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躺在地上,捂着心脏,面部还维持着痛苦的表情。
    你,去找诺曼船长,你,去找强森老大。他吩咐两个手下,要快!
    先送到医生那。他还没死,心跳很快。渝州摸了摸老人的颈动脉。
    为首的船员蹲下来探了探老人的鼻息,走。
    两个船员抬着老人的身体一路狂奔到了医务室,渝州则在故意落后几步,回到老人的房间里查探起来。
    房间内窗子开的很大,海风徐徐吹入,屋里没有奇特的怪味,但渝州还是在墙角发现了某些东西烧焦的灰烬,他打开抽屉,最终发现了一本日记和份遗嘱,遗嘱是早就立好的,而日记则更加贫乏,几乎全是工作内容。
    床板上有东西。卩恕开口道。
    渝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钻到床底,果然,在床板背面画着一个类似i的神秘符号,他拿手机拍下照片,夸奖道,厉害了,你怎么想到床底下有东西?
    你忘了上局的小木屋了?卩恕很不开心。
    渝州没想到卩恕会主动提及上一场游戏,而且口吻中已经没有了对他假扮焚双焱的愤怒。
    对于这样的进展,渝州并不高兴,反而隐隐有些不安。这发展着实有些迅猛。
    我们快去医务室吧,再不走他们就起疑了。渝州跳过了这个话题,临走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挂在衣架上的制服口袋。
    三枚玫瑰纽扣从口袋中落到了他的手心。
    和他捡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午夜的医务室,菲利普医生正在接待他最后一位病人,格雷丝太太,你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格蕾丝夫人照着镜子,用手碰了碰伤口。
    今夜夜起时,她不小心在厕所滑倒,脑袋磕在了尖锐的水池上,顿时血流如注,路过的好心人送她来了医务室,缝了6针,这才止住了血。
    缝的很整齐,您的手艺不错。格蕾丝夫人夸奖道。
    谢谢夸奖。菲利普收拾了一下工具,在白色洗手池里洗去了手上的鲜血,最近您的失眠好些了吗?
    已经完全好了。隔壁的女士似乎终于掌握了哄孩子的方法,让那个烦人的孩子停止了乱哭乱闹。格蕾丝太太正说着,医务室的大门就被踹开了。
    两个船员和渝州一行人带着罗伯茨先生闯入了房间。
    快,医生。为首的船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罗伯茨,我的天哪。菲利普让他们赶紧把人放在病床上,一手拿着听诊器贴在了老人干枯的皮肤上。
    心率156次/分钟,室颤,心浊音界两侧扩大,怎么会这样,罗伯茨先生从来没有心脏病,怎么会突然心律失常。菲利普手心直冒冷汗,他与罗伯茨认识了20年之久,他从来没想过他的老朋友会这样死在他的面前。
    船上的治疗条件恶劣。没有除颤器,菲利普医生只能先给罗伯茨注射了一支盐酸胺碘酮。
    呕。罗伯茨突然脑袋一偏,呕出了一大摊白色浑浊物,其中还有一两片未被溶解的白色药片。。
    这是菲利普用镊子夹出了药片,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了许多,用水一冲,就放到嘴里舔了舔,这苦味,是地高辛。
    这里有洗胃装置吗?渝州很快反应过来。
    有有。菲利普医生拿出工具,用开口器打开口腔。尝试着将导管深入胃部,你们帮我配一下洗胃液,2%碳酸氢钠液,用40的水。
    两个船员手忙脚乱地寻找试剂,还是渝州看不过去,帮忙配好溶液。
    洗胃液灌入老人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的置换出他胃部的药物。
    老伙计,老伙计。诺曼船长气喘嘘嘘地冲入了房间,扑到了罗伯茨的跟前,强森也随后赶到,
    医生,他怎么样了?
    已经注射了胺碘酮和阿托品。菲利普医生拿着导管,将浑浊的洗胃液通到水桶中,酸臭与腥浊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医务室,但在场没有人想要离开。
    罗伯茨的情况不太好。即便做了这么多,他的心率依然没有下来。
    该死,到底是谁,逼他吃下这些药的?强森一拳砸在墙上,指背青红,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又是一拳砸向墙面。
    渝州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位老人是他上船之后第一个全心全意帮他的人,虽然认识不到5天,两人立场又迥异不同,但渝州真心不希望他有事。
    只可惜治愈药剂只能治疗外伤。
    我去找欧文侦探,他见多识广,或许会有办法。渝州想到了那套神奇的按摩手法,说完就朝欧文侦探的房间跑去,卩恕迟疑片刻也跟了上去。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后,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脚步声就来到了门前,门打开了一条缝。
    谁。欧文侦探穿着睡衣,一副被吵醒的样子。
    渝州道:侦探,船舱管事罗伯茨先生误服了过量地高辛,你有办法救他吗?
