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心软的人,肯定会觉得他很可怜吧。
    乔幸看着自己身上脏污的佣人衣服,便又迅速编出了自己是清洁工人这样的话。
    倒豆子似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乔幸虽然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外露,但他的眼睛却控制不住地紧盯着温长则,同时身体崩成了僵硬的姿势。
    他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温长则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生怕温长则察觉到他拙劣的谎言,而他没及时发现,以至于不能及时弥补
    房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面对这样贸然的请求,温长则没有露出什么厌弃或是过分惊异的神情,而是微微垂下头来,作出思考的模样。
    嗯
    乔幸更发紧张了。
    他手心因为紧张都冒起了密密麻麻的细汗,手心里的那张支票被抓成了一团球,大概率是不能用了,他却没心思去管。
    说话啊。
    他想起温长荣在背后不屑地说温长则是大圣母的时候,想起偶然在报纸上看到温长则长长的捐款项目的时候,想起多年前他哭闹不已温长则却耐心地拥着他的时候
    温长则那么温柔的人,是不会拒绝他的,对吧?
    哪怕这是个谎言。
    嗯我想了一下。
    时间过去了大约两三秒,温长则抬起头来。
    您说!
    乔幸迫切地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自己颇像法庭上等着被宣判的罪犯。
    你再怎么说也是长荣手下的人,温长则看着他,这么突然过来不太成规矩。
    怎么不成规矩?乔幸着急了,他胡乱编扯着:我签的合同是在温家庄园里工作,您也住在庄园里,是可以的只要您开口
    面对火急火燎的乔幸,温长则只平静地摇了摇头。
    乔幸瞬间闭了嘴。
    他知道自己有些不讲道理,却忍不住撇了撇嘴角,有些委屈地看着面前的人。
    沈二少对你这样,温长则的目光落在他的小猪蹄上,是挺过分的。
    是呀要说装可怜,乔幸可是最拿手的。
    他趁热打铁,赶忙开始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沈二少凶得不行,上周还把我锁在了楼里,脏水泼了我一身,好冷
    这么过分啊
    是啊是啊!乔幸用力点头:上次泼我脏水,这次把我的手踩玻璃碴里下次还不知道要把我怎么样呢
    沈二少这人真是温长则眉头浅浅地蹙了一下,对沈钦澜的行为很是不赞同的模样。
    要是您不接收我,我都不知道接下来沈二少会对我怎么样,他说不定把我手脚都给砍啦
    乔幸悄咪咪拧自己的大腿,试图拧出点眼泪来。
    不会的。温长则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之前的那些行为是很过分,但砍手脚可是犯法的,沈二少要去坐牢,他不会那么做的。
    唉。
    乔幸能说啥呢。
    他眼珠滴溜溜地转,试图再搜索出些装可怜的话来。
    不过,温长则很快又开了口,目光与他相对。
    这么说吧,你原先是在温家庄园工作,而温家庄园的主人是温长荣,对吗?
    嗯
    那你的合同就是和温长荣签的,对吗?
    嗯
    所以,管你的人应该是长荣,你遭遇的这些,完全可以和他说
    可是他又不管我!乔幸说:他早就看到我的手这样了,连骂沈二少一句都不肯!
    温长则似乎没料到是这样,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眉头愈发紧蹙了。
    我就去您那吧乔幸吸吸鼻子,眼睛红通通:我好惨呀呜呜呜
    温长则看了看他,低头似乎又想了一下。
    但最终还是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乔幸的眼泪一秒就缩回去了。
    他撇撇嘴,有些泄气地说:
    那好吧但还是谢谢您。
    你应该和长荣聊聊,温长则说,虽然他看起来很凶,有时候脾气不好,但他总归是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你们签了合同,他得对你负责,你们好好聊聊,他会帮你解决的。
    哦。
    乔幸心想。
    温长荣那个心里只有沈钦澜的人,会帮他解决才有鬼了。
    当然温长则忽而抬起眼来,那双幽黑的瞳像是沉郁而安宁的湖:如果实在解决不了,或者是很困难你也可以来找我。
    嗯?!
