得呆在了原地。唐渊抱着胳膊守在门边,你要去哪里?
    阿莫尔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地回荡在静寂的房间里。唐渊的头歪向一边,好半天没有动弹,脸上现出一个通红的掌印。
    阿莫尔夺门而出,跌跌撞撞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众人连忙跟上,灵瑞在最后面,朝唐渊吼道:你看啊,我早就说过别这么做!我从没见过会长那么生气!
    如果他最深的愤怒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唐渊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微笑,那他该怎么阻挡我们呢?
    灵瑞被他笑得脊背发凉,几乎是逃跑一样离开了这个房间,追寻着阿莫尔离开的方向跑去。
    在路的尽头,她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那个地方是陆之穹在收容所里的其中一个密室,掩印在密林草莽之间。陆之穹刚刚从游戏中醒来,身体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他的背后,一双鸦黑色的羽翼缓缓舒展,如纷纷扬扬的夜,遮蔽了万物星辰,如同只诞生于黑夜的纯粹邪恶之物,一触碰到黎明的光芒便会烟消云散。
    但此时他头顶耀眼的光环却如满月的轮廓,散发着皎洁的光,照亮他的脸如无慈悲的神明。漆黑的双眸也染上了金黄,仿佛遗失在荒野的火焰。这样极致的邪恶与极致的纯净居然毫无违和地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像是谁为衣衫褴褛的囚徒戴上了神子的冠冕,罪恶与圣洁同样昭然欲揭。
    翅膀舒展到极致,树木枝叶被柔软的羽毛平滑地切开,夜的碎片一般缓缓坠落。然而那惊人的翼展只维持了不到一刻,便无力地垂下,陆之穹也只来得及清醒一瞬,便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接触到他眼神的那一刻,灵瑞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那眼神里没有怒火没有憎恨甚至没有一丝责备,只有沉沉的悲哀,死灰一样。
    羽翼垂落在地,陆之穹落在了阿莫尔怀里。阿莫尔深深地拥抱他,月光下两人仿佛融为一体。
    阿莫尔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接手了所有事情,他把陆之穹藏在了塔中,有好多天灵瑞都没办法探知一点消息。同样被关在门外的还有唐渊他们,激烈的争吵与沉默的对峙笼罩在收容所上空,灵瑞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当陆之穹以天使的形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刻,彼此间的最后一丝信任都土崩瓦解。
    尽管陆之穹说不记得了,但谁知道他究竟在乐园中做了什么呢?他以天使的形态出现,就是毫无疑问的对人类的背叛。唐渊他们怎么能允许这样一个天使,这样一个一再伤害阿莫尔的人再留在那里?
    不能再这样下去,灵瑞夹在中间快无法呼吸了。她需要从陆之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她也需要从唐渊他们口中得到一个承诺,灵瑞相信自己是所有人中最没有私心的,她真心地希望一切破碎的东西能复原,她必须做些什么。
    灵瑞先是见了唐渊,那天是2月12号,唐渊告诉她:开诚布公的谈话?当然。陆之穹愿意见我,那是最好不过了。
    你要发誓不能伤害他!灵瑞说。
    我怎么会伤害他?唐渊觉得好笑,我们加起来也打不过他何况他已经变成了天使。
    不是这个意思,灵瑞说,我是说,你不能伤他的心。
    他也会伤心吗?
    当然!为什么你们感觉不到呢?灵瑞挫败地撑在桌上,为什么你们感觉不到呢,他也会伤心啊
    你放心。我很喜欢他,第一喜欢阿莫尔,第二喜欢他。唐渊缓缓拍她的肩膀,语调带着一种奇异的愉快,我不愿意让他伤心,我希望他永远快乐,而且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请告诉他,明天晚上我们约在南墙见面吧。
    2月13号。
    灵瑞进了塔,发现陆之穹精神居然不错,正趴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在面前的电脑上打字,人来了也没有抬头。长长的羽翼拖在身后,闪着柔亮的光泽,覆盖了大半个房间。
    在干什么呐?灵瑞好奇地问。
    姓名缘分配对,陆之穹转过屏幕给她看,他在第一个名字框里输入陆之穹,在第二个框里输入了一个单字白。
    哦哦灵瑞满脸黑线,顿时觉得这几天的担心喂了狗,这不闲得很还有空玩这个嘛!
    陆之穹喜滋滋地敲下回车键,结果弹出了一个提示框:有他这样的名字吗?
    陆之穹没有被击倒,重新键入了白白二字,这一回占卜的结果是:情意相通不羡仙,中夜赏月知者谁。
    你看看!情意相通不羡仙,啧啧,陆之穹合上电脑,双手垫在脑后,微笑道,完美。
    灵瑞觉得再不把他拖出去晒晒太阳,他脑袋里就要长满香菇了。她把来意说了,又忍不住倾诉了内心深藏的情绪,越说越激动,眼圈又红了。
    陆之穹很耐心地听她说完,缓缓揉她的脑袋:兔子,这些孩子里面,我是最信任你的。虽然你是我教出来的,但你的心性意外地坚定又善良,不像他们光学会了我的极端,这很好。
    猝不及防被夸了,灵瑞还有点不好意思:那算什么优点啊,学本事我是最差的
    不不不,陆之穹连连否定,不要小看心性这个东西,有本事的人千千万,但是内心强大,在强大的同时还能保持善良的能有几个?特别是这些垃圾游戏,逼得我们不变坏不行。我至今为止还不算后悔,就是因为我很荣幸能让包括你在内的很多人,在活下去的同时还能保持天真和快乐。
    我、我灵瑞一阵感动,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但是阿莫尔大人不正是这样一种人吗?!他远比我们强大,他给了我们很多人勇气,为什么您不喜欢他呢?
    他啊,提到阿莫尔,陆之穹的眉目间顿时多了份不屑,你以为他是靠自己的力量做到的吗?他只不过是被影子衬托出来的光,若不是我那么黑,他也不会显得那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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