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咳,咳咳。骆华卿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抑制不住冲上喉咙的腥气,用枕边的手帕按住口,眉尖痛苦地颦着。
    他抬起的手暴露在陈茗眼前,指节修匀,纤长白皙,指甲边缘却清晰地泛出墨色。
    陈茗只觉得脑仁针扎般的疼了一刹,分明昨天妙月诊治时也只有大半脚趾发黑,为什么毒素竟然扩散的这样快?要知道,若是连嘴唇也变成黑色,那骆华卿的性命就
    我心中自有计较,对手帕上明显的紫黑血迹熟视无睹,骆华卿不紧不慢地将手帕叠好收起,淡淡笑道,某些领域我绝对不能涉足,故而有所为,有所不为。
    你不必这样折磨自己,即使真的采用了这样的方法,也只有你我知道,我绝不会透露给四殿下半个字。陈茗舔了舔唇角,不知所措地辩解,其实他心中隐约知道骆华卿苦苦坚持的原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仿佛一旦宣之于口,就有什么再也覆水难收了。
    四殿下怎么想,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内侍,和旁人亲近,对她也绝无妨碍。
    骆华卿支颐微笑,狭眸中却洋溢着一片冷彻的冰寒,又如同利刃回鞘般转瞬即逝:我在意的只有一人的想法,既然明知某些事他绝不愿接受,又何必白白惹人嫌厌?
    我
    陈茗当然明白他话语背后的含义,过往两人裹着小被子,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自然也对感情观方面进行过探讨。
    作为一个三观端正的现代人,他虽然没有沧海万顷维系一江潮的执念,却也对感情的纯洁度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例如此刻他就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信誓旦旦地对骆华卿说过,未来他要是脱了单,最好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至于那些将肉体关系等闲视之的人,他更是不会瞧上一眼
    当时他绝对没想过,有朝一日,那个人竟然生生站到了他所谓感情观的对立面。
    可是凭什么他的感情洁癖,要让骆华卿用生命作为代价?
    卿卿,你听我说,什么都比不上生命重要。妙月大夫说了,除了交合承毒,没有别的办法救你性命,他咬咬牙,用力攥紧那冰凉的手指,发生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只要你好好活着,行吗?
    骆华卿定定凝望着他,眸光宁静平和,丝毫没有生死须臾的慌乱与窘迫,唯有一派霜雪初融的静默温柔:我怎么舍得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放心,都说祸害遗千年,我哪有这么容易死掉。
    那你就来祸祸我啊,可不准耍赖皮中途离开。
    陈茗呜咽着将他搂在怀中,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骆华卿轻拍着他的背,下巴搁在他肩窝处,幽幽叹了口气。其实他对眼前的情况也没什么把握,只是从进入璃珩城以来留意到的种种异状,让他意识到这一切绝非表面上那样简单。
    换言之,妙月口中的无药可医,未必全然是实话。
    这份猜测尚且没什么依据,至多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他不愿累得陈茗担心,便也将话语深深压在心底,留待日后静观其变。
    骆华卿拒绝交合解毒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妙月耳中,似乎是从未见过这般冥顽不灵的病患,她显得很是不悦:怎么,陈清公子就这么将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
    自然不是,只是在下不免觉得,事情还没到如此覆水难收的地步。骆华卿抿唇微笑,神情平静,好整以暇地交扣着十指。
    尽管他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神情甚至称得上温润和善,妙月却本能地觉得有些瘆人,仿佛心底的秘密在那人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但她很快就掩饰好了情绪的变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解毒的建议陈公子并不愿采纳,那本神医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广仁庵无法医治您的伤病,还是早日另请高明吧。
    妙月大夫放心,在下即使身死,也绝不会砸了广仁庵的招牌。
    骆华卿掸掸身上的灰尘,施施然立起,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贝放在桌面上,反手握住了陈茗垂落身侧的手掌:言尽于此,多留无益,小明,我们走吧。
    可是
    陈茗依旧不死心,欲言又止地注视了妙月半晌,才跟在骆华卿身后颓然离开。妙月目送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拿起骆华卿留在桌面上的金贝把玩,眉梢眼角缓缓绽开一抹玩味的笑意。
    脱离了广仁庵幻境的笼罩,璃珩城街道上鼎沸的人声顷刻间扑面而来。
    澄澈的天幕中日光明媚,宽敞的路面上随处可见售卖珍奇物事的摊贩,来往的人流车流更是络绎不绝,骆华卿一路牵着陈茗的手往前走,在路过某一处街角时,他似乎心有所感,蓦地回头瞥了一眼。
