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华卿的嗓音仿佛被砂纸打磨过,透着明显的虚弱和沙哑,耳畔的碎发被冷汗黏在侧颊上,脸色和白纸没什么区别,哪里又是好多了的样子。陈茗默然凝望着他,只觉得要命的心疼,抬袖拭去他额角的汗:
    如果实在难受的厉害,就叫出来吧,没关系的。
    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骆华卿倦笑道,抬手轻抚陈茗的发顶,随后留意到不远处的阿琅,这位是
    这是阿琅,是烬斓山上的一名猎户,陈茗微微一笑,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兄陈清。
    骆华卿毕竟是玄胤国二皇子,身份尊贵非同小可,而古剑剑灵的名讳除了剑主无人知晓,因此在出发前二人就商定,对外以表兄弟相称,骆华卿则化名为陈清以掩人耳目。
    见过陈兄!骆华卿原本就生的极美,纵然脸色惨白也不掩其俊秀,一颦一笑间都带着十足的韵致,阿琅看着不免有些眼睛发直,半晌才如梦初醒般回应了一声。
    他又和骆华卿寒暄了几句,陈茗在一旁观望,见身边人面色实在不好,索性抱住他的腰,放低肩膀让他以舒适的姿势靠上来。骆华卿轻轻勾起嘴角,也不推辞他的好意,顺势将上半身靠了上来,陈茗感到他难以抑制的细微颤抖,忍不住轻叹口气,将被褥往上拉了些。
    还冷么?
    舒服多了。骆华卿按捺下漫到唇边的痛呼,微阖双眼磨蹭着陈茗的侧颈,悠然笑道,有你在,我便什么都好了。
    没来由的,阿琅觉得自己支棱在这里,意外地显得有几分多余,手足无措地捏了捏衣角:呃,那什么,厨房里的粥还熬着呢,离不得人,我先去看看。
    鉴于眼前景况不宜久留,他还是先遁走为妙。
    好的,多谢你啊。陈茗点点头,目送着阿琅走出了房间。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骆华卿狭眸眯起,若有所思地舔了舔唇角,嘴角无声地勾起:看来,这小子还有几分眼色。
    此时不揩油更待何时,他动了动身子,手指摸索到陈茗温热的掌心,再从指缝处逐一挤入,暖融融的气息呵在对方耳边,带着十足的亲昵意味:
    方才,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结束地狱一样的司法考试了
    虽然不知道考的结果会怎么样哈,祈祷吧
    然后看到晋江有一点小颓丧
    对于别人来说很好的红字榜单,我却一直在掉收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写的不好
    上次来提过意见的读者小天使们好像都已经不再出现了
    写文真难啊
    第60章 被霸总卿卿宠爱的快乐
    你梦到了什么?
    陈茗微笑着去戳他的脸, 骆华卿任由他动作,眼神逐渐变得悠远怅然:
    我梦到自己附身在了某个人身上, 或者说那并不是人, 而是某种灵体。旁人驱使着我离开所在的地方, 奔赴战场,可我心中却依稀记挂着谁, 仿佛只要这次一离开,便是永诀了。
    他悠悠叹了口气, 陈茗听着这番话却隐约觉得熟悉,仿佛类似的场景在记忆里也曾出现, 于是没有打断, 而是让他继续说了下去:
    最终我还是被迫前往了战场,一番激烈厮杀之后活了下来,却卧病修养了很久。等到我终于能行动如常, 赶到之前未能抵达的那个地方, 却再也没有人等候了。
    骆华卿说着微微侧过脸, 冰凉的唇贴在陈茗下颌处,低声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期盼着见到谁, 只是一想到此生不复再见,就心痛得如同死去一般。
    陈茗有一刹那的怔愣,他记得很清楚, 在极地雪域的七情幻境中,自己也曾做过类似的梦,同样是漫无目的的等待, 从清晨到日暮,从希望到绝望。
    那么,卿卿和自己等待的人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不过眼前这显然不是最关键的问题,他深吸气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斟酌着开了口:对不起,我在幻境里没能保护好自己,连累你为我中了毒,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争取让自己别再拖后腿。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昭然若揭,骆华卿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晦暗不明,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勾唇笑了笑,柔声道:好啊。
    陈茗都能感受到的异常又怎么会逃得过他的眼睛,自己在幻境中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失态了。
    那时心中的情绪被千倍百倍地加剧,满心满眼都是不能失去他,即使豁出性命也甘之如饴。现在想想,若是突如其来的热烈情感吓到了他,也的确在情理之中。
    路漫漫其修远兮,尤其感情这件事,当真着急不得。
    心念微动,胸口随即泛起一股刀刮般的剧痛,他意识到潜伏在体内的毒素又有发作的态势,立刻紧紧抿住唇,屏息忍耐着痛苦。
    陈茗留意到他微微一动,身上就出了一层冷汗,将素白的单衣染成了般透明的颜色,急忙握紧了他的手掌:是毒性又发作了吗,哪里痛?
