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嫡姐是夫郎 作者:雪花肉

    斑竹帘边,靠在官帽椅上,便能觑外头波澜微皱的水景,绿茵地上还有一架秋千,上头绕着各色的花卉。

    她可甚么也没有。

    住在老太太的碧纱橱里,也没有人专门为她做一架秋千。

    她吃着凉糕,雪白腮帮微鼓着,嘴里俱是桂花蜜的味道,笑起来也蜜蜜的,托腮道:“真好,我们家里头,只有我长姊有这样漂亮的院子。”

    贺瑾容听说过奚家嫡女,但并没有见过奚衡,如此也不过随意温柔道:“倒是不常见你姐姐。”

    奚娴不想叫贺瑾容关心嫡姐,这事儿说白了,是她要算计太子和崇妃的姻缘,可千万别再掺个嫡姐进去了。

    她轻声道:“是啊,姐姐忙着礼佛,身体也不好,故而……”

    贺瑾容对所谓的嫡姐没兴趣,兴致缺缺略过。

    贵女圈什么人没有?

    出身好点太傲的,性格古怪的,身子病弱的人,都难成大事。

    故而她不必费心去结交这样一个人,别看现在差距不大,等嫁了人才知道,压根不是一个阶级层次的。

    两人又说起给奚娴那几套扇子的人,奚娴也不想胡诌,但看贺瑾容这般着紧好奇,便只能硬着头皮瞎编:“是、是一个贵客赏的。”

    贺瑾容的心跳砰砰的,想起男人一身银纹黑衣,宽肩窄腰的模样,就连耳根子都薄红了。

    她镇定柔声道:“那是甚么样的贵客,我瞧这倒是不好得的,怎地出手这般阔绰,又独赏了你。”

    奚娴这下编不出来了,浑身的尴尬劲都往头顶冒,于是脸也红得不成,声音又小又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便这样赏给我了,还另指点了我的书法……想是长辈的客人。”

    贺瑾容状似无意问起那人样貌,奚娴略思索一下,便顺其自然胡诌道:“我不大记得了,只记得眼眸很淡,很少微笑,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的迫人,有时候却很温和。”

    这些纯属胡诌,满满具是缺漏,但至少嫡姐也的确指点过她写字,只当说的是姐姐好了,她也没说是男是女。

    听奚娴这么一讲,贺瑾容心里更酸了,嘴里的凉糕吃着都没滋味,还努力扯着唇角笑道:“那可真是,好缘分。”

    奚娴觉得这话怪异,不过只是乖乖垂着眼睫,小口小口用着点心。

    贺瑾容从头到尾都看着奚娴,一双眼睛将她打量得细致。

    这小姑娘说绝美,那也没有,美则美矣,却并不多么叫人一眼惊艳,但通身气场却是软和糯糯的纯净,像是最明澈的溪水,让渴极了的旅人忍不住埋头大口大口吞咽。

    贺瑾容甚至能想象,太子会怎么把奚娴抱在怀里,慢条斯理亲吻她的眉眼,再被小姑娘含羞带怯的躲过,一头埋在男人怀里,惹得他低笑起来。

    还是那种感觉,莫名的般配甜蜜。

    可这一切甚至只是她臆想出来的,贺瑾容觉得自己有些迷怔。

    奚娴很快便与贺瑾容成了好友,结伴一道去寿宴坐着,贺瑾容甚至带她引荐了其他几位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

    在外人看来,奚娴除了有些腼腆,其余具是极好的,故而便受了很多夸赞。

    那套扇面,奚娴便也没有带走,只怕贺瑾容不肯收,于是便找了话题绕过,急匆匆的便跟老太太一道走了。

    她心下雀跃,今日这一步算是走对了,能与贺瑾容交好,将来也能影响到她一二。

    若是皇帝能与贺瑾容终成眷属,那岂不正合她意。

    奚娴一点都不酸,她高兴得很,夜里高兴得睡不着。

    只是隔日晨起,奚娴便发现案几上放着二十四节气的扇盒,并一卷薄书,在阳光下投出几道晦涩阴影。

    她顾不得洗漱,赤着脚下地,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方才发现,那一套扇子被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一问之下,才听秋枫说,昨儿个青玉来过了,只说把这整套扇子,从肃国公府取了回来。

    这可丢人大发了。

    奚娴手心冰冷冒汗,心跳都不齐了。一想便觉得羞耻,眼泪也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贺瑾容该怎么看她呢?

    嫡姐知道了她借花献佛,又会怎么瞧她?

    会不会觉得妹妹养不熟,于是放弃她,再也不宠爱她了?

    可是她怕惯了嫡姐,不敢乱发脾气。

    奚娴想知道,嫡姐赠予的那本薄书里,到底讲了什么。她猜测,或许是训诫之言,又或许是一些严厉刻薄的话。

    只是嫡姐不愿见她,怕瞧见她便心烦嫌弃,故而才写下使人送来。

    奚娴努力收了眼泪,只是鼻子尖还是泛着红,心怀忐忑翻开了书页。

    令她意外的是,并没有什么教诲,只是一个很短的故事,没有细节填充,没有配角和关系姓名。

    有的只有简略的只言片语,勾勒出一个很虚淡渺远的故事。

    一个男人与亡妻之事。

    她一下就猜到,那个男人是周公魏。

    不然怎么和扇子一道送来的?

    周公魏对亡妻的深情,她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后来不也娶了妾,续了弦。叫人失望极了。

    奚娴咬着唇把书看完。

    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两人的名姓。

    那是一个对于她而言,很陌生的故事。

    年少相识,姑娘地位卑下,男人看着她长大,教她习字读书,后来离她而去。

    原本决定放她嫁人,护她万事无忧,却爱她所有的卑劣与小心眼,认为没有别的男人能包容她,疼惜她。

    于是男人把她娶回身边,给她最好的生活,纵容她一切的坏心思,却因为身份,没能给予她最想要的东西。

    他们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只可惜后来龃龉弥深,情感疯狂而一发不可收拾。女人病逝中年,男人再无续娶,也没有过别的女人。

    他每年都会为她写一篇诔文,在离世那年已是很厚的一沓,就像姑娘小时候被罚抄的经文那么多。

    男人也被他的小姑娘罚了,写了很多的东西,可是却没有人会温柔告诉他,够了,已经足够多了。

    男人最后在妻子祭日那一天过世。

    那日之于她亡故,已有半个甲子的光阴岁月。而他一人在风霜中负隅独行,孤寂终年。

    他有生之年为她建了数座庙宇,请了众高僧超度亡妻。

    只为来生,再与她相见。

    第23章

    奚娴读完后,也不知是甚么感觉。

    心里头有些酸涩同情,却平静得骇人,然有种诡异的荒诞感弥漫心间。

    她觉得这本薄书,有些很不和谐之处,需要反复翻看才能寻出。

    但她更能肯定,这应当是一个编出来的故事。

    因为若真有这样的男人,在当世应是惊世骇俗的。

    通过只字片语,她也知晓,男人定是位高权重,手眼通天的天潢贵胄,可她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史书野史,或是话本杂记里,都没有。

    奚娴翻到最后一页,便见上头寥寥几笔:“仅一笑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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