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停,片刻后,只觉得一片阴影遮盖在上方。

    没有睁眼,继续装死。

    那个死结真的有点棘手,贺衍之废了半天功夫也没进展,低头仔细看了看,又对照了一下剧本,觉得还不如直接扯下来算了。反正这个男妓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啥耐心,做出这种举动也很合情合理。

    于是他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刺啦

    听到这声裂帛声的柏栩川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眼珠子努力朝下瞥,看到了自己碎成几片破布条的浴袍:

    那可是他亲自在某宝挑选的定制浴袍啊,很贵的。

    似乎读出了呆滞青年眼底的肉痛,贺衍之安抚道:我赔你。

    顿了顿,又解释道:这个举动能够增加画面的感官刺激,加深剧情的冲突。

    其实主要是他也解不开。

    柏栩川低落地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下一步是什么,昂首继续指挥道:现在你应该把我弄醒。

    说完他赶紧闭上眼睛,继续入睡。

    贺衍之瞟了眼剧本,上面只说沈河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弄醒的,依稀只觉得有人压在自己身上。

    他低下头,居高临下看着婴儿一样安静地躺着的柏栩川,心想他为什么会下意识把人认成沉星?或许是这个人无意中做出了沉星经常做的举动。

    那么。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睡着的青年的头发,把凌乱的发丝整了整,这才俯身亲吻了一下裸露的肩膀。

    起初,他是小心翼翼的,带着点真情流露的爱惜,以及强烈的罪恶感。

    但很快他意识到这不对,他要表现的人物不应该是这样,而是非常具有侵略性、挑逗性和技巧的,也就是说,他首先应该让这个青年感到强烈的动摇和惊慌。

    之前一直拍不好,到底是柏栩川的错,还是他的错?到底是柏栩川放不开,还是自己放不开?

    贺衍之神情慢慢变了。

    柏栩川眼睛闭得紧紧的,呼吸均匀绵长,胸脯微微起伏。

    一切感觉都很好,就是胸口有点凉飕飕的。

    那能不凉吗,全身现在就剩一条裤衩了。

    等他清醒一定会忍不住反思,为什么他一喝酒就那么喜欢解放天性,一丝不挂。

    若只是有些凉也就罢了。

    很快,他感到一双大手温柔地拂过他的发顶,手指穿过发丝,蹭到了敏感的头皮,让他忍不住发出一点低哼声。

    这敏感的反应似乎也让做出这个行为的人顿了一下,很快收回手去。

    接着柏栩川感觉肩膀有点痒。

    咦。

    为什么呢。

    他偷偷掀开一边眼皮瞅了瞅,便与那人抬起的眼对视了。

    贺衍之眨了一下眼睛,那点温柔就消失了。他勾了勾唇角朝他一笑,带着点清晰的恶劣和隐藏的不耐烦,扫了扫青年的脸,像打量一个有趣的猎物一样。

    柏栩川定了定神,努力回忆着剧本的内容,皱眉道:滚开!

    他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少年每日训练,单薄的身躯里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一下子就把那名没有防备的男妓推开,脸上甚至挨了一拳。

    因为白天青年一直没有舍得下手打,贺衍之也就只是象征性地避让了一下,他没想到柏栩川一来醉后力气翻倍,二来半入戏状态下手比较重,以至于他竟然真被揍了一拳。

    不过没打在脸上,撞胸上了。

    一声闷响,那手感让柏栩川懵了一下,他随即意识到什么,急急想起来查看,却被看起来似乎被激怒了的男人牢牢按在了床上。

    贺衍之冰冷地盯着,动作似温柔实质粗暴,手掌却如情人一样轻柔地继续抚摸着他。

    柏栩川睁大眼睛看着他,即便是感官迟钝了也能感觉到表层肌肤在迅速升温,只能蓦地侧过脸去,掩饰陡然发红的脸色。

    天哪,他想。他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不管怎么说,这戏肯定是要演下去的,都牺牲这么多了,不演完他岂不是很亏。

    青年晃了晃神,被那点温柔弄得怔住,视线迷蒙地不确定喊:师哥?