    短暂的兴奋后,乔幸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霎时亮起。
    他抬起头来,兴致勃勃地看着温长则,问:
    您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再欺负我,我可以找您,对吗?
    对的。
    温长则点了点头。
    那我要怎么找您呢?边说着,乔幸边使着不太利索的左手,飞快地从小兜兜里掏出手机来。
    他噌一下把手机都快怼到了温长则鼻子底下,欢快地说:
    您用微信嘛?或者QQ?有微博吗?要不记个电话给我吧!
    第33章 他真是太棒了
    直到温长则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再也看不见,乔幸才颠吧颠地重新回到了房间的床上。
    他没受伤的左手紧紧攥着手机,盯着那串得之不易的号码看了又看。
    这就是男神的手机号码啊。
    不愧是他念了那么多年的人,连手机号码的数字都长的那么好看。
    乔幸盯着那号码默念了几遍,又闭上眼睛背了几遍,确认自己完整地背下来后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机按回去然后把手机贴在胸口,在狭窄的病床上雀跃地左翻右滚。
    虽然再次重逢他灰头土脸说话还磕磕巴巴,在温长则面前丢尽了脸,但他要到电话号码了啊!
    几个小时就要到电话号码!还有谁!
    他真是太棒了!
    乔幸在心中疯狂夸赞自己。
    夸完自己,要到电话号码的兴奋也渐渐平复。
    乔幸躺在小床上,又想起之前温长则同他说的话。
    温长则要他去找温长荣好好谈谈,还说温长荣虽然脾气大,但分得清是非黑白,会帮着他
    先不说温长荣这人到底怎么样,单从温长则说出这种类似于温长荣的好话这点,其实乔幸是有些吃惊的。
    毕竟,从他十八岁跟在温长荣身边开始,就亲耳听到不少次温长荣说他哥温长则是个大圣母之类的话,言语间满是嫌弃与不屑。
    而在温家的佣人嘴里,他听到的也全是温家兄弟感情自幼不和,小时候见面要打架、长大了见面还要在背后吐对方口水之类的。
    甚至还有人说,温长则那两条残疾的腿就是温长荣做的,为了争家族继承人的位置。
    说温长则的残疾是温长荣导致的,这点乔幸倒是不信。
    他跟在温长荣身边那么多年,对温长荣这人的脾气还是有些了解。
    男人手段狠是狠,绝是绝,对权势的渴求亦是强盛。
    但不管怎么说,都绝对不会到恶毒得要人残疾或是命悬一线的程度。
    在肉体上打败对方以取得胜利,在温长荣的字典里是下作,是无能。
    不过,总归兄弟两是不和的。
    早些年,认识温长荣的人都给乔幸过一句忠告:如果想要巴结温长荣,那就绝对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他哥温长则,更别说任何好话。
    所以,这么多年来,兄弟两不和的印象在乔幸的脑海里简直根深蒂固。
    虽然现在两人年长了,肯定做不出什么吐口水之类的事,但乔幸一直脑补的都是两人漠然擦肩而过,然后在背后互相嘲讽对方是圣母和神经病偏执狂之类的,明里暗里,必定要互相捅对方几刀。
    万万没想到。
    温长则竟然主动说了温长荣的好话?
    真是奇怪了。
    乔幸想。
    温长荣在背后说他哥圣母,他哥却说这孩子脾气虽然坏,但其实是个好人。
    这么一对比真是
    温长荣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
    哼!
    乔幸看着自己的猪蹄,更发觉得生气了。
    要不是他当初眼瞎认错人,今天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温长荣,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家伙。
    神经病。
    小肚鸡肠。
    死变态。
    不讲道理。
    痛痛快快地在心里扎了八百遍小人,乔幸终于觉得心里舒服了点。
    他在床上磨磨蹭蹭,视线忽而看到空荡荡的床头柜,瞬间想起了
    他的支票!