    唔我没事,骆华卿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却虚弱的让人心疼,他稍微放松身体,靠得离陈茗更近一些,我有些冷小明,你抱住我。
    这样的要求陈茗怎么能拒绝,牙齿不自觉地咬紧嘴唇,依言将骆华卿抱得更紧,手掌拢在他的后背轻拍。持续的低热和疼痛极易耗尽人的体力,没过多久,骆华卿就觉得眼皮沉重,困意如潮,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等到怀中人睡熟,陈茗小心翼翼地托着他在床上躺平,又细致地掖好了被角,才放轻手脚走出了房间。
    阿琅早已煮好了粥,在屋门口的小桌旁等候,见他掀帘而出,笑问道:陈兄又睡下了?
    嗯,他身体不太舒服。
    挣扎了片刻,他还是谨慎地没有将骆华卿中毒的实情和盘托出,阿琅却从他的面容上读出了明明白白的忧虑,忍不住叹息道:你们兄弟感情真好,我自幼失祜,在这山中一个人长大,着实羡慕得很呐。
    我对兄长,又怎么比得上他对我之万一,陈茗颓然摇头,抽出木椅坐下,阿琅,我兄长的病情耽误不得,不知明日能否劳烦你带我们前往璃珩城?
    莫非你想要进入内城,到广仁庵找妙月大夫?阿琅讶异地瞪大了眼,可是你打算怎么取得入城令鉴呢?
    陈茗笑笑不语,手中灵力光华涌现,打开随身空间,从中取出一捧落云晶:不知这些落云晶能换取多少功勋?
    在系统的极力推荐下,他在极度雪域里采集了不少落云晶,心道既然此物富含天地灵力,说不准能派上用场。
    苍天呐,这么多的落云晶?你从哪里得来的?
    没想到阿琅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还要激烈得多,一拍桌面豁然站起,险些将盛满热粥的陶碗掀翻:落云晶在兑换功勋的灵力宝物中算得上极其珍贵的了,平日里就算是红衣教的灵力者们也很难得到,你竟然能拿出这么多这何止是足够兑换一枚令鉴啊,便是让大户人家全家搬入内城也绰绰有余了!
    这样可真是太好了。
    陈茗愣了片刻,随即会心地笑了出来。
    压在心底的重担总算能缓缓落下,他忍不住食指大动,捧起面前的粥碗就开始了吨吨吨。
    毕竟在幻境中消耗了太多体力,用完晚餐后他很快觉得有些累,于是早早就回房歇息。次日一早,阿琅领着他与骆华卿上了进程的马车,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抵达了璃珩城外城。
    一早便听说夜流岛的风土人情和琼州大陆差异极大,今日亲眼见证,二人都不由啧啧称奇:这座城与其称为城市,倒不如说是部落来得合适。
    主街道上的房屋呈现出各式各样的结构,有的檐牙雕琢建构精致,有的则简朴如同棚屋,间或还有奇形怪状的帐篷点缀其间。
    街道上随处可见摆摊的小贩,贩售的货物都不是大陆等闲可见的品种,陈茗很快被某种通体莹紫、饱满圆润的水果吸引了视线,小贩见他跃跃欲试,趁机推销道:
    客官好眼力,这是夜流岛西部刚成熟的狄苏果,果味香浓,鲜美多汁,一个只用三铜贝,四舍五入不要钱!