    男人并不跟他对答,身体却几乎贴着他,浴袍大敞着,呼出的气息都熨烫在他脸上,青年不得不偏过头去躲开,却躲不开对方大胆的手掌。

    那人的吐息轻轻有一搭没一搭触碰着他的耳垂,声音像变成了催人动情的药物,让他无处躲藏。

    柏栩川内心有些难堪,他想起对方不过是在演戏,而自己的反应又好像过于诚实。

    清醒了几分后,他盯着对方摇头说:哈,怎么可能

    只是这声音低哑,生怕别人听不出来他被撩拨了似的。

    抬手遮住眼睛,轻声自嘲:又做梦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滚烫的唇落到了颈侧,烙印一样刻下去,强烈的存在感让他不由自主颤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向另一个方向逃离,可唯一逃跑的方向却是更深地陷进柔软的床褥里。

    与此同时,一双手温柔地落到发顶,安抚似的拍了拍他。

    沈河不敢回头,生怕打破这一刻的幻象,他的眼泪落到枕巾上,哽咽低语:师哥

    这一句师哥就像什么禁忌被打破,那个看不清脸的人见他不再剧烈挣扎,动作很快变得更加大胆,亲吻从后颈一路落下。

    柏栩川竭力忍着才没有缩回去,他从来没有和任何这么亲密过从来没有。之前几次,在镜头前,无论是和前一个对手戏演员还是和贺衍之,导演也从来没有要他们做到这个程度。最多不过是做出那种施与和迎合的姿态,最多的镜头对准的都是脸部特写。

    但他必须要承认,正是因为做的这么彻底,所有的感官才会特别真实。

    要不是因为那一口酒的鼓励,他大概早就从床上跳了下去,钻到床底下去了,要别人像哄猫一样拿着小鱼干哄才肯出来,还红着眼睛觉得羞耻无比。

    不过,为什么喝了酒他还能感觉到羞耻啊。

    这不科学。

    脑子里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羞耻了以至于故意往脑子里塞乱七八糟的东西以转移注意力总之他疯狂地转动着思绪,努力想使自己魂游天外,反正脑子不能留在这章床上就对了。

    可是,他那敬业的对手戏演员显然不允许他走神,他嗯,反正是不能走神就对了。

    @#%##¥这又是在亲哪里?

    #@¥%¥#%@这男妓可真敬业。

    WYE¥%W#@%^%??诶?

    呼终于停下来了。

    柏栩川抬起爪子遮住脸,偷偷从指缝里往上看,只见恢复正常的贺衍之一脸无奈地说:你忘记说台词了。

    他疑惑的样子意思很明显:我有台词吗?

    贺衍之:

    他两根指头拎起剧本,摊开给他看。

    哦,看到了。

    他的台词一共五句,分别是

    师哥

    你别走。

    亲亲我好不好。

    就亲一下。

    我想要你。

    这么直白,这么大胆,也难怪他全忘了,一定是太耻了的缘故。

    柏栩川连脚趾都羞涩得蜷紧了。

    真奇怪,在镜头前他反而还放得开一点,因为想着反正是演戏,是为艺术牺牲嘛。

    私底下这么来,真的好奇怪啊。

    沈河一直想要那个人亲他,为什么?柏栩川自言自语道,对,因为他想要沉星吻他,对沈河而言,亲吻的含义比不可描述要深刻得多。

    亲吻是有情人才会做的事。

    所以,过程中沈河其实一直在下意识地主动索吻。

    但是,那个男妓并没有吻他。这是他的职业素养之一?不会亲吻客户。

    他抱着剧本在那里想东想西、自言自语,贺衍之没有打扰他,把空调调高了几度,在旁边坐下,时不时拿瓣橘子投喂这位陷入自己世界的笨蛋。

    这么吃了整整一个橘子,青年终于抬起他的认真脸,双掌相击确认道:我们继续。

    于是就继续。

    第一句台词。

    指尖扣紧,迷蒙的眼中闪着水光,他看着近在咫尺却在逆光里模糊了五官的那个人,恍惚中,眼前的景象和紫藤花下沉星和隔壁班的女孩亲密挨着的身影重叠了。

    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呢,他从头到尾没有一秒钟,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会是我的。他是我的师哥,我的兄长,我的挚友,却绝不会是我的爱人。

    他不会爱我。

    绝望使沈河探手去触摸看不清脸的人的面容,却被反手抓住摁回到床单上,粗鲁和毫不留情地征伐。

    那一刻柏栩川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从未如此深刻地理解沈河的心情,有什么比近在咫尺却永远抓不住更加绝望?他偏过头去不再看对方,闭着眼睛一声声念着:师哥