    乔幸顿时脸都吓白了,赶忙伸手掏自己的小兜兜。
    他记得之前他是把支票攥在手心里,然后拿手机的时候顺势放到了口袋里。
    口袋就那么大,乔幸迅速摸了一下就摸到了小纸团。
    他把皱巴巴的小纸团打开,不出意外,支票最关键的印签章已经全是折痕。
    这张支票作废了。
    乔幸当场就大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钱啊!!!!
    那么多钱啊!!!
    啊啊啊啊啊!!!
    得写多少歌才能赚回来啊!!!
    死了算了!!!
    乔幸生无可恋地躺倒在床上,顿时觉得小猪蹄更发疼了。
    大概是照顾病号,从手被包成小猪蹄那天后,乔幸的伙食水平上升了一大截。
    什么燕窝鱼翅鲍鱼人参千年灵芝总之,只要是补身体的,都跟不要钱似的往乔幸这里送。
    因为他伤到的是右手,每次吴伯送饭来,身后还要跟着一个负责给他喂饭的婆婆。
    这婆婆大概是照顾孩子起家的,喂乔幸喂的很是细致,速度不快不慢,热了还给吹吹。
    如此细致的照顾搞得乔幸都不好意思,他时常怀疑自己不是伤了个右手,而是一夜之间返老还婴,成了半个残疾。
    温长荣这边把他当残疾对待,乔幸却一反之前死宅的懒惰模样,天天往外跑。
    手受伤的第二天,乔幸吃完燕窝粥睡了个回笼觉,便换上一身极为朴素的便服,拿上他的小扫帚,下楼扫大道去了。
    他这举动把吴伯吓了一跳,从大宅千里迢迢地赶来问他这是做什么。
    我闲不住,出来透透气。乔幸说出了之前准备好的台词,整个人仿佛已经从过去的死宅脱胎换骨,变成勤劳的小蜜蜂。
    吴伯犹豫:那您的手
    我会注意的。乔幸晃了晃小猪蹄,我受伤的手都揣兜里,不晒太阳也不着灰的。
    可是吴伯还是有些担心。
    我在西边扫,这边人少,沈二少和先生也都不来,乔幸笑了笑说: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乔幸都那么说了,吴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叮嘱他记得去换药,再说说小心别受伤之类的话后便走了。
    如此又过去了两三天,乔幸大都起的很早,吃完早餐便下来扫地。
    他嘴上说着闲不住,实际上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天他虽然要了温长则的号码,可其实他找不到任何理由给温长则发短信。
    一来没人欺负他,二来他和温长则不过初次相识,他还是平平凡凡的一个小佣人。
    他不知道温长则有什么爱好,故而也没什么可以作为开场白的共同话题,而他这个被欺负的小佣人给主人家发吃了吗睡了吗之类的闲扯短信,未免也太过油腻了些。
    思前想后,乔幸便又干回了老本行。
    扫地啊,扫地可是个好活。
    一来能巩固他小佣人这个人设,二来他可以偷偷观察温长则,再从中找机会接近。
    乔幸在这些天大概摸清了温长则的住处,和温长则原本在温家的房子。
    温长则原本在温家的房子,不出意外,就是当初他见到种满白玫瑰、疑似温长则住的那一栋。
    因为兄弟两感情不和,先前温长荣没找人去打扫,故而那栋楼在温长则回来后才由外面来的园丁和清洁工在进行清理。
    温长则本人住在主宅,但很多时候会出门来那栋楼前进行监督。
    乔幸观察温长则,用的就是温长则来监工的这段时间。
    当然,他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怼到人家眼前去,连续扫了两天,也只能在远处悄悄地看着。
    有些卑微,但也很幸福。
    乔幸这么还算幸福地过了两天,在一个他照例展示左手瞎扫绝技的早晨,黑色宾利却停在他前方不远处。
    只需要一眼,乔幸便认出这车的主人是谁。
    然后,他就想到了那张作废的支票。
    那天他发现支票作废后试着找过温长荣,可得到的消息是温长荣又出差去了,暂时不在家。
    于是他只能作罢。
    这两天过去了,难道温长荣回来了?
    乔幸摸了摸口袋里作废的小纸团,看着距离他不过百米开外的黑色宾利车,顿时有些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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