    这话说完,房内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第121章 mist on the titannia(三十七)
    渝州一怔, 所有的二等舱都是双人间, 但侦探的房间是辛普森特地留的, 里面只住了他一人。
    也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谁在房间里。他不动声色地朝房里看了看。
    侦探发现了这个隐晦的动作, 但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对屋内的人招了招手。
    沙文和宝莉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
    渝州上下打量着两人,穿戴整齐, 一丝不苟,与一身睡袍, 两眼惺忪的欧文侦探呈鲜明对比。
    渝州玩味地笑了笑,这伪装, 这应变,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只可惜碰上了两个猪队友。
    也不知几人是在商议什么重大计划,一直商议到了凌晨。
    沙文不敢直视渝州, 这些天随着调查的逐渐深入,他跟随侦探东奔西走, 完全没时间顾及渝州,连带起先的约定也没有遵守。
    沙文低着头不敢打招呼, 倒是宝莉落落大方地朝渝州挥了挥手,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渝州道:船舱管事罗伯茨先生晕倒在房间中, 据医生说, 他是服用了过量的地高辛, 导致心动过速。欧文先生,你有办法吗?
    欧文侦探思考片刻,说道:几年前,我去过一个神秘岛屿,岛上的土著没接触过外界,一直用某种土生土长的奇特植物治疗心脏疾病。我向他们讨要了一些,或许可以一试。
    那真是太好了。渝州真心道。
    稍等,我去拿药。侦探不再废话,进房片刻,便走出门,招呼渝州带路。
    很晚了,你们两个回屋睡吧。侦探嘱咐了沙文一声,便急匆匆地走了,三人渐行渐远。
    后头的沙文有些犹豫,反倒是宝莉用手肘轻轻推搡了他一下:不解释一下吗?好歹是初恋,就算做不成情人,还能做朋友。
    我沙文看向前方带路的渝州和卩恕,两人手牵着手说不出的甜蜜。
    他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但看着身边的女孩,很快就释然了,是我违背了誓言,辜负了他的信任,我对不起他。
    这种话可得当面说,我相信他会理解你的苦衷。宝莉拍了拍他的肩膀,拽着他的胳膊跟了上去。
    然而,走在前头的渝州和卩恕可不像两人想象的那么甜蜜,渝州握着卩恕的手,在他手心上写道:刚才侦探进屋拿药时,房内明显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里面还藏着一个人。
    不止,还有4个。卩恕写道。
    渝州的手心痒痒的,很奇怪,明明是他完全没见过的文字,但丝毫不影响他了解字中含义。
    我把手机给你,你找个隐蔽的角落蹲点,等人出来了,你把他们都拍下来。渝州继续写到。
    我是你佣人吗!?卩恕咬牙切齿,这骗子使唤起他来愈发熟练了,莫非真把他当免费劳工了?
    想到这,卩恕手上忍不住用劲,坚硬的指甲划过渝州的掌心,生生刮下了一层皮肉。
    渝州没有叫喊,反手握住了那根手指,在他掌上写道:求你。
    卩恕:
    渝州:求你。
    卩恕脸颊微红,但这回他忍住了,没有答应渝州的无理要求,而是恶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无聊,我回去了。
    别。渝州还想挽留,但几人已经到了医务室门口,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也只能盯着卩恕远去的背影干瞪眼。
    房内,
    菲利普医生,诺曼船长,强森小队长围在老人的身边,一脸绝望。
    特别是强森,他站在那里,浑身颤得厉害,眼中却晦暗无光毫无神采,仿佛天都塌下来了。
    罗伯茨老人的肠胃在反复冲洗下,已经空空如也,导管被随意丢在了一边,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甚至更差了,他的心跳已经到达了180次/分钟。
    渝州不敢在此地喧哗,只能默默走上前,轻声道,侦探来了。
    三人就像见着欧文侦探,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将他拉到了罗伯茨的床前。
    强森当场就跪下了,他浑身肌肉硬得像一块钢板,此时却哭得像一个孩子,侦探,求求你救他,罗伯茨先生是个大好人,他是上帝派来人间的使者,如果没有他,我恐怕早就冻死在18年前了,求你救救他。
    诺曼船长不像强森,50多年的人生让他在遭遇突变时更加持重,只有微颤的嘴唇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欧文侦探,我与老伙计认识30多年了,在飞鱼号上,我们两个还是籍籍无名的水手时,就已经成为朋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敢向上帝发誓,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相反,他一直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求你,一定要救他。
    船上只带了三支阿托品,我已经全用上了,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菲利普医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欧文侦探示意他冷静,他从口袋中拿出那瓶土著秘方,将那番话重新说了一遍,我不保证能起效,也不能保证情况不会变糟,即便这样,你们还愿意尝试吗?