    怎么了?感受到他手心冰凉的汗意,陈茗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没什么。骆华卿回过头,望着他展颜一笑,掩去了满面倦容,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不远处似乎有一间茶肆,咱们不如先去那里歇歇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今天换榜单了,我好像又轮空了,真让人窒息
    真的,看到同期很多作者都飞了,我还在原地踏步,苦苦地熬,除了申请限免之外看不到任何希望,这种感觉确实很难受。
    不过我肯定不会砍大纲之类的,毕竟小红娘在我心里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脑洞,其实写文的初心就是为爱发电,希望把自己心中的故事讲给别人听,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应该为了所谓的收益而舍弃自己的故事。
    所以尽管难受,我也会努力走出来的。
    本卷开始进入我心明月,小明和卿卿的感情小火车会开起来,很多之前埋的伏笔也会一一水落石出,我希望自己能以更好的姿态完成这个故事,也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呀~求收藏评论哦,给你们比心心哇~
    第63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客官, 您二位里边请。大街斜对面就是一间酒肆,在路边张罗客人的小二远远看见陈茗和骆华卿走来, 立刻笑脸相迎。
    酒肆中人并不十分多, 他们很快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送上来的酒水单品种齐全。陈茗想了想, 点了壶清淡的梅子酒,又添了些开胃糕点。
    骆华卿从进入酒肆开始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时不时透过窗户往外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陈茗不明所以, 拈起一枚桂花糕凑到他嘴边: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没什么, 只是有些事弄不明白, 想找个答案罢了。骆华卿轻笑着咬住糕点,末了恶作剧般舔舔他的指尖,小明, 你可真甜。
    你别这样......陈茗整张脸涨得通红, 触电般缩回手, 正准备怼他几句,可瞧见那苍白的脸色心里就忍不住一痛, 哪里还舍得说重话。
    骆华卿小口呷着梅子酒,不着痕迹地拭去额角的冷汗,又安抚性地捏了捏他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不必太担心,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哪能这么容易就倒下。
    你若是真清楚,为何死活不答应解毒的请求呢?
    陈茗烦躁地绞着手指, 即使骆华卿不愿找人承毒,他也不能坐以待毙。若实在没有办法,他还有系统的三枚锦囊可供一试......
    他在一旁默默盘算,而在另一边,骆华卿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窗外的街道上。这样焦灼的等待并未持续多久,只是小半刻钟的功夫,楼下不远处就传来了阵阵杂音。
    果然来了。他心中暗自思忖道。
    窗外是什么声音?陈茗很快被异样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半个身子探出窗外,酒肆后的巷子里聚集着一群人......看样子,是在斗殴?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四五名精壮男子正对着地上一人拳打脚踢,嘴中还不依不饶地骂骂咧咧。他瞧不清挨打的究竟是何人,但看得出对方身材瘦小,衣衫褴褛,绝非这几名男子的对手。
    当街欺凌弱小,还讲不讲天理王法了?
    陈茗拍桌站起,顿时生出见义勇为的冲动,却没想到一向冷静的骆华卿这回反应比他更激烈,匆匆撂下一句我下去看看,随即单手撑着窗棂,巧劲一翻,整个人便轻飘飘地从楼上跃了下去!
    卧槽?没想到他身为病患还这么缺乏自觉,陈茗脑子空白了刹那,忙不迭沿着木梯冲下了楼。
    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等到气喘吁吁地来到事发地点,只见原先气势汹汹揍人的几名男子早已人仰马翻状瘫倒在地,望着骆华卿敢怒不敢言。
    修匀手指缓缓收回,骆华卿长身玉立,连元力也没使出半分,单凭拳脚功夫就将他们集体拿下:有什么误会不能言语解决?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他人,成何体统!
    这小子拿了我店里的吊烧鸡和好酒,不给钱就想跑,我还不能为自己讨个公道了?
    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缘故,陈茗觉得发言的这名男子脸红得不太正常,眼神也有些涣散,仿佛他才是偷酒喝的小贼一般。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蜷缩在骆华卿身后的少年吸引了。
    那少年生得极其消瘦,单薄的肩膀和锁骨突兀地支棱在空气中,面孔苍白血色全无,一双黑眼睛也深深凹陷下去。
    尽管外表看起来极为年幼,可他的眼神骗不了人,其中饱含的沉郁阴鸷,让陈茗心底隐约泛起不安。
    我没有偷拿,是小二哥哥说要送给我的。他扁着嘴捂紧怀里的食物,往骆华卿身后缩了缩。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了?这是我给邻桌的客人送去的!