    贺衍之看着他,真恨不得自己的名字就叫师哥。

    第二句台词。

    中间对方起身去换了一个道具,而沈河却一把拽住他不让他走,情急道:你别走。

    柏栩川本是要拽住,结果他似乎情绪太上头,拽住直接变成了一把圈住对方的腰拖回去贺衍之一点防备都没有,结果就是两个人的重力加速度重叠歘一下集体倒回了床上。

    W$%^%#@#%$^%???可怜柏栩川自食恶果,被压得眼冒金星,不得不缓了五分钟重来。

    第三句台词。

    两个人歇了一会,重新找到情绪。

    在起初那无法喘息的痛苦中,年轻人竭力压制着自己才没有动,他这全部的忍耐都是源于深刻的爱意。

    柏栩川感受疼痛的方式是狠狠蹬了一jio坚硬的床板,瞬间疼得他龇牙咧嘴表情崩溃。

    疼痛有了,欢愉在亲亲抱抱中也有了,紧接着就是他要索吻了。

    他要索吻,因为他痛啊,他心里有很多很多委屈,却舍不得对爱人发作,只能一再可怜兮兮地求他:

    亲亲我好不好?

    不仅要口头上求亲,还要抱上去,凑上去,贴上去,努力地靠近,身体力行证明他真的很想被亲吻。

    俗话说十指连心,柏栩川小脚趾还残留着疼痛的余韵,表情自然是凄凄惨惨戚戚,宛如一只被剪坏了指甲的小三花,抱着你的手手凑上去要你亲。

    贺衍之:冷酷推开。

    他现在不是贺衍之,他是那个莫得感情的男妓。

    推开柏栩川的一瞬间,他眼角的一滴泪也正正好好落了下来,打在贺衍之沁出薄汗的鼻尖上。

    男人的罪恶感一瞬间升到顶点。

    他的心情宛若天打雷劈。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遗弃了一只小奶狗的大恶棍。

    他很想打自己两拳。

    这还不够。

    因为还有第四句台词。

    被推开了的青年是一名优秀的体育运动员,运动员的优秀品质就是永不言败。

    因此一次索吻失败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放弃,他很快从怔忪中回过神来,俯身抱着自己的爱人,小小声贴着他耳边哀求

    就亲一下。

    就亲一下,就亲一下就好。

    你亲亲我呀

    贺衍之额角青筋直跳,不知道该用什么语句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出道以来,他一直是一个热爱艺术的好演员,但只有此刻他痛恨演戏,真的,痛恨。

    即便一万个不愿意,他仍然敬业地侧过脸,把吻落在了其他的位置。

    柏栩川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似乎终于明白自己的请求是过分了的,对方只是应他所求来他梦里相会一场罢了。

    可是,就算是梦里,都不肯亲他一下吗?

    柏栩川指腹捏了捏早已汗涔涔的掌心,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贺衍之偏过头,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他俨然觉得,自己依然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在这张头一次让他某种意义上精疲力尽的床上,他已经经历了风风雨雨,经受住了所有考验。

    但他还是错了。

    因为,还有第五句台词。

    趴在他胸口上闭着眼睛休息的青年,发丝凌乱,汗水淋漓,脸颊带着运动后的绯色,长长的睫毛垂着。

    久久,眼珠在眼皮下转了转,终于想起自己有什么忘了说的

    他撩起眼皮,急急地抬头补上了这最后一句:

    我、我想要你。

    贺衍之与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无声对视,内心轰然一声。

    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机械音在空中宣布:贺衍之,卒于2019年11月12日,享年29岁,死因为排山倒海的心动。

    第49章

    柏栩川醒了。

    他睁开眼睛一看, 正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不由吓得往后一缩。

    与此同时, 贺衍之也睁开眼睛,看见他也不以为意,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倦跟他打招呼:早

    早柏栩川无言问, 衍之, 你怎么睡在我床上?

    对方打了个哈欠,显然起床气十足,慢慢坐起来靠着床头回神,过了一会才理解了他的意思,回答道:这是我的床。

    柏栩川低头一看还真是。

    他更惊恐地抓住了被子发出了灵魂疑问:我又为什么会在你床上?

    这个问题问得好, 贺衍之心想。

    他搓了搓脸,大致清醒了一点,想了想道:昨晚的事,你记得多少。

    昨晚的事。

    这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啊。

    柏栩川从贺衍之的神情中解读出了很多东西, 那眼中的幽暗仿佛是在指控他的始乱终弃,而神情中的不安就像在等待他的最后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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