    当然。三人没有迟疑,异口同声道,能用的方法都用尽了,但都救不回老人。此时,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任何虚无缥缈的法子他们都愿意尝试。
    好。
    药物通过导管,塞入了罗伯茨老人的口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然而奇迹没有发生,罗伯茨老人的心跳就像是一刻不得喘息的敲门声,扣在每个人的心房上,砰砰作响。
    就在所有人绝望之时,老人睁开了眼,那双浑浊的眼睛朝四周环顾一圈,突然有了一瞬的亮光。
    他费力地抬起手臂,温柔得撑开手掌,像是要抚摸某个调皮孩子的脑袋,
    然而,这个动作在半空停留了一秒,他的手臂便沉重地落在了床上,不动了。
    老伙计,老伙计!
    先生!
    罗伯茨先生!
    三人的呼喊没有唤回老人,他的心跳已然停止。
    呼天抢地的哭声响起,强森痛苦地咆哮着,
    是谁,是谁干得,我一定要把他撕成碎片!
    渝州叹了一口气,他不认为罗伯茨老人是死于他杀。
    首先,船上那些凶残的家伙喜欢血肉横飞,从来不用药,老人身上也没有暴力留下的痕迹。
    其次,那种剂量的药片,若说是误服,傻子都不信。
    可如果是自杀,又是为了什么呢?
    渝州边想边拉着宝莉.波顿和偷偷抹眼泪的沙文走出了房间,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他们吧。
    他正要关上门,却见刚才离开的那个船员跑了过来,手上还牵着一个惊恐万分的孩子,正是住在d035,被渝州忽悠送玫瑰花的那个。
    船员道:船长,根据巡逻队布兰德的说词,他下午见到罗伯茨先生给了这孩子一英镑,不知询问了什么,紧接着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我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就把他带来了。
    渝州心头一跳,那个男孩显然也见到了他,
    待会儿该怎么解释。
    不等渝州想清楚,诺曼船长就问道,下午,罗伯茨找你有什么事?
    先生向我询问住在d125女人的事。男孩看着床上尚带余温的尸体,瞳孔只微微瑟缩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
    他不害怕死人,在下城区,到处都是这样的尸体,他们生前睡不上柔软的床铺,死后亦只能躺在冰凉的地面,无人问津。
    直至发臭腐烂,蝇虫啃咬,周围的人才会大发善心,捏着鼻子将他们的遗体焚烧。
    这事你们应该问问门口那个金色长发的男人,他比我更清楚发生了什么。男孩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想快些摆脱麻烦,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将麻烦原封不动地推给别人。
    d125?女士?诺曼船长和强森小队长对视一眼后看向了渝州,眼中尽是疑惑与不解。
    d125的那位女士怎么了?渝州知道此时必须开口了,他将那天雇佣男孩送玫瑰的事说了一番,那晚她没有来,我还以为她只是敷衍我,怎么,她认识罗伯茨老人?
    男孩想起了那天看到的恐怖场景,想起了那个行凶现场:她,她已经死了,死得很可怕。
    诺曼船长朝船员使了个眼色,船员会意离开。
    什么?这事你为什么不早说!还骗了我一个先令!渝州气愤道。
    你早知道那里有尸体,故意让我去送玫瑰。这样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了。男孩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置身事外?你这不是一下就把我供出来了吗?渝州与他对峙,我要真与凶手有关,早把她的尸体丢进海里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船上少了一个女人。
    诺曼船长听到扔海里这三字时,若无其事地假咳了一声。
    很快,下去查探的船员就回来了,他在诺曼船长身边耳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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