    夜流岛通行的货币名为贝,以金贝价值最为高昂,接下来是银贝和铜贝,一金贝等于一百银贝,并以此类推。
    陈茗尴尬地笑了笑,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变身后加上的,整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无产阶级,哪里有什么铜贝,正准备岔开话题逃之夭夭,骆华卿却轻笑一声,提溜住了他的衣领:
    我们要三个狄苏果,这是一银贝,不必找了。
    得嘞,多谢客官慷慨。小贩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很是识趣地挑出了三枚成色最饱满的果子交给他,又附赠了三人三杯鲜榨果汁。
    这莫名有种被霸道总裁包养的错觉是怎么肥四
    接过骆华卿递来的水果饮料,陈茗微微垂着眸,白皙的面庞有些涨红,声若蚊蚋地道:当心把黑皮哥他们准备的盘缠花光了
    没事,咱还有不少落云晶呢。
    骆华卿体内的毒素难得的没有发作,精神倒是不错,苍白的面容上升起一抹由衷的笑,揉了揉他的头:
    我刚在路上打听过了,只需指甲盖大小的落云晶就价值十金贝,所能兑换的功勋值也有一百点之多,而要获得令鉴,只需要两千功勋就足够了。
    是啊是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阿琅对中原文化并不熟悉,也不管成语用在这里是否合适,只管吧唧着狄苏果笑得开怀。
    昨天陈茗为了表示感谢,取出了两株落云晶作为礼物送给他,这可比平时打猎的收益多了不知多少,也难怪他欢喜成这副样子。
    兑换令鉴的红衣教驻点就在长街尽头,三人来到兑换窗口,只见附近门可罗雀,除了他们三位,竟然再没有旁人来兑换。
    真是奇怪阿琅擦拭着掌心的果汁,平日里兑换功勋的队伍总会排成长龙,今天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若要兑换功勋,先来窗口进行评估吧。不等陈茗等人回答,窗口处就传来一声唤,循声看去,一名身着红衣的蒙面男子正端坐在窗前,朝他们伸出了手。
    陈茗点点头,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株手掌大的落云晶,交给窗内的红衣教徒。那人眼神微凝,却意外地并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接过,随后放在一杆秤状的仪器上称量。
    不久,他就将结果告知众人:这株落云晶质地纯正,灵气丰沛,属于难得的佳品,可兑换七千功勋之多。
    太好了,这样一来咱们就能兑换三枚令鉴,阿琅也能去内城看看。
    陈茗开怀笑着,兴致勃勃地朝对方比了个三的手势,却不料红衣人淡淡地摇了摇头:大祭司有令,近段时日严格限制人员进入内城,来者不论人数多少,每日兑换的上限只能是两枚令鉴。
    怎么这样陈茗还不死心,打算再据理力争几句,阿琅却拉了拉他的袖口,低声道:
    没事的,小明,千万别因为我触怒了红衣教,他们毕竟是夜流岛的统治者,还是友善相处为好。
    可你怎么办,若是这一回没办法进入内城,岂不可惜?
    没事的,我就住在烬斓山上,往来很方便的。阿琅笑着挠挠头,伸出手来比划了一番,你们进入内城后沿着主干道往前走,在第二个岔路口左拐,百米之后就能看到广仁庵的所在了。
    心里记挂着骆华卿的身体,陈茗心底纵然愧疚难舍,也只能怅然叹息:那我就和表兄先进入内城求医,多谢阿琅相助,回程时,一路多加小心呐。
    阿琅笑着点点头,与骆陈二人挥手道别,陈茗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长街拐角处,才回首朝红衣人点了点头:劳烦阁下为我们兑换两枚令鉴进入内城。
    红衣人微微颔首,也不再多说什么,双手变换动作掐出一道印诀,随后低喝一声,缓缓按上了身后的墙壁。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评论哦么么哒,今天作者真滴很忙,就把小剧场吃掉了(嘿嘿)
    第61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本卷完)
    随着红衣人的动作, 原本平滑的墙壁骤然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一道暗格从中凸出, 里面盛放着数枚晶莹火红的长条状物事, 正是一叠入城令鉴。
    鉴于用功勋换取令鉴居留的百姓越来越多, 大祭司下令限制了令鉴的效用。除非祭司特许,所有的令鉴有效期仅为一月, 逾期则无法进入内城,只能再行兑换。
    他从暗格中取出两枚, 随后立刻将暗格收回,唯恐更多的机密被旁人瞧了去。陈茗撇了撇嘴暗哼一声, 看破不说破, 从红衣人手中接过令鉴,牵着骆华卿朝内城城门走去。
    内城与外城不同,整体包裹在幻境灵力的笼罩之中, 从外界根本瞧不见里面情形如何。城门看守的红衣教徒在确认了令鉴的真实性后, 手中权杖轻点, 将灵力光罩掀开一角,放二人通行。
    灵力者不同于元力者, 施放术法并不用依靠本命灵武的辅助,但也可以选择内含灵力的武器来作为输出的媒介,红衣教徒使用的权杖则是典型例子之一。
    其实在脱离赤焰炼狱后, 陈茗调用灵力的阻碍就已经完全消失,但骆华卿为了安全考虑,有意让他隐藏自己的实力。加之据说在内城之中, 大祭司缇夜的灵力遍布全城,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法眼,二人原本就是不速之客,还是别要自掘坟墓的好。
    内城的建筑风格比外城规矩得多,甚至和青璃国的大都市颇有类似之处,然而在街道和屋舍之间,都遍布着浓郁的灵力。望着骆华卿掌心转得飞也似的破镜陀螺,陈茗忍不住连连摇头:
    这夜流岛大祭司真是好大的手笔,这么庞大的灵力输出,也不知道她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
    只怕这也正是红衣教大量收集天材地宝的原因之一吧,胸口又开始泛起闷痛,骆华卿抬手拭去额角的冷汗,倦笑道,但不管多深的积淀,都总有枯竭的一天,更别论所谓的红衣教徒都是天阙者出身了。
    天阙者不可能修炼元力,灵力的积累也完全依靠外物摄取,也难怪红衣教要严格限制灵力者的人数,否则迟早会坐吃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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