    另一名男子眼神同样有些涣散,但嘴上丝毫不饶人,若不是担心再次遭到骆华卿的拳脚蹂.躏,只怕他嘴上也不会轻易饶过少年。
    陈茗暗自叹了口气,目前的主要矛盾显然不是少年是否真的偷拿了饭馆的食物,而是阻挡这些人继续欺凌弱小。
    眼看着这些人越描越黑,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他清了清嗓子,调解道:诸位这样争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是你们当街殴打他人,这一行为实在不妥,倘若惊动了巡逻的红衣教卫队,可就不好了。
    这
    众人显得有些犹疑,毕竟内城的治安强度远强于外城,如果这种恶性事件被红衣教发觉,不仅少年吃的霸王餐无法追回,甚至连他们自己也免不了牢狱之灾: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怎么也是谋生计的普通百姓,哪里能让他人白吃白喝?
    不论他拿了些什么,都算在我们头上吧。陈茗见他们生了退意,也懒得多做纠缠,从袖中取出一枚银贝,一银贝总够了吧?
    够了,够了,多谢客官慷慨。为首的男子立刻收起了面上的狠戾,满脸堆笑地接过陈茗递来的银两,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衣衫褴褛的少年,很快招呼着其他人离开了小巷。
    随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骆华卿挺拔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陈茗眼疾手快地挽住他手臂,发现他早已冷汗涔涔。少年则撑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细声细气地向二人道谢:多谢两位哥哥不吝相助,若是没有你们,只怕今日我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他身上的衣衫实在是破烂,一阵凉风卷来,大半伤痕累累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忍不住有些瑟缩。陈茗见他实在可怜,叹着气又取出几枚银贝:不论什么原因,拿取他人的食物总归是不妥的。这些银两你拿去买些厚实衣服和吃食吧,若是受饿受冻生病了就不好了。
    多谢哥哥,少年小心地将银贝纳入怀中,视线从骆华卿过分苍白的脸色上略过,皱眉问道,这位大哥哥是身体不太舒服吗?
    没事,只是没休息好罢了,骆华卿靠着陈茗的肩头站稳,抿唇微笑道,我们初来乍到,对此地不甚熟悉,不知这附近可有歇脚的地方?
    沿着主干道一直向前,就是内城最大的荣宾客栈了,现在时辰还早,店里应该还有不少空房。少年指了指不远处人声鼎沸的街道,略显羞赧地挠头,多亏两位哥哥相助,正好我对此地比较熟悉,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让我领你们去客栈吧。
    如此甚好。忽略掉陈茗迟疑的眼神,骆华卿淡笑着点点头,跟随在少年的身后往外走。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他们了解到少年名为依马尔,是内城赛马场的杂役,这几日马场生意不佳,才想着外出找些吃食,没想到踢到了铁板,被人家狼狈地堵在了小巷里。
    就是这里了,依马尔在荣宾客栈前停下脚步,歉然道,赛马场还有不少杂活,要是管事的大哥发现我这么久没回去,肯定要大发脾气,我怕是得先行告辞了。
    接下来我们能应付,多谢你。骆华卿难得的和颜悦色,让陈茗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此刻不太方便,他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好奇一言不发。
    两人心照不宣地找掌柜的要了一间上房,陈茗信誓旦旦地声称是为了照顾病患,骆华卿只默不作声地在一边微笑,心中早已看得明明白白。
    荣宾客栈的设施环境十分好,甚至比之装潢华丽的宝仓轮也不显逊色,感觉到压在肩头的力道越来越沉重,陈茗心中担忧不已,急忙快步来到床边,搀扶着骆华卿躺下。
    你啊,身体都难受成这样了,又何必强撑他为骆华卿脱下外衣鞋袜,毫不意外地发觉对方又一次汗透重襟,忍不住有些生气,治疗的方法不采纳,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状况,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唔我没事。骆华卿疲倦地笑着,失色的唇角弯起,似乎想对陈茗说些什么,眼前却不受控制地变得模糊。
    他全身冷汗涔涔,想给自己盖好被褥,手却颤抖得牵不住被角。陈茗很快发觉了这一点,牵过被角为他盖好:你感觉怎么样,身上冷还是疼?
    我很困,让我睡一会一会便好。
    眼睫不由自主地垂落,骆华卿的话音逐渐低弱下去,身子一松陷入昏迷,十指中已有大半深黑如墨。
    心底针扎般的刺痛,陈茗将他冰凉汗腻的手指拢在掌心,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连指尖深深刺入掌心都没有察觉。类似于深渊的恐惧突然将他攫住,即使使出全身力气握紧了那个人的手,却无法阻挡生命的流逝,甚至连减慢毒性扩散的速度也无法做到。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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